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踹的那一刻,陆无恙痛得指尖蜷缩,喉间尝到一股腥甜。
不用猜都知道,白姝仪定是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他今夜并非是想试探她的身手,只是想弄清楚那日白虎独独撕咬了癞巴脸的胳膊,是实属偶然,还是蓄谋已久。
毕竟,白家这位一向独来独往的表小姐,竟同人一道前去常盛庙去祈福,镇上百姓多有耳闻,这本身就够反常。
目睹她同白虎相处融洽的一幕,陆无恙才知晓癞巴脸误打误撞触了她的霉头。
若非这只白虎,以白姝仪的性子,那人的下场应当会再惨些。
陆无恙抬手覆住隐隐作痛的心口,暗叹白姝仪的身手果真不凡,剑招利落,杀意尽显。
若是他自小并未跟着大哥二哥习武强健体魄,仅凭这副被诅咒的孱弱躯壳,那一脚必定会要了他的命。
也因地仙的诅咒,他纵然习武数十载也仍受到桎梏,耐力还未及寻常人的一半,倘若真与白姝仪硬碰硬,他势必占不到上风。
故而,今夜他一直在防守。
本想借着她转身之际试探着能不能近她的身,若是可以,便不必再在此地迂回逗留,抢走赤珠走人便是。
可他没想到她异常敏锐,反应极其迅速,在他尚未反应过来时,已经生生挨了那一脚。
萦绕在白姝仪身上的怒气竟盖过了杀意,冷淡凉薄的模样,同白日里倒在他怀中的柔弱女子大相径庭。
思及此,陆无恙擦掉唇边的血迹,半张脸隐在夜色中,唇角绷直,神色晦暗不明。
果然,唯有“怀王之子”这一身份才能让她虚与委蛇、降低些许心防。
*
陆无恙来到石室将黑袍烧了个干净,侧边石门缓缓打开,身着红衣的青年静立于一旁,睁着空洞眼眸望着他。
良久后,青年毫无情绪地开口:“八、九。”
他五官深邃,瞧着分外冷峻与狂傲,因失了一魂三魄,显现出呆愣之相。
陆无恙懂他的意思:“二哥别急,小八与小九在路上。”
得到答案,南宫妄迟缓地转身,石门缓慢闭合。
后者望着满地灰烬,走出石室,又当回了那个身患沉疴的病弱公子。
夜深人静,阖府上下陷入了沉睡,鞠离离与师迟青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陆无恙所在的清水居。
寝居外有一处开阔的水池,池内只有零星几枝荷花与荷叶点缀,显得分外单调,几棵梨花树分布在各处,胜在环境清幽。
陆无恙此刻正站在池边静静望着水面,瞥见暗处潜伏的两道身影,踱步回了屋中。
鞠离离紧随其后,一进门便将师迟青的警告忘在了九霄云外,神秘兮兮道:“七哥,你同白日里倒在你怀中的姑娘,是何关系?”
“……”
提起白姝仪,陆无恙的心口便隐隐作痛。
那双一向带笑的桃花眸收敛了几分笑意,说出口的话却分外缱绻动听:“她是我心悦之人。”
“啊?”
鞠离离懵了,不可置信:“那姑娘确实生得貌美,可……”
七哥瞧着不像是看重皮囊之人,就连一向不喜形于色的师迟青也面露错愕。
陆无恙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鞠离离狐疑地望着他,见他面露微笑不似作伪,压下心头感慨,“我同九哥瞧见了她的身手——”
他一向心直口快,脑子追着嘴巴跑,师迟青打断他,斟酌道:“她身手极佳,并非看起来那般柔弱,七哥还需多留意。”
陆无恙面露错愕:“是么?”
随即,他摇摇头,温声道:“你们应当是认错了人。”
他幼时不受陆如荣喜爱,与母亲相依为命,后来险些病死在别苑,是大哥二哥发现了他,又阴差阳错得知他身负地仙诅咒一事,将他带回了普祭山悉心照顾。
岐山陆氏子孙被地仙诅咒是鲜为人知的密辛,外面只道陆小公子身子一直不大好,喝药如饮水,是与兄姊一样从娘胎里带的病症。
其余兄弟也是这样认为,待他分外细致上心,如今他来潭水镇所筹谋的一切,知者更少。
鞠离离哪里清楚陆无恙的口是心非与谋划,不禁着急起来:“七哥,千真万确——”
话没能说完就被师迟青肘击了一下,他自知失言,悻悻住口,妥协:“七哥喜欢便是最好。”
陆无恙失笑摇头,”今夜二哥一直念叨着你们,走罢。”
他站起身,打开石室大门的那一刹,喉间猛地呕出一大口血,染红五指。
鞠离离吓得脸色发白,手足无措道:“七哥你……怎会病得如此严重!不是说潭水镇上有个神医么,我看这是庸医吧!”
师迟青当即去打了盆清水:“小八,别吵。”
鞠离离手忙脚乱地擦着桌上血迹,“这怀王当的什么破爹!七哥身子弱,他也不多找些护卫来看着!唉,怎好端端的会吐血呢?”
陆无恙望着雪白寝衣上如红梅一般的血迹,神色怔忡。
这一脚……
竟然让他这一夜生生吐了三次血。
白姝仪这些年果如他所想,一直在韬光养晦。
*
南宫妄如今同活死人无甚区别。
他无法像以前一样正常与人交流,行动迟缓如提线木偶,连情绪也不能表达,同痴儿无异。
而今看见两个小弟站在自己面前也毫无反应,只空洞地盯着他们,最爱的红衣穿在身上只显暗淡,瞧不出半分以往肆意张扬的模样。
许久后,他才艰难吐出一个字,“家。”
一向话多的鞠离离没敢搭话茬。
师迟青对上那双空洞的眼睛,轻声道:“大家都在普祭山,一切都好。”
实际上留在普祭山看家的,唯有四哥。
这半年间,他与鞠离离一直在外接取江湖任务,其余兄弟奔走在江湖各地,意欲寻回生死未卜的大哥、救治不知是何缘由呆愣的二哥,以及为身患沉疴的七哥寻到良药救命。
唯一特殊的幺弟行踪不定,却也是为了他们奔波在外。他们甚少回普祭山,如今身处何处,师迟青无从知晓,在这个当口却也不想让二哥烦忧。
鞠离离扶着南宫妄坐下,见他频频望向石门外,隐瞒陆无恙吐血的事:“天色已晚,七哥已经睡下了。”
“今夜我与九哥守着二哥。”
*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鸟雀便已经飞上枝头高亢鸣叫,惊醒了床榻上衣不蔽体的少女。
她本就睡得不安稳,醒来后迷离地望着窗外那棵散发香气的花树。
嬉泉苑四面窗子都开着,每一扇窗外都有棵花树,风一吹香味扑鼻而来,却盖不住寝居内淫靡的气息。
她小心翼翼地将男人的手从自己胸前拿开,熟料下一秒,男人健硕的身躯欺身将她压在身下,英挺的眉眼因尚未睡醒,褪去几分凌厉:“去哪?”
翠儿这些时日被困在嬉泉苑更是见识到了王爷的暴虐,故而害怕得发起抖来,“奴婢有些饿了。”
陆如荣凝视着她姣好的容颜,邪气地勾唇,“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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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本王没将翠儿喂饱。”
翠儿只咬着唇,瑟瑟发抖的单薄身子昭示着她此刻当真是怕极了眼前人。
陆如荣顿觉扫兴,一把推开了她重新躺回榻上,懒洋洋道,“去吧。”
翠儿如临大赦,赶忙捡散落在地上的衣裳为自己穿上,将那些斑驳的痕迹遮盖。
等到她穿戴整齐走出去时,床榻上的人翻了个身,背对她,隔着屏风邪笑开口:“给你半个时辰。回来便该喂饱本王了。”
“……奴婢知道了。”
府上侍女比小厮要多一倍,貌美的不在少数,却只有她得了怀王的青睐。
往日同她亲近的姐妹背地里骂她狐媚子,说她为了爬上王爷的床挣个名分,连脸都不要了。
自己明明是被迫的……
她环抱住手臂,伸长脖子望向清水居的方向。
四公子心善,待下人宽厚。
若是求到他,兴许自己能逃离这样的日子。
*
陆无恙将白姝仪送去锦心医馆的那日,镇上百姓有目共睹,他们因敬畏怀王之子的身份,明面上对白姝仪的态度也恭维了几分。
慧莘对此毫无所觉,在司空霁与陈席的刻意隐瞒下,她并不知晓自家小姐前几日经历了何事。
这些日子她精神还算不错,白天醒来会帮着司空霁晒晒药材,顺便借用厨房做几道拿手小菜。
姝仪到医馆的时候,往日里对她避如蛇蝎或面露鄙夷的人一反常态地同她搭起了话,“白小姐前几日受了惊吓,如今可好?”
“劳夫人挂念,姝仪一切都好。”她仍端着那副温婉纤柔的模样,柔声作答。
“我瞧着慧娘这几日精神不错嘛!她的手艺这些年都不曾变过,饭菜的香气盖住了医馆大半苦药味呢——”
瞧见两个小童后面的锦衣公子,妇人脸上立刻露出谄媚笑容,“呀,陆公子来啦。”
正欲同陆无恙多说几句话,妇人轻轻嗅了嗅,“什么东西糊了?”
姝仪倏然抬头,厨房半开的窗子飘出几缕薄薄的白烟,气味越发浓烈,隐隐瞧见火光。
这瞬间让她想到了十年前,那场险些将她与慧莘烧死的大火。
想到慧娘这几日都在厨房,她心道不好,提裙匆匆离开廊下。
思行与思意见自家公子紧随其后,急声道:“公子!您站在我们身后。”
姝仪越走越快,进了厨房却没瞧见慧娘的身影,只有不停咳嗽的陈席和司空霁。
陈席边灭火边掩住口鼻,说:“你快出去,这里我来收拾。”
司空霁那张清冷的脸上有好几道黑灰,耳朵红得厉害,“我弄的,我自己收拾。”
“诶你说你,怎么这么犟——”
陈席话拐了个弯,“白小姐?你怎么来了。”
慧莘不在这里,姝仪松了口气,却因陈席的目光有些进退两难。
她被呛得咳了好几声,眼圈通红,“我来帮你们。”
陈席摆手让她出去,“别进来,太呛人了。”
她没坚持留下来,留意着身后的脚步声,这般轻慢的脚步只会是陆无恙。
这样的场合,他绝不会坐视不管,总要施以援手。
姝仪掩住口鼻后退,思量间,对准丢在门口的擀面杖踩了上去,身子往后倒的同时,低低惊呼出声。
变故来得太快,思行与思意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嘴巴像是塞了颗大鸡蛋:“白小姐,当心!”
姝仪眼睫轻颤,意料之中地跌进浅淡药香气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