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
“对啊,公主抱,”卓煜熠贴心地做出动作演示一遍,又拍拍肱二头肌,呲着白牙笑,“放心,我力气很大,没摔了你。”
“……”
章致谨呆愣愣盯着她的姿势做阅读理解,缓过神后顿觉她迎面泼来一杯沸腾开水,灼热从两颊烧到嘴角,烫得涌到舌头上的字都吃痛跳起来。
呼吸失控抽了一抽,刚含进嘴里还没怎么尝出味的糖顺势滚滑,差点卡死在喉咙。
章致谨努力梗着脖子咽,才让糖果掉进胃里,安全后弯腰咳几声顺气。
咳着咳着,余光瞥见卓煜熠逼近,他吓得手脚并用挪动往墙内躲。
“没呛到吧?我会海姆立克急救和心肺复苏,绝不会让你死在这。”
“不需要!你、你怎么、我、公……”
热水继续淌过下巴脖子流到心口渗入,章致谨心脏也被燎得尖叫翻滚,疯狂弹蹦着散热。
公主抱?卓煜熠抱他?
“对啊,”卓煜熠一脸理所当然,“扛,怕你反流呛死,也不想麻烦朋友费力,抱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有些男的抱不动八十斤的女生还嘴硬,我正好试试到底有没有那么难。
“你看着跟我差不多,也是一米八左右吧?抱起来轻轻松松啊,我看谁以后再敢嫌女生胖。”
章致谨心神大乱,急促呼吸着却仍然窒息,完全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
他不敢对视,目光满室慌乱飘飞,最后落在卓煜熠手上。
房门外斜斜投入的弱光映在她手背,切割出明暗面。
阴阳割昏晓。
为什么会有明暗面?她手受伤了吗?章致谨在心里自言自语念叨,分散注意力缓解焦虑。
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卓煜熠手背浮着的最粗的青筋遮挡了光线平铺,如秦岭毫不留情阻隔,一边是腾腾雾云,另一边是郁郁树影。
这双手,这双青筋浮凸的修长的手……
此刻腰背和大腿后侧才迟钝作出反应,燎烧发烫如野火蔓延。
章致谨不禁睁大眼霍然抬头看向卓煜熠,稍稍屈膝。
她似笑非笑,神色认真,不是平常的嬉皮笑脸,极大可能没瞎说。
又定定对视几秒后,卓煜熠破功笑出声,恢复平日的懒散模样摆摆手。
“逗你的逗你的,是我们一起搬过来的,看你吓得。”
“真的?”
“真的啊。”
“……”
“好了,没事的话随时走,医生说不用开药,我不知道你的忌口所以还没点饭,你现在点个外卖吧,还来得及吃完上晚自习。”
章致谨急促摇头拒绝她递来的手机,有点咬牙切齿:“不用,我小卖部买就行。”
“行吧,你要是还不舒服随时找我,我会付医药费,你是几班的?”
章致谨心一紧,正犹豫要不要开口,见她又自顾自摇头截断:“算了记我的吧,我高一1班的,叫卓煜熠,卓越的卓,南唐后主李煜的煜,熠熠生辉的熠,有问题就找我。”
章致谨抿回嘴角沉默。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几班的以及她是谁。
为什么不听他说不让他说,他至今没机会说出。
章致谨挤出胸腔闷气,在心底自嘲笑笑。
卓煜熠当然不想知道,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记不住的。
不是什么特殊的人,不是她的朋友,她根本不在乎对方是谁。
“知道了。”章致谨垂头重新撇向墙壁,手指悄悄捏紧糖果袋一角。
“那我先走了?要不要扶你?”
“不用。”
“好吧,那我走了啊。”
“嗯……”
再见还没嗫嚅出口,卓煜熠已经又如一阵风穿堂消失了。
空气顿时流通,章致谨终于能深呼吸。
墙角有摄像头在,他不敢做出异常反应,冷着脸起身,把糖果袋塞进书包里,大步走出休息间。
“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谢谢医生。”
“那就好那就好。”医生亲切回答,忍着笑清清嗓子,又偷摸瞥他两眼。
捕捉到医生那意味不明的好奇,章致谨抓着书包背带的手僵住,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医生,请问下我是怎么过来的?”
“她没说吗?”
“……”
医生索性不装了,笑容咧大:“她抱你来的呀!
“哎呦真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我本来还以为是男生,现在小孩营养真不错,长得高高的,多健康。”
章致谨听不清后面的话了,晃了晃差点要歪倒,连忙扯开步间距稳住身体,又羞又气,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再次窜高烧个不停。
卓煜熠骗他。她果然是……
怎么能这样。
日记翻页和水笔游走的声音在耳边悉悉窣窣。
章致谨闭上眼深呼吸,恨恨咬牙。
卓煜熠。我讨厌你。
章致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买了面包回教室,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度过三节晚自习。
他懵懵怔怔飘着笔写完所有练习册和卷子,神思恍惚结束第二节晚自习的考练,又思绪混乱地按照计划在第三节课做完额外练习和复习预习。
待神思完全凝回脑海恢复正常时,他还捏着笔,但场景骤变,从排满课桌的教室变成摆设简洁的卧室书桌前。
章致谨低头看着摊开的日记本。
满篇只有一句话,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写,写了一页页、一本本。
我讨厌你。没有指向,没有写卓煜熠的名字。
虽然父母不会擅自看日记,但他仍然不敢把一个真心的字和一句暴露心绪的话写完整,怀疑这些字会氧化印下难抹除的锈迹。
我讨厌你。
霸占第一让他永远追赶不上,从不在意追在身后的人是谁,今天还毫不避讳地用亲密姿势抱他,还懒得听他报上姓名和班级,毫不在意。
卓煜熠会报出名字,说明她根本没认出他就是一直跟在后面的第二名。
为什么不肯听听他的名字。
听了也记不住。章致谨攥紧笔,又想起小学听到的话。
他甩开思绪,低头一笔一笔迅速写下今天的怨恨。
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他憋着一口气重重写完这四个字,牙关咬紧到下颌侧微微刺痛。
排球砸到的不是这,大约是晕倒摔下去时磕到地面破了点皮。
章致谨抬手摸了摸。
动作一拽,一股陌生的不属于他的气味随着衣袖拉扯顺势飘到面前,如细蛇绕手臂缠绕游上,越过虎口扫过掌心,最后探近鼻尖。
章致谨浑身一僵,动作就此凝固。
什么味道?似乎是柠檬香,可家里洗衣液沐浴露都不是柠檬味。
是卓煜熠身上的气味?
章致谨慌忙紧张又谨慎地弯腰细闻。
残留淡香集中在校服校裤一侧,最有可能的就是公主抱时右侧胳膊和腰腿贴在她身上蹭到了气味。
章致谨呆愣几秒,猛地起身冲进卫生间冲洗,用水打湿衣袖恶狠狠搓洗,留下道道深色水痕。
细小水珠四处飞溅,溅到下颌的伤口后刺下丝丝隐痛。
章致谨再揪起衣袖仔细闻。
还在,柠檬味阴魂不散,牢牢贴在衣服上,洗几次都没用。
章致谨愈发恼火,莫名生出一股领地被侵犯的气愤。
他才不想身上留下她的气味,他才不要,不稀罕。
不知道发疯多久,衣袖完全湿漉漉贴在胳膊上了,那股味道仍然岿然不动,甚至逐渐强烈,清爽但酸涩刺激的柠檬味凶猛侵入呼吸道。
章致谨眯了眯眼,恍惚看到那双潜伏着攻击性的明亮双眼在面前一闪而过。
他抬头直视镜子,定神后只看到镜片后自己盛满惶惑的眼睛。
衣袖湿嗒嗒贴黏胳膊,白色外套衣袖被浸透染成深色。
熟悉的颜色,是灯光日光叠进卓煜熠眉眼间的清透灰阴影。
章致谨脱力靠在洗手台上低下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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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举动可笑傻气至极。做给谁看?给镜子里的自己看吗?
难道搓搓衣服就能证明自己对卓煜熠的讨厌有多深多纯粹吗?他不知道。
章致谨神游了会儿,慢吞吞抬高手臂,将衣袖凑到鼻尖认真嗅几下。
潮湿的柠檬气味稍稍软化,不再刮得呼吸道生疼,源源不绝旋飘着在他身体里荡开。
章致谨睁开眼,目之所及是洗手池壁映着亮白灯光的颗颗水珠。
像一只只眼睛在盯他,看着他躲在卫生间嗅卓煜熠留在他身上的气味。
灯光似乎在晃,一只只眼睛的眸光也在晃,嘻嘻笑话。
章致谨猛地甩开自己胳膊直起腰后退撞上墙,隔着几步距离遥望进镜中自己的眼睛里。
他在干什么?他向卓煜熠屈服了吗?
他要投降承认自己永远战胜不了卓煜熠吗?
他要承认连他的心也……
章致谨压下眉,眉眼间的暗灰凹陷骤沉成深黑。
他决绝转身大步回房间,拍合上日记本胡乱塞进抽屉里,打开课外练习继续刷题。
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
我……
周一阴沉沉潮乎乎,似乎快落雨。往镜片上吹道气,雾迟迟散不掉。
章致谨边擦眼镜边回忆上周五。
卓煜熠的笑和呼吸似乎蒙在镜片上让他看不清,也蒙在他心壁终日不散,潮得喘不过气。
吃完饭,章致谨到阳台给他养了几年的兰花浇水。这盆兰花生命力旺盛,不用肥料就长得最好。
细长叶条像卓煜熠额前蓬绒的碎发,宽宽的像高马尾,短尖的是她飞扬的眼尾眼角。
趁着没下雨不用多费时间穿雨衣,章致谨提前赶去学校。
好在被排球砸是周五的事,周六日没上课,他不怕在学校里再看见讨厌的人,不会被迫想起发生过的一出出离谱事情。
他也不用纠结要不要再往排球场走。毕竟这几天再去说不定会被认出。
卓煜熠必然不会多心,其她人不可大意,特别是满肚子心思的高望熹。
那双狐狸眼瞟来的笑眯眯视线状似温和但仿佛瞬间能将人看穿,他经历过一次就不想再打照面,总觉得自己心思会被轻易识破。
他才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但万一高望熹误会而对卓煜熠乱说就糟了。
意外交集的回忆又自动播放刷存在感,章致谨不禁咬牙皱眉。
真没用,居然在紧要关头犯低血糖,但也算因祸得福,最后和卓煜熠说上话、和她产生联系了。
他算是进入卓煜熠的世界了吗?哪怕给他的位置只是最最角落的地方也好,他才有继续往前的可能。
以后……
远处红灯闪了,章致谨连忙拧油门加速,下一秒发现只是绿化树的树叶遮挡了而已。
红灯还很长。
到教室后章致谨走到第一组最后一排靠窗位置坐下,开始整理课本和习题。
时间还早,几个同学正排排站在走廊边吃早餐边谈天说地,他不可避免听得见她们闲聊。
章致谨调整状态让自己忽略杂音,开始专注默背古文。
民之从事,常于几成而败之。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卓煜熠”三个字骤然劈开隔音屏障飞进耳里。
章致谨思绪顿一拍,就此卡住,怎么也想不起后面内容是什么。
他压下蠢蠢欲动的混乱思绪,翻开课本扫一眼,合上书继续背。
刚顺利往下接两句,“卓煜熠”又破开结界稀里哗啦掉入,让他再度卡壳。
章致谨深呼吸,自暴自弃撤下千疮百孔的的隔音屏障认真听她们说话。
“怎么现在下学期了还不知道啊?不可能没人问问吧?”
“肯定有人问,但卓煜熠没说,打哈哈开各种玩笑糊弄过去了,神神秘秘的。”
“连一中的朋友都找我打听呢,问煜熠为什么没保送大学还跑回来累死累活读高中。”
“还用说?肯定作弊被抓了呗。”徐诠也插进女生们的聊天,咬一大口包子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