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暮雨,匝地成烟,竹梢檐角都笼在湿漉漉的寒碧里。
长公主云鬟半亸,歪在寝塌之上,忽见掌事宫女进来,身后跟着皇帝跟前得力的内侍。
那内侍上前一步,躬身笑道:“给长公主道喜了!陛下已然应允,说状元郎人品贵重,与殿下正是天造地设的良缘。待殿下凤体安康,便择吉日颁旨成婚。”
她摇摇头,“回去禀告皇上,说不必了。”
众人皆是一怔,屋内静得只闻熏香袅袅。掌事宫女忙上前劝道:“我的殿下,这可是您前儿日亲自求的恩典,如今陛下金口已开,怎好……”
“本宫那日糊涂了。”孟临渊不耐的摆了摆手,“去回话吧。”
内侍知道长公主的脾气,忙应了一个是,去回皇帝了。
孟临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接收起剧情来。
其实是个很简单的故事,长公主楚华,在一次琼林宴上,对那位新科状元郎一见倾心。那是真正的少年得意,风姿特秀,立在玉阶之下,如孤松独立,朗月入怀。楚华的心,便在那一眼中沉沦。
她求了皇帝,几乎是半是撒娇半是胁迫地,要来了那道还未颁发的赐婚圣旨。
状元郎欧阳越是个很好的人,清风朗月,琼枝玉树。他本是有一身抱负的,只可惜被硬生生折在了宫闱之中。
纵然他冷冷淡淡的,楚华也不在乎,毕竟这身皮囊和风度是谁也比不上的。她男宠颇多,吃多了对她好到腻歪的大鱼大肉,这种清粥小菜反而别有滋味。
不过最后刺客作乱,最后是欧阳越保护了原主,最终死在箭下。
楚华问他为何,欧阳越答,“因为你为君,我为臣,臣为君死,理所应当。”
长公主最后后悔了,她倒是不缺这么一个男宠,可是这人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忠君之才,他郁郁不得志,最后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全了臣节。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驸马政途受阻,也知道欧阳越是为了什么参加春闱。她只是不在乎而已。
或许是被他救了命,所以她的良心还是被唤起来了,她用功德许下愿望这一世不再阻碍欧阳越。
孟临渊:「这么简单?有点像新手任务。」
欧阳越未必不想改变命运,不过这种情况,时空局会优先选择错误的一方发布的任务,毕竟这样代价也是该承担的人来承担。
这样子任务也会简单很多,长公主位高权重又是关键点,可以说只要不作死,这个任务混吃等死都能完成。
9413:「因为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任务。请带本世界的穿越者,回到原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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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玄知从外头宴饮归来,正沿着游廊往书房去,忽见西边小园里海棠掩映处,隐约立着两个人影。
那新来的琴师,姓卫名风的,正同安琪说话。
那卫风原是府里为教习小姐们琴艺请来的,他手中擎着一串红亮亮的糖葫芦,递与安琪,声音温润如春溪:“方才路过市集,见到这个,想着你或许爱吃。”
安琪却不肯就接,只低声道:“卫先生好意,只是我怎好平白受你的东西?”
卫风笑道:“这有什么?你上次不也帮我了么,我见你们年纪小,原该吃些甜物。这糖葫芦是刘记的,据说很好吃,你尝一尝。”说着,便将那竹签子递了过去。
安琪踌躇片刻,终究伸手接了。那糖葫芦果然做得精致,一颗颗山楂滚圆朱红,外面裹的冰糖晶莹如琥珀。
她终究没能抵住诱惑似的,在那顶头的山楂上咬了一小口。冰糖的脆甜与山楂的微酸霎时在口中化开,她不觉眉眼一弯,颊上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来。
卫风见她喜欢,眼中便漾起温柔的笑意,却也不多言,只静静立在一旁看着。
陆玄知看着这一幕,脸色沉了下来。
他亲手将安琪从泥泞里捡回来,教她识字读书,允她在书房伺候笔墨。这几年来,他以为她该是懂得分寸的。
“王爷?”身后的随从小心的问询着。谁都能看得出来王爷喜欢安姑娘,可惜安姑娘软硬不吃,要是对谁都不假辞色便也罢了,偏偏又和卫先生搅到了一起,这叫什么事啊。
陆玄知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未发一言,转身拂袖而去。
第二日,他把卫风和安琪召了过来。
屋内熏着檀香,陆玄知端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拂着茶沫。
他淡淡道:“卫先生近日教书辛苦了。”
“安琪这丫头,虽说笨手笨脚,伺候人不算伶俐,好在还算年轻干净。”他语气轻慢,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诮,“你既然喜欢,本王便将她赏给你,如何?”
卫风袖中的手骤然握紧,面上温文的神色褪去,变得凝重。他上前半步,欲开口辩解:“王爷,昨日……”
“嗯?”陆玄知挑眉,打断他,“莫非卫先生看不上本王身边出去的人?”
卫风撩起衣摆,跪了下去。“王爷厚赐,卫风谢恩。”
看着卫风略有歉意的眼神,安琪垂下了眸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从王府里逃出去了,况且卫风此人知礼温和,比陆玄知这个喜怒无常,又掌管生杀大权的王爷好很多。
虽然她也并不喜欢卫风,但比起每天都要担惊受怕的生活来说,这已经是求都求不来的福分了。
安琪垂着眼睫,缓缓屈膝行了一个礼:“奴婢谢王爷恩典。”
陆玄知手中的杯盖咔一声重重落在杯盏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他盯着安琪低垂的头顶,那顺从的姿态此刻看来无比刺眼。
她竟敢答应?她竟如此迫不及待地要跟卫风走?
“谢恩?”陆玄知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他唇角那抹讥诮的弧度变得冰冷而残忍,“本王倒是忘了,卫先生清雅之人,安琪还是太低贱了些,配不上。”
“既然如此,卫风,你今日便收拾行装,离开王府吧。小姐们的琴艺,不必再教了。改日我会送十个美人到你府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卫风猛地抬头:“王爷!此事与安琪姑娘无关,是在下……”
“滚。”陆玄知刚说完,便有侍卫架住卫风将他拖了下去。
室内只剩下两人。
陆玄知一步步走到安琪面前,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伸出手,冰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怎么?舍不得?”他指尖用力,声音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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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危险,“还是说,在怨本王坏了你跟他的好事?”
“你这些年在王府,虽然是个奴婢,但是吃穿用度样样精贵,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陆玄知冷冷道,“我都已经说过了,待王妃过门,我会纳你为妾,你还想要什么?”
安琪很想说,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你,我只是想要自由而已。但想活着的念头终究占了上风。
“王爷误会了。奴婢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呵,那你还要跟卫风私相授受?怎么,你觉得自己也配做个正妻吗?”
当然配了,傻叉,在我们那个时代,人人平等,有什么配不配的。
安琪在心里痛快的骂完了,面上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她垂着眼,下巴上传来的刺痛感如此清晰,可思绪却飘远了。
她因为穿越来到了古代,在那个贫苦的家里,多一张嘴吃饭,就是天大的罪过。原主被卖给人牙子,却不幸染上重病,就这么生生熬死了。再然后就是她来到了这里。
然后便是人牙子手中辗转,学不完的规矩,挨不完的藤条,最后,被送进了这富丽堂皇的王府。
她以为这就是地狱的尽头了。直到被分到陆玄知身边。
起初是庆幸的,王爷虽冷淡,却并非苛待下人之人。她小心翼翼地伺候笔墨,扮演一个沉默本分的奴婢。直到某一天,她发现陆玄知看她的眼神变了。
他起了兴致,像豢养一只有趣的雀鸟,亲自教她读书写字,给她锦衣玉食。他把她从泥泞里捞起来,给了她旁人艳羡的恩宠。
王府里的人开始对她毕恭毕敬,背后却指指点点,骂她是狐媚子。
老太太,那个吃斋念佛的老封君,几乎是立刻就察觉了儿子的异常。
她召见过安琪一次,什么重话都没说,只端着茶盏,用杯盖慢慢拂着茶叶,目光从她低垂的头顶扫到微微发抖的指尖。
“是个齐整孩子,”老太太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可惜,眉眼太活泛了,不像个安分的。我们这样的人家,最容不得的就是狐媚子祸乱内帷,带坏了王爷的名声。”
她听懂了里面的杀机。是陆玄知及时出现,拦了下来。
他挥退了众人,看着她,语气听不出喜怒:“现在,你只有本王了。听话,乖乖留在我身边,待正妃入门,我便给你一个名分。”
那是保护,也是警告。是生路,也是更华丽的牢笼。
在这王府里,没有陆玄知的庇护,她立刻就会粉身碎骨。他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攀附他,讨好他,是她不得已的生存之道。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若不是陆玄知近日要娶王妃,她自认为陆玄知也腻了她,她也不会昏头昏脑的就谢了恩,还连累了卫风。
卫风被王府逐出去,想必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愿意请他做先生了。
见她迟迟不言,陆玄知也没了耐心。
“好,好得很!”他冷笑连连,“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踏出这院子半步。给本王好好待着。”
“如果你想借卫风让我吃醋,那么我承认,你赢了。我确实很在意你。王妃过门之后,我会将你抬为侧妃,所以,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