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相宜花了半个月时间,才勉强绣好一张金丝攒牡丹的手帕。她兴致勃勃地拿给木琴看,满心期待着她的评价。
木琴盯着那歪歪扭扭的针脚端详半晌,最终还是违心地夸了几句:“郡主许久未碰针线,能绣成这样已很不容易了。”
“真的吗?”郑相宜将手帕与自己平日用的罗帕比了比,总觉得上面的牡丹花瓣略显呆板,线条也粗糙了些。
可这确实已是她反复尝试后最好的一幅了,至少还能看出是牡丹。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低声嘀咕:“也不知陛下会不会喜欢……”
其实她原本是想为陛下做一件中衣。中衣只需按尺寸裁剪缝合,不必绣什么花鸟图案,按理说更简单。可转念一想,中衣是贴身穿的,若针脚不够细密平整,只怕穿着并不舒适。
犹豫再三,她还是退而求其次,选了这条只需绣花的手帕。
“郡主要将这幅手帕送给陛下?”木琴眼神有些异样地望着她。
郑相宜点头:“是呀,我上回答应过陛下的。”
木琴犹豫片刻,轻声劝道:“郡主不如换样别的……这手帕,怕是不太合适送给陛下。”
“为何不合适?”郑相宜不解,“你方才不还夸它绣得好吗?”
见她一脸懵懂,显然不知女子送男子手帕有何深意,木琴只得低声解释。原来在民间,手帕常被用作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
郑相宜前世虽与封钰成过亲,却从未为他绣过手帕。封钰向来以奇珍异宝相赠,讨她欢心都来不及,她自然也无从知晓这民间风俗。
“当真不能送么?”郑相宜惋惜地轻抚帕上牡丹,语气闷闷的。
木琴默然。民间习俗宫中未必遵循,她只是担心郡主平日就与陛下过于亲近,若再送上这手帕,落在旁人眼里,只怕会惹来非议。
郑相宜却自言自语道:“我视陛下如父,女儿孝敬父亲,总没什么不妥吧?”
这么一想,她便觉得心安理得,不再理会木琴的忧虑,只等着陛下今日过来时,找个机会将手帕送出去。
近来陛下似乎格外忙碌,终日留在紫宸殿处理政务,不像从前那般常来她宫中。
郑相宜原以为是那日自己说错了话惹他不悦,可陛下待她的态度却一如既往,她每次去紫宸殿,从未被拦下过,只是即便进去了,他也大多埋首公务,与她说不上几句话。
郑相宜虽性子任性,但见他眼带倦色,也就渐渐减少了去打扰的次数。算起来,到今天已有将近三日未见过他了。
她本以为还需再等些时日,不料刚用完晚膳,陛下就来了。
郑相宜惊喜地迎上前,眼巴巴望向他。封决唇边带着淡淡笑意,自然抬手轻抚她的发顶,温声问这几日做了些什么。
她立即取出那方精心绣制的手帕,献宝似的捧到他面前:“陛下您看,这是我才绣好的手帕,您喜不喜欢?”
封决一眼便看出那牡丹针脚生涩,显是出自她手,并未多想便收了下来,含笑夸赞道:“这牡丹绣得生动,相宜果然心思灵巧。”
郑相宜眉眼弯弯,见他修长的手指轻攥着那方手帕,心底顿时如小鹿乱撞,雀跃不已。
她身上从头到脚都是陛下送的东西,如今陛下身上终于也携带着她做的手帕了,不知道陛下用它擦手时,会不会第一时间想到她。
封决显然不知她心中千回百转,坐下来才说明自己来意。
“朕听闻过几日菩提观有场文人集会,不知相宜可有空陪朕出宫一观?”
“文会?陛下何时对这种集会起了兴趣?”郑相宜向来不喜欢那些文人集会,不过是一群徒有其表的腐儒聚在一起高谈阔论,这有什么好看的?陛下注重实务,照理就更不屑去看那什么文会了。
封决解释:“前段日子处置了一批官员,如今朝中空缺不少职位,朕便想去文会上看看,或许能发现些可造之材。”
郑相宜自然知晓这是何因,沧州知府虽是地方官,可能在陛下眼皮底下瞒天过海,自然是朝中有人牵手。
陛下此回下手极狠,将朝中与沧州知府有所牵连的官员连根拔除,而这其中也有不少是属于封钦的势力,因此封钦才会气得昏过去。
她并未多想爽快应了下来,她自己也是很喜欢和陛下微服出宫,体验民间生活的。
到了文会那天,两人便打扮成寻常贵族模样,带着仆人装扮的桂公公来到了菩提观。
往日幽静的菩提观今天格外热闹,除了前来参加文会的书生,郑相宜还看到不少夫人小姐,皆打扮得十分精致,含羞带怯地站在外围朝里张望。
郑相宜初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进场内才想起来,这文会不止是一个文人扬名的好场合,更是各家择婿的好时机。
每回春闱过后总少不了榜下捉婿的热闹,可科举三年才一次,年轻未婚的举子更是少之又少,那些未捉到佳婿的人家,自然把目光放到旁处,而这文会云集才俊,正是物色良配的好地方。
郑相宜与封决并肩站在树下,隐约听见场地中央传来一阵激愤慷慨的声音。正在发言的似乎是位颇有才名的公子,附近不少姑娘听得眼中异彩连连,频频点头。
“他倒是紧跟时事,竟敢以沧州知府贪污一案议论吏治,胆子不小。”郑相宜原本只当是陪陛下出游凑个热闹,听着听着却渐渐投入进去。
封决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试探道:“此子是太仆寺卿杨望之孙,素有才名,相宜觉得此人如何?”
“不值一提。”郑相宜神色淡淡,轻嗤一声,“尽是空谈,毫无实用。”
她自幼被陛下带在身边教导,论起政见见识,自然胜过这些未曾入仕的书生。
封决唇角微弯,并未接话。此人原也不在他选中的名册之内,只是恰好撞上,相宜又主动多说了两句,他才顺势询问。
那点虚薄的才名骗骗旁人也就罢了,若是入仕则毫无用武之地,如何能在他走后护住相宜?
何况他虽有心为相宜择婿,最终看重的仍是相宜的心意,若是相宜不喜,哪怕再有才华他也不会同意。
就在这时,那书生批判完沧州知府,话音一转:“再如德仪郡主,性骄奢淫逸,不下于那沧州知府。陛下却宠信有加,听之任之,实令某昼夜忧虑。”
郑相宜脸色瞬间铁青:“本郡主何时骄奢淫逸到能与贪官相提并论了?”
她的用度皆从陛下私库支出,从未如沧州知府那般欺压百姓。若说她生活奢靡倒也罢了,怎就至于“骄奢淫逸”?
封决脸色比她还难看,冷冷咬牙道:“此子该杀!”
桂公公也气得不轻。郡主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多么漂亮可爱,这人简直有眼无珠!
“气死我了!”郑相宜愤愤地挽起袖子,暗自庆幸今日来了这一趟。否则,还不知这混蛋要往她身上泼多少污水。
真是文人一张嘴比刀子还锋利。
封决并未拦她,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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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她一起走下去。相宜既有心教训这杨家子一番,他在旁看着相宜大展身手便是。他亲手带大的相宜,岂会斗不过这文弱书生,无论发生什么,他始终还有他为相宜兜底。
郑相宜怒气冲冲拨开人群,正要挤进场中,忽听一人扬声道:“杨兄此言差矣!”
一位清秀公子挺身而出,朗声辩驳:“德仪郡主自幼受太后娘娘教养,陛下奉太后遗志继续抚育郡主,实乃仁孝之举。况且郡主虽得恩宠,却从未倚势欺民,怎能与那沧州知府相提并论、妄断‘骄奢淫逸’?”
郑相宜脚步一顿,望向那为她辩白的清秀公子,眼中怒意稍缓,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错,这人倒还有些见识。
谁知那杨家子仍不依不饶,高声反驳:“陛下仁孝自是不假,可郡主岂能仗此恩宠骄纵恣睢?她平日用度之奢,甚至远超诸位皇子公主,这难道也是应当?”
郑相宜听得咬牙切齿,好个杨家子,竟这般没完没了地诋毁于她!
她索性立于人群之外,扬声道:“本郡主是吃你家米了,还是花你家的钱了?容得你在此胡说八道!”
清亮的话音落下,周遭嘈杂顿时一静,众人纷纷退开让出一条路来,露出当中如众星捧月般昂首而立的郑相宜。
那杨家子霎时脸色惨白,嘴唇哆嗦起来。
郑相宜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衣袖,昂首阔步向前走去,所经之处,人们无不纷纷避让。
“继续说,”郑相宜行至他跟前,身高虽较他矮上少许,目光却举高临下,“本郡主哪里让你觉得骄奢淫逸了?”
杨家子腿脚发软险些跪下,他方才是脑子发昏了才敢拿郡主来扬名,还正巧叫郡主给听见了,谁不知道这位的霸道连皇子都退避三分。
郑相宜冷哼:“废物!”
说罢,她转身面向这群嘴烂的文人,目光所及之处无人不垂目躲闪,唯有她居高临下,气势逼人。
“本郡主能得陛下恩宠是我的本事,尔等倘若艳羡,不如多想想该如何为陛下分忧解难,总好过在此信口开河,桀桀犬吠!”
郑相宜一向知晓自己在文臣口中的声誉不好,就算她什么也不做,只要陛下宠爱她,就永远少不了人羡慕嫉妒。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安分守己,不随性活得潇潇洒洒?
名声算什么?能拿到手的恩宠才是实在的,即便那些人在看不惯她,见到她时不也只能俯首跪拜,高呼一声郡主。
“再者,我郑相宜乃是陛下亲封的德仪郡主,本郡主为人如何陛下又岂会不知,当众议论皇亲国戚,你们有几个狗胆?”
她与陛下虽无血缘关系,可却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女,平阳侯之女,是实实在在的皇亲国戚。
杨家子战战兢兢地抱拳:“郡主,是杨某言行不当,望郡主恕罪。”
“恕罪?”郑相宜微微一笑,“本郡主或许能大方饶了你的命,可陛下却不一定。”
也就是这杨家子太蠢,朝中看不惯她的人那么多,哪个敢说到人前给自己落下口实,是怕陛下杀的人还不够多了?今天即便她与陛下没来这文会,明日这杨家子的发言也会呈到陛下桌案上。
这杨家子敢当众恶言,真不知是小看了她还是小看了陛下。
杨家子顿时腿软地跪在地上了,脸色惨白地往她来时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目光如刃地盯着自己。
四周“扑通”跪下一大片,一时间整个道观死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