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雪夜寂然,刚停下的雪再次飘落,匆匆覆盖荒庙前的血迹。
裴泱意识浮浮沉沉,强烈的颠簸感让她不得不睁开眼,可这一睁,让她攥紧拳头,狠狠砸在贺野彰的背上。
她居然被这厮扛在肩上!
“醒着呢?”贺野彰含笑道,“再不醒,我就给你扔在这里不管了,老子可没兴趣背个死人回去。”
“放我下来。”她轻咳道。
贺野彰挑眉,故意颠簸她一下,在她还未生气前迅速放下。
“瞧你这副模样,要没我赶来,是不是打算跟那群黑耗子拼个你死我活?”
裴泱没说话,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身形。她知道,自己的状态极差——毒性未清,旧伤复发,再加上方才的一场恶战,已是强弩之末。
她缓缓抬眼,冷眼扫过面前这些陌生的“救命恩人”。苍狼寨的人……她在军中听闻过他们的名号,江州一带臭名昭著的山匪,杀人越货,劫富济贫,全凭心情行事。
如今,他们救她,绝不会只是路过那般简单。
是有人散布她的消息,还是他们故意埋伏?
贺野彰似乎看穿她的想法,忽然俯身凑近,眼底映着火光,嘴角带笑:“别用那种想杀人的眼光看我,老子我这人啊,最怕恩将仇报。”
他直起身,懒洋洋道:“既然你还能站得住,那就自己走吧。”
他说着,转身往自己的马走去,随意扛起大刀,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可裴泱却知道,这人看似散漫,实则对她的反应观察得一清二楚。
她沉默片刻,忽然开口:“你们,想要什么?”
贺野彰脚步微顿,回头打量她一番,哼声道:“你觉得老子想要什么?”
她侧头,目光透过火光,掠过他们众人马鞍侧瘪塌的粮袋,忽然想到来前打听的消息。
江州粮价飞涨,流寇四起。
她淡淡回道:“你来这不就是为了钱。”
贺野彰闻言,低低一笑,眼神意味不明:“当然,但既然捡回来个活人,不顺便捞点,岂不可惜?”
他视线扫过她被血污浸透的袖口,似笑非笑:“再说了,你身上可不止钱吧。”
裴泱盯住他的眼,沉默片刻,正要开口,忽然听到——
远处,雪地微震,马蹄声破风赶来。
贺野彰目光一冷,身后的兄弟们立刻警惕地拔刀,望向黑夜里汹涌而来的骑兵队伍。
火光摇曳,为首一人高举火把,映出一张冷峻肃杀的面容。
是她的心腹安砚舟。
“主子!”安砚舟翻身下马,目光落在裴泱身上,随即抽刀指向贺野彰,冷声道,“放开主子!”
“呵……”贺野彰单手扛起大刀,漫不经心地啧了一声,“这就开始威胁我了?喂,你的人可真不讲道理。”
安砚舟眼神凛冽,正欲下令,裴泱却轻轻抬手,止住他的动作。她轻咳一声,声音略微嘶哑,但依旧冷静自持:“贺当家救我一命,我们是不该恩将仇报。”
此话一出,安砚舟紧皱眉头,而贺野彰倒是意外地看了她几眼,含笑道:“你倒是讲道理。”
裴泱没有理会他的揶揄,直接说道:“你要钱,我可以付给你。”
“哦?”贺野彰摸了摸下巴,“多少钱?”
裴泱说道:“二百两,如何?”
贺野彰嗤笑:“二百两?打发叫花子呢。”
“两千。”他伸出两根手指头,语气轻佻,“买你的命,便宜的很。”
此言一出,旧部们皆怒目而视,安砚舟更是怒道:“两千两?你劫道抢人,也不看抢的谁?”
“哎,老子抢的就是你家主子。”贺野彰抖抖肩,“而且,你家主子这条命,可不止这个价吧?”
他突然扬手,身后的兄弟们瞬间围住,顺带张弓射箭对准裴泱她们。
他笑道:“交还是不交?”
空气霎时紧绷。
安砚舟目光如刀,正欲抽剑,裴泱却忽然开口:“两千两……倒是不算多。”
众人皆一惊。
贺野彰挑眉,鼓掌道:“裴小将军大气。”
裴泱道:“不过,贺当家救了我,可还未替我治病,怎么能算是‘救’呢?”
贺野彰笑意微顿。
他盯着她道:“哦?你这话是啥意思?”
“字面意思。”她站在风里,语气淡然,“贺当家是救了我,可我这伤还没治好,算不上真正的‘活人’。”
她顿了顿,语重心长道:“更何况,你们苍狼寨若真是想要银两,劫走活人就行,劫走我这个快要倒下的死人作甚?”
贺野彰环胸抱臂,对她说:“依你之言,我该怎么做,才能算‘救’到底?”
“让我活着,”她直言不讳,“起码治好我。”
贺野彰哈哈大笑,旋即冷声道:“你现在是老子的人质,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两千两是买你活到现在的价,想治好病?再加一千!”
“贺当家若真缺钱,何必绕弯子?”她冷笑一声,“我能站在这里和你谈判,自然是有筹码在身。”
她的笑声不大,贺野彰就是觉得,这个女人危险,十分危险。她这幅模样,明明身受重伤,在如此场景下,却依旧占据上风,不显狼狈。
“继续,我倒是要听听你的筹码,”贺野彰死死盯着她不放,“究竟是什么。”
“贺当家,你们苍狼寨……怕是快要撑不住了吧。”裴泱也望着他,直白道。
她声音不大,但像把刀,直直剜进他的心头。
果然,贺野彰的笑意淡了一瞬。
“裴小将军,你这话,我可听不懂。”贺野彰说道。
“你们的粮草已经不够用了,”她笃定道,“还要我说的更直白点吗?”
“江州一带,官兵与几个世家正加紧围攻你们,过往你们还能靠着劫掠富商周转,如今怕是连富商都不愿踏足江州。”她陈述事实,“更何况,因为雪灾,江州官道早已封上一个月,你们劫不到粮,也卖不出货。”
她早在来江州前,把一切都打听的一清二楚。如今在这个雁尾山处,本意是想让旧部全盘取代圣上的眼线,只是没想到……
她笑了一声,倒是正合她意。
贺野彰上前一步,冷声道:“笑什么?你知道的不少。”
他再次扬手,身后嗖的一声,几支箭同时钉在裴泱的脚下,距离不过一臂。
裴泱镇定自若,继续道:“杀了我们,百害无一利,更何况你寨子里的妇孺能不能活不过这个冬天,还是个问题。”
“你是在威胁老子?”贺野彰冷声道。
他放下扛在肩上的大刀,目光冷冷注视着裴泱,上前一步,将刀尖抵在她的心口。
“不是威胁,”她挪开刀口,回视他,“是合作。”
贺野彰愣了一下,旋即收回大刀,大笑道:“有意思,兜兜转转又绕回来了,说吧,老子洗耳倾听。”
她咳嗽几声:“既然你早已知晓我的身份,不难猜出来我来此的目的吧。”
贺野彰只是看她一眼,并未出声。
她继续道:“今年各地受雪灾影响,粮食减产,江州受损之重甚至超过北境。但朝廷调粮优先北疆,江州的存粮全靠官商周转,只可惜,富商不愿进城,官府却急着给百姓找个出气筒。”
她缓缓抬眼,视线扫过众人,微微一笑:“你们猜,谁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火光映照下,苍狼寨众人神色微变。
“官府需要的不是秩序,而是替罪羊。”她轻声道,“等百姓忍无可忍,你们以为第一个被清算的是谁?”
有人皱起眉头,似乎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说不出第二种可能。
“到那时,哪怕你们全寨退去,百姓依旧需要‘刽子手’来泄愤。”她眸色沉沉,“活不下去的人,总得找个能死的。”
贺野彰的笑意彻底收敛,指尖在刀柄上缓缓摩挲。
“所以?”他嗓音微哑。
“所以——”她轻轻一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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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是愿意坐以待毙,还是愿意换个身份,掌握自己的命?”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却像是一柄薄刃,缓缓切开血肉,露出里面更红的部分。
“呵,你——”他刚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呸,你才活不下去呢,臭婆娘!”
“说得轻巧,我们兄弟哪怕拼死,也不需要向个外人低头!”
“闭嘴!”贺野彰猛地抬手,沉声压下所有反驳的声音。
四周霎时安静。
他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她脸上血污未干,唇色苍白,身形随风雪摇曳。模样倒是好看,可那一双眼,却如雪般,冷冽至极。
她不是在求他,而是在逼他。
贺野彰沉默片刻,忽然嗤笑:“你倒是敢开口。”
她淡淡看他一眼:“与其等死,不如换条活路。”
贺野彰紧握大刀的手微微一紧。
“江州官道封了一月,粮价飞涨,富商不敢入城,你们原本还能靠劫掠商队续命,现在呢?商队停运,城内的百姓都在为口粮发愁,你们抢谁?”她说道。
她顿了一下,微微歪头,讥讽道:“还是说,贺当家打算回头去抢官府的粮仓?”
“闭嘴。”贺野彰语气冷下来。
可裴泱根本不在乎,她往前一步,风雪裹着她的衣摆,带着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你以为官兵围剿是因为你们抢了太多?”她步步逼近,“错了。你们不过是一块用来安抚民怨的肉。世家在借着‘剿匪’之名清理异己,官府需要拿你们开刀来平息城内暴涨的粮价。”
贺野彰目光微沉,死死盯着她:“你的意思是……”
“你们不是祸根,江州真正的问题根本不在你们身上。”她直截了当道,“你们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火光摇曳,但照不亮贺野彰的神色。
裴泱顿了顿,低声补了一句:“换句话说,就算没有你们,江州也不会好过。”
四周陷入死寂,没人再出声。
连那些刚才怒吼的兄弟们,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他们不是没想过局势不对劲,可是从来没人把这些话摆在明面上说。
“所以呢?”贺野彰终于开口,嗓音低哑,“你想让我干什么?”
“你们想要活下去。”裴泱抬眼,语气笃定,“而我,正好需要一群熟悉江州地势、还肯卖命的人。”
她顿了顿,语气微微放缓:“你来选——要么继续当那块被人推出来的肉,等着被围剿;要么……”
她看着他,缓缓道:“和我合作。”
很快,她走到安砚舟旁,回过身看贺野彰他们。
“当然,你若不愿合作,”裴泱耸耸肩,“那就继续等着,等着饿死,病死,或者被官兵剿灭。”
“你!”贺野彰刚要怒斥,忽然——
远处,雪地震动。
嘶鸣的马蹄声,混着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赶来。
不远处,一名苍狼寨的探子骑马奔来,满脸惊恐:“大当家!不好了!寨子遭袭!”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骤变。
贺野彰猛地转身,冷声道:“谁干的?”
“是官兵,突然杀过来了……”探子声音颤抖,“还有江州几个世家,说是要彻底剿灭我们!”
寒风刮过,气氛沉入死寂。
贺野彰眼神阴沉,再无先前那般戏谑,握刀的指节微微泛白。
裴泱看着他,声音不急不缓:“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可就不是选不选的问题了。”
“贺当家,决定吧。”
她撑剑站直,等着贺野彰的反应。
贺野彰死死盯着她,半晌,才开口:“你可真行。”
裴泱不置可否。
良久,他沉声道:“……容我再考虑一番。”
她只是笑了一下,这个结果在她的预料之中。
“三天,若是想交易,到来福客栈三楼找我。”
“如果你们还能撑到三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