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相宜心里莫名地漾开一丝甜意。她忽然发现,一向威严持重的陛下竟也会流露出这般别扭的模样,就像云端之上的神祇步下凡尘,只为在她面前露出一点鲜为人知的破绽。
不仅是欢喜,更是有一种隐秘的得意悄然蔓延。
她故意撇起眉,苦恼地望向篮中琳琅满目的布料,嘟囔道:“这可怎么办呀……也不知道陛下喜欢什么颜色……”
陛下依旧端坐不语,姿态沉稳如山。可郑相宜悄悄一瞥,竟在他耳廓捕捉到一抹极淡的薄红。
“陛下……”她嗓音软得能掐出水,不依不饶地拽着他的衣袖轻轻摇晃,“您喜欢什么颜色,告诉相宜嘛。”
封决身形绷得笔直,坐姿依旧纹丝不动。郑相宜见他不理,轻哼一声,得寸进尺地整个人缠上去,抱住他的手臂,宛如一株柔韧的藤蔓。
“陛下当真不想要吗?您不说话,相宜怎么知道您的心思?还是说……您不好意思啦?”
她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又涌了上来,一双明眸亮晶晶地直盯着他,非要逼他亲口承认不可。
封决只觉得手臂上挂着的温软身子像只撒娇的小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如小火苗般在心口窜动。他抿紧嘴唇,越发不肯开口。
“陛下!”郑相宜嘟起唇,仰起小脸直勾勾地望进他眼里。
封决微微垂下眼睫,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成何体统。”
可郑相宜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软化了。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否认,几乎是默许了她一切大胆的举动,无声地纵容着这份亲近。
“那也都是陛下惯出来的!”郑相宜轻哼一声,转身便从篮中拣出一块她早就看好的青色绸缎,递到他眼前,“您瞧瞧,这个颜色合不合适?”
封决目光落在那片青料上,微微颔首,语气依旧矜持:“尚可。”
“我就知道您会喜欢。”郑相宜笑意盈盈。她一直觉得,再没有比青色更衬陛下的颜色了。
他就像积石之玉、列松之翠,清贵朗澈,郎艳独绝。即便不做皇帝,他也该是那般名动天下的如匪君子,微微一笑,便足以令人心旌摇曳,难以自持。
郑相宜几乎贪恋地望着他清峻的侧脸。封钰虽与他容貌略有相似,却远没有这般经岁月沉淀的温淳与深沉,似幽潭静邃,让她怎么看,也看不够。
封决无奈地垂目,低声问:“可是看够了?”
“不够!”郑相宜理直气壮地摇头,“我就是看不够啊,陛下难道连这个也要管着我吗?”
前世陛下走后,她也只能看看封钰那张与他相似却远不及他的脸了,真不知道他离去后那四年她是怎么熬过去的。
封决失笑:“哪有姑娘家家,整日盯着男子脸看的?”
“因为陛下好看啊。”郑相宜说得坦荡,眼底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钦慕,“我就没见过比陛下更好看的男子了,反正我都叫您一声‘爹爹’了,您就让我看看又怎么了?”
女儿喜欢亲近爹爹,多正常啊!
封决被她这大胆的话一噎,面皮忍不住发起热。相宜究竟是何时变得这么大胆了,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实在是……
一定是他哪里教养的不太妥当,好好的相宜可不能被他养成个轻浮的性子。
他缓缓挺直脊梁,侧脸望向她,脸色显得有些严肃:“这种话可不能随意说,更不能叫别的男子听去。”
郑相宜:“我只对陛下说。”
她依赖地将脸颊贴在他臂膀上,抬起湿润的眼眸,柔软地望着他。
封决眼眸微动,“对朕也不能这么说。”
郑相宜不懂:“为什么?”
“因为朕是你的长辈。”他声音微沉,“这些话你只该对你未来的夫君说。”
尽管相宜不知一次说过不嫁人,可封决心里始终觉得那不过是孩子气的话,或许只是她至今还未有能看得上眼的小郎君,可将来总是会有的。
他还是希望相宜能嫁一个合适的夫君,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世,不至于在他离开后无依无靠孤身一人。
郑相宜:“不会有比陛下更好看的人。”
“你还小。”封决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声音温和,“将来会遇上更好看的小郎君,而朕已经老了。”
郑相宜反驳:“您才不老!”
她从他手臂上抬起脸,认真地注视着他,“为什么您总要说自己老了呢?您如今也才三十三岁呀,若您这叫老,那朝中那些白胡子老臣岂不是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
封决微微摇头:“若是封钦争点气,朕或许如今已是祖父辈的人了,不像相宜豆蔻梢头,风华正茂。”
“可您也只比我年长了十八岁!”郑相宜眼圈泛红,眸子里漫上湿润的雾气,“不过十八年而已,我现在已经赶上来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不想再听他一遍遍地强调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就好像他在与她之间手动划了一道鸿沟,逼她望而却步。
封决陷入沉默。
郑相宜倔强地不肯退让,“不管您多少岁,是年轻还是苍老,是健康还是疾病,我就要一直陪在您身边,死都不离开!”
封决眼神倏地扫过来,墨色的眸子如浸在寒潭中,骤然散发出凛冽的凉意。
“相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郑相宜仰起下巴,“再说一遍我也不怕,就算是死……”
封决忽地站起来,面色冷峻:“朕养了你十年,难道就是教你这般整日把死挂在嘴边的?”
他气愤不已,甚至控制不住攥紧了手心。相宜怎么能这样毫不在乎地将“死”字挂在嘴边,他那么希望她好好活下去,甚至连夜里都在精心筹划如何才能更好地护住她,好让她在自己走后仍能得一世安稳。
可她却丝毫不顾及他的良苦用心,不懂得珍惜自己。封决想对她发火,可看见她那硬着脖子绝不认错的倔强模样,瞬间便失去了力气。
是他的错,是他没教好相宜。
他俯下身,手掌轻轻捧住她的脸,“不准再随便说‘死’这个字了,相宜,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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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属于你自己的,没有谁比你更重要。”
他语气温柔醇和,目光中带着无奈与怜惜,好似手中捧着的是举世罕见的珍宝。
郑相宜睫毛轻颤,一滴泪珠子落下来。她咬住唇,声音哽咽:“可是除了您,没有人觉得我最重要。”
前世封钰迎贵妃入宫后,父亲“苦口婆心”劝她要大度,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贵妃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她去。
她很委屈,那时便想如果是陛下的话,他一定会哄着她,对她说是封钰对不起她,她没有一点错。
可是没有陛下了。
郑相宜投进他怀里,紧紧揽住他的腰,巴巴地道:“只有您疼我,爱我,我只要您。”
封决束手无措地僵在原地,半晌才缓缓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肩背,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
他真的能放心将相宜交到旁人手里么?
他心中知道那个答案。
……
回到紫宸殿,封决便在案前陷入了沉思,相宜这般依赖他,他心中既欣慰,也有些不安。
他担心自己走后,再没有人能像自己这般护着她,她性子倔强又是丝毫不肯对人低头的,必定会受到一些委屈。
他缓缓阖上眼,想着相宜的笑脸,哭脸,委屈的脸,又想到与她之间巨大的年龄差距,忽然忍不住重重捶在桌案上。
为何他与相宜要相差了如此大的岁月,他富有四海权掌天下,无所不能,却偏偏对这点无可奈何。可若非他比相宜年长了那么多,又怎能精细地呵护她,将她捧在手心里亲自养大?
相宜从到他手里的那天,便再没受过任何委屈。他一想到自己亲手娇养大的小姑娘会在自己走后受人欺负,便忍不住一腔怒火喷涌而出,想将那人碎尸万段。
桂公公被砸在桌上的巨响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地不敢动弹,直到听见陛下叫他。
“你觉得,朕要如何做才能护住相宜,让她在朕走后不至于受欺负?”
桂公公呼吸都快滞住了,陛下您正当盛年怎会这么早就担心起了自己的身后事,还不是考虑江山社稷,而是担心郡主在您走后会受委屈。
他不敢应声,封决又道:“说,朕恕你无罪。”
桂公公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长寿无极,何必担心这些事,有您在的一天自是无人敢欺到郡主头上去。”
“长寿无极?”封决低声道,“朕倒是真的想,可这世上何曾有真正长寿无极之人?”
桂公公壮着胆子道:“陛下若放心不下郡主,不如趁此时亲自为郡主挑选好一位良人,如此郡主也能得人相护,顺遂无忧。”
封决沉默了片刻:“若是相宜不愿嫁人?”
“郡主年纪小,眼光也高,寻常人物自是无法入眼。”桂公公道,“可这天下贤才不胜枚举,陛下慢慢看,精挑细选总是能选出一两个合适的。郡主向来敬重您,您挑中的人郡主必定也会高看几分。”
室内陷入沉寂,许久封决才缓缓开口:“将这京中适龄男儿的名单画像整理好交给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