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鹤文吃完饭骑车回学校，一阶阶踩上楼梯回到教室门口。
不料灯光下浮动着的却是无数陌生脸孔，瞬息万变，最后化为同一张蜡黄老头脸，每个人脸上褶皱拧深，好似下一秒就要凹陷缩进头颅里。
与此同时，一道浑浊呼吸打在自己头发上，有人站在身后，枯手又要摸上来。
姚鹤文心脏狂跳，猛然回头，只瞧见个穿校服的男生路过，隔着段距离，并没有靠近。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恍恍惚惚走到高一2班门口，难怪教室里全是陌生人。
但心跳仍然没平静下来，姚鹤文连忙转身狂奔，想要甩掉老头的鬼魂。
她心慌意乱冲过拐角，结果没刹住脚步，在楼梯口直接和人撞上。
“哎呦小心点啊。”卓煜熠眼疾手快按紧栏杆站稳，另一手扶住撞进自己怀里的女生。
“欸，鹤文啊，”认出人后她立马笑起来打趣，“是不是走去2班了？都开学多久了怎么还没适应自己当学长了？
“怎么样，2班有好看的学弟吗……”
还没调侃完，姚鹤文却忽然瘪嘴流下泪，卓煜熠傻眼了，立刻咽回无关紧要的话揽着人去走廊角落。
“怎么回事啊？走错班被人笑了？谁欺负你？还是撞痛了？”
姚鹤文张了张嘴，话未出口，闷闷哭声先挤出来，委屈得不得了。
卓煜熠从高望熹手里接过餐巾纸，抽出一张擦擦她露出的小半张脸上的泪水，瞪视逼退往这儿探头探脑的男生。
“哭吧哭吧，哭完了跟我们说说怎么回事。”
姚鹤文发泄一通后逐渐冷静下来，每说一句卓煜熠的火就窜高一丈，餐巾纸塑料包装被攥得吱吱叫。
这都什么和什么，不仅有犯贱老头，还有拎不清的家长。
“别怪自己啊，吓坏了反应不及时也正常，”卓煜熠张开手给哭得脸憋红的姚鹤文扇扇风，“那种死人就是欠收拾，等着吧，我们明天就去弄他。”
“啊？你们？我们自己收拾？”
晚自习铃声响了，卓煜熠挽着人上楼，哼哼冷笑：“这种事当然要亲自报仇给他点颜色看看啊，不然真以为学生好欺负不敢反抗。”
“要怎么办？不能打吧？一把老骨头打坏了就完了，等会儿讹人。”姚鹤文对提议接受良好，又忧心忡忡瞅她浮着青筋的拳头。
“放心我有数，你就安心上晚修，哎高望熹，食堂晚上开到几点来着？”
“十一点半，”高望熹猜到她要干嘛了，一哆嗦搓搓胳膊，“这部分的活我可不干，我洁癖。”
“知道啦，我来准备东西。”
姚鹤文听她们俩打哑谜，不解皱眉：“准备什么，那我呢？”
“你等着明天动手就行，准备工作确实有点脏，你们还是别碰的好。”卓煜熠盘算着计划，期待得桀桀桀低笑，挨了高望熹一记白眼。
第二天，卓煜熠提早知会球友们自己今天缺席，背上沉甸甸的书包，和另两人在停车棚碰头。
“你不用骑车，我和小锏带你。”
“谁小简？”姚鹤文茫然环顾周围，没瞧见第四个人在。
“撒手锏的锏，我的小电驴叫小锏，”卓煜熠拉开拉链端出重要道具分给两人，“喏，拿着。”
透明塑料罐子里满满当当装了飘着五颜六色混浊杂质的黏稠汤水。
姚鹤文接过罐子使点力气捧稳当，瞠目结舌：“这不是……泔水吗？”
“对，还拿得动吧？复习一下打排球的使力技巧。”
姚鹤文点头如捣蒜。
“啊呀我车又被堵住了，真麻烦。”卓煜熠挪着车说明简单的作战计划，拍拍后座对她笑。
“那就出发吧！”
高望熹将另一个瓶子放在脚边，启动车跟着卓煜熠一起在姚鹤文指认的街道来回转悠两圈，成功锁定了目标。
老大爷仍然不修边幅，焦黄手指还抠着牙，从牙缝拔出条菜渣弹到半空。
“准备好，差不多可以动手了。”
姚鹤文旋开塑料罐盖子，虚虚掩住，防止泔水因颠簸溢出。
卓煜熠径直朝老头逼近，心算速度距离和抛物线：“我喊三二一你就用最大力气泼出去。”
“好。”
“三、二、一。”
卓煜熠在老头身侧隔着段距离刹车，姚鹤文奋力振臂，将满满的色香味俱全泔水泼给老头品尝。
哗啦一声响，被淋了身汤汤水水的老头吱哇乱叫，拼命擦着脏东西，看清姚鹤文后愣了愣，旋即气得破口大骂，脏话连篇。
旋紧盖子的空罐子紧接着被姚鹤文往前方上抛，卓煜熠瞄准位置后张开五指将其拍出去。
罐子急促飞越半空，精准重重砸中老头的下身。
大爷捂住□□，跪倒在地嗷嗷嚎叫，艰难翻身瞪她们。
卓煜熠哈哈大笑，对他竖个中指，随后变脸恶狠狠怒视，用方言厉声喝道：“再让我看见你骚扰女生，我直接折断你的小烂几把！”
越来越多路人驻足围观了，她稍微斜身将姚鹤文严严实实挡在身后，趁机提高声音呼吁：“你们都看看啊，记住这个死老男人！
“谁家的啊？没用绳拴好让他出来祸害人？姐姐妹妹阿姨婶婶奶奶你们都小心点，他一把年纪了还狗改不了吃屎满街骚扰女人动手动脚！
喊完一串话，卓煜熠目光转回来冷冷剜大爷：“我记住你的脸了，再让我看见你搞事我就亲自给你灌泔水再送警局去，有你好受的。”
说完，她就骑车扬长而去。
大爷被一圈人指指点点，愤然坐起，觉得老脸丢光了，抹一把脸上的泔水残渣冲周围人嘶声嚷嚷：“看什么看！”
“阿公你没事吧？谁这样欺负你？太过分了吧？”
大爷循着温柔声音来处扭头，就见一个眼睛长长飞翘的女生停下小电驴，满脸担忧。
“哎呦喂小妹啊世道不公啊，我一个老人家被当街欺负，那一看就是辍学小混混引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到处害人，我这一把老骨头，哎呦——”
“啊？太过分了吧，我去追人，带你们一起去派出所处理。”
大爷脸色一僵，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社会败类计较，以后进社会有她们苦头吃。”
“天呢，阿公你好善良。”
“唉你一看就是乖学生，人真好。”
“居然把你弄得这么脏，我这里有水，阿公拿去洗洗吧。”
“哎谢谢你啊小妹。”
还没感动够，大爷目睹女生从脚边拿起个装着浑浊黄液的塑料瓶，突然预感不妙，但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腥臊液体浇了满头满脸，让他差点吐出来。
“啊！什么鬼东西！”
高望熹保持温柔语气笑眯眯解释：“你们男的不是喜欢童子尿偏方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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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狗的童子尿，给你这老狗喝正好，治治你手脚不干净的毛病。”
“你跟她们一伙的！你们这些——”
高望熹也抛高瓶子，张手轻轻一拨，空瓶瓶口朝前，干脆利落地飞进老头大张着的嘴里。
“咳咳咳！呕！咳咳咳！”
“下次再乱摸女生，我们就混点屎进去给你，你最好长记性。”
偷偷停在不远处观战的卓煜熠和姚鹤文不藏着掖着了，继续放肆嘲笑，等高望熹来了后才一起离去。
大爷的破防叫骂在身后逐渐飘远。
姚鹤文还没从兴奋劲里缓过来，喉咙发堵，好一会儿才顺利出声：“我——我以前从没做过这种事，好多人看着。”
“该害怕被看的是犯贱的人，而且被看着才好，别人清楚你不好惹才不会敢打什么算盘。”
姚鹤文深深呼吸吐出憋在心里的一团气：“不过现在想想，事后惩罚还是少了点感觉，如果以后再碰到类似情况，我一定要当场揍回去。”
“嗯！注意安全就行。”
姚鹤文拿出纸巾擦擦手再搭她肩上，迎风微眯起眼：“我好像猜到了，你是因为这一点才招呼女生学打排球吗？”
卓煜熠的昂扬音调从随风飞舞的碎发间往后飘荡：“对啊，练力气又练技巧，以后你们遇到这种贱人就像发球一样瞄准脸狂扇。”
姚鹤文也笑起来，清凉气流呼呼抚过她脖子上的中暑印记，重重擦过她两侧大腿，刮走扒在上面的无形毒液。
“谢谢你们。”
“谢什么谢真生分，不确定能不能解决好的事都可以来问，我们一定帮你。”
卓煜熠载着人径直赶往派出所，先斩后奏，让姚鹤文说明自己的遭遇，要求调监控查老头进行惩罚，并由他承担清理道路的费用。
听完她们的壮举，警员们呆若木鸡神色各异，卓煜熠大大方方回以微笑，抱着胳膊格外理直气壮。
虽然她嘴上说下不为例，但怎么可能，她才不会让死老头有下次。
最后一个女警员先乐出声打破僵局，承诺会把人抓回来惩罚。
顺利办完手续留下手机号，卓煜熠又风风火火载姚鹤文回家。
“到了，吃完饭说声，我再来接你去晚自习。”
“啊？不用了，多不好意思，我坐公交就行了。”
“客气什么，就这么说定了啊。”
下车后姚鹤文走向高望熹，认真道谢后蹲下仔细检查她的车有没有沾到泔水。
“明天放学我带你们去我阿姨的洗车店好好洗一下车，不用钱，别拒绝呀，我还嫌不够呢，我明天再给你们带零食，你喜欢绿豆糕，煜熠喜欢巧克力，我记得。”
捕捉到熟悉的三个字，卓煜熠立马欢呼，第二天也如愿吃到了，咬着巧克力和孔霖逆流而上挤进1班。
孔霖往四下瞟几眼，大声说道：“望熹你看，我长痘了，变丑了。”
“恭喜你，你变不一样了，不是丑。”
卓煜熠也探身指自己额头：“我也长了我也长了。”
“恭喜你，没收辣条一周。”
“怎么这样！”
三人笑闹着溜达去基地打理植物。离开教室后孔霖就蔫了点，卓煜熠晃悠去看杂草后她直接沉默了，别处飘来的说笑声也无法搅破凝固的空气。
高望熹控制着量一点点浇水，余光暗暗瞥面色凝重的孔霖，等她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