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一杆子把太医院院判发配给小丫头当下手了。
院判偷偷抬眼去瞧梁大总管,他是不敢轻易回话的。
梁大总管的面子里子一点都没留下,此刻却一点都瞧不出神情里有哪些不对来,也跟着笑道:“姑娘思量周全,院判快些去吧,咱家还得等着向陛下复命呢。”
沈丁又一伸手,请梁福寿到一旁耳房歇一歇,好声好气道:“总管这边请。”
徐院判这下是真的服气了,宫里的多少风言风语,为了封后这颗金宝,又出了多少风波腌臜,后宫里的娘娘们头都快要打破了。
谁都没想到,后位竟然落到了北疆连大姑娘手心,也谁都不曾想,人家连大姑娘根本不稀罕这颗金宝!
瞧瞧北疆这挺直的脊梁,多么硬的骨头,真真是龙子凤孙,旁人真是比不得。
徐院判这下心服口服地跟着进去了,心里是一点嘀咕也没有了,他虽然是给小丫头当捡药材的,可梁大总管可是连宫门都没进去!
犬槐正在给主子捡药材,见了徐院判,头也不抬,只当没他这个人。
好在徐院判是个机灵的,一点也不曾说些惹人烦的话来,犬槐也容忍他在一旁站着了。
徐院判不止机灵,还有门路,早知道连大姑娘身边的四个掌事的姑娘,都是镇北王亲自培养的,那可都是上过战场的、身上有军功的!
这皇后娘娘进宫前,宫里的老人都赚的盆满钵满。
别的不说,不少人都花了不少银子,只为了探听这娘娘的只言片语,要是娘娘真的掌管宫务,他们也好在这宫里的第二尊大佛手里讨生活啊!
徐院判跑了这一趟,一天下来真是见识了不少,瞧瞧凤仪宫里的众人,气势肃然,忙而不乱。
不禁感慨,人家皇后娘娘,不愧是有底气冲着陛下甩脸子的,连禁卫都是自己带进宫的。
往日里,宫里的哪个不得宠的后妃,生了病也得熬着,别说太医了,就是太医院学徒也不见得能指使动一个,生死全看命。
可人家皇后娘娘,把陛下的脸都扔地上了,陛下上赶着嘘寒问暖,人家都不稀罕!
徐院判站在犬槐旁边,盯着她捡出来的药材看,他还得向陛下回话呢。
寝殿里。
青葛伸手给山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轻声道:“我在这收拾就行了,晚上的药和晚膳,你先去盯着?”
山桃点点头,轻声细语地答应了一句,“成,人生地不熟的,我得先去盯着,不然,咱们再稀里糊涂着了道。”
山桃眉眼弯弯,瞧着是个好性子的,实则是她们几个里骨头最硬的,最是泼野凶悍。
连襄吃了蜜饯,嘴里还全是苦味,迷迷糊糊,耳边尽是山桃分析药方的喁喁细语。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山桃清亮的声音,在连襄耳边渐渐褪去,变成了某个熟悉的低沉平缓的嗓音,耐心地哄着她。
“现在的方子药性温补,正好合着你如今的病情。乖,吃了药就睡吧,我守着你。”
是赫连昱的声音。
仿佛赫连昱此时正脸色沉沉,一言不发地坐在连襄床榻前守着她。
连襄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都在疼。
赫连昱从不对连襄生气,他的怒气从来都是冲着自己,向来沉默寡言的人,把连襄的痛苦放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折磨自己。
连襄彻底睡去前,脑海中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念头,和对赫连昱的许诺。
赫连昱,你不要着急。
我答应过你的,我不会这么快……去见你。
她没有说谎。
如果连襄早早去见赫连昱,赫连昱的眼眶一定会烧得通红,连襄说不定要哄上十天半个月都哄不好。
青葛自己也比山桃好不到哪里去,一边轻手轻脚地收拾众多装首饰衣裳的箱子,一边不住地给自己擦汗。
沈丁从外头来,提着裙角,先凑过去看了一眼榻上的连襄,这一看,便定在了那里。
青葛正想问问外头如何了,沈丁是她们几个里头身手最好的,行兵布阵,无一不精。
连襄的亲卫都是以沈丁为首。外头的亲卫都得安顿好了,日后的凤仪宫,就是飞虫都不能飞进来一个。
青葛正想和沈丁说话呢,就见沈丁像是被神仙法术定在了主子的榻前似的。
沈丁从外头来,她手上还不曾收拾过,不干净,此刻从身上掏出锦帕来,这帕子是专程预备着给连襄用的。
沈丁天生神力,此刻用上了十成十的小心,给连襄擦去了脸上的泪痕,这才抬脚到青葛身边来。
青葛在寝室的另一头,和连襄隔着远远的距离,两个人怕吵醒了主子,只敢用气声说话。
青葛没忍住,再稳重的人也不禁心口泛酸,“唉,主子哪里受过这种苦。”
沈丁没叹气,眉目间也都是愁苦,恨恨地骂道:“该死的皇……”
青葛赶紧伸手把沈丁的嘴捂住了,拉着沈丁出去了。
青葛赶紧道:“你是我的祖宗!祖宗,主子给皇帝脸子看,那是情势所迫,咱们主子就是上赶着把脸送到皇帝脚底下,他难道就能放过咱们北疆了?主子这才骄横些,出口恶气,也护着自己罢了。”
沈丁这回才叹了口气:“我背诗行了吧?该死的歹命鬼!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青葛哭笑不得,沈丁这恨不得书上的字都变成绣像的人,书没读几本,也开始文绉绉起来。
青葛劝道:“反正你听话啊,北疆现在步履艰难,咱们不能给主子再多惹麻烦了,主子要烦心的事还全都没完呢。”
数月前。
北疆。
西羌来犯,镇北王连明赫和赫连昱兵分两路。
按理说,这样的战事一年总有几次,并不算紧急万分,可连襄心里七上八下,半夜睡不着,坐在母亲的书房里看沙盘。
镇北王连明赫,又称镇国大将军,战功彪炳,赫赫有名。
沈丁匆匆来报:“西羌和柔然的几个部落联合起来,截断了咱们的粮草,大将军如今困在断云城里了!”
想到数日前京城派来的援兵就该到,如今却迟迟不到,连襄不能不多想。
连襄果断道:“点兵,我要去断云城。”
话音刚落,外头都忙起来了,众人火急火燎,这闹哄哄的场面,却被推门而来的人打断了,“襄儿,不可胡闹。”
是镇北王王夫。
连襄手中提着剑,闻言,冷声问:“王夫的意思,是我不该去救母亲?”
连襄此时心中本来就尽是恨意,京城断了北疆的后路,王夫作为京城派来的探子,连襄怎么可能会给他好脸色?
连襄现在就恨不得提剑将这个满口胡话的男人活剐了。
镇北王王夫,他如今心中忐忑,却强撑着脸面,不肯承认自己被大女儿吓住了,“你的身子向来体弱,又不曾上过战场,贸然前去,不是添乱吗?听话,把兵符给爹。”
沈丁抱着怀中剑,忍不住笑了,“王夫这话好生滑稽,这兵符又不是三岁小儿的糖葫芦。王夫难不成,是把主子当成三岁小儿了不成?”
连襄嗤笑了一声,懒得和自己这脑袋糊涂的亲爹分辩,“沈丁,我出城后,王府和城中事务,就全交给你了,不许叫人闹出一点乱子来。”
沈丁的面色一扫刚刚的嗤笑之意,神色肃然,低头应诺,“是。”
“你!”
镇北王王夫虽然年纪上来了,面容还算清俊,此刻身着一身青衣,却不显得沉着俊美,亦不仙风道骨,反而添了几分阴沉毒辣。
镇北王王夫气急败坏起来了:“你!无父无君!简直无法无天!”
“君父?”
正要出门的连襄,这两个字在舌尖上滚了一遭,扭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盯着镇北王王夫看了一会。
直把镇北王王夫盯得心下毛骨悚然,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连襄的神色轻慢,漫不经心的语气里还有几分阴沉,“镇北王从前是我祖父,如今是我娘,我娘是君。而我连襄,就是镇北王府的世子,也是你的君,王夫……认不认自己的主子?”
老镇北王是太宗的亲弟弟,母亲的亲事便是太宗赐婚。
照理说,镇北王连明赫的身边,正经的位置只有一个,就是“王君”。
可王夫这人不得连明赫的喜欢,只能呆在“王夫”的位置上,一呆就是这么多年。
母亲作为镇北王,不曾三宫六院,这王夫却不知感激,头脑不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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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日想着摆谱,竟然妄图拿捏连襄。
连沈丁都忍不住嘀咕,她们主子性子刚烈,万不可能给王夫这个一年到头见不着几回的“生父”面子。
更何况是这样军情紧急的时候,竟然妄图叫主子交出兵权?
青葛正在给自己的马挂马鞍,听见了这阵子的动静,没忍住啐了一口。
“大将军在前头风里来火里去,如今困在断云城,他不说为大将军焚香祷告,也得夹起尾巴做人!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一个刀都提不动的弱书生,竟然也想夺权?”
沈丁留守,山桃这回也得跟着去断云城,这时候为了给连襄备药,正忙得团团转。
山桃想起王夫也是恨得牙痒痒,狠狠道:“他也不动动脑子,王府上下什么时候轮得着他来做主了?别让我见着他!”
犬槐话最少,这时候早就收拾好东西了,只等着主子发话,听了山桃的话,跟着补充了半句,“别把他毒死了,留一口气。”
青葛没忍住笑了一声,“这王夫也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从前躲在后院也就罢了,好歹不给人添堵。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竟然先想着弄权弄鬼。”
连襄这时候才赶来了,急匆匆地上马,临行前,还不忘叮嘱沈丁,“连昭的院子,不许他去。王夫病了,叫他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病,一只虫子都不许他见。”
连襄自幼体弱,镇北王如珍似宝养了多少年,这时候千里奔袭,也顾不得身子了。
好在连襄习武的底子是好的,也算是自幼习武,从小在沙盘里打滚长大的。
千里奔袭,众人半分都不敢松懈。
别说连襄疲累,就是犬槐这样的好手,都是强撑着精神。
众人一点都不敢歇,快马加鞭地赶往断云城,断云城不能被破,北疆防线不能毁于一旦。
连襄抓着手里的缰绳,紧紧地咬着牙,心里将漫天神佛求了个遍,风刮在脸上混着雪花像刀子一样锋利。
连襄骑在马上,想起前些天还在府中和众人煮古董羹吃,欢笑声里,众人感慨,今年是个丰收年,北疆平安,异族都被打得服服帖帖。
众人皆在暖阁里吃锅子,没人想着叫王夫,王夫他瞧不上北疆人的做派,总觉得粗鲁不堪,众人也瞧不上他水桶都提不起来,还要红袖添香的风流做派。
刚来北疆的王夫还装得像模像样,连明赫虽然只把他当成从京城得来的赏赐,却也不曾给过他难堪。
可自从两个女儿出生之后,也不知王夫是想着父以女贵,还是有了旁的依仗,竟然试图“以夫为纲”掌控连明赫。
被连明赫教训服帖了以后,还试图另辟蹊径,拿经书和女训来“教化”连明赫,里头就有“红袖添香”一条。
这可真是王夫妄想了,整个北疆,当门立户、伸手能把他拍到地上去的女子多的是,愿意扮作“软弱可欺”陪他玩家家酒的的女子还真找不到。
霍将军是母亲的亲卫长,几乎大半生都是和母亲一同马上征战,也是母亲麾下最受信任的副将。
霍朝雍举着酒杯,一边大口喝酒,一边还像是把连襄当小孩子一样,顺手给连襄擦了擦脸上的汗,大笑着朗声道:“说不准咱们北疆哪一日,就再也不会烧起来战火了。”
霍朝雍怀里的锦帕就是给连襄备着的,论起来,连襄是被霍朝雍抱大的。
镇北王王夫不待见她是个小丫头,回回见了连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好像连襄占了他不存在的儿子的世子之位似的。
王夫还以为连襄看不出来呢!
连襄忍不住拍霍朝雍的胳膊,用力地试图推开他,语气嫌弃极了:“啊,你的帕子上都是酒味!”
霍朝雍一身蛮力,手臂上头的肌肉虬结,硬邦邦的,到最后只让连襄手酸。
霍朝雍身量极高,性子狠厉,面相凶极了,整个襄阳城里,就没有孩子不怕他的,可霍朝雍对连襄却脾气好极了。
霍朝雍宽肩窄腰,在哪呆着都极有压迫感,此时却在连襄身旁小声哄道:“哎哟,小祖宗,乖,不擦汗怎么行?是我的错处,酒味叫你闻着了,我不喝了行不行,我哪敢给你用不干净的帕子?”
其实霍朝雍自己是滴酒不沾的,这都是他给连明赫倒酒沾上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