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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作者:吴玖玖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翌日天刚亮秦芙蓉便起了,老夫人醒的早,她这一夜也未睡多长时间,脑海里思绪混乱,一会是到底是谁下的毒,一会又是侯爷去世前的景象,眼看天快要亮了,索性直接起来了。


    叫春儿柳儿准备些见面礼给小姑子一双儿女送去,秋嬷嬷进来,二人又说了一会话,钟嬷嬷在婆母身边走不开,前厅有女眷上门都是秋嬷嬷在招待,再有身份的便去请秦芙蓉过来。


    早膳她也无甚胃口,在秋嬷嬷的劝慰下吃了一碗鸡蛋羹便去了老夫人院子。


    老太太虽还是不愿意看她,但并未为难她,也未在说什么难听的话。


    长子闭眼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送走了丈夫,如今又送走了长子,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能接受的了呢。


    冲喜一事本就是她一意孤行,儿媳也是被迫嫁来的,是她听了那道士的话,而且,那道士那日说的,怕只是一线生机,是她听岔了。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将长子的死归咎于儿媳身上,昨日是她悲痛欲绝之下才产生的想法。


    女儿说的话她也是听了进去的,昨夜小儿子也来了一趟,话里话外都是在维护儿媳,小儿子更是直接说自己这般做才会伤了大儿子的心。


    他们说的都对。


    儿媳一直是恭敬的伺候她,喂药喂水都是亲力亲为,看着小姑娘手背上还红肿的一片,老太太终于还是于心不忍了。


    她摇摇头,表示不再吃了。


    秦芙蓉并未勉强,将饭食撤下,取过一旁的帕子给老夫人净手,老太太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叹了口气,才十八岁,做成这般已经极好了。


    “你下去用膳吧,我这里有钟嬷嬷在,前厅事情多,你多操心一些。”


    秦芙蓉也并不意外,死了儿子的婆母,想见儿媳的不多,她恭敬的应了声好,“有事您差人来唤儿媳,前厅的事您放心,管家和秋嬷嬷都在。”


    老夫人嗯了一声,吩咐一旁的钟嬷嬷道:“去将宫里的烫伤膏取来。”


    钟嬷嬷脸上有些喜色,忙哎了一声,转身便去取药膏了。


    昨日的委屈又席卷而来,秦芙蓉知道婆母这是想明白了,鼻尖一酸,忙低下头去,“儿媳谢过母亲。”


    她就说吗,老夫人能教育出这么好的儿子,怎么会是不讲理的人呢。


    老太太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只是仔细瞧的话,那双浑浊的眸子里也是带着湿意的。


    一连几日,秦芙蓉都忙的脚不沾地,每日前来吊唁的人都很多,幸好裴映雪在,老夫人那不用她操心。


    而且果真如裴映雪说的那般,老夫人一句也没问过陈氏母女的事情,只是老夫人突然一日叫钟嬷嬷来给她换了个院子住。


    秦芙蓉理解老夫人的心情,利索的搬了。


    新院子很大,空旷幽静,院中几株芍药开的正艳,大片芙蓉躺在那里,虽还未到开花的季节,但也绿意盎然的,花丛边有一小塘,潺潺水声作响,几条鱼儿在莲间嬉戏,莲花已经结了花苞,马上就要盛放。


    收拾完已经入了夜,刚放下碗筷,红艳便从外头走来,低声在她耳旁轻语,她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裳,随着红艳出了门。


    她第一次来到了侯府的地牢。


    月色阴沉,散发着清幽的光。


    红艳手里提着灯笼,带她来到了一处极偏僻的庭院,侯府很大,秦芙蓉并没有来过这里。


    看门的婆子眼神极好,见人过来便直接开门将二人放了进去。


    红艳带着她进了屋子,又不知触碰到了哪里的机关,墙壁移动,露出了几道石阶来。


    里头有亮光闪现,红艳行在前头,秦芙蓉提着裙摆紧随其后。


    片刻后,她们终于来到了地牢。


    裴穆安一身黑衣站在正中,他的手上捏着条长长的鞭子,架子上的男子血肉模糊,依稀能看出样貌,确实是侯爷身边常跟着伺候的叫来福的下人。


    见秦芙蓉来了,裴穆安将手上的长鞭递给护卫,“嫂嫂。”


    秦芙蓉嗯了一声。


    除了在电视上,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血腥的画面。


    裴穆安见她一直盯着那下人,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一张脸却是没什么表情的。


    她今日还是一身白裙,头上带了朵白色的绢花,瞧着有些不似人间模样。


    心中思趁他是不是不应该将嫂嫂请到这里,嫂嫂是大家闺秀,乍然来到这里,莫不是被吓到了...


    裴穆安心中有些不忍,刚想开口,却听秦芙蓉道:“果然是他啊。”


    裴穆安惊讶,“果然?”


    秦芙蓉抿着嘴嗯了一声,她详细的看过了裴盛安近身伺候的几人的资料,除了一些隐蔽的,红艳连他们有什么亲戚近年见过什么人都查的详细,她慢慢走到那人身前仔细瞧了瞧,面上不带一丝害怕。


    “红艳去查了能进入书房的几人,只有他是不是家生子,能有外心,且拿自己和家人命来赌的,怕是只能是他了,不过,他仅仅是为了钱?”


    裴穆安点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除了探究没有害怕这才放下了心,“不光是钱财,叫他做这事那人,幼时救过他的命,从进府那日开始,他就是被安排好的棋子。”


    是他们疏忽了。


    秦芙蓉叹了口气,谁也不能千日防贼啊。


    她看一旁桌子上摆满了各色刑具,慢慢走了过去,拿起了一柄锋利的断刃漫不经心道:“怕只能是那两位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位。”


    不可能是太子下的手,太子是正统,没有杀裴盛安的理由。


    裴穆安怔愣了一瞬,只觉得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慧,看着她拿着刀柄却无甚表情的脸,心中有些异样的情绪流动。


    “那个人,曾经是二皇子的人,后来又跟了三皇子,但在兄长去世的半月前已经死了。”


    死了?


    秦芙蓉惊讶的抬起了眸子,“线索断了?那,可知毒是何毒?又是谁给他的?”


    望着她好看的眉眼,裴穆安匆忙移开视线,转身看着那下人道:“那药粉是普通的迷药,很容易买的,其中有些成分与兄长身体相冲,查到确实是那人买来给他的,别的尚未查到。”


    意思就是线索彻底断了?


    秦芙蓉叹了口气,举侯府之力都查不到的话,那说明凶手只能是那两位其中之一了。


    她看小叔神色怅然,面色也有些颓唐,便没再问下去。


    定北侯府的势力再大,也大不过天家去。


    也怪皇帝有意放任,她是不信皇帝不知几个儿子争斗的。


    不过,秦芙蓉觉得无论是那二位中的谁其实都一样,只要太子继位,这二位怕是没什么好下场,只是,若这二位的目标是太子呢?


    太子死了,他们这仇还怎么报?再扶持个别的皇子?


    她是知道皇帝生了七八个儿子,最小的尚在襁褓。


    这么想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只要皇帝身体康健,活个一二十年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定北侯府只站皇位上的那人的。


    裴穆安看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大概也猜出她的几分想法,“陛下已知晓此事。”


    秦芙蓉看了他一眼,抿着嘴点了点头,几步上前将手上的短刃递了过去,“那这人也就不必留了。”


    裴穆安接过,秦芙蓉转身便走。


    “小叔先忙,我先回去了。”


    秦芙蓉走的利索,裴穆安看着手上的刀刃,又看看已经离开的身影无声扯了扯唇角。


    待什么也看不见了,裴穆安这才冷声吩咐道:“处理了吧。”


    走在回去的路上,秦芙蓉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红艳道:“世子可知晓此事?”


    红艳肃着脸点头,“世子知晓。”


    红艳看了眼秦芙蓉又道:“这几日世子日夜都在灵堂,也去了地牢,那人身上的鞭痕,多数是世子留下的,侯爷去世,世子不说,但其实很伤心。”


    秦芙蓉想到继子那清冷看不出悲喜的面容叹了口气,想了想吩咐红艳道:“差人下两碗素面,一碗送至世子处,一碗送至小叔那里,这些日子,二人确实辛苦了。”


    她不知道二人会不会吃,但总归是她的一份心意,夜风还是有些微凉的,吃碗热汤面能舒服一些。


    于是,在出殡前的每一个夜晚,秦芙蓉都会差人准备一些素食作为夜宵给二人送去,裴映雪给母亲感叹小嫂嫂的妥帖,老太太嗯了一声,头一次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除了年纪小些,别的是不错,还算孝顺。”


    裴映雪笑着道:“母亲说的极是,嫂嫂是孝顺,今早您吃的素馄饨可还行?是嫂嫂亲手包的。”


    老太太诧异,满院子的下人,哪里就用的着她亲自动手了。


    裴映雪解释道:“女儿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小嫂嫂说怕下人做不出那个鲜美的味道来,她边做下人边学,您喜欢的话,随时都叫厨房来做。”


    老太太点点头,虽诧异秦芙蓉怎么会下厨,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满意的。


    裴映雪接着道:“女儿也问小嫂嫂怎么会下厨,嫂嫂说从前在娘家伺候祖母时练出来的,母亲,”


    裴映雪攥着母亲的手,轻声道:“您一开始不也挺喜欢小嫂嫂的吗,长得漂亮又懂事,虽然,虽然兄长去了,但是已经娶进门了,您就别再迁怒嫂嫂了,女儿不能常常陪在您身边,嫂嫂陪也是一样的,您就把她当做女儿一样看待可好?”


    裴映雪是一定要说服母亲的,那个陈氏母女,以后必不能再叫进府了。


    半晌,老太太叹了口气,“母亲知你心思,好了,母亲那日只是随口一说,你不必日日在母亲面前说她好话,母亲还没老糊涂。”


    裴映雪松了口气,转而道:“至于那个义妹的事情,母亲可听女儿一句劝,那对母女,断不能再叫进府了,这才两年便哄了您多少好东西去了,赏花宴那日的事情女儿也同您说了,女儿这次住的久一些,您可不能再偏疼别个,多疼疼女儿才是。”


    裴映雪又气恼又撒娇,老太太无奈又好笑地伸手去点女儿的脑袋,“你啊,三十多的人了,竟还吃起醋来了。”


    在自己院子的秦芙蓉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春儿急匆匆去抱了个披风来,柳儿直接上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秦芙蓉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人,“我就是打了个喷嚏,无事的,不必紧张。”


    见自己姑娘真的无事,两个丫鬟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段时日夫人起的早,一日竟碰见了厨房婆子,一眼便看到了篮子里的新鲜荠菜,也不知怎得夫人竟进了厨房,亲自下厨做了些荠菜香菇馅的馄饨。


    从前为讨祖母欢心,原身也是下过厨的,柳儿虽诧异自家姑娘何时学会的做荠菜馄饨,但瞧着姑娘认真的神色,也未开口去问。


    倒不是秦芙蓉不担心掉马,只是她偶然看到荠菜,便想吃上一口,幼时奶奶包的荠菜馄饨是她童年常伴的美味,加上最近婆母一直病着,胃口极不好,这种民间的吃食算是新鲜,也给老太太换换口味。


    于是她从早晨下厨,白日忙碌,晚间回到院子,累到倒头就睡,自那日开始几个丫鬟就看着她,说什么都不叫她下厨了,且都吓得狠了,她打个喷嚏都怕她感冒发烧的。


    夜深人静,秦芙蓉歪在榻上看外头的月亮,旁边的博古架上还放着侯爷为她寻来的字贴,她眼神扫过兀自出神,自侯爷去了,她便忙着府上的事情,一直也未得空练字,过几日忙完还得重拾起来的好,若是侯爷见她如此懒惰,定会板着脸训斥她几句的...


    *


    出殡这一日,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明明前一日还晴空万里的,翌日一早却忽然变了天了,天地像披上了一层薄纱,灰蒙蒙一片。


    这天仿佛也沾染了凡间的气息,随着送葬的队伍一起,诉说着对逝者无尽的悲痛。


    纸钱如雪花般飘落,被风一吹四散在街巷,寻声而来的百姓自发的跟着队伍身后,他们虽没有穿着丧服,却无不是浅衣淡裳。


    茶楼内有不明所以的小童,看着长长的队伍好奇的询问一旁的长辈,“祖父,为何这个队伍越来越长?他们都认识棺材里的人吗?”


    老者叹息一声,揉着孙子的头看着长长的队伍感叹道:“是啊,他们都认识棺材里的人,那是定北侯,是守护我们的人,是大兴的脊梁啊。”


    脊梁是什么?书院里的先生只教过国之栋梁。


    小童懵懂的想,脊梁就是国之栋梁的意思吧,是为国家做了许多的贡献,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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