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船之后,关晓芳他们经由肤色苍白、始终低垂着眼眸默不作声的船员引导着进入一间昏暗的餐厅。
餐厅里没有亮灯,唯有桌上整齐摆放的蜡烛晃动着微弱的光亮。在大部分都被黑暗笼罩吞没的房间里,摇曳的烛光只能勉强照亮每个人面前的餐盘和席卡,看不清脚下,看不清墙壁,甚至都无法看清邻座之人的面容。
在船员的引导示意下,三人分别在不同的位置上落座,张建国和刘天阳坐下前都不约而同地朝她做了个扣桌的动作,让她察觉到情况稍有不对就敲桌子。
关晓芳有些哭笑不得,也发现在这个空间里除了发出动静提醒同伴,几乎没有其他办法,宾客之间像是被隔绝在两个空间中,隔着层层黑暗,纵然近在咫尺,也完全无法看清对方,像是有一道难以跨越的距离。
她被安排坐在桌子尽头最后一个席位上,关晓芳跟着船员走过去时脚下不慎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包,想来应该就是旁边这位仁兄的。
于是,她压低嗓音小声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餐厅里特别安静,所以即使她的声音放的很轻很轻,也还是有些突兀。
仁兄绝对听到了,但是他没有开口回应,只是伸手把包往座位下面塞了塞。他伸手的时候,一道银色的反光闪了关晓芳一眼,她只当是仁兄身上的某件饰品被烛火照到了,并未看清,也就没放在心上。
既然对方已经收到道歉了,关晓芳也没有过多纠结,继续跟着船员走向自己的位置,在落座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已经看不见的包的位置。
刚刚仁兄拽包的时候她听到了玻璃瓶碰撞的声音,也不知道也没有给踢坏,她那一脚力道还不轻来着。
同时关晓芳也感觉这个人带着易碎品入关很奇怪,那只背包让人在意,心里莫名的不安。
而她坐下后,船员拿起桌上的金铃铛轻轻摇晃了两下。
关晓芳离摇铃的船员最近,铃声乍响的瞬间,借着微弱的光亮,她似乎看到那船员后颈原本苍白平滑的皮肤上,竟浮现出某种熟悉的泡发痕迹与花花绿绿的斑点。她心头一紧,眨眼再看却已恢复如常,好似刚才看到的只是她的错觉。
清脆的铃音划破了餐厅的寂静,烛火随之晃动了两下,彷佛暗中宣告了某种规则,“翡翠之夜”已经悄然拉开了帷幕。
几位同样身穿制服的船员推着餐车鱼贯而入,依次将精致的食物和酒水放到每位宾客的面前,餐车的滚轮在地毯上摩擦了一圈后,又安静的推了出去,整个餐厅里只剩下受邀参加“翡翠之夜”的“宾客”。
门在一开一合间,关晓芳隐约听到外面传来沉闷的汽笛声,翡翠公主号启航了。
餐厅里的宾客各怀心思的开始就餐,还是那么安静,只听得见刀叉抵上餐盘的声响。
关晓芳边吃边观察试图看清周围,然而视野非常受限,只能看清长桌上的食物和席卡,她数了下一共十二份,其余则都笼罩在黑暗中。她无奈选择放弃,愤愤地叉起一块烤面包,三两下咬掉了。
关晓芳端起侍从为她倒的一杯白葡萄酒举在蜡烛前晃了晃,金色的液体撞在杯壁上似流动的幻影,非常漂亮的颜色。
关晓芳没喝过酒,想来这种高级邮轮上的酒肯定是不便宜的陈年佳酿,于是浅抿了一口,酸甜混着苦涩感在舌尖炸开,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表面维持镇定的微微倾斜酒杯,从杯口看向里面的酒液,心里却在疯狂怀疑船员是不是给她倒了假酒。
诡异的是她探头看去,酒液晃动间似一面不甚清晰的镜子,倒映出的却不是她的面容,而是一道模糊的背影,那背影似乎正在慢慢转头。
关晓芳心头一跳,吓得捂住自己的嘴巴,赶紧把杯子放回桌面上,烛火摇曳间,杯子里只有金色的酒液,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可她却感到后脊发凉,好似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牢牢的盯住了他们。
不安的视线扫过长桌,关晓芳却没看到其他人有什么异样,有些人还在进食,有些人已经跟她一样吃饱了拿着餐巾正在擦嘴。
于是,关晓芳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抽出餐巾擦手擦脸,强迫自己把心神拉回正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
然而在目光流转间,她忽然注意到放在蜡烛旁边夹在金丝框上的席卡有些不对劲,那上面印的不是她的名字,而是用漂亮的英文花体写着——CeciliaBlackwood。
她正想抬头看看别的席卡,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的力气突然被抽空似的倒在了桌上。
糟了!
关晓芳奋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只是不真切的看到在接二连三倒下去的宾客里有个人影站了起来。她用尽所有力气碰倒酒杯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试图提醒下张建国他们,紧接着她眼前一片漆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黑暗中光影交错,熟悉的声音响在关晓芳的耳边,记忆的画面似卷轴在她面前铺展开:
“能嫁给你,我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关晓芳看到婚纱照前幸福相拥的背影,那时候她才刚上幼儿园,还不知道这幸福非常短暂,只是高兴地跑过去,让他们看自己拿到的“好孩子”奖状,开心的接受夸奖。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你!你毁了我!是你毁了我!”
后来她上了小学,婚纱照被刀划得千疮百孔,家里只剩下女人的歇斯底里,男人的夜不归宿。
“我跟你爸离婚了,你爸说了以后你就住你奶奶家,生活费我会按时打过去,你好好上学。”
关晓芳上初一后,这段互相折磨十年的婚姻终于结束了。男人搂着新欢回家,女人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离开,她咬着内唇站在门口目送却始终没有开口挽留,一道简单的门框就已经把她和至亲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爸妈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她的名字了,她在家里越来越隐形,心里知道自己是个累赘,谁都不会为她停留的。
他们给她取名晓芳的寓意是知晓美好,寄托了两人相知相许的深厚感情,对于这个名字,她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她出生前后,这个名字是他们的希望,而十年之后,这个名字是他们的耻辱。
所以分开,才是对这个家庭所有人的彻底解脱。
关晓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梦境如潮水般褪去,头顶明亮的灯光刺的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
“醒了?”耳边传来刘天阳地声音。
居然梦到一堆陈年旧事,关晓芳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在适应了灯光后睁眼环视一周问道:“这是哪儿?”
“谁知道,那酒里被下了药,有人在我们昏迷的时候把所有闯关者转移到了这里。”刘天阳手臂环胸,双腿交叠的靠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脸色有点臭。
关晓芳坐起来活动了下身子,没想到一抬脚就踢到了什么,她低头一看竟是张建国躺在她脚边。
“你怎么不把他也挪到沙发上?”关晓芳好笑的蹲下身拍了拍张建国的脸,企图叫醒他。
“挪他?”刘天阳嗤笑,懒懒的抬眼道:“我尝试过叫醒,但是毫无用处。与其浪费有限的体力去搬一个目前只会流口水说梦话还睡得死沉死沉的人,不如保存好体力,以备一会儿随时跑路。”
关晓芳扫了一圈后发现还没醒的人都躺在地上,那她醒过来就在沙发上应该是刘天阳给搬上去的,他多半也尝试过把张建国搬上沙发,奈何这个一八几的大高个实在太沉了,他应该是尝试失败。
真是嘴硬心软,这性格让人又爱又恨。
关晓芳忍着笑意,故意不去戳破他的狡辩,只是伸手把张建国的胳膊拉到自己的脖子上。
她一边把人扶起放在沙发上,一边揶揄道:“沙发名额有限,还是让我来帮建国一把吧。”
她除了为调侃刘天阳外也没说错,他们似乎是在一个休息室里,精致的装饰下只零星在两边放了三四张双人沙发,刘天阳一个人就占了一张。
“到底在搞什么啊?!”
关晓芳被一阵大声的抱怨吸引目光,她看向声音的来源,面容清秀的青年正在暴力的拉动着休息室唯一一扇进出的大门,大门却纹丝不动,看样子是被锁上了,青年气愤的踹了一脚才走开,“这门怎么打不开?!”
被这个动静一吵,昏睡的宾客都陆续醒了过来,关晓芳用眼睛数了两三遍人头后,心下一沉。表情尽量自然坐到刘天阳身边,跟他靠在一起小声道:“多了一个人。”
刘天阳点头,眼睛锐利的扫过每一个苏醒的身影,声音泛着冷意:“餐桌上只有十二张席卡,看来是有‘东西’混进来了。”
说到席卡,关晓芳想到了那个英文名,开口问道:“小天,你的席卡上写的是你的名字吗?”
刘天阳摇头道:“DamienBlackthorne,光明被荆棘裹挟。”
“我的是CeciliaBlack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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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d。”关晓芳皱眉,她不懂这些英文名代表什么。
突然她想到了那张烫金请柬,灵光一闪道:“小天,把你的请柬拿出来看看。”
刘天阳也反应过来,立刻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那张被船员验视过请柬,翻开一看,请柬最后的结束语【Thesearemembersyourarrival】下面浮现出了席卡上同样的名字,好似无法逃避的被选中了一般。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隐隐猜到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了。或许,在这一关里,不能叫自己的真名。
这时,张建国逐渐转醒,他正拍着脑袋坐起身,沙发后面就走来三个同样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跟他们打招呼。
其中一个有些瘦小,表情很惊惧,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应该是个新手,另外两个风度翩翩,穿的西装剪裁合身,大方得体,要么是过关老手,要么就是现实生活中比较习惯这样的场合,或者两者都有。
而另外两人里有一个居然是刚刚想要开门的青年,那人脸上挂着和善无害的笑容,却让关晓芳一下子警惕起来。
三人走上前来,中间那个比较老板架势的男人率先开口道:“嗨!你们好啊,可以认识一下么?”
关晓芳和刘天阳不动声色的看着,没有应他。张建国刚醒过来,这会儿头还疼根本没反应过来是在跟谁说话,也没有应他,面对沉默军团,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男人是老板的架势也有老板的脾气,见人不给他面子,他冷着脸一甩手臂推了左手边的瘦子一把,瘦子本来就心神不宁,此刻突然被他一推眼神更是慌乱,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般,推门的青年立刻说好话两边安抚,像是团队里润滑剂一样的存在,却始终没有出头的意思。
瘦子的视线在跟男人对上时,他还是硬着头皮朝着关晓芳他们陪笑着战战兢兢的开口道:“其…实…其实我们可以认识一下,这样合作过关也能轻松点。”
张建国好像那个迷药超级不耐受的样子,他这会儿表情还是很迷,警惕心几乎没有,眼看就要张嘴说话,关晓芳怕他稀里糊涂的自报家门,及时的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看着中间的那个男人语气不善的反问道:“想要知道别人的名字,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这三个人突然过来求认识,指不定有什么猫腻,她表现得凶一点,他们觉得自讨没趣说不定自己就走了,省去很多的麻烦。
瘦子不好意思得红了脸,赶紧就想补上,关晓芳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看他不像是知道名字的规则的样子,开口想制止他,可已经来不及了,“别说……”
“不好意思,我叫赵鑫,你们叫什么?”
瘦子话音刚落,整个休息室陷入一片黑暗,胆小的人已经叫出了声,关晓芳感觉到张建国突然抓住了她的小臂,以为他也怕黑,心境瞬间和无回镇客房里的情况重合。于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下意识的就叫了他的小名安抚:“没事阿骞,别害怕。”
抓着她小臂的手抖了一下,与此同时,她听到一阵凌厉的破空声。
黑灯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仿佛只是一次普通的跳电,但是等灯光再次亮起时,尖叫声比刚才更响,声音里夹杂着深深的恐惧。
那个自报家门的赵鑫已经被一根三棱钢锥穿脑而过,脸上还挂着跳灯前的讪笑,而脑门上是一个拳头大的黑窟窿,那根染血的钢锥正钉在赵鑫身后的装饰墙上,嗡鸣不止。
原本描花绘彩的墙面此时此刻也像是被海水浸泡多年,褪去了鲜亮的色彩,爬满了暗褐色的霉斑,墙壁上用暗红的颜料写着——
“第一个人很快就会死去,
猜忌像石头一样滚落,
尚有余温的鲜血沾满了谁的双手?
还未冷却的香嫩骨肉又填饱了谁的胃?
祝您晚安,
大海会记得您的到来!”
刘天阳神色平淡、语气波澜不惊的念完了那段朗朗上口的九行短句,而他的话音刚落,瘦子的尸体随之倾倒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重响。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死寂,头顶的水晶顶照亮休息室里每一张惨败的脸,剩下的人迅速分散开,谁都不敢跟旁人靠的太近,惊惧、怀疑和恐慌在这个尚未建成团体的人群中迅速蔓延,煎熬着每个还活着的灵魂。
而那恐怖文字前,赵鑫的尸体正缓缓渗出鲜血,无声的将暗红的地毯浸染的颜色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