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刚登基不久,就任命端慧公主掌管内廷织造房。
有大臣觉得,一国公主就该有公主的样子,理应待在后宫或者公主府,学诗词歌赋,做女子典范,质疑皇帝把内廷织造房交给端慧的举动。
对此,端慧公主很是不屑,居然连夜跑到那人府外,用朱笔在大门上潇洒写下:“女子立世,何须困于后宅?织机亦可作疆场!”
皇帝闻言,在大殿笑得合不拢嘴,特地命人将大门保护起来,还允许百姓前往参观,给那提出意见的大臣气得跳脚。
端慧公主的话也让皇帝有所感触,他本欲让后宫妃嫔也选择自己喜爱的事务管理,没想到颐妃居然意图毒害太子,后宫很是混乱了一阵子,最终竟然连皇后也弃他而去。
再后来,他被太后和大臣频频催促充盈后宫、另立新后。尚沉浸在发妻离世的苦痛中的皇帝,实在烦心,就把母族最具势力的周氏女和李氏女晋升为妃,堵住一众劝诫的话语。将皇宫禁卫的统领权交予端妃,又特下令,允许惠妃钻研医术,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端慧公主深谙管理之术,织造房被她接手后,不仅效率质量极大提高,甚至有能力织造出额外的布匹服饰补给国库。
皇帝对此很受用。除此之外,端慧公主常在私下帮他周旋朝中大臣的关系往来,她所经手的事务,没有一样受到过质疑。朝野内外私下称她为“铁腕公主”,对端慧恭敬有加。
曾有外邦小国欲与昭华国和亲,求娶端慧公主,被皇帝一口拒绝——他的妹妹,婚事得要她自己点头。皇帝一直因为太后的偏心,觉得自己愧对了端慧,很早就下定决心要把昭华国变得强大,有足够的实力让端慧免受和亲威胁。
端慧曾经有过成亲的想法,她看中的驸马人选是个威武不凡,但出身平平的将军。
他对端慧走过救命之恩,在各种细节上都对端慧无微不至。
端慧完全沦陷了,她本就很少体会到母爱,其余人对她更多的是恭敬和顺从。唯独一人,心中有她。
端慧欢欢喜喜向高潋提出成亲请求,却被严词拒绝。
高潋觉得对方的家世配不上端慧,又觉得端慧的婚事应该留给能够带给皇帝助益的家族。
端慧不在意对方的家世,她喜欢他的纯粹和真诚。
为此,端慧第一次正面反抗太后,母女两的关系恶化到极点。
皇帝多次从中周旋,无奈没有任何效果。
高潋本就对端慧心生不喜,端慧如此决绝的态度,更惹得她厌烦。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那位将军送上了百越之战前线。
后来的事情就很明了了,百越一战死伤惨重,将军没有逃过劫数。
端慧得知消息后,把自己关在公主府整整七日。任何人都不见,就连皇帝也被拒之门外。
皇帝忧心端慧公主的状况,第八日他甚至准备好了破门强入。
出乎所有人意料,端慧平静地打开府门,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似乎和往常一样,又仿佛处处都不同。
从那之后,端慧对太后依旧尊敬,只是在听闻晏邃安即将率军攻打百越时,偷偷去了安王府。
待到百越一战大获全胜,晏邃安从战场归来后,端慧便时常与安王府往来。
晏邃安刚回京的前几年,状态一直很差。皇帝虽有命太医院众多医师前来整治,可效果极差。
端慧公主利用自己的人脉,在民间找到了神医,几次三番把晏邃安从鬼门关救回来。
皇帝欣喜端慧从萎靡不振的状态走出,却又嫉妒她对晏邃安反倒比自己这个亲哥哥更亲近。
久而久之,又有外部各类谗言,皇帝对晏邃安的态度急转直下。
对端慧公主的了解越深入,杨洛云就越敬佩她。端慧公主的能力,让杨洛云觉得自己找到了下一个值得争取的合作伙伴。
有了最佳人选,从皇宫离开的路上,杨洛云的嘴角一直上扬,看得白露也跟着愉悦起来。
马车缓缓在街道上穿行,两旁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整条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杨洛云掀开马车帘子,漫无目的欣赏着缓缓从眼前掠过的人和物。
“阿云,我昨日收到阿吉的来信,说苗素准备去滇南拓展营生。”白露看见不远处的一家银羽族首饰店,忽然记起那信笺。
杨洛云并不意外,这是她当初与苗素的约定。只是如今尚且不知的滇南具体情况,黑骊帮极有可能是段清昙所建,她需要确保滇南安全,才能放心让苗素前去。
“写信给阿吉,让他先请苗素等等。我回去也亲自给苗素写一封信,把目前情况知会她。”
白露点头,想到什么,又皱着眉问杨洛云:“我听闻皇帝将滇南作为封地给了安王?”
杨洛云知晓白露的担忧——滇南自归属昭华国后,向来都是由本地的政权和各个部族掌握大权,往来贸易更是可以让云岭部族与马帮自由管理。皇室对滇南和云岭十八骑的态度一直十分友好,如今云岭十八骑遭遇杀戮不久,皇室就急急把滇南封给皇家人,这么做势必会让滇南人多想。
“在我看来,让晏邃安负责滇南是最好的情况。”杨洛云将马车的杯盏取出,盛满水后,用指尖轻沾在桌子上写写画画,一边对白露解释:“滇南是昭华国天然资源最丰富之地,朝廷不会放心把控制权交给我们,迟早有收回去的时候。”
杨洛云在空白处单独写下几个名字,继续说:“太子和晏晦明都早有属于自己的封地,滇南不可能再被加在他们的名下,否则皇帝绝对睡不安稳。晏邃安虽然心思深沉,但这些时日和他相处下来,我觉得他是最合适管理滇南的人选——比太子更有谋略,比晏晦明更纯良。”
“纯良?”白露很不赞同杨洛云的评价。她始终觉得晏邃安深不可测,就他那奇怪的病症,指不定经历过什么可怕之事,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是简单的良善之辈。
杨洛云也没有想过,自己对晏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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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评价居然会有“良善”一词。可提起他,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并脱口而出的的确是良善。
或许是自己见过他独自忍受痛苦的一面,听过端妃和惠妃对他不同寻常的评价,更或许是那日自己情绪崩溃时他默默容许她拉住的衣袖,还有日常他对自己的态度……
杨洛云不想纠结在这个词语之上,她换了一种说法:“比起太子和晏晦明,难道你不觉得晏邃安是更好的原则吗?”
白露沉默,太子太过仁厚寡断,滇南靠近众多小国,把边境要地交给这样的人,恐怕许多部族百姓都会担忧恐慌;晏晦明是云骧府的仇人,自然不能让他掌管滇南;晏邃安虽说是闲散王爷,但他带兵打仗、战胜百越的军功是事实,加之知晓他并不想表面看这样简单,又与杨洛云是盟友。
综合考量,晏邃安似乎就是唯一适合的人选。
“先前提及的黑骊帮,我认为有极大可能幕后之人是姑姑。”杨洛云没给白露多余消化的时间,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和她说明。
白露闻言同样一怔,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着杨洛云轻松地说出这个惊人的消息,她完全不敢想象最初想到这个可能后,杨洛云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平复下来。
思及刚刚杨洛云对晏邃安的评价,她忽然猜到了某种可能,也暗自庆幸当时有晏邃安在杨洛云身侧。
“我原本想把玉京城的营生稳定下来、构建好属于我们的情报网再去着手处理滇南一事。”杨洛云轻轻叹气:“苗素的来信,突然提醒了我滇南的重要性。万一黑骊帮有其他打算,或者木铎又做出什么事情,我都不愿意看见。”
“你只管去做,玉京城这边有我。”白露伸手环住杨洛云,轻轻拍拍她的背。
“还当我是小孩呢。”杨洛云被她的动作逗笑了,想起小时候每逢自己遇到难过的事情,又不能告诉阿爹阿娘和姑姑时,白露都是这样虚虚地保住她,做出保护的姿态。
“在我这里,你一直都是妹妹。”一句话,让杨洛云忽然眼角湿润。
把白露送回买下的住宅,杨洛云回到安王府。
“老二要找的东西就是茶马玉符。”晏邃安将查到的消息告知杨洛云,同时也觉得诧异:云岭十八骑先前就遗失的半块,甚至杨帮主一直都在找寻的东西,居然会在老二手中。当年他只是个小孩子,甚至有可能还未出生。
杨洛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心下了然。云骧府这一场祸事,极有可能就是晏晦明明目张胆寻找茶马玉符的契机。
“殿下可否有前往滇南的计划?”杨洛云有些心虚,自己前几日还信誓旦旦说要留在玉京城,玉京城的事宜最重要,今日就变卦了。
“我正好也想与你商议这件事,滇南我得去走一趟。”晏邃安看出她表情的不自然,轻笑着缓解杨洛云的尴尬。
“这样最好,我还愁找什么理由让陛下应允,现在不就有一个现成的?”
“那便收拾收拾,我们三日后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