吃完饭后，池洺川收拾着桌子，随口跟他们说道：“对了，下午作业写完了的话，可以放你俩去网吧。”
这句话对池景烁来说却无异于天降福音。
“我滴妈！真的吗？！爸！你是我亲爸！”
他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一把揽住旁边祁默的肩膀用力摇晃。
“小默！你听到了吗！网吧！是网吧！今天必须来个超神！还有我的亚索，风墙都快生锈了！”
祁默被他摇得头晕，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去网吧是池景烁的狂欢，但对祁默来说，那句话里包含的那种不分彼此的许可，才是更让他心头微动的东西。
他被自然而然地规划进了“他们”的范畴里，就像真正的家人一样。
“爸！您放心！”
池景烁还在那儿兴奋地嚷嚷。
“我的作业早就写完……一半了！我吃完饭马上就去补完另一半！默哥！你肯定写完了吧？等会儿带带我！”
祁默终于从池洺川身上收回目光，对着池景烁平静地点了点头。
下午，在祁默的帮助下，池景烁终于用半抄半赖的方式补完了作业。
池洺川也守约把他们送到了网吧。
在门口，他叼着停车卡，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红色的钞票，分成两份，分别塞进两个少年的手里。
“晚上我有应酬。”他的声音在网吧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懒散，“晚饭自己解决，吃点有营养的，别乱吃。”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池景烁一把攥住那几张钞票，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朝池洺川敬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然后迫不及待地转身，一把拉住祁默。
“走了走了！小默！我感觉我的段位在召唤我！”
而祁默，握着手心里那几张崭新的、还带着温度的钞票，指尖微微蜷缩。
网吧里的空调开得很足，两人在角落找了两台相邻的机器。
池景烁已经熟练地登上了游戏，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战术。
祁默去售货机里买了两罐可乐，把其中一罐放在池景烁桌上。
他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游戏画面，状似不经意地轻声问了一句：
“景烁，你爸平时都会去什么样的应酬？”
“应酬？”
池景烁头也不抬，手指还在疯狂敲击着键盘，“鬼知道啊，反正就是大人那些无聊事呗。”
他操控着游戏角色一个潇洒的走位躲过敌人的技能，兴奋地叫了一声。
“估计就是跟朋友喝喝酒什么的吧，我爸那人除了抽烟喝酒也没别的爱好。”
说到这里，他忽然扭头看了祁默一眼，眼神有些古怪。
“哈哈，你不会以为我爸会去找昨天那几个漂亮小姐姐玩儿吧？”
池景烁一边说着，一边夸张地摇摇头。
“别想了，他一个死直男对这种事根本没兴趣。我跟你说，我妈以前总抱怨他木头一样，连个浪漫的话都不会说。”
祁默的手指在可乐罐上微微收紧，低声“嗯”了一句。
池景烁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继续专心致志地打着游戏。
“再说了，我爸那张臭脸，除了长得还行，哪有女生会喜欢啊。整天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跟座雕像似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网吧里的人来来去去。
两人中间只吃了点泡面和香肠，从下午一直打到了晚上。
池景烁意犹未尽地关掉电脑，伸了个懒腰，“爽！今天手感贼好！小默你看到了吧，我那个五杀！”
祁默点点头，收拾着桌上的垃圾，他今天心不在焉，游戏打得很一般。
回到浮光半页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店里的灯还亮着，许兰心正在收银台后面算账。
“回来了？”
她的目光一下锁定了池景烁，却不忍斥责，眉头微蹙地看向祁默，“又打游戏打到这么晚，没个正经！”
祁默没开口，池景烁往前一步，笑嘻嘻把话接住。
“您冤枉人啦，都是我爸同意我俩去打游戏的，是我非拉着他打完一把再打一把的，下次不敢啦！”
许兰心被他活泼逗得无奈，最终叹了口气：“行了，楼上热水我给你们提前放了，快洗个澡吧，别感冒了。”
“收到！”池景烁朝她比了个OK，接着眼睛四下瞟了圈，“许阿姨，我爸回来了吗？”
“还没呢，”许兰心把账本合上，脸色不动声色地冷了下去，“他向来没个正经，谁知道干什么去了，你别等他，明天还要上学呢，听话。”
池景烁只是表面打哈哈地答应了。
洗完澡后，他就和祁默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午夜零点的钟声敲响时，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
电视屏幕上闪烁着无聊的重播剧集，而沙发上的两个少年显然都有些心不在焉。
许兰心之前来过好几次，让池景烁早点休息，但他还是强撑着没有回房睡觉。
他抱着个抱枕，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却还时不时地看一眼门口的方向，嘴里嘟囔着：
“不靠谱的家伙，这都几点了还不回来，什么应酬要搞到半夜啊……”
祁默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手里拿着一本书却半天没有翻动一页。
他的视线看似落在书页上，实则早已飘远，专注地捕捉着门外的任何一丝动静。
从网吧回来后，那股莫名的不安就一直萦绕在他心头。
“咔哒——”
玄关处传来轻微的门锁转动声，两个少年几乎是同时僵住了身体，齐刷刷地朝门口看去。
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浓烈的酒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客厅。
池洺川的脚步有些虚浮。
他靠在门框上，抬手捏了捏眉心，脸上带着醉酒后的潮红。
“爸！”
池景烁“噌”地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把抱枕往旁边一扔，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去。
他扶住池洺川摇摇欲坠的身体，被那股冲鼻的酒味熏得直皱眉，大声抱怨道：“我靠！你怎么喝成这个鬼样子！跟掉酒缸里捞出来的一样！还能走路吗你？”
祁默也紧跟着站了起来，快步走了过去。
他看着池洺川那双因醉意而显得有些迷离的眼睛，默默地站到池洺川的另一边。
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架起了他的另一条胳膊。
池洺川眯着醉眼，似乎很不满儿子的“顶嘴”，抬起手，朝着他以为的池景烁的腰侧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怎么说话呢！这么没大没小……”
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慵懒的斥责。
然而，他的手，带着几分醉酒后的迟钝，却掐在了另一侧沉默的少年身上。
祁默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彻底僵住。
隔着薄薄的衣料，池洺川指尖的力度和温度清晰地传递过来。
那感觉并不算很疼，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他的脸瞬间红了个彻底。
“我滴妈！爸！你掐错人了！”
池景烁看到这一幕直接叫了出来，他指着另一边的祁默，语气又好气又好笑：“你看清楚！那是小默！我在这儿呢！”
池洺川似乎完全没把“掐错人”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只是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脑袋还靠在池景烁的肩膀上，眼睛半眯着，嘴角勾起一个不正经的笑。
“啊~是吗？”
他拖长了调子，目光在面前两个几乎同样高大的少年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脸颊依旧通红的祁默身上。
“要是这个小朋友是我儿子就好了，又省心，又……”
他似乎在努力搜寻一个合适的词，但酒精麻痹了大脑，让他卡了壳。
嗫嚅了一阵后，他直接转移了话题：
“……今晚我睡楼下就好了，你们上楼睡觉吧。”
祁默僵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这个小朋友是我儿子就好了。
那带着酒气的话语，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它一遍遍地在他耳边回响，那是一种他连做梦都不敢奢求的认同。
哪怕，他知道这只是池洺川的一句醉话。
“爸！你说什么胡话呢！”
池景烁却不干了，他架着池洺川的胳膊，用力把他往楼梯的方向拖。
“不行！你必须回房间睡！睡沙发明天起来腰准断了！赶紧的，上楼！”
“小默！搭把手啊！愣着干嘛！”
他一边拖着沉重的池洺川，一边扭头冲着还僵在原地的祁默喊。
祁默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快步上前。
他和池景烁一左一右，合力将几乎把全身重量都压上来的池洺川半拖半扶地往楼上弄。
将一个一米九、浑身瘫软的醉鬼弄上二楼，绝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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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体力活。
池洺川大半的重量都压在祁默身上。
那股浓烈的酒气直冲鼻腔，让人头脑发昏，呼吸都变得不稳。
“我滴妈……累死我了！”
池景烁哀嚎着，和祁默合力将池洺川扔到卧室那张宽大的床上，床垫因为这股重量而深陷了下去。
池洺川发出一声难受的闷哼，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不行，得给他擦把脸，再喂点水。”
池景烁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床边，开始指挥起来：
“小默，你去卫生间拧个热毛巾过来！我去厨房冲点蜂蜜水！”
祁默点了点头，便转身快步走向卫生间。
很快就拿着一条浸透了热水的毛巾回来。
他来到床边，俯下身，用那条温热的毛巾缓慢而小心地，擦拭着男人的脸。
池洺川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一丝舒适，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
“我终于找到蜂蜜在哪儿了！我滴妈，藏得也太深了！”
厨房里传来池景烁兴奋的叫喊，紧接着就是他“哒哒哒”跑过来的脚步声。
门被他一下撞开。
祁默被这动静吓得后退一步，手里攥着那条已经变凉的毛巾，脸色还没缓过来。
池景烁端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走了进来，看到祁默那副表情，奇怪地问：“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我爸吐了？”
“……没。”
“没吐就行。”
池景烁也没多想，他把蜂蜜水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撸起袖子。
“来，小默，帮我把他扶起来一点。”
两人合力将池洺川半扶半抱地靠在床头，祁默跪坐在床边，扶着池洺川的后背。
池景烁端起杯子，用勺子舀了一勺蜂蜜水，小心翼翼地递到父亲嘴边，“爸，来，喝点水，喝了就不难受了。”
池洺川带着些不耐烦，勉强配合地喝了几口。
喂完大半杯蜂蜜水，池景烁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放下杯子，看着床上呼吸平稳下来的池洺川，成就感满满。
“行了，估计能睡个好觉了。”他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小默，你先回去睡吧，我在这儿看着他就行。”
“我……我不困。”
祁默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垂着眼，坚持道：“我跟你一起…”
“你跟我一起干嘛？守夜啊？”
池景烁觉得好笑，“行了，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呢。我爸这儿有我呢，放心吧。”
说着，他就伸手去推祁默的肩膀。
就在这时，床上的池洺川忽然翻了个身。
发出一声烦躁的叹息声，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膛。
祁默几乎是咬着牙，坚持道：“……我不走。”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固执。
“嘿，你这人怎么回事？”
池景烁被祁默那股莫名的执拗劲儿给整不会了。
“我让你去睡觉是为你好，明天起不来迟到了，早读课的大魔头可不会对你客气。”
祁默依旧垂着头，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就是不肯动弹。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就在这时，床上的池洺川又有了动静，“唔……热……”他含糊地嘟囔着。
“得，这是嫌热了。”
池景烁走过去，三下五除二地把池洺川的黑色衬衫脱了下来，随手扔在了床边的地毯上。
瞬间，一具结实健硕的男性上半身，就这么暴露在了灯光下。
古铜色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肌肉的线条隐隐起伏，透着长年锻炼积淀下来的力量感。
“好了，这下凉快了。”
池景烁给老爹拉好被子盖住肚，然后再次对祁默下达“逐客令”。
“行了行了，别杵在这儿了，赶紧回去睡觉！”
说着，他便不由分说地推着祁默的后背，强行将他往门口推去。
祁默的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他被推着踉跄地后退着，然后，他被池景烁彻底推出了房门。
随着咔哒一声锁响。
房门在他面前关上。
祁默站在走廊里，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景烁……”他张了张嘴，还打算说些什么。但还是收住了。
毕竟——他算什么人呢？
那又不是他父亲，他终究只是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