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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听到殿下头晕,耳闻在下气短

作者:木尧昭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惦记着午后的武试,榆禾难得没犯困,在旅舍正院前的空地,有模有样地学习开弓。


    大抵还是有些天赋,砚一只讲解完要领,他很快就能上手。


    国子监最低的标准是半石弓,小半个时辰的练习下来,对于从没参与过力量训练的人来说,胳膊很是酸胀。


    秀眉刚拧起,弭嵌和田白玉的紫檀木弓就被身旁人接过。


    榆禾揉揉酸痛的手腕,问道:“只要搭箭姿势标准就行?可我还没有试试射靶呢。”


    候在旁边的拾竹,取来提早准备好的热巾帕,榆禾将双手都捂在其中,当下即刻缓解不少疲乏。


    砚一回道:“殿下放心,挽弓姿态也属考评的一点。”


    奋力从两天内教头的课前发言中挖掘,榆禾端着青梅茶思索,好像确实曾提及过?


    “内舍要求立于五十步之外,中靶即可,不记环数。”砚一仔细检查着弓弦的松紧,接着道:“共分发二十支箭,殿下只需射中十支。”


    话虽听着轻松,榆禾莫名总有种淡淡的心虚,他不会连一支都中不了罢?


    秋日午阳晒得人暖洋洋的,榆禾身着窄袖束腰服,高束起的墨发只用青色的绸带捆绑,垂落的尾端与发丝一齐随风飘逸,立于一众监生里耀眼得紧。


    武试采取抽签分组制,内舍两个学堂共四十名监生,每五人一组,分别前往不同的练武场地,进行考试。


    与早晨时相同,众人看见王总教头拿着抽签箱前来,纷纷端正姿态,不敢再懒散立着。


    令他们吃惊的是,总教头并不似祭酒那般前来巡察片刻就离去,而是例行讲话完,直接留在原地。


    只听最前方那位,眼睑处还刻着一道显眼的刀疤,嗓音洪亮道:“都别畏畏缩缩成鹌鹑样,就算圣上亲临,你们放箭的手也不能抖动丁点,更别说区区旬考,拿出点荣朝好儿郎的气概给老夫瞧瞧!”


    一番豪言壮语很是振奋人心,年少的监生们俱被点燃雄雄志气,榆禾也有种帮派选比开场前的激动。


    紧张的氛围瞬间消散,大家都闹哄哄地挤到总教头身边抽签,榆禾跟祁泽落在后头,不急着过去。


    结果反倒是他们刚靠近,前面便自发地两边而立,让出条道来,榆禾刚抬的步伐都顿住,小霸王形象好像有点根深蒂固了。


    “先来后到,你们先抽罢。”


    “不用不用,殿下先来。”


    “是啊是啊,我们也好沾沾殿下的手气。”


    这有何运气可言?榆禾不解,也不再推脱,随着众人散开,他正好瞧见一位极高挑之人立在最前方。


    小步便跑过去,榆禾道:“阿景,帮我也取一张。”


    景鄔侧身几步,隔开距离,恭敬行礼道:“殿下,在下已拿好,还请殿下自便。”


    不等榆禾再次开口,景鄔已转身大步走远,他很想对着那讨人厌的背影挥拳头,但周边还围着人,属实有失世子气魄。


    立于他们两步之外,祁泽上前,从箱内抓出两张,递到榆禾面前,凑近低声道:“那位极高极俊之辈?”


    宽大掌心里躺着两条轻飘飘的签纸,榆禾看也不看,随便拿了一张,跟着祁泽走回原位,闷闷开口:“现在不俊了。”


    闻言,祁泽嗤笑一声,心情极好,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要不要小爷帮你教训一番?居然敢违抗我们小殿下的命令。”


    “才不要。”榆禾被逗笑,弯臂捣捣身旁人,“等着瞧吧,早晚我要让他心甘情愿与我结交。”


    陆续抽完签后,各场地教头做最后的考前检查,防止有人意外进入校场。


    众人停留在原地等待,同组之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间隙,皆有意无意地瞟向榆禾手里的签纸。


    视线集中处的两人没分到一组,也没有提前结队的意思。


    祁泽对这些目光熟视无睹,榆禾困惑地跟他悄声道:“他们这是都打着只要跟我一组,就不会在五人中垫底的主意?”


    祁泽勾起嘴角,也低声道:“也有可能想欣赏世子殿下的高超射艺,箭箭中红心之类的。”


    榆禾笑骂着拧他腰间,“我要是得丁等,挨打前,定先打你一顿手板心!”


    教头们的动作很快,半柱香内就赶回来各自带组离开,榆禾刚巧分到总教头这组,五人中又恰巧遇见景鄔。


    他得意地抬眼望去,对方触及他视线的瞬间,又极快地移开。


    真是好生奇怪,怎的只能景鄔看他,他看过去时,对方就躲得远远。


    榆禾提着弓,不紧不慢地路过他身侧,留下一句轻哼,便抬步向前。


    其余三人大抵都是诚心堂的,他没见过,也没开口结识的意愿,便紧跟在教头身后。


    反观另三人,很是热情洋溢地落在他身后攀谈,长相太过平平,榆禾对他们的言语根本不入耳。


    而且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显得耳边聒噪。


    似是察觉他不喜,景鄔不动声色地迈步过来,高大的人影横挡在他们面前,像一堵厚实的盾。


    只是依旧沉默无言,榆禾撇撇嘴,不理就不理,他到要看看是谁脾气大。


    被严防死守的三人只能放弃,论文,对方话少但一言制敌,论武,这身量就知完全打不过。


    他们组分到的校场很近,步行没一会儿便抵达,场地很宽敞,足以让五人相隔数尺而立。


    榆禾就近选了靠边的位置站立,邬荆站在他左手方,遮盖住其余三人频频探来的目光。


    抬眼望去,那头的靶子显得很是小巧,榆禾举弓预瞄一番,悲凉感油然而生,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力气能将箭送至那么远的地方。


    “殿下,您手上的弽呢?”


    左边陡然传来醇厚的嗓音,榆禾下意识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侧头发现景鄔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


    随即,低头看向应戴着鹿皮保护的三指,此刻却是光秃秃的,榆禾开口道:“或许是忘在旅舍了。”


    “不。”景鄔肯定道:“抽签时还在。”


    “咦?”榆禾弯着双眼道:“阿景都不敢正眼瞧我,但是连这等小物件都注意到了?”


    那双笑眼如锁链般将他束缚,景鄔定在原地不愿动身,垂首道:“殿下,总教头那应有备用的。”


    “我不想用他的。”榆禾走近一步,看向他三指间的皮革,“你借是不借?”


    考前准备的时间有限,景鄔沉默片刻,还是顺从地将护指摘下,低声道:“皮料粗糙,怕磨痛殿下。”


    “无碍。”榆禾伸展手指,示意对方给他戴上。


    景鄔的掌心宽大,榆禾看着自己陡然变大一圈的三指,笑着道:“这般松垮,想来也磨不到哪里去。”


    随即挥挥手,提醒道:“快去找教头借罢,待会就要开考了。”


    景鄔道:“已练出厚茧,不戴也无事。”


    榆禾好奇道:“我看看?”


    对方摊开的掌心内,肉眼可见几枚厚实的硬茧,榆禾伸出左手食指戳了戳,是与薄茧不同的新奇手感。


    景鄔似被灼烫般收回手,背在身后握紧拳,榆禾正疑惑,哨声便传来,两人只好先回原位。


    武考正式开始,榆禾定定心神,左手持弓,右手指尖轻搭箭尾,尺寸过大的护指不显笨拙,反倒添显几分矜贵。


    弓弦贴面,下颌微收,眸光自箭翎间穿过,落在那朱漆靶架上,露出的素白手腕在日光下显得莹然如玉,指尖霎时一松,离弦之箭骤然飞去。


    眨眼间,榆禾隐约感觉有支箭破开自己那支,直直扎进靶内。


    应当是错觉罢?再次用力拉开弓,榆禾瞄准后松手,这回,他感觉那靶上有三支箭。


    榆禾瞪圆双眼,惊异地瞧向自己手中的箭翎,什么材质这么不耐耗,还会自己分层的?


    离得确实是有些远,眼花也说不准,榆禾摇摇头,把奇怪的念想甩开,集中精神,专注射箭。


    随着箭箭有力的入靶声,箭尾铿锵铮然声,榆禾捏箭的两指越发心虚,福至心灵,原来这竟是阿珩哥哥所说,箭会自己去靶上。


    挺直的肩背都微微颤抖起来,榆禾愈是想要忍住笑意,心头愈是难耐,阿珩哥哥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暗搓搓作弊啊,这也太光明正大了些!


    那厢,王总教头无语地看向那快被扎成刺猬的靶子,粗略望去,少说也有二十支朝上。


    有三根的角度还极其刁钻,有从斜面来的,有从背后扎进去的,有从上方落进的,一时间也不敢去处理,怕也被当靶子。


    树枝间,墨一轻站至砚一身侧,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砚一道:“殿下左边那位十支,其余三个一人一支。”


    太子殿下只吩咐他们一人六支帮世子殿下得个乙等,没想到变故如此之多。


    眼见那头快要结束,墨一颔首,继续道:“你先回,我去解决。”


    “前辈,好像也不用瞒了。”砚一看向已经蹲在地面上笑得浑身发颤的殿下,神色温和,“殿下已知。”


    墨一也随之望去,眉头舒展,隐去身形,几步踏风,去至靶场边缘的树杆间,利落地用石子除去所有多余之物。


    正准备动手的王教头,眼见着刺猬又迅速秃掉一半,抽着额角,立即在册中给世子殿下记乙等,唯恐慢则生变。


    校场内,景鄔余光瞥见榆禾蹲在地上颤抖,心头一紧,大步跃至人身侧半跪,放轻声音问道:“殿下?您还好吗?可是哪里不适?”


    “啊?”榆禾都笑出闷闷的鼻音来,“没事没事,岔口气罢。”


    眼见人蹲在原地一直不起身,景鄔道:“抱歉殿下,冒犯了。”


    语毕,榆禾感觉自己被腾空抱起,恍然地搂住对方脖颈,脸颊还带着未褪的微红,先前笑到岔气时憋出来的。


    落在景鄔眼里,便是殿下已难受到站不稳,忍到脸部充血,心下责怪自己没能及时注意到异常。


    榆禾懵懵道:“阿景?”


    景鄔安抚道:“殿下莫怕。”


    脚下生风,景鄔一路将人稳稳抱至旅舍内,榆禾有些了然,在砚一迅速过来接他时,顺手抓住景鄔的衣袖不放,可怜巴巴道:“不舒服,阿景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景鄔抬手,欲扯回衣袖,又不敢用力,为难道:“殿下,在下还有事。”


    “啊……”榆禾夸张地扶额,幅度很大地揉太阳穴,“难受,我听到殿下头晕,耳闻在下气短,阿景,你再说一遍。”


    心慌则乱,景鄔此时也平静下来,看着榆禾脸颊红润,精神十足的闹腾,抓着他衣袖的手指很是有力,当即也缓口气,无碍便好。


    “我当真还有事。”


    从小被宠大,世子自是也有脾气的,榆禾已经软声好几回了,随即指尖松开衣袖,侧身而站,冷声道:“那你走罢。”


    似是想起什么,榆禾低头脱下护指,随手丢给他,“这个也还你。”


    皮革护指砸来,撞上潜藏在衣襟下,鹿皮制的弽,景鄔抬手紧按,哑声开口道:“旬假过后,我带京郊一家有名点心铺,做的芝麻馅龙须酥来赔罪。”


    “当真?”板着的脸顿时绷不住地笑开,榆禾尴尬地轻咳声,恢复原状,声音却藏不住的期待。


    “等本世子吃过之后再说要不要原谅你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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