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谎。”
沈卿云手中的剑仍悬在半空,但剑尖已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栗,她几乎是本能地抗拒这个真相:“我不信。”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都快是个死人了,骗你还能有什么好处?”
唐二白抬眸,眼底是明晃晃的,近乎怜悯的讥嘲。
他冷笑着,索性将这肮脏的棋局彻底掀开:“在地牢时,我便知晓自己中了计!飞景剑里的东西早已被云家取出,那柄精心重铸后的神兵,不过是云家里应外合,不惜假装内讧,引唐家,甚至是崔家上钩的一个局。”
“唐九霄他比我更早看透了这局,他杀了所有守卫,故意在厢房放火,就是为了将所有人的视线牢牢钉在这把龙渊剑上。”
“与此同时,龙泉山庄因大火一片混乱,他假意与我结盟,把剑送给我时,早已趁乱盗走了那件真正至关重要的物事。”
“再后来,为了洗脱嫌疑,做得天衣无缝,他故意将你和你那好兄长引到我面前,甚至不惜亲身入局,诱我对他动手。”
说到此处,唐二白嗤地笑出了声:“唐九霄不仅骗过了你,骗过了胡绥,骗过了所有人,哈哈,也包括我。”
“你以为他对你能有几分真心?不过是因为你既能替他解毒疗伤,又是四时谷的人,那两册《素问》和《灵枢》,才是他这些年一直跟在你身后的真正目的。”
“从头至尾,你都只是他棋盘上最好用的一枚棋子——啊!!”
他未尽的话语化作一声凄厉的惨叫。
沈卿云手中的龙渊剑猛地递出,却不是刺向他的要害,而是狠狠贯穿了他的右肩,将其死死钉在了冰冷坚硬的青石砖上。
鲜血汩汩涌出,迅速漫延开来。
她俯视着他因剧痛而扭曲的面容,脸上再无半分波澜,唯有冷漠。
“说完了?”
她平静开口,仿佛刚才那瞬的颤抖动摇从未存在过。
“你……”
唐二白痛得浑身痉挛,再也发不出半个字,只能用怨毒至极的眼神死死瞪着她。
“是,即便他所言所行,步步算计,那依旧也改变不了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被父亲亲手抛弃的事实。”
她猛地拔出剑,带出一串血珠。
无视那几乎晕厥的痛苦,沈卿云用剑尖轻轻拍了拍他惨白如纸的脸颊。
“三百个响头,你大概是磕不完了。”
“无妨,换一种偿债的方式也好。”
就在沈卿云手中剑锋即将再度斩落,彻底了结唐二白性命之际。
一声沉重巨响,灵堂那两扇厚重的木门被猛地从外撞开,霍然洞开!
屋外,无数火把骤然亮起,跳跃的火焰瞬间撕裂浓稠的夜色,将门前照得亮如白昼,也将门内血腥的一幕无情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地上,满脸是血的唐二白被牢牢捆缚,肩胛处狰狞的贯穿伤深可见骨,鲜血早已浸透他半边衣袍,在地上洇开一大片暗红。
而他身旁,沈卿云一身素衣独立,衣摆乃至袖口皆溅满了斑驳的血点,手中那柄龙渊剑寒光凛冽,剑尖犹自滴血。
跃动的火光照亮她半边侧脸,那张原本清丽的面容此刻只剩一片死寂的空洞与麻木,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已燃烧殆尽,唯余灰烬。
云澈站在洞开的门口,被眼前这惨烈的景象震得呼吸一窒,难以置信地望向那个几乎被血色和绝望吞没的身影。
他几乎要认不出眼前这个煞气盈身,眼神枯槁的人,竟是初见之时,那名眉眼清澈,曾于剑庐中果断出手相助的率直姑娘。
“沈姑娘,收手吧!莫要一错再错!”
云澈压下心头震动,立即扬声劝阻:“我知你心中悲愤难平,但此人绝不能死在你手里!”
沈卿云缓缓转过头,染血的剑锋仍指着唐二白,唇边扯出一丝惨淡的笑来:“他亲手害死兄长,偿命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为何……连少庄主你也要拦我?”
“并非阻你报仇,而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你因此赔上一切。”
云澈语气沉痛,深吸一口气,自袖中郑重取出一封信笺:“这封信胡兄刚入庄时,便秘密交托于我之手。”
“他早已预料到此局凶险万分,恐有不测。特意嘱咐我,若他当真不幸丧命,便将其亲手交予你。”
沈卿云握着剑的手猛地一颤,剑尖一坠,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轻响。
那封信上的字迹是熟悉的清隽,行云流水,透着一股洒脱之意。
她几乎是扑上前去接住那封信。
指尖触及纸张的瞬间,眼眶酸涩得厉害。
沈卿云艰难地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寥寥数语,重如千钧。
阿云吾妹。
若见此书,兄已长逝。
莫悲,莫恨,莫为我沉溺仇海,徒损己身。
世间万般,唯你安然最重。
望你皎皎如月,清白于世。
兄胡绥,绝笔。
“皎皎如月,清白于世……”
沈卿云喃喃念着,泪水决堤般涌出,模糊了视线。
龙渊剑自她脱力的手中滑落,哐当一声,砸在冷硬的青砖上。
她捧着那张薄薄信纸紧紧贴在胸口,踉跄后退几步,几乎站立不稳。
胡绥所期盼的,绝非是她不惜折损自身,去替他手刃仇敌。
“已经到了这般境地。”
沈卿云嗓音含着哭腔,不住地摇头否决:“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眼下收手,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云澈见状,急忙上前几步,意图稳住她几乎崩溃的身形,防止她做出更激烈的举动。
就在此刻——
灵堂侧面的窗户轰然破裂!
木屑纷飞间,数道如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疾掠而入,动作快得只余残影,精准地直扑向地上气息奄奄的唐二白。
云澈脸色骤变,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他只来得及伸手将心神俱碎,神思恍惚的沈卿云猛地护向身后。
为首的黑影一把捞起浑身是伤的唐二白,另一人几乎同时反手射出数点寒芒,直取沈卿云面门,攻势刁钻狠辣,逼得云澈不得不格挡闪避,护着人连连后退。
待他挥袖震开暗器,再定睛望去时,那几名黑衣人已带着唐二白,迅速消失在破裂的窗口之外,只留下一地狼藉和灌入灵堂内连绵不绝的冷风。
云澈并未下令追击。
近日与唐家暗卫屡次交手,他又怎会认不出那鬼魅般的身法与默契的配合。
确是唐家人无疑。
灵堂内,霎时间重归死寂,唯闻窗外风声呜咽。
沈卿云失魂落魄地立于原地,泪痕未干,面色苍白如纸,脚边那摊尚未干涸的血迹刺目地晕染开来,冲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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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澈望着她,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歉疚,终是化作一声轻叹,语气恢复了一贯沉稳与疏离:“沈姑娘,节哀。胡兄之死,我龙泉山庄必会竭力给你一个交代。”
“然则,你重伤唐家嫡系,此事千真万确,恐难善了。为保你周全,免生事端,恐怕……要暂时委屈你了。”
他略一挥手,两名护卫应声上前,态度虽不算粗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看守意味,一左一右,立于沈卿云身侧。
沈卿云没有丝毫反抗,甚至没有任何反应。
她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失了魂似的,手中紧紧攥着那封书信。
在真相与遗言的双重冲击下,她所有强撑的恨意与力气仿佛都被彻底抽空,只留下无边无际的茫然。
她究竟算什么呢?兜兜转转,挣扎反抗,甚至不惜双手染血,最终却连兄长的仇都未能亲手了结。
甚至,直至此刻,她才恍然惊觉,那将兄长推向死路的真正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唐九霄。
她在心底反复咀嚼这个名字,齿间仿佛都漫上血腥气。
短短七日,像是过了一辈子。
彼时与他耳鬓厮磨,倾心相付时,她又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这般怨毒地,近乎诅咒般地,一遍遍默念这个名字。
沈卿云最终被带离灵堂,软禁于一处偏僻院落,表面看守,实则却是密不透风的保护。
与此同时,唐家院落。
唐二白被悄无声息地送回。他身上多是皮肉伤,虽失血不少,看着骇人,但经随行大夫紧急处置,便已无大碍,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伤口甫一包扎妥当,甚至来不及换下那身血污狼藉的衣袍,便有侍从悄步而入,低声通传。
家主请他即刻过去。
唐二白听了,心头却没多少暖意。
自己身处囚牢,生死一线这段时日,这位父亲从未现身,甚至连一句关切的问询都未曾有过。
如今他刚脱险境,伤痕累累,对方却连片刻喘息之机都不愿给予。
他知道,父亲和母亲多年感情疏淡,仅仅维持着面上的相敬如宾。
再加之近年来,因崔家势大,屡屡试图插手蜀州事务,两家暗地里冲突摩擦不断,就连面上这点可怜的体面早已摇摇欲坠。
他早已不敢奢求父亲能待他如待唐九霄那般纵容和关注。
可人心,总归是肉长的。
偶尔,他也会难以抑制地生出那么点微末的期待。
期盼从那喜怒无常的父亲身上,得到那么一丁点,真正属于父子之间的温情。
而非永远冰冷的算计与权衡。
唐二白强忍着肩上剧痛,步履略显虚浮地穿过寂静的院落,终是停在那道低垂的,缀满珍珠的华美珠帘前。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未降临。
率先闯入耳膜的,是棍棒重重击打在皮肉上的沉闷声响。
一声,又一声,节奏冷酷而稳定,间或夹杂着极力压抑却仍泄出的,破碎的闷哼。
那受刑之人显然已是进气少,出气多。
唐二白心下惊疑,掀帘绕过那面屏风。当看清地上那血肉模糊的身影时,他霎时间如坠冰窟,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是唐九霄。
那不是父亲最为看重,甚至时常纵容的儿子吗?
究竟犯了何等大错,竟招致如此酷烈的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