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冷的，雨丝在夜风中斜斜地织成一张灰蒙蒙的巨网。
黄昦是在一阵剧痛中醒来的。
头痛得像要裂开，浑身的骨头也像是被拆开又胡乱组装回去，没有一处不疼。
他挣扎着想动，却发现手脚都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着，勒进皮肉里，火辣辣地疼。
几道模糊的人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晃动，如同鬼魅。
“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黄昦眯起眼，适应着昏暗的光线，终于看清了为首那人的脸，正是叶曼曾经最得力的手下之一，詹嚣。
“是你们……”黄昦的心沉了下去，“你们想怎么样？”
“怎么样？”詹嚣嗤笑一声，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叶姐待我们如手足，她折了，我们这些做兄弟的，总得替她出口气。”
黄昦咬着牙：“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有本事去找桑晚，是她害了叶曼，找我算什么本事！”
“桑晚？”詹嚣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拍了拍黄昦的脸颊，力道不轻，带着侮辱的意味，“黄大老板，你还活在梦里呢？”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的黄昦，语气充满了讥讽：“桑晚……呵，你现在走出去，随便找个道上的兄弟问问，谁敢动她？”
旁边的一个瘦高个儿接话，“说起来你还得谢谢我们。”
黄昦不明所以。“谢……谢你们？”
“你当年仗着有点运气，尾巴翘到天上，得罪的人可不少。如今你成了落水狗，想痛打落水狗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
瘦高个在一旁冷冷地补充：“也就是我们，念着曼姐当初或许对你还有过那么一丁点不同，才愿意给你个痛快。”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笑了笑。
詹嚣不再看他，对同伴挥了挥手。
“动作利索点，这地方不能久待。”
话音落下，两个黑影上前，一左一右架起瘫软如泥的黄昦，拖着他向那没有护栏的天台边缘走去。
城市的灯火在脚下铺开，绚烂而遥远，像一场与他无关的盛大梦境。
黄昦最后看到的，是詹嚣那双带着快意的，如同深渊般的眼睛。
然后，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风声在耳边呼啸，盖过了一切。
-
听说黄昦死的消息，孟临渊微微一怔。要说意外么，确实有一点。
只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过她也不是那种非要各方面都谋划好的人，便也无所谓了。
虽然比起干脆利落的死亡，她很想让他更无望的度过一生，但毕竟死亡也算是一种报复方式。
更何况桑晚的任务在很早之前就完成了。
原主都满意，她也不会太过于计较。
“不过……知法犯法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孟临渊朝旁边的今越，也就是夏容与笑了笑。
他的尸体已经做过检验，并非是意外身亡，那么接下来就该要查了。
至少警察是不会对这种案子明晃晃的无视的。
如果她要求，说不定会网开一面，不过她也没有想宽恕凶手的想法。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未必是什么好人。要真是好人她再出面也不迟。
夏容与挑眉看她一眼，“那是自然。”
几天后，一则国际新闻低调地出现在多家媒体的角落版块。
报道称，一伙长期流窜于多国、涉嫌走私、绑架、谋杀等多项罪名的跨国犯罪团伙主要成员，在企图潜入某市时，被当地警方与国安部门联合行动，一网打尽。行动中，警方掌握了确凿证据，该团伙还与半年前一起未遂的绑架案及后续的谋杀案有关。
报道末尾提及，该团伙头目詹嚣及其核心党羽，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目前已被依法逮捕，案件正在进一步审理中，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结尾还赞美了科学家桑晚作为技术顾问完美进行抓捕，提供了有效的帮助。
新闻的评论区很快被“桑晚牛逼”和“致敬警方”的呼声淹没，但在众多热议中，一条评论被顶了上来：
“只有我注意到，报道最后特意感谢了桑晚大神提供技术支持吗？这是什么梦幻联动！科学家协助警方跨国抓捕，小说照进现实了！”
这条评论瞬间点燃了新的讨论热点。
“还真是！桑晚这是跨界执法了？”
“楼上的，这叫技术降维打击！肯定是桑晚科技的黑科技立了功！”
“我宣布，桑晚和警方这对CP我锁死了！高冷科学家x正义警官，太好嗑了吧！”
“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不过，带我一个！”
“看见大家在嗑cp我突然想起来，通报说杀害黄昦，这不就是那个黄昦吗？”
很快就有了回复，“黄昦是谁？”
看见网友耐心的科普，孟临渊笑了笑，指尖轻点，关闭了页面。
原主应该会很高兴吧。
如今，还有谁会记得他呢？
那个曾在雨夜摔门而出，自以为能主宰命运的男人，连同他那些昙花一现的野心与不堪，早已被时代的洪流冲刷得干干净净，再也无人提起。
这人间，潮起潮落，成王败寇。
从来如此。
黄昦的死讯，只泛起了几圈微小的涟漪，便迅速沉寂下去。
曾经在科技圈掀起过风浪的机器人，早已在桑晚科技一系列划时代产品的光芒下，彻底沦为背景板，连带着它的创始人，也很快被世人遗忘。
媒体的焦点，公众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那个不断创造奇迹的名字——桑晚，以及她所代表的桑晚科技上。
脑机接口芯片问世，它不仅能够帮助瘫痪患者重新控制身体，更能辅助人类提升信息处理速度和记忆能力，开启了“人机共生”的无限可能。
而高度智能化的AI助手，则深入各行各业，从精准医疗、气候预测到宏观政策模拟，为人类社会的复杂决策提供着前所未有的数据支持和解决方案。
荣誉等身，已不足以形容她。
她是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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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笔下的天才，是国际顶级学术殿堂争相邀请的座上宾，是无数青年学子心中指引方向的星辰。
她的财富，成了一个模糊而庞大的概念数字，人们更愿意谈论她的技术如何改变了世界。
番外
一百年后·能源终末纪元
恒星黯淡，星尘寂寥。曾经璀璨的人类文明，迎来了它最漫长的黑夜。
资源迅速枯竭，速度让人害怕。几乎是几夜之间，地表已不再适宜生存，极寒与辐射笼罩着锈蚀的都市残骸，唯有深入地底、依靠着远古遗留的聚变反应堆才能暂时苟延残喘。
而深空监测网络也捕捉到一颗被临时编号为“毁神星”的小行星轨迹，并计算出其与地球的撞击概率为98%。
最高决策层在极短时间内便统一了意见。
撞击将在十年后发生。以人类现有的能源储备和科技水平，无法偏转或摧毁这颗直径超过五百公里的天体。物理意义上的逃离太阳系，更是天方夜谭。
文明火种档案馆被重新开启。记载的核心，是一个名字，桑晚。
以及她所开创的，那个曾被誉为人类的奇迹——浮生全息技术。
先辈们局限于技术，但一百年后的绝境，逼迫着幸存者们以更宏大、也更决绝的视角重新审视这份遗产。
“二元世界”计划，被正式提上日程。
这是人类史上最孤注一掷的豪赌。利用桑晚留下的神经接口与全息沉浸技术框架，结合后世发展的量子计算与能量场理论，构建一个足以承载全人类意识的、稳定的虚拟世界。
计划公布之日，举世哗然，却又带着一种悲壮的共识。
当物理世界的生存已成奢望，将文明的火种寄托于数字的彼岸，是唯一的生路。
巨大的工程启动了。无数工程师、程序员、神经科学家前仆后继，
建造主机的过程，本身就是在耗尽现实世界最后的资源。
当最后一组能源核心被接入，当全球仅存的人类通过遍布地底的神经接口网络连接在一起时，艾德里安按下了那个象征着文明转折的按钮。
“启动。”
刹那间，庞大的能量流涌过线路，激活了核心。
现实中，一具具身体持续陷入永眠。
而在那个由代码和数据构建的新世界里，天空第一次亮了起来，阳光温暖，草木葱茏，河流清澈，所有进入其中的人类意识，都在瞬间感受到了久违的存在。
没有辐射，没有严寒，没有资源枯竭的恐惧。这是一个可以按照人类集体意识不断塑造、近乎无限的世界。
在新世界的中央广场，最醒目的位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白玉雕像。雕像塑造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女性，她微微抬头，望向天空——那既是虚拟世界的天空，也象征着人类超越物理桎梏的渴望。
雕像的基座上，铭刻着她的名字，以及她在数百年前那次改变世界的发布会上的话语：
“我们窃取了一部分造物主的权柄，拓展存在本身的边界。”
——救世主·桑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