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泽脚踏长梭形的飞行法宝，身后则蹲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程曦。
明泽的表情一言难尽，无语凝噎，“师妹啊，之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你竟如此胆小。”
据他看，她再这样一直抖下去，没事都得变成有事。
越宸也被明泽拽来了，他也驾驭着一把长梭跟在一旁，神情可怜得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狗一般。
程曦脸色发白，脚底下的飞梭的宽度甚至没她脚宽。
她之前在越宸伤心落寞的可怜眼神中果断选择了跟随明泽，毕竟他的修为摆在那里，看上去总比小师兄靠谱点。不过她选择完之后才想起来越宸的种种劣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位可别因为这点小事给她下毒。
单是经他手的泻药都威力巨大，她这小身板可承受不住这等磋磨。
她在明泽和越宸面前还强撑着面子，没好意思像之前在嵇亦鹤面前那边那么放肆。
程曦勉强呵呵一笑，完全失去了与他扯皮的心思。
她内心怒吼:这要是摔下去不得骨头渣都不剩了嘛？！
时隔大半年，这是程曦第一次出天机宫。
世俗界与修真界之间有屏障阻隔，倘若没有足够的修为是穿不过来的。所以修仙宗门才有了开仙门引仙途的惯例。
之前程曦来此也是靠着修为极高的白鹤将他们送过来的。
那只白鹤并非司生堂所豢养的那种，体型更为庞大，修为甚至已经和人类的灵寂初期相当，似乎是涟华道尊的坐骑。
程曦倒是也清楚有明泽在，起码不能让她死得这么窝囊。况且她之前骑白鹤也习惯了这等高度。
但脚底下这玩意太窄了，一低头全是绵延不绝的大山，看得她眼晕。
恐怕她稍稍一歪身就能掉下去。
程曦勉强稳住身形，不再影响明泽，同时暗暗下定决心——
她以后一定要有个背部宽广得能让她打滚的专属坐骑！实在不行她师尊能回来给她个飞毯法器也可以啊！
三人凭借着自己的亲传弟子的腰牌轻松出了宗门。
天机宫外其实也布满了禁制，只有凭借他们的身份牌才能自由进出。
乳白云雾之间，明泽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程曦立马蹲下来抓住飞梭的两边凸起。
“抓紧，我们要向上去。”
程曦大惊失色:……上哪？！
明泽转过头对她戏谑一笑，法决纷飞，下一秒，脚底下的飞梭化作一道落霞之色的流光，破开万道气流，风驰电掣，直冲云霄！
“啊——！”明泽你大爷的！
程曦根本来不及尖叫就被灌了一嘴的风！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随着飞梭都成了九十度，耳畔两旁的轰鸣风声大作之下，她紧紧地贴在飞梭之上，死命地抓住了两边。
对冲气流强劲得仿若能掀飞她的天灵盖。
这一道虹光直直地向仿若遥不可及的天际冲去！
“呼……”
三炷香后，明泽的一句话将程曦的魂儿喊了回来。
眼前放大的俊美面庞满是笑意，璀璨星眸中蕴涵着恶作剧成功一般的愉快得意和安抚似的柔和。
越宸也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欢迎来到真正的修真界。”
不知何时，三人脚下的飞梭已经消失不见。
明泽与越宸这两兄弟猝不及防地收起飞梭，他们二人倒是潇洒落地，吓得程曦颇为狼狈地站定。
他们正站在一座恢宏大气的城池外面。
眼前的城池巍峨雄伟，高达数百丈的城墙上的匾额上铁画银钩地书写着熟悉的大字——天商城。
此时的世俗界正值一月，大雪纷飞，隆冬景致。
出了天机宫之后，修真界也并非程曦所想的那般灵气充裕，满眼尽是碧绿常青之色。
眼前的天地之间，小雪簌簌，寒意逼人。
而远方的天地，更加辽阔无垠，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里活像修真界开辟的一方天地。
明泽说：“别看时间不久，但这里距天机宫足有数百里。若是普通人来此，哪怕乘坐马车也要几月之久。”
程曦满目惊奇，连连点头。
眼前宽阔的大道，是进入城府的必经之路，偶有衣着朴素之人步行前来，也有从者如云的奢华车马款款行来。
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格外嘈杂。
眼前形形色色、热闹繁华的景象仿佛将程曦一下拽回了世俗界。
然而她眼前还有驾驭法宝坐骑之人收起灵通在城门外纷纷落下身影，尽是丰神俊逸之辈，来往众人，周身的灵力波动或强或弱。
这也提醒了程曦现在的所处之地。
大道上的人群缓缓向城门走去，而这些人无一例外，哪怕身着华贵，修为极深，也纷纷徒步进入。
“这市集算是天机宫的产业，进入此处的第一个要求就是禁止空中飞行。当然，道尊可不受此约束。”
明泽双臂抱胸，解释道。
说着，他示意她和他一起走进城门。
这城门足有数十丈高，雄厚方正，巍峨耸立，两侧盘龙雕花的长柱连接着正门，两边则是更小一些的侧门，一字排开之下足有近千米的宽度，整体平砖砌筑，固若金汤。
城门口皆设有几名甲胄打扮的墨衣青年，像是在维持秩序，不过并没有像世俗界那般检查身份凭证，毕竟修真界鱼龙混杂，也无法管控。
他们的衣角尽是周天八卦的花纹。他们周身冷漠的气质让程曦想起一人。
而明泽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她的猜想。
明泽边走边说:“这些人都是天机宫司法堂的人，这也算是历练的一种形式。他们虽然各有所属，但年纪都很大了，其实已经不能将他们按照弟子等级来划分了。司生堂的姜瑜师姐之前就来这儿试炼的。”
程曦嘟囔着，难怪这帮人看上去都是一副死人脸。
越宸想了想也小声道，“姜瑜师姐也因此实力大涨，后来很多人也都主动请缨外派历练。”
明泽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你可别因为外放的缘故而小瞧他们，能在城门口驻守的人不会比我弱多少的，城内也有更高修为的长老坐镇。”
程曦点头。
她有病吗，她算什么东西她轻视他们？！
“在天机宫，亲传弟子四百岁为一界限，倘若没有在此前突破至问心，便要外放驻守它地。若是达到则晋升为宗门长老。其他等级的弟子也有另外的标准。”
明泽继续说:“其他宗门的标准也差不多。所以你在宗门中基本看不到问心以上的弟子。”
程曦恍然大悟。
三人说着说着就到了城门口，一旁的男子面容冷峻，见到明泽两兄弟时，神情微缓，冲他们点了点头，但也并未多说。
这人的脸庞轮廓锋锐而清隽，脸色深沉，眸光寒凉。他身穿一袭墨金色缂丝鹤氅，身姿格外挺拔。
他的眉眼似乎有些眼熟。
程曦忍不住多盯了一会，试图在脑子里找到踪影。
明泽顿时显得恭敬了些，打了一声招呼，“厉师兄。”
越宸像是遇到猫的老鼠，声音轻若蚊虫，也跟着唤了一声。
程曦豁然开朗。
厉乘渊。
颢天峰目前的大师兄。
如果不是天机令的缘故，他就成了她的师兄了。
想到此处，程曦的心底多了一份庆幸——他看上去可远不如嵇亦鹤和善。
程曦心里想着，面上又连忙躬身行了一礼，没想到他居然也在司法堂历练执勤。
厉乘渊的眼神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谈不上冷淡，但也绝对离热情甚远，微微颔首就当还礼了。
见到她之后，他的神情并未有意外，想来早有消息传入他的耳中。
程曦暗中腹诽。
难怪门中弟子对他多有敬畏惧怕，哪怕同门亲师弟也不和他亲近。如此一看，那眼神里都淬着冰碴子，确实难以接近。
梦里她对厉乘渊的印象多来自万千慈。
可想而知，后者虽然肯定他的实力，但绝对不会说他什么好话。
明泽也不多说，连带着程曦进了天商城。越宸低着头，也忙跟上，生怕自己触了厉乘渊的霉头。
直到走出百米，明泽才传音吐槽道，“没想到厉师兄也在这儿，他一个问心期的来城门口驻守算什么事儿啊！好在我师姐不在，不然又得打起来。”
一旁的越宸似乎也心有余悸的模样，惹得程曦更是纳闷。
碍于越宸在，程曦作出口形:“你不知道？”
“我自然不知道！”明泽郁闷道，“我和颢天峰的人接触不少，但厉师兄很少出现。他的事我自然不清楚。”
明泽是医修，兼炼丹制药，讲究全面发展遍地开花，虽然水平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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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宗门弟子有些小病小灾的还是会找他来看，人脉自然广，听到的八卦也多。
“自从上次宗内大比，厉师兄败在我师姐手下半招后就再没踪迹了，别说我了，他们峰座的人平时都看不见他。”
明泽感慨了一路万千慈的凶猛，紧接着又道，“他是颢天峰的人，主攻伐之道，性子又要强。嵇师兄把他压下来已经让他够烦的了，我师姐一个丹修还打败了他，想想也知道他多难堪。”
“虽然只是败了那一招半式的算不了什么，偶尔状态好就赢回来了。”明泽撇嘴道，“但厉师兄是世家出身，他们这些人格外注重面子。”
“可是，”闻言，程曦的眸光闪了闪，奇怪道，“你不也是世家子吗？”
嵇亦鹤知道她与明泽走得近，和她闲聊时也提过明泽的出身。
可她怎么听着明泽对世家子弟多有不满与不屑呢？
明泽耸了耸肩，见一旁的同为世家出身的师弟并未注意他，才嗤笑了一声，继续传音，“我确实是世家子，但我家里早已落寞，我是自三界混战以来，家里出现的第一个天灵根。反正我是不在乎这些虚名。”
他的话语里似乎藏着讥诮，样子倒坦然，似乎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轻飘飘的。
程曦察觉他话语中的冷漠，适时住嘴，同时抬眼偷瞄他，若有所思。
世家的定位其实更多是游离于修真界与世俗界之外的，固步自封，同时族中子弟更是桀骜不驯。
各大宗门无权插手世家之事，哪怕是修真界专设的管理两者的机构也只是摆设而已，世俗界也因此多有混乱。
但这是千年来的传统。
不过在几百年前那场三界大战中，世家损失惨重，开始归附于修真界的几大宗门。
自此，世家会派出各家子弟拜入宗门中深造。如今的世家势力也愈发式微，可能明泽的家族就是其中之一，不过看样子他与家里似有隔阂。
可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但修真界中仍有几大家族屹立不倒。
之前那女童所说的南谯姬家就是其中之一。
南谯是永州境内的一处地域，姬氏本家应该就在那里。
不过稍微让程曦安心些的是他们一行人似乎要拜入落云剑宗内。而落云剑宗则地处中州。
中州与永州并非接壤，在地域图上都有着不短的一段距离。
程曦这边还在想起之前的那件事，有些头疼和庆幸。
倒不是她有被害妄想症，只是照那黑瘦男童的反应，恐怕那女童真会对她出手，她总得小心为上。
紧接着，她的这种情绪就被眼前的景象所打破。
城内比城外更加喧嚣热闹。来往行人络绎不绝，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街道两旁皆是摊位小贩，甚至还有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木灵心决》，一品木属心法！能修炼至开光期大圆满！十块上品灵石就甩卖了啊！惊爆价，十块灵石就足够了啊！”
“淬体丹，一品丹药，可用于体修锻体！一块上品灵石就卖！快点来！卖完就没了！”
“好的商品不要放过，好的机会不要放过啊！黄阶下品攻击法器穿云箭，三十上品灵石就卖了啊！”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各种各样的吆喝叫卖声吸引了程曦的注意，其中的价位听得她肝颤，本来以为自己不算个穷鬼，结果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灵石恐怕一会功夫就能花没了。
她这回觉得太虚塔的价钱可真实惠。难怪嵇亦鹤他们总在太虚塔里待着。
而且她发现，这些东西，心法最为珍贵，其次是法器与成品丹药，同阶灵药材是最便宜的。
“玄阶下品法器！九十块上品灵石就卖了！”
程曦看着他们眼巴巴的，那叫个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同时她一脸心酸，觉得自己混得这叫个寒碜。
明泽似乎没有介意程曦打探他的身世，只是转移开了话题，低声提醒道，“运气好的话，也许能在小摊上淘到好东西，但这帮人更多都是糊弄低修为没见识的修士的，你可别傻乎乎地入套。”
“这里的东西是真是假不好说，而且虽说是甩卖，但可不一定有多便宜，都是骗初出茅庐之辈的。”
他冲街道两旁的店铺努了努嘴，“那些店里的好东西才多，品质也有保障。”
越宸也深以为然地重重点了点头，生怕她上当受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