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
裴泱回到院子时,天色已晚,檐下灯笼开始亮起。
贺野彰跟在她身后,刚一进门,就跟卸了全身骨头似的,耐不住性子扯下衣襟,解开衣带,塞肚子里的衣裳瞬间哗啦啦落地。
“总算能松口气。”他一屁股瘫在椅上,仰头叹气,眼神幽怨地瞥她一眼,“这假扮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他还要忍一个月,一个月的丫鬟!
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要靠她,这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性子!
裴泱站在门口,目光先是落在地上那团被踢飞的衣裳,再抬头看他。他坐的位置朝向她,衣襟大敞,白花花的胸口直接暴露在她的眼里。
“来我房里就跟回家似的,”她侧过脸,指着地上的衣裳,“这些衣裳是想让我来收拾?贺当家,看来你的假扮计划,要延迟一个月。”
贺野彰闻言打了个激灵,立即翻身而起,唰唰收拾起那团衣裳。他边捡边求饶:“裴绥川,大人有大量,何必跟我这小人计较?说好的一个月,不能赖账啊!”
裴泱斜倚在椅上,翘起一条腿,拒绝道:“少套近乎,你如今是我的人。我想如何,你就如何。”
她轻笑一声,随意瞥向他:“你想如何,可由不得你。不想延后时间,你就只能听我的,现在赶紧收拾。”
贺野彰撇撇嘴,边咕哝边弯腰收拾。
这时,门外刚好传来丫鬟的声音:“裴姑娘,夫人请你去前厅用餐,饭菜刚好齐全。”
裴泱回道:“稍等片刻,我先换身衣裳。”
丫鬟应下,候在门外。
裴泱站起身,进内室换了身浅青常服。出来后,她抛给贺野彰一瓶药,道:“你待在这里,别乱走,别忘涂药。”
贺野彰抱着药瓶,泪眼汪汪,差点落泪,“裴绥川,你居然关心我,我果然没看错你。”
裴泱嘴角一抽,甩开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别瞎想,我只是不想留没用的人在身旁。”
门“哐”地一声关上,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贺野彰抱着药瓶站在原地,眨了眨眼。
“……啧。”
他坐回椅上,将药瓶搁在桌角,头一歪,盯着门口,嘴角慢慢勾起。
“我是她的人,老子现在是她的人。”他自言自语地低笑。
他低头解开外袍,熟练地卷起袖子,左手缠着绷带,这可是裴泱给他绑的。他轻轻抚着绷带,恋恋不舍。
他真舍不得拆开。
“若真让你得知我的身份……怕不是要当场拔了我的舌头。”
他又笑又摇着头,内心几番挣扎,终于还是拆开绷带。一道蜿蜒曲折、触目惊心的红痕从手腕蔓延到小臂,像条蛇,紧紧纠缠他的手臂。
贺野彰皱了皱眉,往掌心倒了点药,轻轻抹上。
药是好药,冰凉的,刚触及伤口便一阵沁骨。他却像是没知觉似的,动作稳稳当当,只是偶尔咬紧后槽牙,闷哼一声。
“唐家……呵,给我等着,”他攥紧药瓶,咬牙切齿,“敢这么阴老子,真当没了苍狼寨,你们就能拿到货?”
唐家那群狗东西,居然能狼心狗肺到这个地步?若非他反应迅速,嘴皮子利索,抢先提出以物换物,延迟三日交货,否则一人对上数十人,他再怎么厉害,也敌不过暗地阴人的家伙。
这笔账,他会加倍奉还!
上完药,贺野彰重新绑回绷带。他回靠椅背,仰头看天花板,片刻后,他趴在桌上,拿起药瓶对着门。
药瓶一晃一晃的,他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直愣愣盯着门。裴泱还没出现,门就快被他盯穿。
“怎么还没回来,我饿了……”他越说声音越小,肚子的咕噜声也跟着眼皮张张合合。
大抵是他又累又饿,没忍住睡过去。
与此同时,裴泱被丫鬟引至前厅。门还未进,前厅的笑语盈盈掩不住朝她袭来。
“裴姑娘,请进。”丫鬟轻声行礼,退到一旁。
她伸手轻推门扉,看见林家四口人全坐在桌前。林巧珺坐在右侧,林忱在左,叶夫人和一位中年男子并肩而上。
那个中年男子大概就是林家家主,林虔。他一袭深青长袍,仪容尚整,虽年近半百,举止却不失爽朗。
裴泱才刚踏进一步,四人笑声顿止,齐刷刷地看向她。
这是在……等她?
她目光微顿,但教养抢先操控她,对他们行礼问好。
叶夫人含笑点头:“好孩子,先坐下吃饭。”
她刚落座,林巧珺忽而轻笑一声,扬声朝林虔道:“爹爹,裴姐姐是左脚先踏进的门,你打赌输了,给钱。”
裴泱微挑眉梢,视线落在林巧珺,随后再转向那位一脸“认命”的林家家主。
林虔叹气挠头,作出无奈状:“知道了,知道了,饭后给你。”说罢,还不忘瞪女儿一眼。
转瞬间,林虔便换上一副亲热模样,看向裴泱,笑得合不拢嘴:“哎呀,绥川都这么大了。来,快让世叔好好看看……啧,果真像你娘,都是个顶顶好看的胚子。”
“你父亲鹤安,真是好福气,娶了雍都第一美人不说,如今的女儿竟有了两人当年的神韵……”
一提到“裴鹤安”三个字,林虔便忍不住轻叹一声,仿佛整个人被拉回过去。
“哎,没想到居然过了这么多年。想当年在燕北,鹤安还是那一片的小霸王,谁不服气就干谁,经常带着我们一伙人去劫富救贫。谁能想到,一开始谁都不娶的鹤安,最后居然娶了雍都第一美人。”
裴泱静静听着,面上带笑附和几句,但心里不时冷笑。她真没想到她爹年轻时是这般义气,她一直都觉得他很无情,也很胆小。
娘亲死后,她就从未见过她爹哭过、提过。安葬娘亲后,将年幼的她丢给在雍都的外祖父养,他直奔去燕北镇守,见面次数也是一年比一年少。
她也从最开始的期待,演变成恨。
“鹤安虽是娶了你娘,但你娘最开始的未婚夫不是他,而是前朝太子。是鹤安这小子见色起意,不仅追的狠,抢亲抢的更狠。我从未见过鹤安这般样子,如今想起来果真太稀奇。”
林虔说着便笑出声,话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打趣和调侃。
林巧珺在一旁扬声道:“爹爹,你怎么从未提起这件旧事?”
“你这丫头,私事是能随便提的吗?”林虔轻敲一下林巧珺的头。
叶夫人瞥他一眼,笑着劝道:“好了好了,吃饭要紧。”
之后,林虔继续讲旧事,林巧珺热情地给她夹菜,叶夫人偶尔说上几句,林忱不多话,默默给她续茶添饭。
气氛热络,却不失分寸。
一顿饭就这样结束。
饭后,裴泱向各位行礼告别,快步回到院里。
一开门,就看见贺野彰趴在桌上睡着了。她刚靠近,听见他的小声咕哝,还有肚子咕噜响动的声音。
“好饿……裴绥川怎么还没回来……”
她瞥他一眼,拿起糕点走出门。她先叫出安砚舟,让他去调查糕点有没有毒,再让他汇报沈家情况。
裴泱道:“沈家近日有做什么大的动作吗?”
安砚舟道:“主子,属下打探到沈家这一个月来,将江州所有药铺的某些药材全都买断货。”
买断药材?安砚舟这一说,裴泱倒是想起一些事。她去找梅迟时,碰巧遇到一个仆从来采买药材。
她当时看了一眼,都是采买一些马钱子、草乌等带有麻醉止疼效果的药。虽然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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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很普通,但拿的太多,她难免不去注意。
她继续道:“有打听到是买断哪些药材吗?”
“听闻是马钱子、草乌、麝香等几样带麻醉效果的药材。”安砚舟回道。
她思忖片刻,若是旁的药材,她或许不会在意。可偏偏沈家采买的是这些药材,不是治病药材,而是麻醉止疼的药材。
沈家究竟在做何种勾当?
她道:“还有吗?”
安砚舟回道:“近日沈府购入不少木材,就备在城郊附近。其余的,属下尚在盯梢。”
裴泱吩咐道:“继续盯着,有情况再汇报。”
安砚舟听令退下。
她望向房门,片刻后,让院里的丫鬟带份膳食。
三炷香后,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裴姑娘,奴婢已将膳食带来。”
裴泱坐在书桌前,边翻卷宗边回道:“多谢,你将膳食放在门口就好,我会让人去取。”
门外丫鬟应声退下。
她慢慢翻开卷宗,一页页地翻,声音不大不小,可落在贺野彰耳里,却是如雷贯耳。
他立马醒来,朝裴泱看去。眼里先是迷茫,再到喜悦,然后起身跑到裴泱身旁。
“裴绥川,你怎么才来,我都饿……”
“门外有膳食,你自己去取。”她淡淡回道,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贺野彰不敢相信,看着裴泱,小心翼翼道:“给我的?”
她点头,未出声。可这种无声,却比亲口说出的要有信服。
贺野彰信了,他又将那团衣裳塞在怀里,跑到门口悄悄开门,像只猫一样,勾到食物就赶紧关门,端着膳食到桌上。
他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边翻边低笑。她从未见过有人拿东西是这般狗狗祟祟,小心又好笑。
翻完最后一页后,她就将卷宗搁置一旁。卷宗写的几乎是卫所里打架斗殴的小事,详细写小事,大事却一笔带过,甚至未曾提过。
这不免让人再度怀疑。
但她只是刚上任一日,手头上的情报甚少。何况她也不急,一切都来日方长。
她起身,刚想回内室歇息,突然贺野彰叫住她:“裴绥川。”
她回头,问道:“何事?”
贺野彰擦了擦嘴,开始扭捏起来,话落在嘴边却半天吐不出来。
“多……多……”
裴泱站在他面前,只有两臂之距。她在等,想听他究竟要说什么。
“……谢……多谢!”
贺野彰终于说出来,抬眼悄悄看她的反应,却没想到她一直在盯着他看!
“说这么半天,就只是想说一句道谢?”她轻笑着调侃。
“当然,我又不是那种恩将仇报之人。你帮了我这么多,该当得起我的一句道谢。”贺野彰理直气壮道。
“呵,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帮你就等于帮我。说这么一句道谢,还不如帮我做点事、透露点情报爽快。”她道。
贺野彰看她道:“合作关系,我肯定不会忘,也不会拖你后腿的。”
“往后有劳贺当家了。”她漫不经心道。
贺野彰一听到“贺当家”这个称呼后,赶紧开口纠正:“别再叫我贺当家,叫我晦之,晦之是我的字。”
“晦之?不错的字。往后有劳晦之。”裴泱点头称赞。
她说的很真诚,但贺野彰就是浑身发热,连再看她的勇气都没有。
“今日天色已晚,早点歇息。”她边说边转身回内室。
在进内室前,她脚步一顿,轻声道:“不过,你的道谢我接受了。”
这一声很轻,她不确定贺野彰有没有听到,但话已说出口,她也就不做顾虑。
今夜有人眠,有人却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