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
19.1
当老普辛·怀特大声说道:“我要控告伯爵夫人欧丽德西·阿奎塔斯!”
审判广场上传来一阵低低的哗然。
行法官阿德莱德冷静地说道:“原告普辛·怀特,请陈述你的证据——请知悉,没有证据的指控在《海德博特法典》中被视为诽谤。”
老普辛·怀特绞了绞手指,嘴唇颤抖了一下,才有些艰难地开口。
“我的女儿……安妮。”老普辛说道,“她是一名女侍,伯爵夫人的女侍。更准确地说,在欧丽德西·阿奎塔斯与洛伦茨阁下缔结婚约之前,她就是她的女侍了——哦,你们知道的,阿奎塔斯商会十分富有,尽管他们是平民,他们家的女儿也拥有自己的女侍。她们之间的关系一向非常亲密。”
安妮与欧丽德西之间的关系,许多人都知道;行法官阿德莱德看见广场中有人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老普辛·怀特情真意切地说道:“然而一个月曜轮之前,安妮忽然失踪了。我去欧普伦锡堡找她,可是欧普伦锡堡的管家只告诉我,安妮辞职离开了——这怎么可能呢?”
老普辛顿了顿,像是十分愤怒,“那完全是谎言!安妮从小就是欧丽德西·阿奎塔斯的女侍,服侍贵族阁下们是她唯一懂得如何做的事,她没有任何理由就这样突然地离开她的职位。就算她离开欧普伦锡堡,她也应该会告诉我,我是她唯一的亲人。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突然离开,没有告诉任何人,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我从那个时候起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说到这里,老普辛情不自禁地哽咽了:“我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那是伯爵夫人,是我们惹不起的大贵族。我能怎么办呢?我痛苦地恳求管家,希望他告诉我安妮的消息,可是没有人理会我。”
行法官阿德莱德望着悲痛而愤怒的老普辛·怀特,眉心微蹙——
行法官在审判广场上见过太多说谎的人,她不认为老普辛·怀特是一个完全诚实的人;但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具有行法官的经验,阿德莱德看到,审判广场上,已经有一些人露出了义愤填膺的愤怒表情。
而老普辛·怀特还在进行自己的悲痛陈词:“直到四个月曜日前,一位打鱼人,在欧普伦锡河下游的浅滩边捞起了——”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猛地攥成了拳头,额头上也有青筋隐隐地跳了起来,“他们捞起了这个!”
老普辛·怀特的手指直直地指向了审判台的一侧。
广场上的人们屏住呼吸,随着老普辛的动作望向了审判台旁边:
一只棕色的皮箱静静地躺在标有“证据”的石台上。
那是一只很大的皮箱,式样制作精美,一看就是贵族才会使用的东西;然而皮箱本身在河水里泡了很久,金属扣锈迹斑斑,看上去有些肮脏。
守在“证据”旁边的两位骑士望了行法官阿德莱德一眼,阿德莱德微微点头,于是两位骑士同时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将皮箱掀开——
审判广场前面的人们发出一声惊呼。
“是血……是血迹!”
皮箱的内侧,赫然是斑斑驳驳的暗色的血迹。
而那血迹斑斑的皮箱中央,赫然是一团被血迹渍透的深蓝色女侍服。
审判广场上一片哗然,普辛·怀特哽咽着说道:“深蓝色的女侍服……只有近身服侍各位夫人与小姐的领班女侍才能拥有!那尺寸,那样式,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正是我的安妮……”
老普辛说着,猛然抬起头来!
“你们说她辞职离开了,可这衣服,这箱子!”
他猛地望向欧丽德西,眼中血丝弥漫,声音愤怒:“这只皮箱,是伯爵夫人欧丽德西专用的皮箱,在欧普伦锡城里没有人敢伪造!生锈的雕花锁扣上,还刻着‘E·A’的花体姓名字母!”
“而且,”他转过身去,指向行法官的另一侧,“这一点,公爵夫人可以作证,这箱子确实是欧丽德西·阿奎塔斯的东西!”
碧萃斯·卡拉加朗被点到名字,看上去有一瞬间的惊讶;然而下一个瞬间,她略微颔首,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欧普伦锡堡里生活的人都能认得,这是欧丽德西·阿奎塔斯的皮箱。”
审判广场上安静了一瞬间,随即爆发出一片哗然!
失踪的女侍,带血的皮箱,带血的衣服,公爵夫人的证词——
这不是诽谤。
这是切切实实的证据。
审判广场上,已经有人愤怒地叫了起来:
“女神在上,她是一个杀人犯!”
“身为贵族就可以随便杀掉平民吗?”
“女王不允许贵族欺压公民!”
“杀人犯自己也要得到死亡的刑罚!”
“对,死亡刑罚!”
“……”
欧丽德西望向碧萃斯·卡拉加朗,忽然笑了出来。
她慢悠悠地走了出来,缓慢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掌。
“唔,这场戏演得蛮好的。”她悠闲地说道,“下面,是不是轮到我出场了?”
19.2
审判广场上已经有了混乱的迹象,郡行法官阿德莱德神情不动,咳嗽一声:“安静!”
维持秩序的骑士们“唰”的一声拔出了自己的骑士剑,雪亮的剑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审判广场上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审判继续。”阿德莱德冷静地说道,“原告陈述完毕。现在由被告进行陈述。”
欧丽德西站在审判广场中间,莞尔一笑:“我来陈述?不必。”
她这样说,不仅行法官阿德莱德一怔,公爵夫人和老普辛的目光同时投在了她的身上,显然也有些意外。
“我们让安妮自己来陈述吧。”欧丽德西说。
老普辛·怀特一怔,脸色微微地变了。
他下意识地环视四周,试图寻找安妮的身影——
“怎么,”欧丽德西似笑非笑,“你听见安妮还没有去世的消息,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这还是我们的那个‘好父亲’么?”
老普辛·怀特猛地回过头来,脸色铁青。行法官阿德莱德说道:“现在并非提问与对话的时间。请继续陈述。”
欧丽德西笑笑,摊开手掌:“诸位请看。”
她的手心里,是一截平平无奇的枯枝;然而行法官阿德莱德看见那截枯枝,脸色却微微变了。
“这是……祭烟。”行法官说。
“是的。”欧丽德西笑笑,“这正是瑞格南香桉树的祭烟。它可以忠实地记录并且再次展现曾经发生的一切。”
当“祭烟”这个词被说出来,即使是碧萃斯·卡拉加朗这样的贵族,脸色也微微一变;审判广场上再次传来低低的喧哗声音。
“祭烟?”
“那不是战争前的东西吗?早就用光了吧?”
“大祭司之外,还有人在使用吗?”
在两百年前那一场使得帝国成立的“日月九光”战争之后,祭烟的存量逐渐减少,已经不多了。现在的人们,已经很少再在神殿的祭祀之外使用过祭烟。①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祭烟”所记录的情境是不可以被篡改的,是非常强有力的证据。
“那么,”欧丽德西神情平静,她慢慢地将手中的祭烟放在“证据”的石台上,“让我们听一听安妮自己的陈述吧——”
她说着,轻轻颔首,骑士团的骑士点燃了祭烟。
白色的烟雾缓缓升起,逐渐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影像:
那正是安妮·怀特的影像。
审判广场上的人们屏息注视着祭烟中安妮·怀特的动作——
“啊,”有人认出了那个场景,“那是老普辛·怀特家的布料商店。”
布料商店里光线昏暗,显然已经是商铺打烊的深夜了;安妮穿着一身女侍的衣服坐在商店里,脸上挂着浓浓的疲惫。
而坐在她对面的人,正是她的父亲——普辛·怀特。
“他愿意出二十枚金币!”老普辛语气里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兴奋,“仅仅只是和你缔结婚约而已,他就愿意出二十枚金币。他甚至不需要我转让你母亲留下的那间商铺!”
“这人五十岁了……”安妮的声音如此不可置信,“他最大的孙儿都已经会走路了!”
老普辛搓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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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二十枚金币,安妮。二十枚金币!”
安妮的手指颤抖起来。她猛地站起身来。
“我决不会和一个五十岁的男人缔结婚约。”她说,“我告诉你,普辛·怀特——我知道你又赌输了。想要将我当做还债的东西送出去?你做梦!”
老普辛像是被击中了,又是羞恼,又是愤怒。他也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安妮:“我是你的父亲!你怎么能对你的父亲如此不敬?简直是耻辱。没有我,你还能活在这片空灵大陆上吗!我告诉你,这二十枚金币,我拿定了!”
祭烟在这里戛然而止。
审判广场上陷入诡异的安静,老普辛·怀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然而欧丽德西笑眯眯地拿出另一截祭烟,语气轻柔地说道:“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哦,不,安妮还有更多的话要说。”
她说着,自己点燃了手中的第二截祭烟;骑士们望了行法官阿德莱德一眼,阿德莱德没有制止欧丽德西的动作。
新的一截祭烟重新燃起,画面变幻,漂亮的欧普伦锡堡出现在祭烟勾勒出的画面里:
熟悉欧普伦锡堡的人知道,那是洛伦茨与欧丽德西居住的南翼起居室。起居室里,安妮伏在欧丽德西的膝盖上,无声地流泪。
“他要卖掉我。”女侍说,“他要卖掉我,去偿还他的赌债。”
而欧丽德西问她:“你想要怎样做?”
安妮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坐直身体,神色决绝。
“我要离开他。”她说,“我一定要离开他——我要离开这一切,和姓‘怀特’的人再也没有关系!”
“……”
祭烟缓缓地消散了。
安妮·怀特的影像消失不见了,审判广场上的人们面面相觑,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在这一片寂静中,欧丽德西望着祭烟里的安妮,神情也十分复杂:
这原本就是欧丽德西与安妮两个人准备好的祭烟记录,用来向郡行法官公开,以躲开普辛·怀特用她的婚姻换取钱财。
上一世,安妮就是凭借着这两段祭烟躲过了普辛的迫害;然而,这一次,这两段祭烟还没来得及用上,安妮就已经……不在了。
欧丽德西微微闭了闭眼睛。
审判广场上的一切都微微散去,她的耳边忽然响起了自己愤怒的声音:
“我让你和我一起去学院学习,教你技艺,带你逃离你的那个赌徒父亲。全空灵大陆所有人都可以背叛我,但是,你不可以!”
欧丽德西倏地睁开眼睛。
在审判广场的一片寂静中,欧丽德西轻声说道:“安妮离开欧普伦锡,是为了逃离她的父亲,得到自由的生活。”
她说着,神情渐渐清明。
“如果她留在欧普伦锡,那么,就一定会被她的父亲卖掉,拿去还他的赌债。这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欧丽德西这样说,望着普辛·怀特,声音平静,并没有愤怒:“这就是她离开欧普伦锡的原因,也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她的去向的原因——来自你这种卑劣的人的指控,真是令我发笑。”
欧丽德西这样说,审判广场上的开始低声地议论:
“祭烟是不可以被篡改的,这似乎是真的……”
“嘿,老普辛·怀特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知道吗?他们家的安妮早就不和他来往了。”
“逼着自己的女孩和一个五十岁的老男人缔结婚姻,嘿,这也太卑劣了。”
“做出一副父女情深的样子,还真是令人没话说。”
“我差点被他骗了。”
普辛·怀特面色惨白;他看到,广场已经有许多人向他投来不友善的目光。
他下意识地望向碧萃斯·卡拉加朗。
公爵夫人神情冷淡,没有看他,只是盯着那一只“证据”石台上的皮箱。
普辛·怀特猛地回过神来。
他咬咬牙齿,大声说道:“欧丽德西·阿奎塔斯,你借用我和安妮之间的误会,伪造了安妮离开的理由!不论我和安妮之间具有怎样的误会,这只皮箱——这只带着血迹的皮箱,是真实存在的!对于这只皮箱,你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