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煜熠面无表情，只想冷笑。
既然自愿拿出来给人评价了，那她怎么好违了他的心意？
卓煜熠胳膊肘压在膝盖上，倾身往前郑重端详，翻个白眼正气十足切换方言喊道：“像我姥爷买菜挑出来扔掉的干瘪蘑菇丁，该不会就是你捡走了吧？你给老板付钱了吗？
“什么破烂也好意思捏出来显摆，以为不年轻了就不会被笑吗？会被笑话的东西一辈子都会被笑，继续藏好它躲在家里偷偷哭吧，怎么敢拿出来晃的？
“本该是一辈子的耻辱要带进棺材里的，我看这没半两肉的发霉干巴豆子烧都烧不出两粒屑。
“别说这过两天的事了，现在拿都拿不出来，我还以为在抠肚脐眼呢哎呦，看半天才知道是那个东西，跟裤头绳似的。”
高望熹补充：“没那么长。”
“赶紧收回去吧，别丢人了骚货，等会小肚脐眼吹风着凉了屎尿齐流的看你笑不笑得出来。”
卓煜熠想到什么说什么，越发起劲，和高望熹来回搭着腔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毫不客气地评价，成功帮大爷吸引了无数关注。
最后老头慌忙提上裤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嚷嚷一通后更饿了，两人迅速敲定地点出发，不料中途又被拦下。
个子大些的男生把另一个害羞扭捏的男生推到面前。
“不好意思，请问可以和我朋友加个好友吗？”
卓煜熠踩着他的话尾音干脆回答：“不。”
正要继续走，对方还不依不饶，伸手挡住去路：“我朋友是第一次鼓起勇气找女生要微信的噢，你就可怜可怜他吧。”
卓煜熠饿得暴躁，一听这屁话更是怒火直冲天灵盖，冷笑怼回去：“我又不是第一次被要微信，我干什么要照顾他的情绪？
“而且你什么意思？他第一次加好友我就得给？他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搞得像颁圣旨一样高高在上，恩赐谁呢搁这皇恩浩荡了，大哥，大清早亡了，赶紧给我闪边去。”
“你、你这么敏感干什么？我们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卓煜熠扬下巴瞪过去，语气更凶：“我感受到的是这个意思那就是这个意思，赶紧滚。”
另一个男生连忙挡在中间“劝架”，轻声解释，楚楚可怜善解人意：“对不起，我朋友不太会说话，他没有恶意，我只是很想和你认识，但是胆子比较小，所以他才……”
卓煜熠听都懒得听完：“绿茶，你也滚。”
等那唱黑白脸的两人夹着尾巴落荒而逃，她抓住高望熹的袖子使劲晃，走得快跳起来：“看看看！我现在也会认绿茶男了，厉害吧？”
“嗯嗯嗯厉害厉害真厉害。”
“敷衍！”
“还想我怎么夸？”高望熹抽回胳膊，瞟向快步溜走的男生，“对了，你还记得苏照吗？上学期经常问你题，挺好看的那个。”
“哦……有印象，怎么了？”
“他性格差不多，也没见你看出来。”
“算吗？他还挺有分寸的，我不会膈应。”
高望熹想起了什么，眼睛一眯又透出点调侃：“而且，他也很拼呢，高一是提升班的，一直想分班考进实验班，最后——”
“别卖关子——”
“最后差一点点，他总分排在灵睿后面，被灵睿挤下去了。”
“哇，灵睿太强了。”
“是啊，听说苏照因为差一名进实验班伤心得哭好久。”
卓煜熠无动于衷“哦”了声，注意力转回当下。美滋滋吃完巧克力蛋糕后，方柘循定位找了过来，准时抵达。
“现在就去吃晚饭吗？还是要先散会儿步消食？走吧，我请客。”
“啊？说好我请的！别跟我抢风头！”
高望熹抱起胳膊慢半步跟在侧后方，笑吟吟旁观两人打争霸赛，低声哼着歌等坐享其成。
悠闲假期在吃吃喝喝睡睡玩玩学学中过了几天，卓煜熠又无聊了，躺床上盘算来盘算去，最后一骨碌爬起来打电话。
“高望熹，去不去鬼市！前几天听人说鬼市重新开放了，就在这几天，要不要趁机去一趟。”
“什么时候？”
“等会儿！”
高望熹打个呵欠，背景开始悉悉窣窣响：“好啊，几点集合？哪里碰头？”
卓煜熠眼珠子一转报出即兴想的时间地点。
“行，那我现在先去睡觉，你也赶紧的，别骑着小电驴打起瞌睡了。”
两人碰了头径直骑到鬼市开始乱逛，在黑夜与微弱灯光中穿梭于三五成群的陌生人中。
卓煜熠看什么新奇物件都想买，眼花缭乱，后悔没有提前摇连崎一起出来，有砍价王在，她们肯定能势不可挡横扫整片鬼市小摊。
卓煜熠好奇地到处窜，端详不同摊子上的古老物件，一会儿又蹲在另一个摊子前听老板讲灵异故事。
“这手串总共在十八个主人家停留过，每一次都会闹出不寻常的事。
“比如半夜房间门被敲响、老是能看见红色的影子、睡觉时枕头里有很轻的说话声笑声，身体莫名其妙不受控制等等。
“有一任主人因为它漂亮特别而舍不得脱手，千里迢迢带去知名寺院求助高僧，长老看完直摇头，说手串里的灵道行深，不是一般人镇住降服的，而且……”
……
老板抑扬顿挫讲故事，搭配合适应景的各种表情，偶尔开手机配个背景音，极致绘声绘色，让她们不禁暗中感概京中有善口技者。
卓煜熠听越来劲，莫名的豪情壮志熊熊燃烧。
本只是因手串样式特别而多看几眼，现在听完灵异故事更想拿下它了。
她神色坚定仿佛要入党，手握拳往掌心一掼：“让我来会会它！”
可惜最后没如愿，她被彻底忍无可忍的黑了脸的高望熹揪起衣领硬拖拖走了。
“唉！相信科学好不好！”卓煜熠眼睁睁瞧着摊子越来越小越来越远，不由痛心疾首。
“再说了我从不怕神神鬼鬼的，小时候别家小孩中邪什么的家长都喊我去陪一晚，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睡得很香，第二天小孩也都莫名其妙恢复正常了。
“所以手串有什么可怕的，说不定我能降住，说不定我八字纯阳呢。”
“不要乱挑战这些东西，不信是一回事，保持敬畏和距离是另一回事。”
卓煜熠还是在意神奇手串，念念不忘恋恋不舍，叹了口气任凭高望熹拉着衣领勒脖子，歪七扭八往前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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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迷信了，大惊小怪，这世上哪有——”
话未说完就堵在了喉咙里。
她还张着嘴，目光定在远处摊子后，望进藏在一串串古老挂件后面的眼睛里。
黑白分明的双眼，仍然盛着不甘和幽怨，但这回似乎还掺了别的柔和情绪，她分辨不出其中意味。
“……”卓煜熠决定收回刚才的话，她再也不跟高望熹顶嘴了。
难不成自己真招来了《聊斋》里的某种鬼怪？
不然为什么又遇到了？她记不住，但却总会看到，让她不得不想起来。
卓煜熠反手扯住高望熹，带着不明所以的她冲向目标。
那双眼睛静悄悄浮在半空，又深深注视她几秒才瞬间消失在琳琅物件后面，隐入黑暗中。
“你干嘛？”
卓煜熠没敢分神，目光不断扫视四周，试图锁定可疑身影。
“军训的那个人、开水房的那个人，我刚才又看到那双眼睛了。”
掌心下高望熹的胳膊一哆嗦，她声音也多了几分惊讶：“真假？没看错吧？该不会、该不会是手串真有鬼吧？
“只是听会儿它的故事都会沾染上邪气？这么不讲理？这对吗？”
自顾自推测着，高望熹更愤怒，甩开拉扯捶来一拳，卯足劲一齐跑：“让你早点走你不走！”
“哎呀我也不知道嘛，现在我怕了，快快快帮我找找，你认人厉害。”
可惜最后她们没有发现熟悉身形，鬼影又无声无息完美隐匿了。
被这接二连三的古怪搅得烦心，卓煜熠这下真火起来了，扯下松滑了的皮筋胡乱绑个低马尾，走到小摊前。
“老板，请问刚刚是不是有人在这买东西？”
“是啊，我这有很多好东西嘞，你们要不要也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高望熹端起副感兴趣的架势，弯腰一行行仔细挑。
卓煜熠便继续问：“刚才的顾客你有看到长相吗？”
“干嘛问这个？”
“好像是我朋友，不知道有没有认错。”
老板耸耸肩，摇着把古色古香小扇子倚在摊架边：“我没看清，他戴着黑帽子黑口罩，整个人穿得乌溜溜的，就看得到眼睛。”
“他买了什么？”
“一个很古老的八音盒零件，正好我这有，就用实惠价卖出去了，嘿真是巧了，我以为这东西都废铁一个了，没想到居然有人找。”
卓煜熠陷入深思。
八音盒，旧零件。认识的人里似乎都没提过类似的东西。
最终一无所获，高望熹笑说几句圆了收尾，卓煜熠跟着她离开，还有点懵懵的，也没心思逛鬼市了。
毕竟再奇异的东西现在都没有阴魂不散的眼睛更让她牵肠挂肚。
下回遇上，她一定要看得更仔细，她预感自己将来还会再见到那人。
总有一天，她要揪出这装神弄鬼的家伙揍一顿。
卓煜熠愤愤回忆着对视画面，霎时间有什么思绪一闪而过，她没抓住。
眼睛还是那双眼睛，但其余部分好像有点不同。
哪里不太一样？
卓煜熠皱紧眉头玩找不同，可想破脑袋都寻不回那转瞬即逝的飘渺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