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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誓言

作者:风雪煮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江家的秘辛到底还是传了出去。江慎知晓后,气昏了过去。


    江府。


    江慎的房前,种了两棵石榴树,日头初上,斑驳了一地剪影。江暮合依旧里在廊下,看着小厮与郎中鱼贯而入。


    “公爹可有碍?”门外传来一阵女声,江暮合转过头。


    江二夫人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江暮合恭敬行了一礼,声音冷冽:“叔母。”


    江二夫人轻轻哼了一声,是做答话。


    不过片刻,江游也走了进来。


    “叔父。”江暮合行礼。


    江游点点头。


    最后一个郎中退出来后,江玖也走了出来。


    江二夫人连忙走上前,“公爹如何了?”


    江玖低声道:“家主尚安。”


    “如此。”江二夫人作势就要上前,“我去看看公爹。”


    江玖却拦住了江二夫人,“夫人,家主请郎君入内。”


    江二夫人朝着江暮合的方向撇撇嘴,默默向后退了。


    “吱呀。”


    江暮合开了门,因着江慎在病中,屋内门窗紧闭着,只有丝缕日光透过窗子射了进来。屋子里的药味仿若一团化不开的浓墨,直冲人的鼻腔。


    “祖父。”江暮合恭敬地行了一礼。


    江慎转过头,一双眸子再无先前那般锐利,变得十分空洞,“同之。”


    江暮合立刻跪了下去,“祖父,一切都是孙儿之过。”


    江慎看着江暮合,“同之你……着实让祖父失望。”江慎闭上眼睛。


    认错认得再快又如何?他始终不知悔改。


    “祖父,若是孙儿说此事不关孙儿的事,祖父可愿相信孙儿?”


    “信与不信又如何,眼下已成定局”


    江暮合张了张嘴,平生第一次体会百口莫辩的感觉。


    “待我百年后,你会如何?”


    江暮合的胸口像压着一块石头,喉咙似是被堵住一般,千言万语到了嘴边终化成一声叹息。


    “你会取消和秦家的婚约,尚了公主?”江慎的声音轻飘飘的,轻的仿佛是空中的云,不等风来,自己便散了。


    “祖父,孙儿从未想过这些。”江暮合闭上眼睛。


    江慎过了许久才道:“你做官后,祖父便猜不透你心中在想什么了。”


    “不,咳……咳……”说了许久的话,江慎忍不住咳了起来。


    江暮合立刻直起身子,跪着向前行了两步,瞳孔微张,“祖父可有大碍?”


    江慎依旧不理会江暮合,自顾自说道:“你长大后……”


    “或者你才来江家之时,祖父就不曾看清过你。”江慎轻轻扯了一下嘴角,嘲讽一笑。


    “同之,你还记得你是何年来的吗?”


    “甲戌年。”


    “那一年你三岁。”


    “你还记得他们二人吗?”


    江暮合咬住下唇,他的父亲母亲,在祖父的眼里,就只是“他二人”。


    “只零星记得一两件事。”


    “一十九年,这些年,你还记得祖父说过的话吗?”


    “祖父说的话,孙儿不敢忘。”


    “也只是……不敢忘了。”江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敢忘,却也不肯听。


    江暮合双手撑在地面,极力地控制身体的平衡。


    “同之,我要你答应祖父一件事。”


    江暮合抬眸。


    “你现在起誓,我要你永远不能尚公主。”


    “祖父,重启方家一案并非孙儿所为!”


    江慎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我知道我走后,你便如海中鱼,空中鸟,再无旁的东西可以拦住你,但我始终是江家的家主,若你心中还有我这个祖父,便起誓罢。”


    江暮合双眸瞪圆,他的视线只能看到祖父的侧颜。祖父瘦骨嶙峋,皮肉紧贴着面骨,面部骨骼起伏有致,轮廓干净利落。江暮合优越的骨相便是继承了江家。


    相学有言,颧骨高耸之人,脾气倔强。江暮合知道,祖父若是认定一件事,无论如何难再改变。


    可祖父的固执让他第一次品尝到心如刀绞的滋味。


    “孙儿不敢,孙儿从未想过,也不敢想这些。”


    江慎艰难地转过头,看着江暮合,一字一句:“那你为何不起誓?”


    “孙儿不愿!”


    江慎现下连冷哼的力气都没有了,拼尽全身力气,“你叫我如何去面对江家的列祖列宗。”


    “你果然同他如出一辙。”


    “始终只是那个不孝子的儿郎!”


    江暮合再也忍受不住,“始慎而敬终,终以不困。”


    “"道虽迩,不行不至;事虽小,不为不成。”


    “这都是祖父教育孙儿的,孙儿片语不敢忘。”


    “我教你江家为重,你可曾听过片语?”


    “祖父有坚持之事,孙儿难道就不能有吗?”


    过了好久,江慎才轻咳一声。


    “若你将江家放在第一位,祖父又何必与你浪费诸多口舌。”


    “祖父,孙儿会用自己的方式,撑起江家。”


    “呵。”


    “你是在埋怨祖父迂腐吗?”


    江暮合不语。


    “迂腐守旧,你可知道有些事情,历经百年,甚至千年,他的本质都不会改变。”


    “世事浮沉,世人百年之后不过黄土一抔,能流芳百世的,不过一个名声。”


    “同之,你可知公主所想?赤子之心,你又怎知她对你没有分毫算计?想当初,若是没有你暗中相助,这天下恐怕已经易了姓。”


    “孙儿不曾揣摩上意,孙儿只知,这天下总归是赵家的天下,公主姓赵,孙儿忠的始终都是赵家。”


    “若公主有一天不容江家,不容你,你又如何自处?”


    “公主是君,孙儿是臣。一片丹心照汗青,孙儿自当秉承先人遗志,为天下鞠躬尽瘁,至死方休。江家一心为陛下,为苍生,自当流芳百世,亘古长存。”


    内里只传来一声长叹。


    “冥顽不灵的,到底是我这个老头子还是你……”


    过了许久,江玖从里面走了出来,拉起江暮合,做了一个手势,“郎君,请。”


    “祖父……”


    江慎却没有答话。


    江暮合推开房门时,江游已经立在门前了。


    “叔父。”


    江游点点头。


    “吱呀。”


    关上门后,江暮合也出了院子,转身又看到了江夫人。


    “叔母。”


    院门口只有他二人,江夫人这次装也不装,直言:“同之真是一片孝心,好生威风,帮着外人来对付你祖父,你看你将公爹气成什么样子了”


    江暮合垂下头,没有答话。


    平日江暮合高高在上,江二夫人看见他都要以礼相待,今日终于捉到了他的错处,江二夫人当然要好生发作一番。


    “怕不是要将人气死了,真和你父亲一个模样。”


    江暮合目光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叔母这番话,叔父可曾知晓?”


    江夫人轻嗤一声,“我想说什么还不能说了?江府什么时候多了这条规矩?”


    “眼下没有,或许以后便有,叔母还是应该小心为上,毕竟祸从口出。”说完,江暮合也不理会江夫人,恭敬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徒留江夫人一人留在原地干跺脚。


    *


    袁府。


    “家主,江家老爷子病了。”


    袁望猛地放下茶盏,“不会是气病了吧?”


    小厮摇摇头,“这小人怎么能打探得到。”


    袁望站起身,长叹一声:“这可怎生是好!”


    他几次三番和江暮合做对,还查出了他家秘辛,纵然他心里想着将这事情捅出去,但是他也没敢这么做啊!


    江家不会误会自己吧?


    若真是他将老爷子气出个好歹,他怕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确信,此事除了你在没旁人知晓了?”


    小厮庄重点头,“回家主,小人按照家主的吩咐,不敢耽误一刻,不敢多说一言,小心行事,小人敢立誓,没有让旁人知道。”


    袁望右手成拳,恨恨地砸了一下自己的掌心,“那会是谁?”


    “难不成,真有旁人……”思及此,袁望立刻吩咐:“你,再去暗查一番。”


    “小人查什么?”


    “凡是告诉你消息的人,你再暗查一番。”


    小厮虽然不解,还是点头,“是。”


    小厮方要走,被袁望叫住了。


    “备车,去江府。”


    “江府现下怕是乱作一团,家主现在去江府做甚?”


    “既是有约,自当前往。且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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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我不去,才是心中有鬼呢。”


    江暮合在前院书房接待的袁望。


    “丈人可还安好?”


    “劳尚书记挂,祖父尚好。”


    “同之那日曾邀本官来府上喝茶,听闻丈人病了,本官心中记挂,便来看望一番。”


    “尚书有心了。”


    袁望笑笑。


    江月为二人看茶。


    袁望却没有接,又问:“本官多年不曾拜访江家,今日既来了,作为晚辈也应当向丈人请个安。”


    江暮合目光下敛,带着一如平日的疏离,“容下官先行通禀。”


    袁望笑笑,“这是自然。”


    江月将事情报给江玖,临了忍不住嘟囔一句,“家主病重,岂会见他?”


    江玖没有说话,进门通禀,从房中出来后说道,“家主请袁尚书一叙。”


    江月心中虽惊,仍依礼通报。


    袁望面色欣喜,江暮合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下官带袁尚书去。”


    入内,照旧是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药味。


    袁望心中诧异,想不到江家老爷竟然病到如此地步。


    袁望向着江慎行了一礼,“丈人,晚辈有礼了。”


    江慎睁眼,一双眼睛依旧锐利,炯炯有神,却不似生病之人,只一张发白的唇暴露了他的状态。


    “久闻大名,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哪里哪里。”袁望连忙打哈哈。


    江暮合引着袁望坐了。江玖又为二人看茶,袁望接过,饮了一口,赞叹道:“双井茶,果真是跟着丈人有好茶吃。”


    江慎勾起嘴角,似是被袁望的话逗笑。


    袁望拣了一些祖辈的事来讲,江慎时不时应和几声,江暮合却是一言未发。


    “同之。”


    “祖父。”


    “你先出去一下,祖父与袁尚书一见如故,有些话要讲。”


    江暮合神色微滞,却还是礼貌地回答:“是。”


    袁望却有些受宠若惊。


    江暮合退出,在院子内候着,不过半刻钟袁望便也出来了。神色有些羞愧,丝毫不像方才进去之时那般意气风发。


    江暮合什么也没有问,只道:“天色不早,袁尚书若不嫌弃,便留在府上用膳罢。”


    袁望讪笑一声,“侍郎府上还有要事要忙,岂敢劳烦?待侍郎事毕,本官定要叨扰一番。”


    江暮合点点头,似是应下。


    袁望走后不久,天便暗了下来。


    江玖将众人都叫到了房中。


    “公爹!”江二夫人止不住地啼哭。


    “同之。”江慎喊了一声,中气十足,丝毫不像生病之人。


    “孙儿在。”记忆中,祖父好久没有这般用力喊过他了,幼时的他尚小,祖父不凶一点他万是不听话的。


    江暮合起身快步到江慎榻前。


    “我要你当着全府的面上的,将上午的誓言说一遍。”江慎睁着一双眼,目光锐利,又恢复到了平日严厉的模样。


    江暮合脸色黯然,“孙儿,定当承先人遗志,为江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公爹,你莫要生气,同之啊,有什么话你就应了祖父吧,难不成你存心不想让他安心走了?”江二夫人又哭了起来。


    “无礼!”江游将江二夫人拉到身后。


    “孙儿,此生……”


    江慎的眸子一改往日的阴鸷,一脸期待地看着江暮合。


    “定……”


    “不负江家。”


    江慎听到此话轻轻扯了一下嘴角,一弯浅浅的弧线永远定格在他的脸上。


    一声啼哭惊扰了窗外的寒鸦。


    *


    消息传到袁府的时候,袁望正在用饭。


    “家主,江府的老爷子薨了。”


    袁望听到这话,喷出来一口饭,“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方才。”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袁望的手止不住地抖了起来,险些没拿住碗。


    距离他离开不过两个时辰,江慎便没了,午后见他不过是有些虚弱,怎的就这么突然?


    “可曾听说是怎么死的?”


    小厮有些犹豫,“听江府的丫鬟说,是气死的。”


    袁望彻底慌了,脱口而出:“他不会是被我气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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