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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岌岌可危的真相

作者:竹秉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因为没有证据。”吴潍把头发别到耳后,似乎才意识到她没有说起这件事,“如果复制体有单独的档案、记录,或者其他什么可以证明存在的记录,我肯定可以发现。”


    复制体的证据。我看着屏幕上的一串数字。在上层,管理局一定会标记生物复制体,不然无法区分。肯定有单独的档案,但是必然和我的真实身份档案一个级别,很难拿到。


    “不过,那种被质疑是复制体的那些人,绝大多数都参加过辐射区探索。”吴潍翻了翻自己的笔记,跟我说,“所以辐射区里真的存在什么吗?”


    “结合你曾经的任务报告,有可能。”我停顿了一下,打断了她没说出口的计划,“但我需要指出,所有非官方的辐射区探索只有死路一条。”


    至少当年是这样的,不确认现在还是不是这样,但我有很大把握。


    那次案件结案之后,很多人依然对辐射区怀有好奇心。我推测,从管理局拒绝和异常信仰组织合作,但设立了探索辐射区的官方抽签任务来看,八成会用死亡率来限制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果然,在上层完整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吴潍没有反驳我:“你从辐射区里回来的,也没有发现什么?”


    “多信任我几分?”我无奈地戳破她话里潜在的不信任,“辐射区真的荒无人烟,跟管理局放出来的信息是一样的。”


    这倒是实话,辐射区真的什么都没有。只像管理局说的那样,有专门的队伍在巡逻,保护城市安全。对我来说,要是队伍里都不是同行会更有说服力。


    吴潍无从证明,只是在笔记上又写了些什么。


    我有些好奇她写了什么,但又不好直接探头去看,只好提起话题引起她的注意:“叶琦案子的报告出来了吗?管理局怎么会对自家主力城市管理员出手?”


    这都过去快二十个小时了,管理局效率不至于那么低下吧?


    “出来了。”吴潍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提的,“无人机故障,控制型弹药误装为了实弹,导致意外。”


    “纯粹放——”我收下嘴里的脏话,轻咳一声,“其他呢?没有异常?”


    她回忆了几秒:“我觉得有。现场的LEA针剂没有作为证物提交,似乎想要掩盖LEA的存在。”


    那当然。生命管理局还是要面子的,自家高级城市管理员和地下走私药剂同流合污算什么事。


    我引导着话题走向:“管理局想要掩盖LEA的存在?”


    “有可能。”吴潍这么说着,但她的笔没有停下,也没有转头注意我。


    我只好偷摸探头去看。她察觉到我的动作,反而主动把那页纸放在我眼前。


    是密语。那一页的两个段落开头分别是“他的目的”和“组织关联”。再看下去就过了“假装能看懂”的玩笑时长,我视线从纸上转到吴潍脸上,装模做样地摆出“你原来写了这个”。


    她有几分怀疑地看着我:“你看懂了?”


    “当然看不懂。”我对她有几分埋怨,“明知故问。”


    她倒是笑得灿烂,本来就像是故意逗我一样,收回记录本:“我在整理思绪。姚渊给出那份文件的目的是什么,LEA和组织的关系是什么。”


    当年案件所有关键信息都在那份任务报告里。


    如今姚渊把原本复印件放出来,一方面利用了吴潍调职前后的落差,她必然想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另一方面威胁我:你不想说的事情,你的复制体会替你说。


    这座城市的生物复制体,就是本体百分之百的基因潜力表达。除了在不同环境里性格和爱好有细微差别,本体做得到的事情,复制体也一定可以。


    时隔太久重打多结局游戏,八成还是第一次达成的结局,一个道理。


    “为了提醒你当年和组织的分歧并不大?”我斟酌着语气,“也可能在暗示他们接触吴烛是为了保护她?”


    这算不算一种蒙太奇?我想起姚渊那副“我做得到”的表情。他要是真的那么确信“第二世界”可以带来解脱和幸福,顺手决定救个组织成员也不是什么难事。


    吴潍对着我提出的两个可能延续思考:“用母亲还威胁我还差不多。问题是,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想知道什么?”


    我觉得正常人应该不会有这样的经历:听着别人,特别是这个“别人”还是自己的复制体,基因上的一模一样,喊自己的母亲为“母亲”。配合上现在左右不是人的处境,我实在是有点嫉妒。


    我摸了摸下巴,给她一个可能性不高的回答:“总不能就只是在说管理局被渗透了吧?”


    “一方面,但绝不是主要原因,不然他们何必在地下运行。”吴潍皱起眉头,“也不应该拉拢我。质疑他人者为主的组织不会拉拢被质疑者,否则组织成员之间就会有内部冲突。”


    跟着她的说法,我往下延伸:“但是吴烛是组织成员,他们也许猜到了你十年前失忆的情况?”


    至少有姚渊和叶琦。我在心里补充着。


    “用这份文件误导我曾经是他们的一员?”她拿出那份复印件,重新翻了一下,“还是说,我忘记的事情他们可以帮我想起来?”


    我觉得是。我想着。总不能直接跟她说你是组织的PLANB,这后果可控制不住。


    “你想知道吗?”我明知故问。


    她看了我一眼:“我想。”


    缺失那段记忆之后,母亲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曾经在管理局内部碰壁的调查,现在异常组织给了她线索,必然不会放弃。


    我心里叹气,表面上语气坚定地对她说:“我替你去。”


    “为什么?”她疑惑地看着我,似乎觉得我主动深入虎穴的行为很缺乏考虑,“且不提你的伪装可能会被识破,你本身可以不参合这件事。”


    “我是为了叶琦。”我笑了一下,“虽然管理局也脱不了干系,但明显你出入生命管理局更加方便。”


    这倒是和吴潍的对话中异常罕见的真心实话。多合理的分工合作,这个世界上除了第二个自己哪还有人值得被这么信任?


    吴潍看着我的表情显然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最后还是没有放过我:“所以你当时逃出组织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想着。叶琦文件被我剪辑出的“清算组织”故事,又想起逃出后被叶琦本人追杀,要怎么把这两个事实有逻辑地拼接起来?


    组织的修正需要向总督申请。如果叶琦在清算组织,姚渊怎么会继承她未完成修正?


    我只能利用吴潍不清楚所谓的“修正”到底指什么的情况,改成叶琦无论加不加入组织都能成立的说法。


    “组织先发现了城市里有两个我,那帮疯子觉得我是他们信仰之地的见证人,想要利用我。”我的语气透出些无奈,“叶琦追杀我,是觉得我是生物复制体。”


    吴潍本人也觉得本体地位高于复制体,叶琦的追杀动机并不算有问题。


    “那姚渊怎么会说继承了叶琦的修正?”


    我早有准备:“你不会认为那份名单是叶琦看一眼组织成员就能得到吧?他们都是管理局卧底。”


    曾经的卧底也是卧底。我说姚渊跟叶琦是一路人,那就是一路人,反正他也没杀我。只要我去查组织,姚渊也不会主动接触吴潍。


    总之,吴潍没法证明。


    消除了一个疑点,她沉思着我的说法:“但你的匕首,不就已经向叶琦证明你是本体了吗?”


    所以她找上了我而不是你啊,吴潍同学。我心里腹诽着。一个谎要用一百个来圆,令人头疼。


    我深深地叹气,面不改色:“也许是因为复制体和本体都有这把匕首吧?复制体要替代本体在社会里生活,这些重要物证自然不会漏掉。”


    “但当时叶琦拉着你来修改生命备份时间的时候,关系看起来很好?”吴潍对我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我觉得这种日子再过下去我就要变成故事大王了,下辈子我去姓郑,再也不姓吴。


    把乱糟糟的思绪扔到一边,我回答她:“失踪的人刚回来,她还没有确认我到底是谁,顺手利用你验证档案是否有问题。”


    吴潍手指着自己,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算好了所有人。”


    自觉是没有漏洞了,最后注意不要让姚渊接触吴潍,这些说法都基本成立。


    吴潍的视线从了然又转变为怀疑:“她为什么会怀疑你不是本人?”


    我摊手:“因为我不能向她坦白事实。”


    还因为我跟她打了一架。嗯,这些真的是实话。


    “也不能向我坦白。”吴潍嘀咕了一句,不再指望我能分享更多事实,又摸着下巴又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去了,而后忽然抬头,“你伤口怎么样?你好像挑了很贵的病房?”


    “好得很。”我曲起左臂,展示掩藏在风衣底下的肌肉,“跟你说了我有第二个账户。”


    “秘密真多啊,Caster女士。”她拽着第二语言跟我阴阳怪气。我放下手臂,笑一声,翻过这个话题。


    眼见到了旅馆目的地,我关了自动巡航,手动停车。


    我拿走自己的包,站在副驾驶门外,看着副驾驶的人收好一堆文件,夹在纸质笔记本里。终于是按耐不住好奇心,问她:“你怎么会习惯纸质记录?”


    被问的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物理文档比较容易处理。在电子设备上的所有东西都能被管理局找到。”


    谨慎,好事,我没意见。我站在原地,安分地等着新晋老板的指令:“晚饭你想怎么解决?”


    “听你的。”吴潍转让决定权,“我不挑。”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用搬行李的理由把决定权扔了回去。


    吴潍大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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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她的员工单开了一间房,我把行李分别放进开好的房间,仔细检查是否有潜在的摄像头。


    我可不想变成上层居民的夜间消遣。


    没有异常,也没有可疑人员跟踪。我低头看了眼手环,关不掉的倒计时依然在读秒。


    执行官的追杀倒计时在十一天后,姚渊的主要目的也有我的松口,这几天是没有需要逃亡的麻烦了。


    如释重负地呼气,转身乘电梯下楼,我隐隐有些期待周围的饭店会有什么惊喜。


    这家旅馆作为城外游客的落脚地口碑颇好。说是旅馆,倒也算得上是综合购物中心,该有的都有。


    上层的酒真的很难喝,就是不知道其他部分如何。我还在电梯里神游天外,手环消息提示音把我拉了回来。


    “当前任务目标追加:姚渊。”


    是管理层发来的,只有短短一句话。我能猜出来他大概率是复制体,但为什么是我去处理?城市的生命维护执行官难道就那一位吗?


    想起那位倒霉的生命复制体在玻璃碎上挣扎,我忍不住良心又有点痛。


    我看完就准备放下手,反正管理局一如既往地“冷暴力”,从来不回答我的疑惑。意外的是,管理局随即又发来了一份文件。


    电梯即将到达楼层,我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查看管理局内部文件。时间匆忙,只好扫了眼文件标题,是熟悉的任务书格式。


    踏出电梯,跟着吴潍共享的定位兜兜转转半天,我最后才在顶楼的犄角旮旯找到那家店。


    入口被夹在了另外两家店面中间,我穿过狭长的门廊,才能看见里面。店面不算小,重色的桌椅点缀亮色摆件,浅色隔帘上方落着变色灯光。室内风循环带起薄纱,连带着整个空间有几分超脱物理的虚幻感。


    在饭店和酒吧之间找到了奇妙的平衡。我扫视一圈迅速锁定吴潍,确认周围都是游客或者普通居民。一路走到吴潍的对面,坐到椅子上,我才停止下意识地给路人打上标签的职业病。


    没有低音重金属,没有抓着路人威胁的混混,没有挥之不去的机油尘土味——上层日子这么好过,为什么非得打破这种幸福?


    我看着低头对照着手环研究特色菜的吴潍,实在是忍不住去揶揄她:“还有这个闲情逸致?不担心后面还有追兵?”


    “要是有追兵,你还舍得来这种地方?”吴潍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你要是故意坑我一笔,那我也没意见。”


    财大气粗,老板。我深刻反思我曾经是这样的人吗?


    说她谨慎,能把我逼得短短几天除了真正真相,其他事实都被她套完了;说她不谨慎,在这种情况下还有闲心研究招牌菜。


    我不习惯这种安静平和的环境,撑在桌子上没话找话:“你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吴潍终于决定好招牌菜,把选好的菜单给我看:“为什么?我的身体?这座城市不需要任何人类器官。”


    我欲言又止,盯着看不出原料的菜单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最后一语双关,把菜单递给服务员:“我没意见。”


    你说得对。这座城市就是因为生物科技而屹立于此,甚至有余力参战。


    吴潍一直在试图和我闲聊。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谈得上的兴趣爱好,思来想去半天,还是只能说:“看星星。”


    “看星星?”吴潍惊讶地重复,是哪本哲学书的开头铺垫,“就是那些重复的光晕?”


    下层的星星很清晰,银河也很绚丽,是只要抬头可以获得的浩瀚无垠。跟它们比起来,那些在我手下成为冰冷数字的生命,仿佛也只是万物轮回的一部分。但天还是会亮,白昼依然会到来,刺目灼眼的太阳只能让我再次低头,再次回到逃离不了的任务。


    无论如何都不能提起那里。


    我抿唇,诚心实意地质问回去:“这种爱好很奇怪吗?”


    吴潍收起“意外”表情,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困惑地摸上自己的脸,她才开口,声音里带着我听不懂的遗憾和柔软:“所以,辐射区真的什么都没有。”


    这句陈述句不知道在回答谁。虽然说的是辐射区,但在我听来,是在透过表面层层叠叠的伪装,对我说:幸好你回来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尴尬到实体的气氛里有些无助地卷着鬓边短发。


    她忽然低头看看手环,又抬起头,轻咳一声,模仿起《月光遥遥》里的旁白声线:“不是每一种选择都有两全其美的结果。”


    “你说得对。”我忍不住低头笑起来,“但我也许选择了这辈子最差的结果。”


    吴潍没有再尝试和我闲聊。那几道招牌菜是吃得清心寡欲,但造型确实别出心裁。我纯听吴潍指挥,该吃吃该停停,等着她出片。


    直到坐着电梯准备回房间时,她才犹犹豫豫地开口:“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说,但只要你还有选择,结果就还有扭转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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