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23.1
“女王真的褫夺了卢塞·艾布拉德与碧萃斯·卡拉加朗的爵位,并且同意洛伦茨成为新任的艾布拉德公爵。”
狐狸兽人族的骑士雷纳德尔这样说着的时候,神情十分复杂。
然而他面前的欧丽德西正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愉快地在欧普伦锡堡南翼的起居室里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这很难以相信吗?”欧丽德西笑眯眯地说道,“女王陛下并不喜欢卢塞·艾布拉德与碧萃斯·卡拉加朗;她大概不喜欢空灵大陆上的任何一个世袭贵族。只不过,为了空灵大陆上生灵们的和平,她才不得不和这些贵族保持了和平。”
欧丽德西说着,一边将书架上的药剂仔细地取下来收好,一边耸了耸肩膀,“所以,只要我将卢塞·艾布拉德和碧萃斯·卡拉加朗的罪行——具有确凿证据与公民见证的罪行——递到陛下手里,她当然愿意剥夺这两个人的爵位。这么简单的事情,只有卢塞·艾布拉德和碧萃斯·卡拉加朗那两个傲慢又愚蠢的家伙看不清楚。”
雷纳德尔望着她,很久没有说话。
直到欧丽德西手中的手提箱快要被装满了,曾经的守护骑士才低声地说道:“那……洛伦茨呢?”
欧丽德西扬了扬眉毛,雷纳德尔低声说道:“如果你讨厌艾布拉德家族,又为什么要让洛伦茨成为新任的艾布拉德公爵?”
“噢,洛伦茨,”欧丽德西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他对我还有用;‘艾布拉德公爵’这个空壳子也对我还有用。——唔,劳驾,可以将最上面那个药剂瓶递给我吗?”
雷纳德尔沉默地将药剂瓶取了下来,递给欧丽德西。欧丽德西笑眯眯地说了声“谢谢”。
雷纳德尔望着她的笑容,鬼使神差地说道:“欧丽德西。”
“嗯?”
“你……真的要离开欧普伦锡吗?”
不知道为什么,骑士的声音微微有些苦涩,欧丽德西瞥了他一眼。
“不想要我走啊?”她说,笑得极其愉快,“可惜,我与洛伦茨已经解除了婚约。我是空灵大陆上的自由公民。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她说着,将书桌上的手提箱“咔嗒”一声锁上。
雷纳德尔没有再说话,然而,起居室的门口,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是吗?”
欧丽德西抬起头来:
洛伦茨静静地站在起居室门前。
23.2
当洛伦茨无声地到来,雷纳德尔沉默着离开了;欧普伦锡堡的南翼起居室里只剩下洛伦茨和欧丽德西两个人。
原本布置得十分温馨的起居室,现在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书架已经几乎完全空了,那些有序排列的瓶瓶罐罐如今只剩下零星几个;工作台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原本堆在一侧的炼金术器具被全部收了起来,露出木质桌面上一块曾经意外留下的烧痕。
一片寂静中,欧丽德西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现在是新任的艾布拉德公爵了。”她说,“祝你好运。”
洛伦茨沉默地望了她一眼。
不同于容光焕发的欧丽德西,他的神情十分憔悴——之前的审判中,公爵与公爵夫人为了防止他帮助欧丽德西,将他锁在了欧普伦锡堡的地牢里。
虽然洛伦茨并没有真的像囚徒一样被对待,然而,对于欧丽德西的担忧与惊惧还是使得他一下子变得憔悴。
他虽然隐隐也感觉得到,欧丽德西有能力保护自己,只是,审判广场上发生的事,还是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的母亲与父亲,被褫夺了贵族的爵位,成为了平民。
他成为了新任的艾布拉德公爵,然而欧丽德西却彻底和他解除了婚约。
洛伦茨比任何人都了解欧丽德西。他清楚地知道:
她要离开了。
“你……从杀死安妮的那一刻起,就计划好了这一切,是吗?”他说。
欧丽德西望着洛伦茨,蓦地笑了。
“我没有杀死她哦。”她好整以暇地眨眨眼睛,“她自己离开了欧普伦锡。”
洛伦茨没有反驳她。他只是低声说道:“在欧普伦锡堡,你并不可能躲开母亲的眼睛,完美地处理好安妮的尸体……所以,你刻意将那个带血的皮箱扔进了河水里,装作是将安妮的尸体放进了皮箱。”
欧丽德西没有说话,洛伦茨忽然笑了一声:“你知道母亲会盯着你,会派人将它打捞上来……你知道母亲会用它对付你。你提前将安妮的衣服和兽血涂了进去。你知道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自己能够使用‘人血检验药剂’推翻这一切——你将一切都计划好了。”
欧丽德西淡淡地叹了口气:“洛伦茨。”
“……蒂西。”
“不管有没有安妮这件事,我始终要和你的母亲和父亲成为敌人。”
“……”
洛伦茨没有说话,欧丽德西望着他,轻轻地笑了。
“他们是你的母亲、父亲,洛伦茨。然而不论如何,我都要将他们杀掉。”
欧丽德西说着,慢慢地抬起手来,用冰冷的手指背挨了挨洛伦茨的脸颊。洛伦茨的皮肤同样一片冰凉。
“在这件事里,”她说,“我知道你的处境艰难,所以,我不要求你为我做什么。我们解除婚约,我离开欧普伦锡,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令欧丽德西意外的是,洛伦茨忽然笑了。
“你没有杀死他们。”他说。
欧丽德西微微一怔,洛伦茨微笑道:“卢西恩成为了神殿的罪人,永远地失去了自由,成为了神殿的仆役;卢塞与碧萃斯失去了爵位,失去了在欧普伦锡堡居住的资格,失去了所有的男侍、女侍,不得不和平民们一起养活自己,谋求生计,过上他们口中的‘低贱’生活——对于他们而言,这远比杀了他们更让他们难受。”
欧丽德西偏了偏头,十分好奇地望着洛伦茨:“而你看上去并不反对。”
洛伦茨轻轻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他的眼中一片清明。
“我选择你,欧丽德西。”他说。
洛伦茨说着,微微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看上去还是那样诚挚。
“从认识你的那一天起,”他说,“我就隐隐地知道,某一天,我必须要在我的旧家庭和新家庭之中作出一个选择。”
洛伦茨说着,微微摇头,“我的祖父,曾经的旧埃尔顿王国的西德若斯王子,他就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祖母最厌恶他这个样子。祖母谈及他的时候,常常说道:‘他既想要这个,又想要那个,哪个也不想放弃,最后,就什么都得不到。’”①
欧丽德西微微点头:“这是正确的,显而易见。”
“所以,”洛伦茨笑笑,“我一直知道,我必须要认清自己的心,必须要做出属于我的选择。”
这样说着,他重复道:“我选择你,欧丽德西。”
欧丽德西望着他,忽然也笑了起来。
“这确实让我意外。”她说,“我的确没有想到,从这么早的时候,你就已经将这件事想清楚了。”
上一世,洛伦茨和自己的母亲、父亲决裂,是很久以后的事了;那个时候,艾布拉德公爵与碧萃斯夫人站在了康斯坦斯王子身边,而洛伦茨选择效忠女王,艾布拉德公爵已经决定要对洛伦茨动手,双方才彻底决裂。
这一次,在一切都还十分和平的时候,洛伦茨提前作出了同样的抉择。
“也许,”洛伦茨静静地说道,“这不仅仅是关于你,蒂西。这更是关于我自己——我选择你,就是选择我自己。”
欧丽德西望着他,洛伦茨微微地牵了牵嘴角:“也许,一个人的成长,就是开始在认清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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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不是伟大的无所不能的神明,而是自己并不认同的普通人的时候。”
他说着,目光微微飘远,“小的时候,我很害怕母亲与父亲到学院里来。不是害怕他们询问我的成绩,而是害怕看见……他们那种看不起其他学徒的样子。”
洛伦茨这样说,欧丽德西隐隐约约地想起来了。
“这是真的。”她耸耸肩,“公爵和公爵夫人,在学院里可不受欢迎。我听见过他们公开将一些学徒称为‘低贱的平民’。”
洛伦茨摇摇头,发出一声苦笑:“不止如此,蒂西。如果我的三学四术成绩做到最好,他们会理所应当地说,‘艾布拉德家族的孩子当然比那些下等人的孩子聪慧’;而如果我的三学四术成绩没有做到最好,他们则会斥骂我,‘作为艾布拉德家族的孩子,你怎么能让那些低贱的平民踩在你的头上’。”
当洛伦茨这样说,尽管他将声音尽量地保持了平静,他的眼睛里,还是闪过了一丝痛苦和难堪。
“我非常害怕他们到学院里来,蒂西。”洛伦茨低声说道,“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羞耻’。更可怕的是,学院的大师和学徒们不会反驳他们;他们只会面色复杂地注视我。在这种时候,我常常希望自己能够消失——我希望地上能够立刻出现一个大洞,让我钻进去,躲起来,再也不要出来。或者我立刻死去,那也可以。”
欧丽德西没有说话,洛伦茨微微闭上眼睛:“事实上,不仅仅是在学院,在欧普伦锡堡里也是……他们对待城堡里的男侍、女侍,总是轻蔑地斜睨着眼睛,像在用鼻孔看待别人,指使着别人做这个、做那个。侍从做对了事,那是因为母亲与父亲的指导正确;侍从做错了事,就是因为侍从自己‘蠢笨如猪,是彻头彻尾的垃圾废物’。在母亲和父亲身边生活,我非常难受。我常常觉得不能呼吸。”
洛伦茨的这些话,就连火刑架上的那个欧丽德西,都没有听见过。
欧丽德西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曾经的丈夫,望着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展示过的脆弱——
欧普伦锡骑士团的洛伦茨·艾布拉德一向拥有阳光诚挚的微笑,身上永远散发着友好而真诚的能量。
然而,没有人知道这种能量的来源;就如同没有人见到过太阳的阴影。
“没有人天生就是一个高尚的人。”洛伦茨轻声说道,“我成为了现在的样子,其实都是因为……我不想要成为我的母亲与父亲。”
他这样说着,目光重新变得平静。
“当我的心中偶尔出现不好的想法,我的脑海中会立刻出现一个声音。那个声音会问我:你想要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吗?”
洛伦茨摇头笑笑,“然后,我的后背就会立刻出现冷汗——不,我会对自己说:我绝对、绝对,不要成为我父亲那样的人。”
所以,他对每一个人真诚地微笑;他尊重每一个用自己的双手劳动的人。
他在寒季为老人送去柴火,他在炎季为学院送去冷冰;他在骑士团里拼命地工作,为欧普伦锡城修建马车的道路,维护集市的秩序,进行城市的清洁。
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他天生就是一个高尚的人,而是源于他的害怕与恐慌:
“我绝对、绝对,不要成为我父亲那样的人。”
洛伦茨注视着欧丽德西,慢慢地说道:“卢塞·艾布拉德与碧萃斯·卡拉加朗,不是我想要成为的模范。与其说,是我在你和他们之间选择了你,蒂西,不如说,是我选择了我自己——”
他说着,缓缓地抚了抚欧丽德西的头发。
“你的信念就是我的信念,”他说,“你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我们是同一样的人。我们为了同样的东西在战斗。”
欧丽德西凝视着他,洛伦茨说:“蒂西。”
“……”
“如果不能留下来……那么,可不可以带我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