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死的我丢掉幻想,准备逃生[无限流]》
1. 无回小镇
那是一座笼罩在烟雨中的江南小镇,丝丝缕缕的薄雾缠绕着黛瓦粉墙,将整个镇子裹进一片朦胧的水汽里。
青石板路上积着浅浅的水洼,倒映出灰蒙蒙的天空。铜制的檐铃塔在雨水中轻声作响,流水漫过七级浮屠由龙首排出,打眼望去一秒入画,是水乡特有的韵味。
关晓芳站在镇子入口的石板桥前,不敢置信的晃了晃脑袋,高高扎起的马尾随着动作扫过肩头,似羽毛在空中浮动。她盯着桥头那块斑驳的石碑,“无回镇”三个字像是被人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诡异的扭曲着渗出暗红色的锈迹。
她紧张地捏住了手上薯片袋子,伸出另外一只手拍了拍脸颊又掐了掐,痛感真实,也不像在做梦啊!
难道她穿越了?
关晓芳走到桥边顷身看向水面,这也没错啊是她的脸,便利店里刚买的薯片还拿着呢,怎么沿着公司走廊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个地方?
她马上转身朝身后看去,试图往回走,却感觉来时路无线的延长、模糊、扭曲,她才回走两步就感到头晕,勉强多走几步路就觉得天旋地转,顿感不好,赶紧趁着还没倒下退回了桥边。
靠在光滑潮湿的石桥栏杆上,很神奇的,缓都不缓那种眩晕感就消失了。
关晓芳心头一凛,这是让她往镇子里走,意思没有回头路啊。
不知不觉,暮色四合。她的视线越过死寂的河面,只见对岸的屋檐下,村口的几户人家正无声地挂起猩红的灯笼。那些灯笼不摇不晃,在夜色里静静燃烧,映照的整条街道都仿佛浸在粘稠的血色里。
整座镇子仿佛被抽空了所有活物的气息,唯有灯笼纸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无数张嘴在同时嚅动咀嚼。
关晓芳心里发毛,她抱臂用力地搓了搓试图抚平一身的鸡皮疙瘩,放亮声音给自己洗脑:“既然不能回头那就大步往前走吧,你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是一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勇敢晓芳,不怕困难!!”
做好心理建设后,关晓芳深吸一口气,抱着一袋薯片脚步坚定,眼神坚毅,一身正气往镇子里冲。
“啊——!”还没能冲进去,关晓芳就在桥上被吓得漏气了,手上的薯片袋子也被她抓的一下炸开。
石桥尽头的台阶下,一个接近两米高的黑影静静矗立,既看不见脸,也辨不出身形轮廓,就像有人剪了一块人形的黑色立牌贴在了那里。
就在关晓芳想着往哪边跑的时候,黑影突然动了,慢慢向她飘了过来。
“别,别过来……”她的声音有点颤抖,双腿似灌了铅般沉重,“告诉你,我,我可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一身正道红光,你,你……”
那黑影飘到眼前停顿了几秒,在关晓芳结结巴巴的威吓中忽然有了动作,只见黑影的右侧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地伸向了她的……
薯片袋?
关晓芳疑惑的看了看正在袋子里掏薯片的手,又看向似乎在发抖的“黑影”,还有耳边若有似无的压抑笑声,顿时有一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
她拉下脸,磨着后槽牙,换成单手抱着薯片袋,另一只手果断迅捷的抓住“黑影”的后背,猛地一扯,厚重的黑色布料在她手中像报纸般轻易撕裂,露出了穿着灰色卫衣的宽阔背影,刻意捞起袖子偷薯片的右手还抓着一把薯片僵在了回撤的半途中。
关晓芳愤怒:“骗子!”
“那个。”男人放下袖子,清了清嗓子转头尬笑,肩上残留的斗篷可怜兮兮的晃了晃,“我说我这是行为艺术,社会主义接班人会信吗?”
然后满脸写着“我是好人”,心安理得的把抓走的薯片送到了嘴里。
关晓芳:“……”
“好啊。”关晓芳把手指骨捏的咔咔作响,“那我也表演个‘社会主义接班人教训诈骗犯’的行为艺术好了。”
男人连忙转身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脸上堆起夸张的讨好笑容,“漂亮的小姑娘不要轻易动手的,多不仙女——”
关晓芳终于看清了男人的模样,很年轻,还在上大学的样子,眉目深阔,清俊又带点痞气。
不等他话说完,关晓芳就晃了晃袋子里只剩下一半的薯片,塑料袋在她手中发出垂死般的“嘎吱——”声。
男人:“……”
关晓芳循循善诱:“关于你这个情况,你知道一个俗语吗?”
男人回:“大概知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关晓芳点头,赞许孺子可教,“那你知道你现在该怎么做吗?”
“得勒!”男人殷勤的弯腰抬手,脸上挂着耍宝似的笑,“仙女这边请。”
于是,关晓芳跟着人走进了镇子里,耽误了这会儿功夫,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湮灭在黑暗的尽头,小镇上越来越多的人家门口挂上灯笼,照的整条街道通红一片,雨也停了。
比起白天的寂静冷清,夜里小镇上反而熙攘起来,小贩的吆喝声,镇民晚饭后纳凉的闲聊声,鸡鸣狗叫声和孩童奔跑追逐的嬉闹笑声,整个镇子像是突然活了起来。
关晓芳边走边看边起一身白毛汗,她不动声色的跟身边的男人拉开了几步的距离。
男人失笑,拽着她的上衣袖子把人拉到自己身边,“躲什么,你是刚进塔?”
关晓芳完全一副状况外的模样:“什,什么塔?我公司附近没有塔。”她下意识摸了摸挂在胸口的工牌,仿佛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却摸到一手空,心里骤然“咯噔”一下。
男人右手扶着下巴弯腰面色严肃的仔细端详着她的脸,片刻后突然笑了:“真是个萌新啊。”他直起身,顺手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喏,新人福利。”
关晓芳盯着那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嘴角抽了抽:“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不要?”男人作势要收回,“好可惜啊,这在塔里可不容易有,我一直没舍得吃…”
话没说完,关晓芳已经一把抢过糖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也冲散了心中的一点不安。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这里到底是哪里啊?”关晓芳含着棒棒糖问,她下意识用舌尖抵着糖球转了转,硬糖与牙齿碰撞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男人摊摊手,“诚如你所见,我们被拉入了异度空间,你进来之前在干嘛?”
关晓芳说:“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你呢?”
男人蹙眉:“我在跟人争吵,不小心摔下了楼梯,醒来就到塔里了,这是我的第三层。”
关晓芳问:“第三层?”
男人说:“我们进入了一个类似闯关塔的异度空间,里面会有一层一层的关卡,好像全部闯关成功就可能会获得一次生的机会,这些都是闯关者们推测的。”
“什么跟什么呀。”关晓芳还要再问,正巧路过一个炸丸子的小摊,摊主的油锅烧的格外旺,咕嘟咕嘟地冒泡,香味四溢,热气撩人。她不由自主被吸引了视线,眼睛扫过去时看到火光映得摊主皱纹深刻的脸忽明忽暗。
老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注视,缓缓抬头,嘴角冲她扯开一个夸张的弧度,黑黄的牙齿参差不齐,那张布满沟壑的脸如同风干的树皮,每一道褶皱里都沉淀着腐朽的味道。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眼眶里根本没有瞳孔,只有浑浊发黄的眼白,像两颗剥了壳的水煮鸡蛋,在满街的灯笼下泛着暗红的光。
关晓芳被吓得后退一步撞在了男人身上,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伸手掰正她的头夹在腋下继续大步往前走。
“别害怕,自然点,他们今天刚醒,不会怎么样的。”男人说着毫无作用的安慰。
关晓芳听了继续瑟瑟发抖:“他们,他们是什么啊?为什么会醒?”
听到这个疑问,男人笑了,拉着悠长的调子吓唬她:“因为你来了呀?”
关晓芳一听更觉不好了,她面如菜色正要继续发问,就看到前面胭脂铺的门口倚门而立的女子在朝他们招手。
女人穿着暗红的旗袍,挂着黑色皮草,身段玲珑,时髦精致,面庞雪一样白皙细腻,朱唇上涂抹的口脂血似的浓艳,手腕上的两只金镯随着动作叮当响,见两人靠近笑的风情万种。
“建国,接到女朋友啦?你小子好福气啊,格个囡囡,生得来甜糯糯,赛过水磨粉团子嘞!”女人一开口就是亮堂话,眼角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她伸手就要去捏关晓芳的脸蛋,金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关晓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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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往后一躲,女人的手顿在半空中——那涂着丹蔻的指甲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指尖微微发皱,像是被水泡过许久似的。
男人连忙挡在中间,把关晓芳按进怀里爽朗笑道:“十四姐快别取笑了,我女朋友很少出远门,面皮薄的很!您要是多调侃几句她恼了,回了家可要给我苦头吃嘞。”
关晓芳着恼地暗地掐他,他忍着痛又向关晓芳介绍道:“这是胭脂铺的老板十四姐,可不是普通人,是九天仙女下凡尘。”
“就你小子嘴甜。”十四姐收回手掩嘴轻笑,腕间的金镯突然安静下来。她歪头打量着关晓芳,朱唇轻启:“小囡囡你运气不错呢,刚到这里就赶上了大热闹,咱们无回镇的乡绅徐老爷过两天要给独子娶妻,大摆筵席请全镇吃酒,好大的阵仗,可以让建国带你去凑凑热闹。”
关晓芳微微侧头,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回了个有点勉强的微笑:“好,谢谢十四姐。”
十四姐笑眯眯地点头,满意道:“婚宴当天徐府的下人还会挨家挨户的送茶食四色和水乡三白,都是在咱们这边的特色,可要好好尝尝。”说着,她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包糕点,“你看,就是这样的四色软糕,很多外乡人都慕名来吃的。就是徐家送的点心吧,最好趁热吃。上次李婶收了就放到下午糕点就发霉了,绿绒绒的怪吓人。”
“徐夫人富讲究,赠客的喜物里还准备了上好的红绸缎,说是讨个多子多福的彩头,佬弗合镇上嫁娶的规矩了。”十四姐耸耸肩啐了一口,官话夹杂着方言,语气酸酸的,“咱们平头老百姓哪懂这些,横竖都是徐家的体面。”
关晓芳听到这里忍不住看向十四姐,灯下看人更美三分,美人还是那样笑着,她却感觉无端瘆得慌,皮毛披肩围着的纤细脖颈下隐约有道深色的痕迹,她想要看清楚,却见十四姐琉璃珠子般的眼睛扫过来,吓得她又把脸埋回了男人怀里。
男人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关晓芳的肩膀,笑着说:“十四姐,您的话我记下了,过两天一定带她去吃席,我女朋友今天坐车过来也累了,就不多打扰您,我跟她先回客栈休息。”
正好有客人进门,十四姐也不挽留,摆摆手示意他们自便,自己转身回店里招呼了。
两人走出一段路后男人才放开关晓芳,看着姑娘吓的脸色苍白笑得没心没肺,“吓成这样,你胆子也太小了哈哈。”
关晓芳深呼了几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狠狠瞪了男人一眼:“我们现在去哪?”声音还带着些许颤抖,却坚强的挺直了腰板。
“去客栈,闯关者都在那里,具体到了客栈再跟你详说。”男人伸手指向不远处飘动的店招。
关晓芳点点头,跟着他往客栈走。
男人边走边撸袖子看肩膀上的掐痕,青紫一片,于是夸张的抽气:“姑娘,你的手劲儿也忒大了。”
关晓芳不好意思的挠头:“对不起啊,到客栈了问问有没有什么跌打酒之类的,我给你抹上揉揉,很快就能好。
男人噗嗤一笑:“行了,不怪你,我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比你还失态。”
“还有半袋薯片,不嫌弃的话给你赔罪。”关晓芳把薯片袋折好后递给张建国,又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刚刚听十四姐喊你建国,是你的名字吗?”
男人也没客气,收下后点头:“嗯,我姓张,叫张建国,对,别笑,就是你想的那个建国。”
关晓芳被逗笑了,“你看着年轻,名字还挺有年代感的。”
张建国不服气,“你呢,你叫什么?”
关晓芳:“……”
关晓芳面如死灰:“关晓芳,春晓的晓,芬芳的芳。”
张建国毫不客气的大笑出声,并用跑调的歌声调侃:“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滚蛋啦!”关晓芳一巴掌拍在了掐痕上,这次张建国是真的痛的嘶嘶叫了。
两人打打闹闹的往客栈走去,谁都没有注意到因为雨停而散开的雾气重新聚拢,在丝丝缕缕的薄雾中不知是哪方戏台子开锣,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调:
“红绸裹尸骨,花烛照空房…
徐郎呐——
你揭盖头的手,怎比那棺木凉?”
2. 生者闭眼
暮气沉沉,绣着“无归”两字的店招在夜风中招展,白底红边的配色显得格外刺目。白,是久病之人脸色般的惨白;红,是如同血迹干涸般的暗红。布幡边缘已经有些脱线,几缕红线头在风中飘荡,像极了从伤口里扯出的血丝。
“呦!张先生回来啦,快里面请!”店小二看到张建国,热情的迎了出来,他脸色白得像刷了层石灰,脸颊却浮着两团不自然的胭脂红。
关晓芳被张建国挡住了,待张建国侧身走出两步店小二才看到,赶忙惊奇的问道:“这位小姐是?”
张建国说:“我的同伴,今天刚到,一起受邀参加徐少爷婚宴的。”
“那也是贵客,快里面请?”店小二赶忙把布巾搭上肩膀,弯腰一起请了进去。
张建国走进门后发现关晓芳一步三回头的落在后面,他放亮声音问:“芳芳,嘛呢?”
关晓芳转头看他,满脸无语,她几步走到张建国身边警惕着前面引路的小二压低声音道:“全镇都挂着红灯笼,只有这家客栈挂着白灯笼,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张建国表情霎时变得很古怪,他侧头捂嘴道:“我记得客栈白天的灯笼是红色的。”
关晓芳回头看向门口的灯笼,静静燃烧的火焰仿佛凝固,映照出灯笼纸上缓缓渗透出的黑色“囍”字。
她赶紧拽着张建国的胳膊往前走,不敢再回头多看一眼。灯笼上悬挂的店招此时被夜风吹翻过去,在“无归”的另一面浮出字迹来:火引路,魂归处。
店小二把他们引进大堂后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张建国带着关晓芳直奔临窗的大桌而去,此刻桌子上已经围坐了形色各异的五人。
关晓芳匆匆扫过一圈,连上她跟张建国,三女四男,从长相上看都比较年轻,最大的应该也就三十五六的样子,最小的那个还穿着高中校服。
张建国带着她坐在了那个高中生的旁边,他似乎跟对方很熟,一坐下就嬉皮笑脸地伸手揉少年的头,被毫不客气的一掌拍开。少年的长相是几人中最扎眼的,关晓芳的视线追随着张建国的动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的面容是不带丝毫女气的漂亮,明明穿着校服却毫无青春朝气,微微上挑的凤眸布满了阴郁,右眼角下的两颗黑痣像是被刻意点上去的囚徒印记,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他凌厉的视线看过来时,关晓芳不由得正襟危坐,没想到这时张建国一掌打在她背上,直接拍弯了她的腰。
“别那么紧张。”张建国笑嘻嘻的向众人介绍,“她是新来的,叫关晓芳,你们都自我介绍下吧。”
穿着正装的光头男人讽刺道:“这关来两个新人真够可以的,我叫陈力。”
坐在他旁边的男人戴着眼镜,神色冷淡:“徐图。”
打扮漂亮时髦的女人撩了撩自己的大波浪,勾唇道:“任繁星,漫天繁星。”
“我,我叫陈露。”最后穿着紫色西装的女孩声音细若蚊蝇,说话也有些结巴,关晓芳猜她应该就是陈力说的另一个新人,怯生生的样子像只误入狼群的兔子。
好似知道少年不会自我介绍,张建国指着高中生直接开口道:“他是刘天阳,一个中二病小孩儿。”
不顾刘天阳危险的眼神,张建国朝关晓芳眨眨眼,手指在桌下比了个“三”,关晓芳看到后目光在两人之间快速游移,突然心领神会——在这危机四伏的小镇里,能信任的只有自己和他们两个。
存在感最低的徐图扶了扶眼镜突然开口问:“既然闯关者集齐了,你们回客栈的路上有得到什么信息吗?”
张建国点头:“胭脂铺的老板说两天后镇上的乡绅徐老爷要给独子娶妻,请全镇人吃席。”
任繁星思索片刻后问:“那任务就是跟这场婚事有关喽,但是闯关条件是什么呢,老板没提供其他信息吗?”
张建国快速的瞄了眼刘天阳,见对方摸了摸鼻子,然后果断摇头。关晓芳注意到了两人的眼神交互,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看这一桌人似乎彼此都有嫌隙,她刚到这边还什么都没弄明白,先别掺和进去静观其变吧。
陈力讥讽一笑:“呵,这谁知道呢,你们浑水的人不是最会浑水摸鱼了吗?明天就去收集情报吧,反正镇子都活过来了。”
关晓芳看到徐图和任繁星都变了脸色,隐约察觉出陈力这话就是针对他们两个的。
浑水的人?关晓芳的眼睛在几人之间来回端看,心里猜想浑水可能是某个组织的名字,徐图和任繁星应该是那个组织的人。
原来,异世界闯关也带抱团啊。
“我要去休息了。”说着,陈力动了动脖子,站起身回了楼上客房。
桌上一阵沉默,徐图表情冷淡,倒是任繁星主动开口缓和:“嗐!都相处了两天了陈力说话还是这样夹枪带棒的,大家现在都是一条藤上的人了,何必呢?要是闯关失败都得死在这儿。”
“死?!”陈露的西装袖口被攥出深深的褶皱,瞳孔剧烈收缩着像只受惊的小鹿,“怎,怎么会死?我,我还要回家,我妈妈肯定会担心我的!”
刘天阳想拿茶杯的手一顿,默默收了回去不说话。任繁星面露怜悯,“你们两个信仰唯物主义?”
关晓芳真诚点头:“实不相瞒,本人刚刚入党。”
任繁星微笑:“那你现在就可以改信唯心喽。”
关晓芳不解:“什么意思?”
任繁星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呀,意思是这个世界随时会有超自然现象发生。”
既然没有其他情报,徐图无意跟她们唠嗑,冷着脸起身离开,凳子腿在石板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任繁星赶忙跟上,又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神秘道:“姑娘们,祝我们今晚好运?”
关晓芳心里也是一紧,但她表面还算镇定,而一旁的陈露早已红了眼眶,泪水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将落未落的样子像极了即将坠落的露珠。
张建国叹了口气,口吻尽量轻松的说:“镇定,别太害怕,我们只要完成闯关条件就可以出去了,别触犯这里的禁忌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关晓芳问:“禁忌是什么?”
他摇摇头,又没个正形的调侃:“所以明天要去搜集信息,今天早点休息吧,社会主义接班人。”
关晓芳觉得这人真是正经不过三秒。
张建国去店小二那边登记,问还有没有空房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说是他们问晚了,很多徐家的世交来参加徐公子的婚礼,房间早就定出去了。
最终征询了陈露的意见,关晓芳跟她一间,正好她也很害怕。
在楼梯口分开前关晓芳拉住了张建国的衣服,小声问:“你说到客栈了给我详细解释下现在的情况的。”
张建国沉默片刻,眸色难得认真几分,“好好睡觉,睡得沉点,安稳度过今晚再说。”
说完,他以好兄弟的姿态笑着拍了拍关晓芳的肩膀,在刘天阳关门前快速闪回了自己的房间。
今晚,又是今晚,她真的能平安度过今晚吗?
关晓芳的指甲无意识的掐在手掌肉里,陷得极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衡她此刻心里没底的慌乱感。
两个素不相识的女孩突然躺在同一张床上,这样的条件下都很难产生睡意,稍微转下头就能看到对方的尬笑。虽然关晓芳不是社恐,但是也已经尴尬的脚趾抠被子了,她长这么大还没跟别人一起睡过。陈露更是捏着被角,捏的指尖发白。
这样躺着也不是办法,关晓芳清了清嗓子,尝试申请聊天:“陈,陈露,你来这里之前在做什么啊?我正在公司加班,走去办公室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就走到了这儿。”为表真诚,她先坦白了自己的经历。
不知道这个问题触碰到了陈露哪根敏感的神经,她一下子哭了,关晓芳看到那成串的眼泪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好在口袋里还有上次用剩的半包纸巾,赶紧拿出来抽出一张递给陈露。
“不好意思哈,我太冒昧了,不方便的话你不用告诉我的。”看着陈露稍微收住了些情绪,关晓芳赶紧表达歉意。
陈露抽泣,“不怪你,说出来我自己都害怕,是因为我想起来我,我可能已经死了。”
“啊?”比起害怕,关晓芳更像是懵了。
陈露说:“我刚刚大学毕业,今天是去一家公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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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的,那家公司的地址在郊区的工地办公室。我,我本来也有点害怕不想去的,但是想到这两年就业不景气,我的学历又不好,本来找工作就艰难,就还是去试试了,特地买了件西装外套……”
说到这里陈露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了,她突然扑进关晓芳怀里,整张脸深深埋进对方胸口,瘦弱的脊背剧烈颤抖着,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有滚烫的泪水连绵不断的浸透了关晓芳的衣领。
至此,不用她再多说什么关晓芳也猜到了。刚刚毕业的小姑娘用心打扮了自己,化了美美的妆,卷了漂亮的头发,穿上新买的衣服,满心期待的去面试第一份工作,不管在那个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她最终没能逃脱魔掌,生命停留在了最美好的年华。
关晓芳感受到陈露无声的痛哭,鼻头也觉得酸酸的。她忍着眼泪伸手轻轻地拍着陈露的背,安慰道:“张建国跟我说如果闯关成功可以获得新生,别怕,一切都还有机会。”
“真的吗?”陈露没有抬头,含着哭腔的声音闷闷的:“我,我就是担心我妈妈,她一个人辛苦的把我养大,我都没来得及陪伴她,我……”还没说完陈露又颤抖着肩膀泣不成声。
关晓芳咬唇,无声的叹了口气把胸腔里积聚的情绪排出去一些,眼角已经湿润。
“睡吧,别想太多了,好好睡一觉,睡沉一点,反正咱们现在活着,我们一起闯出去。”她语气坚定却没有正面回答,轻轻地揽住陈露。
陈露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传来:“晓芳,我白天写了一封信放在外套口袋里,如果有一天你出去了能麻烦你把信交给我妈妈么?我家在通州市下相区繁华大道1018。”
“我答应你,你也别胡思乱想,努力活下去最重要,明天太阳升起来一切都会好的。”关晓芳轻轻哼唱起小时候母亲唯一一次给她唱过的摇篮曲调子。
关晓芳边哄着陈露睡觉边在心里梳理着已知条件,陈露可能遭遇不测,然后进入了这个世界,她在公司加班,然后也进入了这个世界。陈露被选中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因为死亡,那她呢,她被这个世界选中的原因是什么?
而且她的工牌为什么在进入这个世界后就不见了,这些又有什么联系?
她想不明白,已知条件太少了,关晓芳暂时无法把这些线索串联起来。想着明天一定要让张建国告诉她些实打实的信息,她这里正好也有重要情报可以换,看张建国的表现,当时他应该没有听出来。
规律的轻拍渐渐慢了下来,不知不觉两人都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关晓芳听到屋外传来阵阵梆子声,似乎连续敲击了六下,还有更夫的喊更声:
“二更天——”
“阳烛早熄,阴烛高照——”
“生者闭眼,亡者结亲喽——”
关晓芳感觉更词有些不对劲,梆子敲击的节奏也很怪,但实在太困了,胸口又被沉甸甸的压着醒不过来,于是放弃挣扎又沉沉的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关晓芳感觉身上一轻,迷迷糊糊的问了句:“要去卫生间吗?”
那头好像应了声,又恍惚的听到陈露问:“晓芳,床下的红绣鞋是你的吗?”
什么红绣鞋?
关晓芳残存的一丝意识疑惑,她穿的明明是灰粉色的运动鞋。但她实在太困了,也不知道自己回没回答就又睡了过去。
外头似乎又开始下雨了,关晓芳彻底睡沉前好像听到了滴水声,还有极细极轻好似幻觉的咀嚼声。
作为一个资深社畜,关晓芳的生物钟非常准时,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就醒了。
天亮之后,整座镇子就像被抽干了生气,又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木床放置在窗户旁边,窗外透进来的光大半撒在床上,让人想不醒都难。关晓芳认命地躺着缓了会儿,一边痛恨自己这该死的先天打工圣体,一边伸手往旁边摸了摸,竟摸了个空。
她疑惑的睁眼,旁边果然没人。正奇怪陈露起这么早干嘛去了,揉着眼睛下意识寻找她,然而转头看到的一幕吓得她登时魂飞魄散。
“啊——!!!”
3. 触犯禁忌
凄厉的惨叫惊醒了客栈里还在熟睡的其他人,张建国和许天阳第一个推门而入,打眼就是一双红色的绣花鞋,饶是张建国已经走过两个世界,此刻也僵在了原地——悬挂在房梁上的女孩正是陈露。
陈露惨白的脸朝下耷拉着,勒出的舌头垂到胸前,舌尖紫黑,脖颈被拧成麻花,眼球暴凸,几乎要挤出眼眶,胸前也被开了个大洞,心脏不翼而飞,猩红的血顺着灰败的指尖滴落,在木地板上积出一滩深色的水洼。
而那双工艺精美、金线密织的红色绣花鞋就穿在陈露的脚上无风自动,鞋尖缀着的银铃在晨光中叮铃作响,听的人身上无端发冷。
张建国心头猛地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床上看不见关晓芳的身影,只有被子里拱起的一团在瑟瑟发抖。
他眉眼柔和下来,将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单膝跪地蹲在床边哄道:“芳芳,是我,张建国。”
被子动了动,传来压抑的抽泣声,但没有回应他。张建国往手上哈了一口热气,把手放在被沿处蹭了蹭,“芳芳,没事了,你感受一下我,是热的。”
被子里又动了动,于是张建国试探着把手指伸进去了一些,被子里的温度明显比外面高很多,他感觉出来关晓芳的呼吸很急促。
果然关晓芳慢慢地把手覆了上来,虽然颤抖的厉害,但是好歹没有松开。
张建国舒了一口气,看来人是清醒的,没被吓傻。
他另一只手抓住了被子,一边掀开一边安抚道:“我现在带你去别的房间,你别看、别害怕,抱着我就行。”
被子掀开后张建国看到蜷缩成一团的关晓芳,她眼神恐惧,眼眶通红,发丝凌乱,嘴唇还咬破了,抓着他的指尖就像是抓着一颗救命稻草般用力,此刻她脆弱又易碎。
张建国手指不自觉蜷缩,心尖蓦地一软,“过来,别怕。”
关晓芳被他拉着颤颤巍巍的起身,视线越过张建国看到房梁上的尸体时又吓得趴在他怀里。张建国的手臂一僵,随即稳稳环住她颤抖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似的低声道:“没事了,我在呢。”
看似羸弱的刘天阳趁着张建国去哄人的功夫已经围着尸体转了好几圈,时不时上手捏捏提提,还敢凑近了嗅气味,面对死状惨烈的尸体,神色淡定的不像个普通高中生。
这会儿人都已经聚集到了这个房间,任繁星倚在门框上,看到惨死的陈露和吓成鹌鹑的关晓芳,红唇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视线扫过陈露脚上穿着的绣花鞋,漫不经心的吹了个口哨:“大手笔啊,绣工这么精良,金线也是真的呢。”
关晓芳听到她轻佻的话语,透过张建国的肩膀呆愣愣的看向她,不明白为什么看到活生生的人惨死在眼前,她的态度还能这么无所谓。
任繁星注意到她震惊的视线也没有回避,反而笑容妖冶的朝她眨了个wink。然后淡定的走向徐图,“看出什么了吗?”
徐图言简意赅:“绣花鞋要了她的命。”他的手指向床边,那里赫然放着两双运动鞋,灰粉色的是关晓芳的,另一双白的毫无疑问就是陈露的。
陈力也是胆大包天,直接徒手去扯那双鞋子,只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绣花鞋从陈露脚上拔下来。
“喂!那边的先别搞对象了,昨晚的情况讲讲吧。”陈力拔高了声音,语气有些暴躁。
于是,众人齐齐把目光转向张建国怀里的小鹌鹑,现在情况特殊,谁也没纠正陈力不当的措辞。
张建国扫了陈力一眼,难得没了玩笑的姿态,对着关晓芳低声问:“现在要问你关于昨晚的事情,你可以吗?”
关晓芳点点头,鼻音浓重:“就是,我现在身上发软,使不上劲儿。”
“没关系,我背你,你别看。”说着张建国转了个身,全程挡在关晓芳面前,没让她看到一点,感受到身上的重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问:“哪双鞋子是你的?”
关晓芳说:“灰粉色的。”话一出口脑中关于昨晚零星的记忆开始变得清晰。
张建国捞着膝弯把人背起来,稳稳地朝门外走,路过尸体身边时感觉肩膀被拍了几下,他疑惑地停下了脚步。
关晓芳还记得昨晚答应陈露的事情,虽然这会儿她还是有些本能的害怕,但还是把手伸向了尸体的西装口袋,果然摸到了一个小便利本和一支笔。
拿到东西后关晓芳又拍了拍张建国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走了。
徐图和任繁星看到她的动作后交换了个眼神,然后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陈力反倒是不在意似的冷哼一声,刘天阳走在最后,他探究的视线在除了张建国以外每个人身上都有停留。
关晓芳在门被关上前,终于鼓起勇气回头看了一眼,想到昨夜那个鲜活的姑娘,死状狰狞的尸体也不那么恐怖了,耳边似乎听到了陈露跟她说“谢谢”。
想到昨晚陈露说的话,关晓芳鼻头一酸,又忍不住想哭,赶紧把脸埋回了张建国脖子里,突然她听到张建国说:“芳芳,你抬头我看看你。”
关晓芳有点懵的抬头,不知道他要看什么。只见对方敛着眉眼沉默的看了她好一会儿,又骤然龇牙调侃道:“我还以为你要把鼻涕蹭我衣服上了,原来漂亮姑娘掉小珍珠都不挂水晶吊坠的啊。”
顶着关晓芳的一拳头,张建国笑容很欠的抬脚踢开了自己的房门,把人安安稳稳地放在了床上,手上拿的鞋子也规矩的放在了脚踏上。
趁着他去倒水的功夫,关晓芳抽出纸巾把脸擦干净又重新扎了头发,除了爬满血丝的眼睛和依旧通红的鼻头眼尾,俨然已经把自己拾掇一新。心里虽然还有些挥之不去的恐怖,但心态也已经调整的七七八八了。
众人进房间之后各自找了位置坐下,任繁星他们三人围着圆桌坐下,刘天阳拖着凳子坐在了窗边,他打开窗户盯着远处的山岚静静发呆,似乎对接下来的谈话不感兴趣。
而张建国把茶杯递给关晓芳后就顺势坐在了床边的脚踏上,关晓芳水喝的比较急,最后一口呛到了,张建国接过茶杯后帮她拍了两下。
陈力有些不耐:“我们过来不是看你们卿卿我我的,别磨磨唧唧,快说说昨晚回房间后发生的事情。”
关晓芳梳理了下脑子里的记忆,尽量保证自己没有遗漏后才开口道:“昨晚我们回房间后没什么异常,陈露很害怕,我就安慰她,很快我们就睡着了,但是半夜我迷糊转醒的时候好像听到了街上有打更声,然后没多久感觉到陈露似乎下了床,我当时问她是不是要起夜她回应我了,然后我就放心的睡着了,一直到早上醒过来。一,一醒来,就看到了那个。”
“打更声?”陈力皱眉,“我昨晚睡得沉,你们还有谁听到了?”
考虑到现在大家要面对同一个谜题,任繁星和徐图也没隐瞒,相继举起了手,刘天阳不说话,也举起了手。
张建国震惊:“我怎么没听到?!”
刘天阳回头,表情阴恻恻的,仿佛在质问他是不是对自己雷打不动的睡眠质量毫无逼数。
张建国立刻赔笑,举起手做了个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怂得明明白白。
“还有更词。”刘天阳再次转头,把下巴搁在小臂上,刻意放轻的声音像把薄刃划过空气,“生者闭眼,亡者结亲,陈露应该是犯了这条禁忌,所以她可能被娶亲了。”
关晓芳听到这个结论心里一紧,忍不住看向张建国,昨晚他特地叮嘱要睡得沉一点,难道是早知道了什么?
张建国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大概是猜到关晓芳在想什么,抬头做了个无辜的表情,但碍于还有别人在,也没解释,只是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
刘天阳接着陈述:“陈露的心脏被挖走了,伤口边缘的肌肉、皮下组织出现充血和水肿,创口外翻,皮肤收缩,符合生前伤的基本特征,但是她的出血量很少,又像是死后才被挖出,在这个地方,没有人有条件做到这样的犯罪。”
徐图沉默的听着,直到刘天阳说完才补上一句:“伤口的近端血管干枯萎缩,呈吮吸状痕迹,血,应该是被吸走了。”
话音刚落,他和任繁星陈力不约而同的看向关晓芳,她瞬间明白了他们在怀疑什么,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我不是!我是人!”
徐图说:“我们之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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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碰到过队友就是鬼怪的关卡。”
关晓芳皱眉,她也没办法证明,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我不是。”
徐图推了推眼镜,“那鬼怪当时可能就在你旁边,吃掉了陈露的心脏。”
关晓芳喉头一紧,那似有若无的咀嚼声在耳畔骤然清晰起来——像是有张看不见的嘴,正贴着她的鼓膜细细碾磨着什么黏腻的东西。胃部猛地痉挛,反胃感直冲喉间。
“现在是早上六点。”刘天阳抬腕看了眼表,“陈露的皮肤呈灰白色,尸僵未解,小腿上有少量尸斑,指压褪色,推测死亡时间在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就在二更天。”
任繁星摸了摸下巴,猜测道:“那第一个禁忌就是夜半不能睁眼?”
徐图却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先遵守,今晚都警醒着点。”
屋内一阵沉默,还是陈力受不了了站起身一脚踢翻了凳子,晦气道:“浪费了一个人才搜集到这么一条无法确认还无足轻重的信息,走了。”
关晓芳的眼睛瞬间锐利的锁住陈力,那么善良可爱的女孩子惨死,到最后只在他那里得了一句“浪费”的评价。
她声音冰冷的开口质问:“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就只值''浪费''两个字?她那么年轻,那么努力要活下去,不能成为一颗有价值的‘垫脚石’在你眼中就是浪费,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不浪费?!”
关晓芳抢过张建国手里的杯子用力的砸在陈力脚下,瓷杯炸裂的脆响在寂静的客栈里格外刺耳。
陈力转身看过来时张建国立马起身挡在关晓芳面前,却被她一把推开。姑娘的力气真不小,推的张建国一个踉跄。
两人目光相撞,气氛剑拔弩张。
片刻后,陈力像是懒得跟云里雾里的新人计较,挥挥手开门走了出去,“小丫头,等你待久了就知道了,在这里面的人,谁不是拼了命的想活下去,求生意志是这个世界最不稀罕的东西,感情用事可走不下去。”
穿堂风卷走了他未尽的尾音,像捻灭一炷将熄的香,最终什么也没剩下。
任繁星卷着自己的头发,无所谓的欣赏着这出短暂的闹剧,等陈力走后她开口问:“晓芳啊,你从陈露身上拿走的是什么?”
关晓芳松开了一直紧捏的掌心,已经被她捏皱的笔记本掉在了床上。她的理智回笼,睫毛轻颤,嘴唇抿成了一条苍白的直线:“是她写给妈妈的遗书。”
任繁星把玩着发梢的手指微微一顿,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哦?那可得收好了呀。”她拖长了尾音,“不过在这儿,拿着死人的东西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呢!”
“走吧。”徐图起身离开,任繁星紧随其后。
两人走出房间后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回给对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房内张建国关好门后看看关晓芳,对方正埋头在奋笔疾书。又看看刘天阳,先开口问道:“我们仨儿现在怎么办?”
刘天阳挑眉,他转身背靠着窗户双手抱胸不解道:“仨?”
张建国嘿嘿笑道:“别这么冷漠嘛少年,我觉得咱们仨天生要组队!”
刘天阳的嘴角扯出一丝讥诮的弧度,右眼角的黑痣随着他眯眼的动作微微上挑,表情彷佛在问“何以见得?”。
晨光透过他背后的窗棂,将少年单薄的身影钉在地上,像极了实验室里被解剖固定的标本。
张建国抬手挨个儿指过,“刘、关、张,你不觉得我们天生就该结为三兄弟吗?”
刘天阳愣了一下,然后抬步走近。他慢条斯理地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把手术刀,在指尖转出个冰冷的圆弧,最后稳稳指向张建国的喉结——距离刚好划破空气,却不触及皮肤。
“脑子里的水控干净了再跟我说话,张、大、哥。”少年的声音透出几丝危险的甜腻。
“你冷静啊阳阳!”张建国盯着那把极薄极危险的刀片,立刻举手投降。嘴上一得意,又踩到他的雷区了。
“如果…”关晓芳一开口,两人的目光同时看过去。她缓缓吐出憋着的气,“我有重要情报,可以换入伙的机会吗?”
4. 新娘牌位
刘天阳审视的眼神上下扫了几个来回,收回手术刀顺势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身子随意的歪着,笑的饶有兴味道:“说说看。”
关晓芳回忆着昨天跟十四姐的对话,开口分析:“昨天胭脂铺的老板说徐府婚宴我们可以参加后又说起镇上嫁娶的习俗,婚宴当天会依照规矩挨家挨户送喜物,有这边特色的糕饼和鱼肉,她说徐家送的糕饼要尽快吃,不然会霉变,喜物里徐夫人特地准备了一段红绸,不符合镇上嫁娶的规矩。”
听到这里张建国笑着看向刘天阳,他昨晚一五一十的把十四姐的话复述给天阳时,他也抓住了这两个关键点。
“所以呢?”刘天阳抬手支着下巴,动作慵懒,似乎不太把关晓芳的话放在心上。
关晓芳有点摸不准他的态度,只好接着说自己的推测:“糕饼是一定要吃的,而且要尽快吃,我猜应该是跟喜宴有关,或许是宴席上的东西不能吃又或者是因为别的。在收喜物的时候,红绸应该不能收,十四姐说那不符合镇上的嫁娶规矩,或许是徐家出于什么目的,刻意安排的。红绸的作用可能就类似于昨晚,昨晚的那双绣鞋。”
顿了一下,她突然想到,“这些就是你们说的禁忌条件吗?”
两人对视半晌,刘天阳眸色微敛,他起身拍拍校服,“不想等着被掏心就赶紧站起来。”
关晓芳还有点懵,张建国赶紧去扶她,喜出望外道:“他这是同意咱们结拜了!”
刘天阳听到他的用词额头一跳,懒得再纠正了似的冷哼一声推门出去了。
“能走吗?”张建国蹲下给关晓芳穿鞋,他的动作很利索,关晓芳都没来得及不好意思鞋子就穿好了,鞋带的蝴蝶结也系的板板正正。
“谢谢。”关晓芳清清嗓子,扶着张建国的胳膊站起来蹦了两下,舒缓腿麻,坐在床上缓半天早就缓过来了,“我们现在去哪儿?”
张建国问:“玩过游戏吗?”
关晓芳点头:“玩过一些。”
“搜集情报,当然要先去找NPC对话,走吧。”张建国拿起床上的遗书递给关晓芳,两人关上房门一道下楼去找刘天阳。
两人走到大堂时,看到刘天阳已经跟店小二聊上了,于是坐在附近等他。
关晓芳扫视了一圈,还偷摸的瞄了几眼店小二,小声的跟张建国咬耳朵,“这店小二昨晚不是这样的吧?昨晚他好像个纸扎人。”
昨晚那张脸刷的惨白,还有诡异的红晕,此刻竟泛着淡淡的血色,连嘴角的弧度都自然了许多。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白天的小镇除了寂静了一点,几乎与寻常古镇无异。
张建国凑近吓唬道:“我和阳阳提前两天到的,他们之前白天的时候脸色灰白,游游荡荡,可不能看了。”说着,他还歪嘴吐舌。
“你能不能正经点?”关晓芳瞪他一眼,开始算账:“你还有事儿没跟我交代呢!”
张建国言简意赅:“我们其实是进入了一个塔里,塔的每一层都有不同的关卡,这是我的第三关,你的第一关,如果你能顺利通关,就会获得一张身份牌,据前辈们猜测如果成功闯过塔的所有关卡,就能回到现实,反之即死。”
关晓芳问:“身份牌有什么用?”
张建国抬朝刘天阳抬了抬下巴:“找队友,你把身份牌跟别人的在机器上贴一下后就能跟他一起过关了。”
“那这个塔到底有几关呢?”
张建国闻言,嘴角扯出了个散漫的笑,“谁知道嘞,没人能回答,闯吧,闯着闯着就知道喽。”
关晓芳疑惑:“既然无法验证最后是否能够回到现实,又怎么那么笃定这里的死亡就代表现实的死亡的?”
“这当然毋庸置疑啊。”张建国表情玩味,“因为根据前辈们的探索总结来看,我们本来就是残血状态才会被被塔选中的,你不是吗?”
“我…”对于这点关晓芳也不好说,但她确实是走过来的,“我记得我当时在公司加班,去接了杯咖啡回办公室的路上就莫名其妙走到这里来了,好像不是在生死关头…”
“加班猝死。”
刘天阳的声音突然出现,两人齐刷刷抬头看他。
他问:“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身份证明不见了?比如身份证、护照、手机、工作牌之类。”
关晓芳想到那个消失的工作牌。
刘天阳抱臂看着关晓芳,看她的脸色就猜到她已经想到了,冷笑道:“恭喜你啊,体验到了冷门死法,现在想喝咖啡只能期盼别人烧给你了。”
关晓芳垂下头,默不作声。她不知道一般人得知自己的死讯会是什么反应,但她此刻真的很平静,实在是因为这个死法也太无声无息了,比德芙还要丝滑。
新人一般直面自身死亡的事实多少都会有些情绪失控,张建国佯咳一声正准备安慰她,没想到她抬头后表情凝重的说:“我的手机还堂而皇之的放在办公桌上没来得及销毁呢。”
张建国:“……”
这姑娘的脑回路是拿九宫格火锅涮过吗?这时候还惦记身后名,可以,是个干大事儿的!
刘天阳借着赔偿砸碎的瓷杯跟店小二攀谈,套到了一些信息。根据店小二说的,镇上所有器具都是博古堂提供的,博古堂的戴老板和乡绅徐老爷交情匪浅,此次徐公子娶亲,娶得正是戴老板的女儿戴莺莺。
三人顺着店小二指引的方向一路找到博古堂,没想到在门前的小巷里碰到了鬼鬼祟祟的陈力。
陈力斜睨了他们一眼,“你们也找过来了?老实呆着别轻举妄动。”
于是四个人趴在巷子口,看到无数大红箱子并几只珍禽活礼如流水般抬入博古堂,那些抬箱子的杂役衣服上赫然绣着徐家的家徽。
“不对啊。”关晓芳疑惑,“十四姐说徐家是大乡绅,徐公子是独子,明天就要拜堂了,这样在当地有头脸的人家怎么会仓促给儿子下聘?”
“而且下的礼还很重。”陈力看到那几只珍禽眼睛放光,好像下一秒就会忍不住抢走,然后起锅烧油。
另外三人:“……”
“走,我们去后院会会新娘子。”张建国拍了拍关晓芳的肩膀,留下陈力和刘天阳盯着,两人绕道去了博古堂后门。
他们悄悄摸走的同一时刻,巷子的尽头有人影闪过。陈力警觉的转头瞥了一眼,不屑的嘟囔:“吃得多拉的少,只会捡现成的饭桶。”
刘天阳则是连头都没回。
博古堂跟戴宅相连,张建国和关晓芳刚跑到后院就发现了不对劲,前厅还挂着红绸放鞭炮,后院门上悬着的居然是白灯笼!
两人对视一眼,由张建国借着墙檐边的老杨树先翻了上去,然后拉了关晓芳一把。张建国看四周没人,轻手轻脚的翻身下墙,转身朝坐在墙檐上踌躇的关晓芳张开了手臂。
关晓芳秒懂他的意思表情震惊,她的体重可不轻的。但看张建国焦急的朝她招手,想着万一有人看见就麻烦了,于是眼一闭心一横直接跳了下去,被墙下的少年抱了个满怀。
张建国不仅身手不错,下盘更是稳得惊人,虽然这墙不算高,但是关晓芳好歹也是成年人的体重,他抱住后只向后撤了半步就站稳了。
关晓芳的表情惊魂未定,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接的稳稳当当,圆睁的杏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
张建国第一次离她的脸这么近,女孩的皮肤白嫩,毛孔细的连绒毛都看不见。他的手臂忍不住收紧,呼吸微微一滞,关晓芳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的欣赏让他感到心口发烫。
不等他生出什么旖旎,关晓芳朝垂花门那边瞄了一眼,动作迅速的从张建国怀里下来,拉着他的袖子猫进了旁边的景观里。
他们刚躲起来从拱门那边就进来了一行人,为首的女人汉家装扮,面容肃穆得近乎阴沉,她的手上庄重的捧着一个银托盘,不知上面盛放着什么东西,盖住它的红布被高高顶起。
“应该是戴夫人。”关晓芳凑到张建国耳朵旁小声的用气音说道,眼睛却不离那行人。
温热气息拂过耳畔,张建国下意识地拱了拱肩膀,感觉耳朵有点痒。
红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漆黑的木牌,上面赫然刻着“爱女戴莺莺之位”。关晓芳倒吸一口凉气——明日就要成亲的新娘,牌位竟已立在自家后院!
一行人静默无声的走进西厢房,房门关上的吱呀声在寂静的院落里显得格外刺耳。
“跟上去。”关晓芳拉着张建国潜至西厢窗下,她舔湿手指捅破窗纸,果见戴夫人把木牌端端正正放置在了寝室的神龛上。
“莺莺,给你觅得这样的好夫婿你也能安心去了。”戴夫人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青石,沙哑中透着古怪的愉悦,“给你姐姐磕头。”
站在戴夫人身后的公子一掀衣摆跪了下来,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
关晓芳的目光看向跪在牌位前的少年——他的脊背绷得笔直,额头重重叩地时,指节却死死掐进掌心,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戴夫人的手搭在他肩上,指尖陷进衣料,不像安抚,倒像钳制。
她的视线又扫了一圈屋内的陈设,红白囍字,花烛倒悬,蜡油如血泪般滴落在牌位上,竟有意识似的凝固在“戴莺莺”三个字上,像一块猩红的琥珀。
身后的奴役又捧上黑色的匣子,戴夫人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扎满银针穿着喜服的无脸娃娃,恭恭敬敬的放置在牌位前,像极了某种“钉魂”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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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夫人后退一步,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关晓芳后背发凉,这诡异的种种布置根本就不像什么祭拜或者超度,更像是镇压和献祭。
难道夜间作祟的鬼怪就是死去的戴家小姐戴莺莺?徐戴两家联姻难道是为了超度戴莺莺的冤魂吗?
关晓芳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徐家是独子,徐家夫妇必定爱如珍宝,怎么可能就因为两家是世交,就让独子配阴婚呢,况且……
她看向跪在神龛前表情阴冷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戴夫人让儿子给戴莺莺下跪磕头的行为很怪异,语气更像是命令。而少年的情绪不像是哀悼,更像…压抑着憎恶,又不像是对戴莺莺的。
没等关晓芳再凑近一点探究,突然就被张建国按头抱住一起滚到旁边的假山后面。
西厢的门被推开,一行人如来时般鱼贯而出,带出一股裹挟着陈腐香灰味的阴风。
张建国等脚步声彻底走远了才放开关晓芳,两人对视一眼,在刚刚掏出的破洞口观察了下屋里没人,才悄悄的摸了进去。
刚进门关晓芳就打了个哈欠,张建国也忍不住抱臂搓了搓,“怎么跟进了冰箱一样。”
房间不大,走过珠帘就是内室,关晓芳本以为会在床上看到什么让人汗毛倒竖的东西,没想到宽大的架子床上除了围了红色的纱幔空无一物。两人走到神龛前,发现诡异的娃娃旁边还放置着一张红笺。
关晓芳正要去拿却被张建国拦住,他伸手拿起红笺展开,发现竟是婚书:
阳世聘,阴间契,红妆入棺命作礼,朱绸系魂永不离。
“昨晚的更词也说,亡者结亲。这么看来,戴小姐和徐家少爷之间一定有个人在婚礼前就已经死去了。婚宴,是为了掩盖冥婚的真相。”关晓芳示意张建国把婚书放回去。
她的视线落在神龛上,最终锁定了牌位前的娃娃。
那无脸娃娃身上被扎了七根银针,两根在前,五根在后,针脚处渗出暗褐色的血迹,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关晓芳的指尖刚要触碰到无脸娃娃,张建国突然按住她的手:“等等!”他指向娃娃微微鼓起的腹部,“里面好像有东西。”
两人屏息凝神,张建国小心拨开银针,一枚温润的玉佩从缝隙滑落。玉面的刻纹是少女在树下起舞,几只兔子嬉戏脚边。本是温馨的画面,少女的双眼却点着诡异朱砂红。
“这是…”张建国细细摩挲过才将玉佩递给关晓芳。
“应该是,戴莺莺的贴身玉佩。”关晓芳翻转玉面,露出背面【及笄之喜】的刻痕,右下角还刻了莺莺二字。刻名字的位置有些粗糙,似乎是覆盖住了什么。
关晓芳的指腹按在“喜”字的刻纹上,联想到戴家母子古怪的“祭祀”行为,她推测了一种可能——徐戴两家联姻,本就是一场冥婚交易,戴家多半是为了这个小儿子用女儿换取了什么利益,而徐家…恐怕那位徐少爷早就赴黄泉了。
戴莺莺妙龄枉死,所以才会怨气不散,化成厉鬼索命。
关晓芳咬紧牙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底是满是愤怒。一群封建余孽,活人拿死人做买卖,父母就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冠以各种荒唐的“美名”,这世道,吃人的从来不是鬼!
这时,人偶正面的一根银针忽地弹射而出,直直地钉入神龛的牌位上,蜡油瞬间融化像血似的淌过。屋内的烛火齐齐变成幽绿色无风自晃,照得牌位上的那行字忽明忽暗。
张建国暗道不好:“快走!”
他一把拽过关晓芳直奔后院小门,手指刚碰到门闩关晓芳就听见身后传来木料断裂的声响。张建国猛地扯开门闩,将关晓芳往外一推:“跑!别回头!”
门扇合拢的瞬间,关晓芳听见里面传来重物倒地的轰响。她踉跄着跌出门外,用力咬了下舌尖逼自己冷静下来,还没站稳就听见墙头传来衣料摩擦声——张建国已经单手抓着墙垣一跃而过,又马不停蹄的拽着关晓芳撒丫子狂奔。
关晓芳摸到了他掌心黏腻的冷汗,却看到对方在感受到她不安的视线后转头扯出个痞气的笑,明明睫毛上还挂着墙檐上蹭到的灰,眸光却亮的惊人。
“怕啥?”少年清朗的声音混着耳边的风声呼啸而来,如利剑破开迷雾,“哥的血条厚着呢!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关晓芳垂眸不语,风送铁锈味,混着少年身上清爽的皂角香,让她的指尖在张建国的手掌中不自觉收紧。她的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攥紧玉佩,玉石冰凉,却仍压不住掌心渐渐的热烫。
两人狂奔出去二里地后关晓芳回头看去,门缝里渗出的缕缕红雾已经凝聚成了一大团,而那雾气中走出了一双熟悉的红绣鞋。
5. 礼成可退
两人跑回博古堂前的巷子时,刘天阳和陈力已不在原处,徐家送礼的下人和围观的镇民也都离开了,好在那道浓雾没跟追上来,两人也稍稍松口气。
张建国扶墙喘气:“白天见鬼,真是邪门。”
关晓芳站着缓了会,目光落在他微微发颤的手臂上,皱眉道:“我闻到了血味,你受伤了?”
“你鼻子还挺灵的。”张建国侧身避开她的视线,“没事,就挨了一脚。”
关晓芳伸手就要拽他衣服:“让我看看。”
他一把按住她的手腕,指尖微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真没事,别瞎操心。”
顶着女孩担忧的眼神,张建国探头在巷口扫视了一圈,生硬的转换话题:“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我们先回客栈吧。”
关晓芳想着回客栈可以问问店小二有没有什么伤药之类的,于是点头同意。
白天的小镇安静得近乎诡异,街道上空荡荡的,偶有行人也是低垂着头,脚步匆匆,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驱赶着。没有人交谈,甚至连眼神都不曾交汇,仿佛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客栈里更是死寂,店小二机械地擦着早已光洁的柜台,掌柜的拨弄算盘却不闻珠响,关晓芳和张建国走进大堂后两人只是冷漠的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他们永无止境的重复动作。
关晓芳推张建国去桌子那边坐下,自己则走到店小二身边问:“小二哥,店里有伤药吗?我朋友受伤了。”
店小二点头,绕到柜台后面把厚重的登记簿推开后开始低头翻找。
关晓芳的目光落在那本落灰的登记簿上,翻开的最新一页上就登记了他们几个人的名字,其中她和陈露的名字只登记了一个,其余人都有两三个,于是试探的问道:“小二哥,住客是每晚都要登记一遍名字吗?”
店小二帽顶上下动了动,手上翻找的动作没停。
关晓芳瞄了他一眼,伸手转过登记簿,趁着店小二找药的功夫快速翻看起来,越看越惊心。
每隔一段时间,登记簿上就会出现七个名字,最长的登记时间是五天,最短的登记时间是一天,大部分比较规律的在两天和三天。
关晓芳算了下时间,无一例外最后的登记时间都是徐府婚宴的当天晚上,也就是说婚宴结束后,要么是都离开了,要么是……都死了!
“关小姐,给。”店小二微笑着把黑瓷瓶子推了过来,突然响起的声音惊了关晓芳一跳。
关晓芳指尖一颤,没注意被纸张划出了一道伤口:“啊,谢谢你。”她伸进口袋去拿纸,摸了半天只抓到了玉佩,指腹渗出的血在玉佩上擦出一道血痕,很快就被玉佩吸食的干干净净。
她抽手出来看已经不流血了,赶紧抓起瓷瓶快步退回张建国身边,冰凉的釉面贴着掌心渗出寒意。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店小二又微笑道:“关小姐,您的房间已经打扫干净了,今晚可安心入住。”
关晓芳想到陈露,瞬间不寒而栗,这次她连勉强的笑都扯不出来了,点了个转身就走。
她中途回头看时,店小二正慢条斯理地将登记簿摆正。他枯瘦的手指轻柔的抚过被翻皱的页角,对先前的窥探毫无反应,看来这是被允许的行为。
张建国看她有些慌张的跑过来,收起了惯有的吊儿郎当,抬手指了指椅子,示意她坐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脸色不太好。”
关晓芳摇摇头,绕开了这个话题。她打开黑瓷瓶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她不懂药材,但是没闻到异味,“客栈里给的东西可以用吗?”
张建国点头,先前逞强不给看伤口,这会儿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他还是漫不经心的笑道:“就几个小口子,死马当活马医吧,还要我们闯关不至于现在就毒死我。”
他的声音比平时虚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明明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偏偏还要冲她挑眉,那副逞强的模样反而更让人揪心。
张建国伸手接药却被关晓芳一掌拍掉,她转到他身后直接伸手把卫衣扯了上去。
虽然根据卫衣上的出血量关晓芳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伤口时她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哪是什么小口子?三道皮肉外翻的抓痕横穿后背。
也亏得他这么能忍,一路上哼也没哼一声,好在血已经止住了。
关晓芳拿瓷瓶的手抵住卫衣,另一只手勾过桌上的酒壶,“我先给你消毒,你,你能忍住吗?”
张建国喉结动了下,闭上眼睛视死如归:“来吧,哥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
关晓芳从上而下倾倒酒壶,高度白酒冲过三道伤口刺激的张建国浑身发抖,瞬间绷直了脊背,嘴上偏偏还要逞强:“够劲儿!比二锅头还得劲儿!”
关晓芳不理会他满嘴跑火车,手上动作极快的拔开瓶塞给他倒上药粉按住。
“你看到攻击你的东西了吗?”关晓芳边收拾东西边问。
张建国顶着一脑门汗摇头:“只看清了一节指甲,但是…”他犹豫再三,惊疑不定,“我好像依稀看到了一段紫色衣角。”
关晓芳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双从浓雾中走出的绣花鞋,鞋尖缀着的银铃跟陈露脚上的那双极其相似。
这时,外面传来动静,是刘天阳和陈力回来了。
刘天阳看到张建国染血的卫衣皱眉:“你又逞能?血都快流干了吧。”
他说话一如既往的凉飕飕的,上前查看伤口的动作却很轻柔。关晓芳注意到刘天阳看伤口已经处理好时,暗暗地松了口气,扣紧校服袖口的手指也松了下来。她好笑地摇摇头,心里感慨:这嘴硬的别扭小鬼,明明关心的要死还偏要摆张臭脸。
陈力也看到了那几道狰狞的伤口,蹙眉问:“你们碰上什么东西了?”
“老人说的果然没错,白日见鬼,必有灾殃。”张建国朝刘天阳嬉皮笑脸,故意用肩膀骚扰他,非得少年一掌锲在他后脑勺才心满意足似的老实说话,“我们在戴府西厢房内看到了徐家新妇戴莺莺的牌位。”
陈力脸色微变:“看到尸体了?”
张建国道:“没有,但是牌位前放置了个人偶,就是那个人偶涌出的浓雾里的东西打伤了我,当时只顾逃命了,没看清样子。”他动了下胳膊,表情瞬间龇牙咧嘴的。
陈力思索道:“戴家这么快就给女儿立上了牌位,看来确实给徐怀峯配冥婚无疑了。”
关晓芳敏锐的察觉到他话外有话,“什么意思?你们后来去哪儿了?”
“你们走了没一刻钟,徐家人的就撤了,我们本来打算等你们回来的,但是没过多久戴老爷突然行色匆匆的只身离家,我跟刘天阳觉得有异就跟了上去,他起先漫无目的地的在镇子里乱晃了几圈,而后走进了一条隐秘的小巷,竟是胭脂铺的后巷。”
说着,他跟刘天阳对视一眼,刘天阳接着道:“他敲开了铺子后门,放他进去的人正是胭脂铺的老板十四娘,我跟陈力伏在后门窗下,好在两人没有走去内室,依稀听到十四娘情绪激动的说——当年的事情你有难处我不怪你,但是莺莺不能嫁给徐怀峯,那要毁她一生。”
徐怀峯大概就是那位徐家独子,只是胭脂铺老板怎么会对戴莺莺的婚事这么大情绪?
关晓芳愣怔片刻,拿出那枚玉佩摸过边缘,比出了个近似正圆的形状,是盈凸月,对应十四。又拿出陈露的小笔记本撕下了空白的一页贴在玉佩的“莺莺”二字的位置上,用笔小心翼翼的拓下雕刻的印记,结合玉佩的形状和未磨去的笔画推断,隐在莺莺后面的字,正是十四娘。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璎。
这枚玉佩竟是十四娘和戴老爷的定情信物!
“这枚玉佩是我们在人偶里找到的,是戴莺莺的及笄之礼。”关晓芳把玉佩和拓印放在桌子上,“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戴莺莺不是戴夫人亲生的,她应该是戴老板跟十四娘的女儿。”
看到桌上的东西,再联想一下戴老板跟十四娘古怪的见面和对话,稍一思索就能想通其中的关窍。
关晓芳问陈力:“你怎么确定是戴莺莺给徐怀峯配冥婚?”
陈力冷哼:“两人最后虽然不欢而散,但是戴老爷宽慰十四娘的时候说过,徐家少爷重疾缠身,命不久矣,莺莺不会受罪。待徐少爷去世,不肖两三年,戴家找由头接回守寡的女儿即可。”
他骗了十四娘,两家人早就合谋要杀死戴莺莺,为了一己之私让这个可怜的姑娘给一个短命人做“陪葬品”。
关晓芳脑海中闪过那个有一面之缘的明艳女子,她总觉得现在这个十四娘不会那么轻易被戴老爷迷惑,相信他的花言巧语。
陈力有些焦躁,他转了转手腕,腕骨咔咔作响,“那我们这关的任务就是搅黄这场婚礼?”
“恐怕没那么简单。”刘天阳眸色沉沉,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袖口,“这关的关主已经出现,想要过关只能打败关主。”
但究竟谁才是关主?
大堂里挂着的西洋钟“咔哒”一响,接着敲了十二下,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上,震得人耳膜微颤。
正午到了。
店小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大堂,手里端着一个木托盘,上面摆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机械的微笑,声音轻得仿佛是从牙缝里漏出来的:“四位,午饭好了,请趁热食用。”
小二来回两次,饭菜摆了一桌,众人各怀心思,除了张建国谁都没胃口。
“小二,再添两副碗筷!”清亮的声音响在大堂,只见任繁星和徐图两人从外面走进来,自然而然的在桌边的空位上坐下。
任繁星嗔怪道:“这么快就开饭啦?也不吱一声,怕我们抢你们饭啊?”
她笑着落座,扫视一圈,在关晓芳身上停留,语气柔中带刺,像玩笑又像审问。
刘天阳慢悠悠地抬眼,舀了一口饭不紧不慢地嚼着,冷飕飕地回了一句:“浑水不是向来单刷副本么?我还以为你们爱独食,不爱搭伙。”
他语调平淡,带着一贯的不客气。
任繁星嘴角一僵,接过店小二递来的饭碗笑眼盈盈道:“搭不搭伙得看人,有人能抗刀,有人能出主意,咱当然得回桌坐坐。”她意有所指,“不过现在桌上能说话的,好像变多了点。”
张建国因忍痛脸色煞白,闻言眼锋一沉,眉宇间戾气顿生。他正要发作,就被一碗乳白的鲫鱼豆腐汤占据了视线。
“鱼汤对伤口好,趁热喝。”关晓芳将碗轻轻推过去,指尖不着痕迹地拽了下他的袖口。
张建国盯着汤碗沉默几秒,突然抄起勺子大口喝起来,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热汤的白雾模糊了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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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的耳尖。
这短暂的宁静还未持续片刻,任繁星的声音便再度响起:“晓芳妹妹,你手边那块玉佩是触发剧情的关键道具吧?”她托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盯住关晓芳手边玉佩。
一旁的徐图虽未开口,眼神却悄然一闪。他看向那块玉佩比任繁星更早,眸中流露出评估似的沉静,像是早已知情却隐忍未发的感觉。
关晓芳闻言收起玉佩,迎上任繁星的目光坦然道:“我们找到的。”
任繁星笑的无害:“别紧张,既然我们要在一口锅里吃饭,互通情报也是应该的吧。”
关晓芳无意识地用筷子在碗里戳了戳,内心短暂地挣扎了一瞬——即便立场不同,见死不救终究违背她的本性。但团队的利益同样重要。
她抬眸望向刘天阳,眼神中带着询问的意思。
刘天阳笑的讽刺:“想上桌?可以啊,投诚纳贡,先拿有用的东西来换。”
一直沉默不语的徐图伸手把掌心的薄片推到了桌中间,那是一块赤金描边的银色小铁片,边框缠绕着玫瑰花,中间用端正的楷书镌刻着一句话——
新人入席,礼成可退。
关晓芳心情复杂,这个提示更加佐证了她根据登记簿推理出来的信息。
张建国盯着那块铁片看了两秒,语气半真半假地笑问:“意思是只要婚宴顺利完成,我们就闯关成功了?”
“你能说出这种话,只能证明你书面理解能力没问题。”刘天阳都不想理这个呆子,他朝徐图挑眉,“没想到这一关持有先知卡的人是你。”
徐图抬了抬眼皮,神情依旧云淡风轻,像是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闲话,语气不急不缓:“能不能用明白,还得看人。”似恭维,又似挖苦。
他指腹轻轻拂过桌角,像是擦去一层并不存在的灰。跟刘天阳的目光隔着桌子交汇,气息无声地绷紧,干燥空气里悄然升腾起火药味。
在低压气氛中,关晓芳凑到张建国身边小声问:“先知卡是什么?”
张建国简明扼要的解释:“闯关成功后会根据过关者的表现评估积分显示在身份牌上,本关卡积分最高的那个人会获得下一关的提示,也就是先知卡。”
关晓芳恍然大悟,又发出新的疑问:“积分有什么用?”
张建国说:“用到了再告诉你。”
还是先专注眼前的事情。
刘天阳思索片刻后,朝关晓芳点点头,于是她把之前猜测出来的禁忌条件和依据一一都作了说明,并针对先知卡的提示补充了自己刚刚猜测的过关条件。
“十四娘说徐府的糕点要吃,红绸不能收,根据我看电影小说的经验,这可能是什么阴阳聘礼,吃了糕点可暂避灾祸,收了红绸就类似穿上了绣花鞋,本来我以为不收就可以了。”
关晓芳说着指了指门口的柜台,“但是我刚刚翻看了客栈的登记簿,根据店小二提供的信息,每一批闯关者只要住店,每晚都必须固定打卡。名簿似乎不刷新,里面有前几批闯关者的登记信息,有一些连续登记了三天,有一些则连续登记了两天,连续登记三天的第三天登记簿上都会少一个人名。”
陈力感觉好像有点摸到规则的边了,但是依旧不解,“这能说明什么?”
刘天阳靠着椅背,语气懒散又不客气:“说明收红绸的人会死,但是没人收红绸那所有人都会死。有人跟我们一样有幸识破了红绸的规则,却在电车难题上果断选了旁边那条轨道,把别人推了出去。”
关晓芳觉得心里有些沉重:“先知卡的提示佐证了这一点,而且根据登记簿的记录,所有闯关者最终的登记时间无一例外是在徐府婚宴的当天晚上,那可能是过关的最后时间。”
也就是明天晚上,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刘天阳扫了一眼铁片,眼神讥讽,笑容阴冷道:“好一张‘投名状’,关主杀人需要遵循规则,人杀人,只需要一个机会,呵。”
此刻,除了刘天阳,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任繁星和徐图之前不知道红绸的规则,他们只是猜到过关不会那么简单,却没想到要“自愿”牺牲一人。
如果这就是过关条件的话,无非就是大家投票、抓阄,用一切看似公平的办法去抹杀掉一个人的存在,之前的过关者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但现在……
任繁星和徐图交换了个眼神,如今四对二的局面下,任何“公平”的选择都对他们不利。
众人沉默着,各自盘算,谁都不愿先捅破这层窗户纸。
关晓芳撑着下巴,眼睛盯着先知卡发呆,脑子里思索了会儿“电车难题”就放弃了,这对她来说是个无解的命题,她没什么高深的哲学智慧,只知道她不想死在这里,更不想牺牲别人来成全自己。
于是,她的思考重心落在了‘礼成可退’四个字上,这话的含义可太广了,细细放在嘴巴里嚼过几遍,既可以是‘完成了就可以功成身退’,也可以是‘你以为你完成了,其实你刚好中招了’。
难道就因为这是塔发出的先知条件就一定不会有陷阱吗?而且……
关晓芳的眼神飘回柜台那本登记簿上,那些做出选择,保持最后签到记录的过关者是否成功,还没有人能回答呢。
与她相似,另一道视线也停驻在登记簿上,‘礼成可退’四字在心里翻来覆去,默念了十几遍。
6. 陷入噩梦
那块赤金描边的铁片静静躺在桌中央,“礼成可退”四个字仿佛刻进了每个人的神经里,越念越凉。
任繁星思索的目光在陈力和关晓芳身上来回扫过,最终停留在发呆的关晓芳身上。
张建国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挪了下凳子拦在关晓芳前面。此刻,他的脸色已经不是失血的煞白,而是透着一层病态的潮红,像被火气逼出来的潮热。额角的汗顺着鬓发滑下,他却强撑着背脊,透着宁折不弯的倔强。
任繁星无所谓的耸耸肩,笑的玩味。
关晓芳回神时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他凑的近后连呼吸之间都带出灼热的气息。
“你怎么了?”她皱眉,抬手按在他额头上。指尖刚一触碰,便像碰上了炙铁,热得惊人。
张建国笑得有些心虚,眼神飘忽,不敢看她的脸,尽量放松语气道:“可能……药粉给我叠了一层热血buff吧。”
刘天阳伸手在他脸上贴了一下,凉凉的开口:“热血?我看你的脑子都快煮熟了。”
语气一贯刻薄,神情却微不可察地软了几分。
张建国正要跟他别苗头,就感觉头顶木梁在晃,然后身子便一歪,整个人直接倒了下去。
关晓芳拉住了他的胳膊,刘天阳反应更快,一把扶住他,动作比嘴诚实得多。张建国仰倒着,后脑勺抵在他肩上,烫得仿佛随时会蒸腾出热气来,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别扯我、我没晕……”
声音轻得像撒娇,更像他从前揪着那两个或异父或异母的亲弟妹不肯低头时的嘴硬。
刘天阳一愣,低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抿了抿,终是没再说什么,只默默托住他,让他靠得更稳一些。
“那你带他去楼上,我去问问店家有没有退烧药。”关晓芳说着松开了手,转身往柜台走。
然而她刚走出两步,身后却传来“咚——”一声重重的响声。陈力反应稍慢,都没来得及伸手,刘天阳的后背就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板上。张建国被他严丝合缝的护在怀里,丝毫没有磕碰到,香甜的晕了过去。
关晓芳:“……”感情刚才张建国能站住,主要是因为她拉住了啊!
她赶紧回头,毫不费力地把张建国拉到背上靠着,刘天阳被陈力扶了起来,少年反手按着后背,疼的龇牙咧嘴。
关晓芳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生动的表情,冲淡了很多他身上那种阴郁的气息,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高中生,有了几分不加掩饰的真实感。
看着刘天阳狼狈的样子,她有点想笑,又顾忌青春期小孩的面子问题,嘴角绷成一条线,勉强憋住了,“你没事吧?”
刘天阳脸色有点臭,拒绝说话。
倒是陈力主动上前好心地接过张建国要送他上楼,人刚压到背上颠了颠就忍不住感叹道:“小姑娘,你力气不小啊,小张起码有一百六十多斤,你拉着他倒是轻轻松松的。”
虽然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听到任繁星毫不掩饰的笑声,刘天阳的脸色更臭了。
关晓芳到柜台找店小二,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说镇子上只提供外伤药,所以她也放弃了出门找医馆的想法。看来关卡之内只有受伤的医疗保证,其余的都要自己挺过去了。
于是她让店小二打了一盆温水拿了块布巾过来,关晓芳端着上楼时在楼梯口却碰上任繁星,对方倚着围栏,笑容明媚,像是等候已久。
关晓芳停在台阶上直接开口问道:“有事吗?”
任繁星缓步靠近,目光落在水盆上,语气柔和却带着分寸感:“晓芳,我一直很欣赏聪明的女孩,说实话过关老手都能猜出来这关不容易过的,所以一开始我不看好你,没想到你能坚持到现在还表现得特别好。”
关晓芳姑且认为这是夸奖:“谢谢。”
任繁星笑容加深,“你对我好像有些误会?其实你大可不用这么防备我,同为女孩子,都知道对方的不容易,又何必对着干呢?”
“可能是你有些误会,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关晓芳抬眼看她,语气平静,开门见山,“所以你现在是来拉拢我,还是试探我?”
任繁星叹了口气:“你看,我说你误会我了吧。”她笑容无奈又包容,“我只是想提醒你,刘天阳不简单的,跟张建国组队前,他一个人闯过了四五关,有他聪明的人,没他狠,有他狠的人,没他聪明。圆形大厅的公告栏里会显示过关情况,刘天阳之前闯的有一关里,只出来了他一个人哦!”
圆形大厅?
碰到知识盲区,关晓芳下意识的眉头微蹙。这点表情变化却被任繁星捕捉到了,她状似无意的说道:“果然,天阳还是老样子,从来不喜欢解释太多,他一向爱独来独往,不搭理人的。”语气熟稔的彷佛跟刘天阳组队过关的人是她一样。
“不好意思,温水要凉了。”关晓芳端着水盆从任繁星身边走过,她想想又转头道:“谢谢你特地来告诉我,我是诚心感谢。我会记住这些话,也会慢慢想明白,但在弄清楚之前,我会相信我看到的,查到的,感受到的,不会彻底相信任何人说的,无论是你,还是刘天阳。”
话落,她转身推开第二间客房,脚步很稳,水没溅出一滴。
客房门关上后,徐图从走廊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声音冷冽:“失败了。”不是疑问,是毫无波澜的结论。
任繁星轻轻摇头“真是个心志坚定的姑娘,是浑水需要的人才,好可惜。”
徐图抬手推了推眼镜,目光沉静如水:“可惜没用,既然失败,那就按原计划来。”
他语气平稳,像在翻一页不合格的试卷,干脆又不带情绪。任繁星似乎还想争取什么,却在对上徐图冷漠的眼神后闭紧了嘴巴,她看向关晓芳走进去的房门,再次惋惜的摇头。
关晓芳很少生病,但好在有些生活常识,但可悲的是房间里唯一有活动能力的男性正聚精会神地伏案思考,手下笔走游龙,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回了句:“我擅长拆解规则,不擅长伺候病号。”
“难不成我擅长?”关晓芳嘀嘀咕咕,恨不得幽怨的目光能化为实质,把一到干活就不肯出力的人戳死。
床上趴着的张建国咳嗽了两声,脸已经红的跟熟透的苹果一样,喘息声渐重。关晓芳探了他的额头,不用温度计就能确定的40度,再不降温孩子都要烧傻了。
想着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也就没有什么男女有别了。关晓芳手下利索的扒了张建国的卫衣,一遍遍的用布巾给他擦拭上半身,还时不时配合两句祈祷,企图以玄学加持增强降温效果。
然而,对于张建国现在的体温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孩子已经烧的说胡话了。
咿咿呀呀的梦呓跟婴儿学说话似的听不清,只含糊的听到他一直在喊妈妈,关晓芳以为他想妈了,结果他喊完妈妈又喊起了爸。
好吧,关晓芳失笑,看来是个家庭幸福的孩子,受伤了爸妈都能想到。
她拧干布巾给他擦掉了脸上的汗,正准备收手去换一盆水,袖子突然就被张建国抓住了,他睡得很不安稳,梦话变得清晰,只是声音特别轻。
于是关晓芳俯到他耳边听到:“……爸,妈,你们为什么都要走,为什么不疼我……”
原来他做梦的时候一直都在重复这句话。
关晓芳愣怔一瞬,她坐起身看着少年烧红的脸,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没有难过或同情,只是觉得她比张建国幸运一些,才没让过去的事情变成心里的一根刺。此时此刻看着他,她忽然意识到,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和时间。
“建国,你还记得你的小名叫什么呀?”关晓芳靠近张建国的耳朵,尽量放柔声音,她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哄骗小朋友的怪阿姨。
似乎因为噩梦睡眠浅了,张建国居然真的迷迷糊糊的回答了她:“阿,阿骞……奶奶叫,阿骞。”
关晓芳笑眯眯的把手放在张建国头上,极具母爱的顺了两下毛,嗓子夹得飞起,语气软的像哄小孩:“阿骞乖乖,不疼了,妈妈陪着你,我们都陪着你,睡一觉起来就好啦!”
张建国在昏睡中蹭了蹭她的掌心,像是真的听到了,眉头松了些,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乱七八糟的梦似乎离他远去,也没再说胡话了。
给张建国折腾着把卫衣套回去,关晓芳站起身瞄了眼刘天阳聚精会神的背影,有点心虚又有点不好意思的假咳了两声,她端着脸盆朝门口走去,“我去换一盆温水,等会儿你给他擦擦下半身,看天色外面要黑了,我一会儿回房间就不过来了。”
刘天阳没说好不好,但等关晓芳端水上来时,床边放盆的凳子上多了一把银色手术刀。
“这是给我的吗?”关晓芳很惊喜,她拿起手术刀比了比,刀锋在灯下泛着一层冷光,细长利落,一看就很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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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的,反正放我这儿也是落灰。”刘天阳瞥了她一样,看她兴致勃勃的比划又不耐烦似的转过头去,耳根却泛起了不易察觉的红,有些不自在的样子,“你今晚要是害怕可以跟我们一起睡。”
关晓芳愣了下,目测床体容纳两个成年人和一个未成年的可行性,刘天阳却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语气硬邦邦道:“我是让你抱被子过来打地铺,你想什么呢?”
关晓芳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拒绝了他的提议,并把店小二的话复述给他听,并提出自己的意见,“虽然没有明确说明,但是店小二既然特地提了,那我们还不要冒这个险,谁知道突然改变原来的房间分配会发生什么。”
刘天阳思索片刻,同意了她的说话,越接近婚宴,关主应该就越着急,确实应该小心点。
“还是那个原则。”刘天阳强调,“尽量睡沉,注意更词,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管。”
只要不触犯禁忌,关主也不能随便杀人,晚上什么都不做是最保险的。
关晓芳点点头,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回身,她晃了晃手上的小刀,笑道:“这个谢谢,有它防身我安心很多。”
房门被轻轻带上,留下一声几不可闻的响。
刘天阳靠在床边,沉默地盯着她刚刚站过的地方看了几秒,他轻哼了一声,像是在掩饰什么,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轻轻翘起,很快又被他自己压了回去。
她没怕他,也没多问,只是像对待正常人一样感谢他、信任他,她能处。
关晓芳推开昨晚的那间房,果然房间里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她关上房门,小心翼翼的避开原先有血迹的位置,飞快的脱鞋上床往被窝里一钻。
被窝竟然还是温的,像是有人刚离开不久。关晓芳不敢细想,她抱紧被子,强迫自己闭上眼睛,默念“三不”原则,把手术刀攥地更紧。
可越是这样,她脑海里越浮现出陈露昨晚躺在她身边哭的样子。那个纯真的姑娘,现在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仿佛从来没来过一样。
关晓芳蜷缩得更紧了一些,在各种心里暗示下竟真慢慢有了睡意。她没有注意到,被子下口袋的位置忽明忽暗的闪着光。
待她睁眼,眼前凭空出现一条黑暗古道,青石板铺路,梆子声声,抬头看已经跨过三途河旁结梦梁,她刚走出一步,便一脚踏空,坠入更深的黑暗。
失重感刚消失,十四娘骤然出现在面前,死死拽住她的手腕,神色慌张:“莺莺,今晚子时,镇口见,我们得赶紧走。”
莺莺?新娘戴莺莺?她不是戴莺莺啊。
未等关晓芳开口,十四娘形色匆匆的离开,而她的身子已自行动作——翻出妆匣藏进床底,铜镜映出她惨白的脸,峨眉婉转,顾盼生辉,那不是她的脸!
然而画面像是被摁下快进键,夜深后她背上细软直奔镇口石碑。
石碑前,月光清冷。十四娘的脖颈被麻绳死死勒住,青紫发紧。而匆匆赶来的戴莺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人从后按倒,珠钗迸散,如血四溅。
十四娘身前正是戴夫人,她神情悲戚,似笑似哭,眼底藏着森然和麻木。远处的石碑下站着一个身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他冷冷的注视着一切,看着十四娘痛苦挣扎直至咽气,看着戴莺莺激愤嘶叫还是被强迫着推上花轿。
他没有阻止,也没有回头。
那是戴老爷。
直到迫害原配妻女致死的那一刻,他也没有动一根手指,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月光洒在石碑上,照亮“无回”二字,也照亮十四娘断气时睁大的双眼,她死死的盯着戴莺莺被押走的方向,至死不能瞑目。
关晓芳被人绑在了花轿里,七拐八绕的进了一座气派宅院的后门,她看到门匾上写着“徐府”二字。
轿子停下后,她被两个戴着大红花的老嬷嬷拖出来强硬的上妆梳头,换上了嫁衣和绣鞋,织金镂花,鞋尖缀着银铃,一步一响,正是陈露脚上穿的那双!
“放开我,放开!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在草菅人命!放开我!!!”打扮好的关晓芳被两个小厮压着带往正厅,没有人阻止她说话也没有人回应她,这些仆人训练有素,每个人都顶着一张棺材脸,偌大的宅院里只回荡着关晓芳一人尖锐的叫声,异常凄厉。
至此,她全明白了,她正在经历戴莺莺经历过的冥婚。
7. 关主现身
“吉时到——”
关晓芳被拖进正堂时响起了诡异的吟唱,拖着长长的调子,像是一曲戏文的终章,潮湿而又透着阴冷,仿佛某种古老仪式的召唤,渐渐撩拨起她脊背的寒意。
正堂挂满红绸彩带,“囍”字赫然在目,装饰华丽却透着一股诡异的沉寂。红色的喜庆与四周的死寂格格不入,空气中没有一丝欢笑,只有隐隐的压迫感在每一处缝隙里游荡。
徐家夫妻冷肃着脸端坐高堂,堂下众人却都挂着一张诡异的笑脸。关晓芳被按跪在堂下其中一个蒲团上后,那诡异的唱调又响了起来——
“新郎入礼——”另有两个家丁架着身穿喜服毫无生气的徐怀峯从堂后小门走了进来,徐怀峯裸露的皮肤上已经爬满了尸斑,浑身软的像面条,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每念一句,关晓芳和徐怀峯便被强迫做出相应的动作。除了关晓芳微弱的挣扎声和不合时宜的唱礼声,整个正堂死一般的寂静,冷眼旁观着这滑稽且不祥的仪式。
夫妻对拜时,关晓芳被迫近距离正视徐怀峯的脸。那是一张腐烂的面孔,布满了脓疮和溃烂的痕迹,皮肤在晃动的烛火下呈现出诡异的青白色,眼睛翻白,死未瞑目。
她几乎下意识的闭上眼,手上挣扎地更厉害了,然而这点力道却是杯水车薪。只能在这场过分真实的仪式中,强迫自己直面这张死去多时的扭曲面庞。
“送入洞房——”喜乐响起,唢呐阵阵,刺耳又阴森。
关晓芳全身剧烈颤抖,冷汗浸透嫁衣,她的双手死死抓住老嬷嬷的胳膊,拼命挣扎,却被更强的力道压制。她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喉咙中发出压抑的喘息,感觉自己就要被这恐怖的氛围吞噬。
被硬生生拖向后堂时,一股巨大的恐惧感席卷全身,关晓芳清晰地感受到,这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情绪,还有戴莺莺深深的绝望、无助和愤恨,仿佛她的灵魂被拉到无底的黑暗中。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后院,开放式的正厅里横陈着一口乌黑的双人棺椁,四周布置的极为喜庆,红绸和灯笼挂满了院子,更像灵堂的喜堂里放置着各色喜物和各类纸扎,喜乐声声不断。
徐怀峯先被小心翼翼的摆了进去,而后头戴红花的喜婆剪下他的鬓发在丫鬟端着的一碗黑红腥臭的液体中过了一遍,最后竟强硬的塞进了关晓芳的嘴里。
是鸡血!
关晓芳以前在家经常陪妈妈杀鸡,闻得出鸡血的味道,血腥味充斥口腔,令人窒息的恶心感让她几乎无法喘息。最恐怖的是丫鬟递上了一根穿着红线的绣花针,喜婆接过针后一手捏着她的嘴巴防止头发被吐出,一手利索的缝了起来。
随着一针一针的从皮肉中穿过,关晓芳感受到剧烈的疼痛,她被迫含着那节头发,粘稠的血顺着食管滑进胃里,引起一阵阵反胃,但是她无法逃脱。喜婆的手像冰冷的铁钳,牢牢地锁着她,让她无法动弹,心中充满了深重的绝望与屈辱。
随着喜婆收完针,关晓芳,或者说戴莺莺的嘴已经被严丝合缝的绞上了。这时又上来两个家丁,跟挟制着关晓芳的嬷嬷一起把她摁在地上,腰系红巾的小厮恭敬的端上托盘,上面放着打磨好的一排木钉。
关晓芳看见两个管家打扮的男人走上前在两侧蹲下,他们手上拿着锤子,从托盘上各拿了一根木钉在鸡血碗中沾了一下,然后比在她的左右肩上,在她惊恐的目光中恶狠狠的砸了下去,一锤接着一锤,而她连喊叫都做不到,面部肌肉的活动还会牵扯到缝住嘴唇的线,她简直疼疯了!
肩膀,双脚和四肢关节依次打上沾着鸡血的桃木钉,这样的折磨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关晓芳早就疼的双眼模糊了,耳边一直回荡着那铁锤砸钉的声音。
直到最后一根木钉钉死近心端,关晓芳已经疼的意识不清了,几乎有种血肉重组的错觉。她感觉自己被抬了起来挤在了狭小的空间中,沉重的棺盖在她祈求的眼神中被无情的推上,随着四周的黑暗渐渐吞噬眼前的微弱光亮,她愈发呼吸不畅,狭小的棺材里,湿冷的空气充斥着腐朽的味道,仿佛连灵魂也在这黑暗中慢慢腐化,绝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关晓芳在极致的恐惧和疼痛中开始分不清楚她和戴莺莺时,耳边又传来一阵阵梆子声,伴随着更夫的喊更忽远忽近:
“二更天——”
“夜半三更,活人噤声——”
“纸钱铺路,阴轿临门喽——”
困住关晓芳的黑暗骤然消散,她仿佛漂浮在一片空灵的光晕中,四周一片白茫茫。天光洒下,透过模糊的光线,隐约可见那道穿着紫色西装的背影——是陈露!
耳边响起她急切的声音:“救她,晓芳,救她,一定要救救她!记得要救她啊!”
关晓芳伸手想抓住陈露,手指却穿过了虚无的光线。四周光晕突然消散,躺在床上的关晓芳眼睛骤然睁开,手上还抓着一段床幔,黑暗重新包裹住她,她呼吸急促,心跳混乱,大汗淋漓。
梦境消退,关晓芳知道自己回到了现实中,耳边更夫敲着梆子已渐行渐远。
她松开床幔,手臂垂落在床上,大口深呼吸,试图平复紊乱的心绪。那种钻心的疼痛仿佛仍然钉在身体的每个关节上,每当她想到梦中的情景,便不由得浑身一颤,心底的恐惧和疼痛随之蔓延。
她抱臂用力搓了搓,以真实感驱散梦中的恐怖,同时忍着恶心和恐惧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梦境细节,不让自己忘记。
关晓芳注意到最后那口棺材被抬起来,似乎没有移动多久就下葬了,下葬地一定离徐府不远。
陈露说,一定要救她,那戴莺莺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可是关主不是枉死的新娘又究竟是谁?
客栈外的灯笼被阴风吹的忽明忽暗,关晓芳的房间门突然被敲响,门口有人在叫她:“晓芳,你没事吧?”
关晓芳听出来是陈力的声音,但是想着刘天阳的叮嘱,谨慎的没有开口应他。本以为听不到人回答他就会走,没想到下一秒房门却被缓慢的推开。
陈力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再次开口关心道:“你做噩梦了吗?我在隔壁听到了好大的动静,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关晓芳狐疑的用手指撩开床帘的一个缝隙,外面没有掌灯,但是月光皎洁,借着透进来的光亮看去,门口站着的人确实是陈力无疑。
但她就是感觉哪里怪怪的,陈力说话好像没有这么有耐心过。
陈力语气有点烦躁的样子,“你对我这么大戒心?对张建国倒是信任的很,也是刘天阳那小子让我告诉你的,他现在手忙脚乱的走不开,张建国烧的更严重了。”
这个味儿对了。
关晓芳放下了几分戒备,又急于知道张建国的情况,终于开口问道:“你从他们房间过来的?他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光线昏暗,她没看到她开口回应的一瞬间,陈力的笑容突然变得很古怪。
“烧的很烫啊,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天晚上,你要是方便就过去帮个忙搭把手吧。”陈力说着跨过了门槛,往房间里走了一步。
关晓芳急忙掀开床幔要去穿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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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弯腰的时候陈露的笔记本从口袋里滑了出来,她本能的先弯腰去捡,双脚踩上脚踏低头的时候却发现,原本脱在脚踏上的运动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双缀着银铃的绣花鞋!
她一瞬间汗毛倒竖,如果不是刚好笔记本掉了下来,她可能顺脚就套上了,然后就会跟陈露一样。
那边陈力催问:“快穿上鞋走啊!别浪费时间了。”
“啊,好,就来。”关晓芳保持着弯腰的动作假意穿鞋,余光瞄着陈力垂在两侧毫无动作的手臂。据她这两天观察下来,陈力在比较急躁的时候都会下意识转动腕骨来克制情绪,无一例外。
那眼前这个人又是谁?
关晓芳攥紧手术刀,转动视线思索着脱身方法。眼睛好巧不巧落在窗边梳妆台的铜镜上,铜镜正对门口刚好照到陈力,镜子里竟是一张长满尸斑和脓疮的烂脸,眼白上翻泛着青白的光,她在梦里见过——是徐怀峯!
一瞬间福至心灵,她想起了把她拉出梦境的更词:夜半三更,活人噤声,纸钱铺路,阴轿临门,鬼新郎娶亲!
原来这关的关主,竟是早已死去,好像和整件事情无关的徐怀峯!
想到这里,她头皮发麻。而那边好像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关晓芳心跳加速,几乎能听见自己激烈的呼吸声。
她看见门口的身影直直地朝她冲来,关晓芳立刻一扯床幔,动作迅速果断地闪到了一旁。她心跳得更快了,眼睁睁看着“陈力”撞上了床帐,瞬间被那薄如蝉翼的纱帐胡乱缠住。
有机会!
关晓芳抓紧时间朝门口跑。
然而,轻薄的床纱怎能困住他?“陈力”的面容突然扭曲,那原本模糊的身影迅速清晰。关晓芳惊愕地看到他的脖子在不断延伸,越来越长,仿佛有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在驱动着它生长,直到挡住了出路,转过来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容。
关晓芳的双眼瞪大,赶紧后退几步,心跳急剧加速。再争取一个机会,她就能跑到门口了。关晓芳尽量控制住自己心底的恐惧,依靠灵敏的反应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次扑来的攻击,身形不断闪躲。
就在她一筹莫展,渐渐被逼到角落里时,脑海中想起看过的小说电影里,道士都用桃木剑砍向鬼怪的天灵盖制服怪物。虽然现在手上没有桃木剑,但是手术刀也勉强凑活试试吧。
关晓芳边闪避边掐住掌心逼自己冷静,机会只有一次,一定要看准了。当怪物再一次猛扑过来时,那条诡异拉长的脖颈已经蜿蜒如蛇,几乎扫过她的脸。关晓芳侧身贴墙一滚,堪堪躲过,冷汗从额角滑落。
没有喘息的时间,她猛地转身,借着身后鬼影未稳的一瞬,高高举起手中的刀刃,狠狠扎向它的头顶,正刺百会穴!
利刃破入皮肉的瞬间,怪物仰头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嚎,长长的脖子猛然回缩,四肢抽搐着顿住。
关晓芳不敢看第二眼,拔刀就跑,冲出房门的那一刻,她终于喘出一口气,感觉腿有点发软。
“把心给我,把你的心给我!!”身后怪物的嘶喊声传来,刚刚那一击对它有些影响,它的行动迟缓了不少。
关晓芳赶紧打起精神,她扫了眼张建国他们的房门,想到这样危险的处境,只犹豫了片刻就打算往楼下奔逃,独自把怪物引开。
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关晓芳的脚还没来得及踏出去那边房门就打开了,张建国走出来先看到对面房门口伸出来的脖子,然后看向惊愕的关晓芳,两人一对眼他就立刻甩上门,毫不犹豫地拉住她胳膊,一句废话也没有,拽上她就狂奔下楼,一路往街上跑去。
8. 夜奔惊魂
夜风呼啸,月色惨淡。
街道空无一人,唯有两道匆匆奔跑的身影穿梭其间。脚步声、喘息声,与紧追不舍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像是催命的丧钟。
张建国拉着关晓芳一路狂奔,转头看到逐渐拉远的距离得意道:“哼哼!想追上我还要一百年呢你!”
关晓芳想捂他的嘴都来不及,幽怨道:“今夜的禁忌是不能说话。”
张建国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哦!难怪我跟刘天阳说了半天的话,他一直点头摇头呢,这小子真鸡贼!”
关晓芳:“……”
关晓芳狠狠掐了他一把:“快跑!”
张建国疼得龇牙咧嘴,老实了不少。
突然,前方的雾气散开了一些,两个隐隐绰绰的身影站在雾里。
张建国猛地刹住脚步,关晓芳差点撞在他背上。
雾气中,那两道身影渐渐清晰——是陈力和陈露,脸色惨白,双眼空洞,胸口如出一辙的血窟窿,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嘶……”张建国倒吸一口凉气,浑身汗毛倒竖,“他们是死了吧?”
关晓芳死死攥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跑!往右!”
两人猛地拐进右侧的小巷,身后传来陈力和陈露诡异的低笑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又像是贴着耳朵响起。
“别跑呀……”
“留下来吧,留下来吧……”
张建国头皮发麻,边跑边朝后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做梦!老子还没活够呢!”
结果两人还没跑出巷子,就看到前方巷子口站着的鬼新郎。
血红的眼睛,扭曲的四肢,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
它歪着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抓到你们了,把心给我吧……”
张建国和关晓芳背靠背站着,前后都是索命的鬼怪,彻底无路可逃了。
关晓芳声音发抖:“……现在怎么办?”
张建国咬了咬牙,手悄悄伸到口袋里:“不怕,让他们先吃我。”
关晓芳眉毛一跳,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眼看鬼新郎逼近,张建国左手拽上关晓芳直冲过去,在即将撞上前,右手抽出猛地一扬——
“哗啦!”
一把糯米劈头盖脸洒向鬼新郎。
“嗤——”的一声。
白烟骤起,鬼新郎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那张狰狞的脸被灼烧出密密麻麻的黑点,像是被滚油烫过一般。他踉跄着后退,腐烂的皮肉簌簌掉落,露出森森白骨。
“有用!”张建国大喜,拽着关晓芳从鬼新郎身侧冲了过去。
然而还没跑出几步,身后就传来鬼新郎怨毒的尖啸:“你们——都得死!”
雾气骤然翻涌,四周的温度急剧下降,关晓芳壮着胆子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鬼新郎的身体像融化的蜡一般扭曲拉长,四肢诡异地伸展,如同巨大的蜘蛛般朝他们爬来,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不止!
“你还有多少糯米?!”关晓芳声音都变了调。
张建国一言难尽:“就那一把!掏出口袋可能还能找到几颗吧。”
关晓芳脸色发白,她快速思考着对策。两人却在转过一个巷角时,被一双涂满丹蔻的枯白双手拽进了黑暗里,堪堪躲过鬼新郎伸长的手臂。
抓着他们的人伸手捂着他们的嘴,身体贴的极近。鬼新郎走近后像是失去了目标似的,它伸长脖子左右嗅探,空洞的眼窝里渗出黑血。而那双涂满丹蔻的手死死捂住两人的口鼻,指甲几乎陷进他们脸颊的肉里。
“别呼吸…”一个沙哑的女声贴着关晓芳耳畔响起,温热的吐息里带着潮湿的香气。
鬼新郎的喜服下摆扫过张建国的脚面,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它的身后跟着毫无生气的两个尸体傀儡陈力和陈露,拖着扭曲的腿脚,步履蹒跚的往前走去。直到那顶歪斜的喜帽彻底消失在雾里,身后的人才松开手
得到自由,张建国和关晓芳立刻默契的和来人拉开些距离才转身看去,救他们一命的人,竟然是胭脂铺老板——十四娘。
张建国把关晓芳拉到身后,挂上了一贯的笑脸道:“十四姐,好巧,你也来这儿遛弯啊。”
这次十四娘没有理会他的贫嘴,她转身往外走,示意道:“你们跟我来。”
“怎么办,要跟她走吗?”刘天阳不在,需要深度思考的决定张建国已经习惯问关晓芳了。
关晓芳看向鬼新郎离开的方向,只思索片刻就牵住张建国的手跟了上去,“别怕,姐护着你。”
十四娘是戴莺莺生母,跟着她说不定还能获得别的信息,从那个梦里知道的东西有限,还有疑问没有解开。
而张建国从手被牵住的时候心思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掌心突然传来温软的触感,他浑身一僵,已经把刚刚还被鬼撵着跑的惊险忘得一干二净了,满脑子只剩下紧贴他手背的细腻肌肤,有些忘乎所以了。
“你发什么呆呢?”关晓芳压低声音,见他视线聚焦在某个地方一直在走神,于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看到被她牵住的手。
关晓芳脸一红,飞快松手,速度到张建国都来不急挽留。
“快走吧,别跟丢了。”她欲盖弥彰的轻咳一声,往前走去。
张建国愣了一下,感到掌心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耳根微微发热。他低头笑了笑,快步追上了她。
两人跟着十四娘一起进了胭脂铺后门,店里漆黑一片,弥漫着浓重的脂粉香。
十四娘点燃一盏油灯,昏黄的火光晃动间映出她明艳的轮廓。她提着灯,回身招呼道:“跟紧我。”
油灯在前引路,三人登上咯吱作响的木楼梯。楼上的厢房门“吱呀”一声推开,灰尘被灯火惊起,在光晕中打着旋,打眼看去,丝毫没有活人生活过的痕迹。
十四娘从角落一只漆黑旧柜中取出两套折得整整齐齐的衣物。她转身递给他们,低声说道:
“换上这个,盖一盖你们身上的气息,好歹熬过今晚。”
关晓芳接过衣服时手微微一颤,低头看那衣料冰凉粗糙,带着淡淡的艾草与灰尘味,竟像是刚从墓中取出的。
张建国皱眉:“这是,寿衣?”
十四娘勾唇冷笑,语气微沉:“他很快就会回来,不穿,就要死。”
屋外夜风吹动窗棂,隐约传来一声猫叫,尖细诡异,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婴儿哭声。
关晓芳抿唇,她喉头发紧,眼底闪过一丝迟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暗暗思忖,十四娘突然出现救了他们,现在还不清楚她的目的,万一这是个陷阱,穿上后变成他们的傀儡呢……可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若不穿……
她抬眼瞥向张建国,男人正凝视着她,依旧是那样轻松的笑着,但她看到了他额头上的冷汗和眉眼间透着的紧绷与不安。屋内死寂一片,连油灯的火焰都被漏进来的阴风压得几乎熄灭。
心底最后的理智狠狠压下恐惧,关晓芳捏紧拳头,暗下决心。
哪怕是死,也得赌一把。
关晓芳权衡片刻后她按住张建国,动作极快的拿起衣服套上,等了几分钟没有任何异常反应朝他点了点头。
张建国没来得及阻止,看她没事才松了口气,认命的拿起衣服套上,好在衣服没什么其他怪味儿。
然而衣服刚套上,他只觉脖颈一紧,像是被什么无形绳索勒住,猛地伸手去扯。关晓芳见状脸色骤变,惊呼道:“你怎么了?!”
然后一根丝带就被他扯了下来。
关晓芳:“……”
十四娘:“……”
张建国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笑,他放下丝带表情带上几分认真的问:“十四姐,你为什么帮我们?”
似乎是因为穿上寿衣,暂时不怕鬼新郎追来,十四娘拿着油灯把房间里的蜡烛一一点亮。
她避而不答,“我很惊奇你们居然不怕我,你们既然见过了他,应该也能猜到我是什么。”
他,指的是鬼新郎徐怀峯。
说实话,这镇子这么诡异,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人了。张建军心里吐槽,面上假笑的看向关晓芳。
“我们既然见过了那样的东西,又怎么会怕你?”关晓芳扫过她脖子上的勒痕,果然与梦中别无二致。“只是不知道十四娘帮我们,是不是为了这个?”
她的手从口袋里伸了出来,张开手掌那枚玉佩便挂在食指上,羊脂美玉在烛火下泛着莹白的光。
十四娘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她的眼神在看到那枚玉佩时,骤然一紧,唇角微微颤动。她努力想要移开视线,却怎么也移不开。
“这……这玉佩……我感受到气息,果然是它!”十四娘声音发哑,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她抬起的手在半空停顿,手指轻轻颤抖,终于还是缓缓收了回来,她怎么会忘记这枚玉佩是属于谁的。十四娘原本平静的面容终于裂开一道缝隙,泪光在眼底浮现。“你……你哪儿来的?”
关晓芳把玉佩递了过去,眼神中透着悲悯:“在戴家西厢房的祭坛上。”
“莺儿,我的女儿啊,我的…莺儿!”十四娘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得几乎不可闻。眼中的泪水如决堤般滑落,她捂住了脸,仿佛不敢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现实。
关晓芳放下玉佩,声音冷静道:“十四娘,你本该已经离去,徘徊在这里是为了找戴莺莺吗?”
十四娘猛地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疯狂,而后又是长久的痛苦与挣扎:“等我从河里爬出来时,无回镇只有夜晚,我就有过猜测了,但是我一直没找到莺儿,原以为他会看在亲生女儿的份上放过她,却不想他真的狠心至此!”
“我的莺儿,她还那么小,何其无辜……”十四娘承受不住似的,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关晓芳走过去蹲下,她把玉佩放在地板上推了过去:“我们可以帮你去找戴莺莺的尸骨,作为交换条件,你得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一切。你之前提醒我红绸和喜物,一定还知道其他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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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娘的眼神突然变得怅然若失,她的眼中浮现出一抹迷茫,像是在透过关晓芳寻找谁。她缓缓低下头,双手紧紧抓住地上的玉佩,指尖几乎白了,仿佛玉佩才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东西。
“好,我答应你。”十四娘起身,走到桌边坐下。她撑着下巴看向窗外如墨汁般粘稠的黑夜,渐渐出神,仿佛在回忆某些无法触及的细节。
“乡绅徐老爷的独子徐怀峯胎里不足,幼年患病,大夫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果真暴毙于二十岁生辰前夜。徐家偷偷隐瞒此事,不知从哪个术士那里求到的秘术,与生辰四阴的女子结为冥婚,在大婚当夜举行祭礼或可召回徐怀峯的魂魄。”
想到那个恐怖恶心的祭礼,关晓芳浑身一抖,下意识的往旁边抓了一把,感受到张建国温热的手掌贴了上来,她愣了愣,却没有再松开。
关晓芳问道:“那个四阴生人就是戴莺莺?”
十四娘点了点头,原本看着还有光泽的皮肤到此刻灰败异常,身上潮湿水汽越来越重,脖颈间的勒痕也渐渐加深。
她看向关晓芳,原本毫无神采的眼珠却有了几分亮光,“我当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但不管怎么样我也绝不可能让我的莺儿去给徐怀峯冥婚,在我得知徐戴两家结亲后我就偷偷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莺儿,囡囡,她跟你一样勇敢,当即就决定了跟我一起逃走,我稳住了戴松,只是没想到他早就想好要赶尽杀绝!”
十四娘自嘲一笑,再开口时又参杂了浓浓的咬牙切齿的恨意:“当年,他为了自己的前程轻而易举的舍弃我。后来与戴夫人成婚多年无所出,他又能狠心的从我身边抢走年幼的莺儿。如今,为了儿子的前程,他当然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亲女儿,哼!戴松!”
说到这个名字时,十四娘恨不能把这两个字嚼烂,那些压抑的愤怒与怨恨,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立如雪中松,松柏原是形容君子气节的,如今却被用来称呼一个衣冠楚楚,为了利益可以毫不犹豫践踏人性和真心的伪君子。
关晓芳问:“后来呢,徐怀峯怎么会变成那样?”
十四娘回道:“或许是他们的邪术失败了,又或许是上天的报应,等我再醒过来时,整个镇子的人都死光了,无回镇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我被困在了这间胭脂铺里,不,不如说大家都被困在了生前的时间里,无法走出,也无法挣脱。你们也不是第一批路过这个镇子的外乡人了,能走出的少之又少。”
果然,他们思考的方向没有错。
关晓芳立刻反应过来:“喜饼,红绸,明天婚宴上肯定还有要注意的事情是不是?”
十四娘轻笑出声:“镇上的规矩,红白喜事,笑不离面,至于你们能不能顺利渡过明晚,那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笑不离面?关晓芳想到了冥婚仪式上那些皮笑肉不笑的看客,瞬间打了个激灵。
张建国突然开口问:“那我们怎么样才能找到戴莺莺?”
十四娘苦笑一声:“红烛照生路,白灯引魂归,依照习俗,要为往生者点一盏长明灯照亮轮回的路,以防冤魂作祟,纠缠不休。戴家心中有鬼,定然也为莺儿点灯了,就看你们有没有缘分找到了。”
关晓芳脑中一下子就浮现出客栈门口那盏白天变红,晚上变白的‘囍’字灯笼。
难道,那盏就是戴莺莺的长明灯?
窗外,东方既白。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日出了。”稀薄的晨光艰难地刺破厚重的云层,吝惜地洒在死寂的小镇上。十四娘拿着玉佩走到窗前,身体在晨光中渐渐透明。
“还卿双明珠,系在红罗襦。这枚玉佩原是我父母所赠,他们偶得一美玉,细细雕琢成盈凸月的形状,合我的小字,保佑我岁岁安康。后来我与戴松私定终身,他在空白的玉璧上刻下《东门之枌》以表情意。我义无反顾的跟他远走他乡,他无法营生,我就散尽细软,他想继续读书,我就卖身替他凑齐束修,不承想只是三年五载一切都面目全非了。他功成名就后另娶他人,还从我身边夺走了我的莺儿!我错信了他,害死了我的女儿,如果给我一次机会,粉身碎骨我也要杀了他!”
两行清泪划过她的脸庞,十四娘伸手把玉佩递向关晓芳,笑比哭难看,“晓芳,你和莺儿真的很像,你们一样坚强勇敢,我和莺儿没能走出去的地方,你一定要想办法出去,从这牢笼里……”
关晓芳大惊:“喂!十四娘!”
话音未落,朝霞骤然铺洒,金红的光辉宛如烈焰燃尽长空。十四娘的身影便在那光辉里渐渐虚化,如被风吹散的烟雾,消失得无声无息。
关晓芳没来得及伸手去接,那枚羊脂玉佩从她指间滑落,坠在冰冷的地板上,温润的玉石,应声裂为两半,莹白的光泽在霞光中迅速暗淡下去,如同十四娘残余的虚影,一同消逝,烟雾似的钻入玉中。
太阳缓缓爬上云头,关晓芳和张建国看向窗外,这个夜晚太过漫长,但总算熬过去了。
而徐家婚宴这天,是他们到无回镇以来,罕见的第一个晴天。
9. 以身入局
东门之枌,宛丘之栩。子仲之子,婆娑其下。
关晓芳捡起地上的断成两半的玉佩,茂盛的大榆树与树下起舞的美人仿佛被无形的界限完美的分隔开来,看着这一幕,她的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惜。这些命运多舛的女子,终究在这段孽缘中惨淡收场,意料之中,又不禁令人唏嘘。
“你收着吧。”张建国走到她身边,语气也有了沉重,“她是想给你的。”
关晓芳点头,把断玉放进了口袋,她疑惑道:“你烧退了?大半夜的跑出来干嘛?”
听到这个张建国就佯装生气的弯腰伸手,假捏她的脸,“你还知道大半夜呐,在房间里放什么精忠报国,是手机闹铃吗?感念岳老将军也要看时候啊,我听铃声一直不断放心不下才出来看你去的。”
关晓芳本来轻松的神色瞬间僵住,张建国看她的表情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突然想起来关晓芳说过她的手机在办公桌上没拿。
“是陈露的手机?”张建国试探问,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关晓芳摇摇头,“陈露的尸体已经被店家清理了,房间被打扫的很干净,刚刚看见的陈露和陈力应该不是幻象之类的,而是真正的尸傀。”
张建国沉默,那陈力就是先他一步被铃声吵醒,然后触犯禁忌被鬼新郎缠上继而找到了关晓芳,他既然已经死了,那铃声的事情就与他无关,刘天阳已经结盟也没动机,就只剩下……
“任繁星和徐图。”
“任繁星和徐图。”
两人异口同声,又各自沉默。
关晓芳把任繁星在楼梯口说的话告诉了张建国,他听完冷笑:“这是拉拢不成就要杀人灭口啊!浑水做事真够黑心的。”
关晓芳问:“你知道他们?”
张建国点头:“塔内有生活区,闯关通道没有出现之前过关者都生活在那里,规模已经跟小型城市一样了。不知道这个塔存在多久了,过关者们已经自成组织,其中规模最大的就是浑水,听天阳说建立者不知道在哪一关中消失很久了,现在的领导人做事低调神秘,但是浑水的行事作风也越来越偏激狠辣,为了过关不择手段。”
如果是这样的话,明知道先知条件是一道电车难题,徐图依旧“大方”的分享了出来,究竟是想以物易物换取情报,还是故意诱惑其余闯关者自相残杀!
或者,兼而有之。
而且他们观察的很仔细,考虑的也全面,选了一个像是她会放,能把张建国和刘天阳引出来的音乐。她的脑海中再次浮现任繁星找她说话时的画面,谈话结束后她去了张建国他们的房间,手机肯定就是那个时候放到她房间里的。
对方杀心已起,关晓芳心里有些不安,面上却依然笑道:“这些都是刘天阳告诉你的吧?你好像很信任他。”
“吃醋?还是担心我?”张建国龇牙,“我拿他当亲弟的,你跟天阳相处久了就知道了,那就是个偶尔犯中二病的闷骚小屁孩,逗一逗还是很可爱的。”
关晓芳坐在了十四娘坐过的椅子上,直言不讳:“我会告诉他的。”
张建国炸毛:“人好不容易跟你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你不讲武德!”
他正准备佯装生气的侧过身,余光却看到了关晓芳没穿鞋子的脚。
“怎么只穿了袜子,鞋子呢?”张建国蹲下身没有上手,只是转着脑袋变换角度查看她的脚,没看到明显洇血才放下心。
刚刚生死时速,只顾着逃命,关晓芳都忘记自己没穿鞋了,这会儿放松下来感觉脚底板隐隐有些痛。
她揉着脚回道:“我醒来的时候被陈力假扮的鬼新郎骗到了,差点穿了脚踏上被替换的绣花鞋,陈露大概就是这么死的,以后还是要更小心些。”
突然,她脑中闪过一个细节。
鬼新郎假扮陈力,起初只是在门口跟她说话,一直没进来。直到她触犯了禁忌条件,鬼新郎才闯了进来。
也就是说,客房的门槛可以拦住他!客栈除了是这一关的集合点外也是安全区。
她把这一猜想告诉了张建国,兴奋道:“一般游戏里的出口,要么藏在最危险的地方,要么就在最安全的地方。我们要去参加徐府婚宴,这已经是最危险的地方了,这关的各个条件都这么曲折,应该不会直白的把过关通道摆在闯关者面前,而且之前的过关者无论有没有离开,活过婚宴的都在客栈留下了最后的打卡记录。所以我猜,离开的通道,就在客栈!”
张建国沉思片刻后点头:“但是即便猜到过关通道在哪里,只要不打败关主它就无法出现。”
想到那个能把自己拉长成面条的怪物,张建国撸起袖子挤出胳膊上的肌肉,“你觉得我打败它的几率是多少?”
关晓芳:“……”
关晓芳直言不讳道:“我觉得是零蛋。”
不等张建国跟她讲道理,又立马安抚道:“你很厉害,但是对付这种非人的怪物还是需要专业的人来。”
张建国一脸不服气:“还有谁?”
“戴莺莺。”关晓芳正色道:“或许最终的过关条件不是破坏冥婚,而是让过关者给枉死的人创造讨回公道的条件。”
“现在,找到戴莺莺的尸骨是重中之重。”关晓芳把昨夜那个真实的梦告诉了张建国,对于仪式的恐怖只是简略的说了两句,详说了重点,“所以根据昨晚的梦境,我推断仪式过后那口棺材一定被葬在了离徐宅不远的地方。各地都有县志存放在府衙,详实的记录当地历史,或许在这上面能有具体线索。”
“仪式上以鸡血封口,是为了让新娘有口难言不能告状,用浸血的桃木钉封住关节也是为了把她钉死在棺材里永世不得出。如果能找到戴莺莺,把她放出来,或许能跟鬼新郎一搏。”关晓芳想到那个妙龄女孩被一场荒唐的仪式夺走了生命,满怀冤屈的被锁在黑暗的地下不知多久,慢慢腐烂,就忍不住心口发紧,脸上再也扯不出半丝笑意。
张建国抿唇不语,眼神沉沉的看着关晓芳,眉头微蹙,难得脸上没有笑意。
关晓芳疑惑:“怎么了?”
张建国问:“梦里…疼吗?”
关晓芳一愣,她没说梦境里她五感和戴莺莺相通,但是张建国想到了,他是在心疼她。
关晓芳快速的眨了两下眼睛,牙齿咬着内唇勉强绽开一个很温和的笑,她摇头道:“疼的不是我。”
张建国下意识的摸向口袋,摸到空空如也才想起来他带进关卡里的糖早就送给了关晓芳,于是挠头掩饰道:“出去给你买糖吃。”
“那个出去再说。”关晓芳看到他掏口袋的动作更在意另一件事,“你怎么知道糯米对鬼新郎有用的,你哪儿来的?”
张建国回答道:“是天阳给的,他当时一直不说话,不过我要出去看你他也没阻止,就抓了一把什么东西塞在了我口袋里,我想他应该是给我保命用的。房间里太黑了我也没看清楚,后面碰上鬼新郎摸出来才发现是糯米。”
关晓芳恍然大悟,那就不奇怪了。
他回忆着接道:“睡得迷糊的时候,好像有一碗热粥喂到了肚子里,说不定就是他下楼端粥的时候从客栈厨房顺的。”
关晓芳认可的点头,很有先见之明,是个靠谱的队友。
关晓芳暗下决心,问道:“刚刚说的,还有十四娘告诉我们的,你都记住了吧。”
张建国点头。
关晓芳比了个大拇指,“好,一会儿回去你把这些信息告诉刘天阳他们,这个年代的婚宴一般在黄昏时分开始,你们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去调查。”
张建国也不傻,听到她这么交代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他沉下脸问:“你呢?你要干嘛。”
关晓芳笑的有些卖傻,“有些事情既然无法逃避,那就总有人要去做的。”
张建国一听更激动了,“那凭什么是你,为什么不能是任繁星,实在不行徐图也能上!他们两个都要害你!”
“你稍安勿躁。”关晓芳跳到他面前伸手抓住她的胳膊,“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我们是要都能顺利的出去,徐图他们有信息,有手段,有狠心,更知觉在前,为了不让他们背后搞小动作,我成为‘新娘’是目前最好的安排。”
张建国凝视了她片刻,还是不认同:“就算这样,还有我,有刘天阳,哪里用的着你一个女孩子冲到前面去。”
关晓芳笑道:“妇女能顶半边天,我是跟你们并肩作战的队友,女孩子没有你们想象那么娇气。何况这里我去是最优解,刘天阳体力不佳,需要你保护他。”
张建国愣了愣,依旧板着脸道:“那你也可以,我看你力气挺大的。”
关晓芳失笑,继续跟他讲道理:“你当然也可以替嫁徐府,但我只是有点力气,又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真要飞檐走壁,打怪升级,肯定不比你,碰到真正的危险,我能自己跑掉就已经是老祖宗在下面把头磕破了。”
张建国还是没点头,表情过分挣扎。
“你放心,我会见机行事的,实在不行我就跑,你知道我是有点子机灵在身上的!”关晓芳抬起右手在脸上比了个‘耶’。
张建国被她逗笑了,又勉强收住硬着脸,“关晓芳,保护自己是过关的第一准则你知道的吧,千万千万要小心,我……”他抬手捂嘴轻咳一声,“我们都会很担心你的。”
关晓芳答应的飞快,点头如捣蒜。
张建国虚扶着她的胳膊肘把人带回了椅子上,脱下自己的鞋子放在她面前,努了努下巴示意她穿上。
关晓芳看了看他,几不可察的动了动鼻子。很好,没有闻到很臭的味道,可以穿。
等她套上鞋子后,张建国阴恻恻的声音传来:“你刚刚是在闻脚臭吧?”
关晓芳抬起脸很懵懂的表情,语气天真的道:“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啊!”
“少来!”张建国用胳膊夹住她脑袋带着她走,另一只手捏成拳抵在她笑的花枝乱颤的脑袋上,直接拆穿,“我都看到你动鼻子的动作了!我每天都洗脚的你居然敢嫌弃我!”
“你昨天晚上肯定没洗。”关晓芳乐不可支的调侃,看人又要炸毛赶紧顺着撸,“好嘛好嘛,小生狗咬吕洞宾,你就别跟我一般计较了。”
“哼,太没诚意了,我选择不原谅。”张建国放开她率先下楼,余光却偷偷往后瞄。
关晓芳赶紧追上,转圈着告饶,好话说尽才‘勉强’得到了张大人的原谅。
她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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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线条流畅的侧脸笑起来的样子,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自从父母离婚后,她已经很久没被什么人惦记过了。
这种感觉,关晓芳觉得很好,她很喜欢。
两人踩着晨光赶回客栈的大堂的时候,就看到刘天阳正面色不虞的和任繁星他们分坐两桌,且隔得远远的。
看到平安无事的关晓芳和张建国,徐图眼神发冷,任繁星脸色微变,刘天阳猛的起身,又掩饰似的假咳一声慢慢走了过去。
他别过脸去,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有些暗哑:“你们没事吧?”
张建国一把薅过他的脖子,笑嘻嘻道:“有哥在,谁都不会有事!”
关晓芳没有说话,笑着原地转了一圈表示张建国所言非虚,余光同时观察着徐图他们的反应。
刘天阳奋力挣脱开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冷着脸,他脚尖不自觉地碾着地面,一度让张建国感觉他要发飙了,正准备丝滑道歉,就见少年袖口下的手指攥了又松,他伸手抓了抓头发,最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没死就行。”
张建国一听又来劲儿了,“阳阳,你不会担心我们担心的一晚上没睡觉吧?”
少年撇过头沉默不语,耳尖连带着后颈都泛起一层薄红。
张建国又凑过去手贱的揉乱了他刚理顺的头发,“阳阳,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这下刘天阳是真的要发飙了。
突然,关晓芳竖起食指贴在了嘴唇上,同一时间外面响起了由远及近的锣鼓声。
顾不上打闹,几人走到客栈门口,果然看见徐家的仆从捧着盛满喜物的几个托盘敲锣打鼓的沿街分发,却不敲门,祭奠似的放在各家门口,很快就走到了近前。
一行人的腰间都系了红绸,戴着红礼帽,脸上涂脂抹粉,笑容诡异僵硬,像纸扎似的。
为首的中年男人穿着打扮更华丽,应该是徐府的管家。他嘴角咧得极大,几乎要扯到耳根,可那双眼睛却死气沉沉,不见半点喜色,他挥手示意跟着的人把托盘呈上,“今日我家公子大婚…老爷特备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各位笑纳。”
“这是喜帖,徐府…已备下酒席,请诸位…赏光…”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拖得极长,语气又极力的想保持喜悦,显得不阴不阳,仿佛在念丧词。
任繁星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低声道:“这哪是报喜,分明是报丧。”
关晓芳的视线扫过那些喜物,她转头看了徐图两人一眼,视线对上时毫不畏惧,然后她朝张建国点点头,率先走上前领取徐府送来的喜物,张建国知道阻止不了她,只能心事重重的跟在她身后。
众人都在吞吃拿到手的糕点,对于最后一盘上放着的绸缎都暂时视而不见。徐家来的太突然,在另外三人的眼中,这条绸缎的归属成了悬在每个人头上的一把刀。
红绸静静躺在托盘上,艳得刺目,像一滩凝固的血。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一行仆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阴冷扭曲。
关晓芳狼吞虎咽的吃完糕点拍拍手上的碎屑,在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中快速伸手抽走了托盘上的红绸缎。
“啊!”绸缎在接触到的瞬间如活蛇般缠挂在了她的脖子上,渗出冰凉的湿气,她本能的惊叫出声。
张建国心里一紧,伸手就想去扯,被关晓芳眼疾手快的按住了手背,她朝张建国摇头,红绸只是挂在了她的脖子上并没有收紧,而且…
关晓芳低头看了脖子上的红绸片刻,总觉得有个更适合它的样子。于是伸手按照记忆中的步骤给它折叠打结,看到成品后心满意足的笑了——小生胸前的红领巾又更加鲜艳了!
张建国的手还僵在半空,眼睁睁的看着关晓芳手指翻飞把那条催命符似的邪物叠成了标准的红领巾,气的胸口疼,只想骂人。可对上关晓芳亮晶晶的眼睛和上扬的嘴角,他就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一股荒谬感直冲天灵盖。
“真像!关晓芳同志,您这觉悟,真是时刻准备着啊!”他配合地竖起大拇指,眼角都憋出了水光,不知是气的还是笑的,他挫败的抹了把脸,带着一种被人打败的无力感,几乎是吼出来的,“回去就给你找条真的!这邪门玩意儿……祖宗,您能先别玩了吗?!”
看到张建国被她逗得发毛的样子,压在关晓芳心口的恐惧和生死抉择的沉重也被冲淡了不少,甚至还有心情戴着“红领巾”朝刘天阳比了个耶,果不其然收获了对方一个优雅的白眼。
徐府的管家一看到红绸有了着落立刻就鲜活了起来,喜笑颜开说话也利索了,“戴小姐您怎得在这儿?快跟着戴府的人回去妆扮吧,咱们家的花轿都已经在接亲的路上啦!”
在他们眼中,此刻关晓芳就是戴莺莺。
徐图和任繁星拿着吃了一半的糕点,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竟有点发愣。刘天阳一看这架势就猜到这两人昨晚背着他决定了某个自作聪明的“大计”,瞬间脸色黑如锅底,手上的软糕也不香了。
众人还未反应时,街头蓦地吹来一阵风,刮过人身上凉飕飕的,而戴家来接小姐的轿子,就随着那阵风莫名出现,几息之间就走到了关晓芳面前,领头的居然是她在梦中见到过的,戴莺莺的弟弟,戴家的小公子。
10. 文字冒险
戴小公子亲自打起轿帘,表情僵硬道:“姐姐,快回府吧,爹和娘在家等着你。”
“等一下。”众人看向刘天阳,那些家丁盯着他的眼神更有些阴恻恻的。
只见他跑回客栈,又快速地跑了出来,手上扔过来的正是关晓芳的那双运动鞋。
“谢谢。”关晓芳换回自己的鞋子,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上轿却被张建国伸手抓住胳膊,她转头看到男人满含担忧的表情,浅浅一笑便抽回了胳膊,朝刘天阳比了个坚定的大拇指,毅然决然的钻进了花轿里。
坐在颠簸的轿子里,关晓芳感受到脚底的颗粒摩擦,绞着手指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方向,忽然听到跟在轿侧的戴公子开口质问。
“你既已经选择离开,为什么还要在客栈停留招来家丁,就为了那个小白脸?”他的声音离的极近,压得极低,几乎贴着轿帘在说了。
关晓芳有点懵,想到张建国小麦色的皮肤,跟小白脸真的关系不大。她下意识地想要解释两句,但话未出口,冰冷的气息几乎透过帘子缝隙钻进来,陡然爬上背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试图模仿戴莺莺的口吻:“与他无关,是阿弟你糊涂了,咱们戴家也算无回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要是真的跑了置爹娘于何地?况且徐家是大乡绅,徐老爷又和爹爹交情深厚,我一走了之,留下你和爹娘该如何自处?”
轿子外,戴公子沉默的一语不发,像沉重的石头压在关晓芳心头,轿内原本还算流通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就在她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戏太多了,正准备换个角度套话时,戴公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戴莺莺,你在讽刺我吗?说要走的人是你,现在决意留下来的人还是你!你已经知道徐家是个虎狼窝了,现在为了我们你要嫁过去?!不管爹娘怎么想的,我戴光宗决不接受!”
戴光宗猛地一掀轿帘,他那张惨白的脸毫无预兆地挤在小小的窗口上,原本颜色惨淡的脖颈上慢慢爬上青紫的尸斑,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瞬间覆盖了苍白的皮肤。他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浑浊的暗光在凝聚,死死锁定了关晓芳,那张属于少年的脸孔因怨愤和阴鸷而扭曲变形。
关晓芳的心跳加快,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笼罩住了她!她几乎是本能地后缩,后背撞在坚硬的木板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青天白日,厉鬼现行!她有预感,但凡她下面有半句话不对,都会横尸当场。
眼看着对方快要失控暴起,关晓芳一边把手悄悄伸进鞋子里蓄势待发,一边尝试补救,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语速极快:“我就是拜堂走个过场,新娘子是在徐家不见了,想必徐老爷也不会为难戴家。”她死死盯着对方脖颈上那还在蔓延的恐怖尸斑,心提到了嗓子眼。同时,她脑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戴莺莺逃跑前,只告诉了弟弟戴光宗!
这信任,或许能救她一命。
“你小声点!”戴光宗动作骤然顿住,脖颈上的尸斑慢慢地开始淡化、褪去,仿佛刚才那骇人的一幕只是幻觉。他死死盯看了几秒,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是极其僵硬地将一张折叠的纸片悄悄塞进轿内,声音压得比之前更低,“我不是要帮你,对于我和母亲来说,你走的越远越好。”
好险,差点变成一个对话引发的血案了。
纸片落在关晓芳脚边,她扫了一眼恢复惨白的脖颈,惊魂未定。后背被冷汗浸透,衣服黏腻地贴着皮肤,心跳一时难以平复。她将信将疑地捡起那张纸片展开——竟是一张简易的徐府地图!
上面明确的标注了徐府的前门后门角门侧门的详细位置和路线,甚至还有三个狗洞。
这“阶段奖励”来的正好!
她抬眸看向戴光宗,微笑道:“谢谢你,阿弟。”声音还有些发虚,但努力维持着平稳。
戴光宗深深的看了她两眼,那眼神空洞得令人心悸。他放下轿帘,帘子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似一阵烟雾那样轻飘飘的,透着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姐姐,希望我们……今生不要再见了。”
这对戴莺莺来说,真是最好的祝福。
轿帘隔绝了那张惨白的面孔,关晓芳脱力似的靠在轿壁上,一边小口喘着气,一边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子。刚才那惊魂一刻,多亏了这个她才能保持镇定。
关晓芳脱下鞋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手上一看,果然是糯米。想到刘天阳冷着脸借着拿鞋子的由头往里面塞保命糯米,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冲散了心头的恐惧和后怕,让她几乎想笑出声来。
少年拐弯抹角的关心,看似冷硬,实则温暖,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鬼!
“真是的……”关晓芳小声嘀咕,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塔里,能遇到这样的队友,让她眼眶有些发热。难怪张建国会说拿刘天阳当亲弟弟,她此刻才理解那份情谊的重量。
把颗颗珍贵的糯米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心想不知道刘天阳介不介意多个姐姐,这次能安全回去她也要好好揉一把他脑袋。
然而,轻松只是一瞬。回想刚才的对话关晓芳不禁微微冒汗。
刚刚话赶话还没什么感觉,但事后回想才发现戴光宗异变的时候对她来说真的是生死一瞬的危机。十四娘作为提供关键信息的“引路人”,对他们这些过关者来说或许没什么危险,但“婚礼”正式启动后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任何一个触发对话的NPC都有可能暗藏致命杀机。
而她事先对“文字冒险”毫无准备,刚刚也不过是侥幸过关,接下来深入徐戴二府,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得更加小心才行,还得想办法把这个信息传递给张建国他们才行。
想到张建国和刘天阳,关晓芳有些煎熬揪心的抱膝团坐,沉甸甸的无力感牢牢地攥住了她,心里既有对自己前路未卜的无措,也有对他们安危的担忧,不知道他们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哈欠!哈欠!哈欠!”
客栈大堂里,在赏了张建国脑袋一拳头后刘天阳把头埋进臂弯里连打了三个喷嚏。
“嚯,阳阳,有人想你了!”张建国龇牙咧嘴的揉着脑袋,笑的讨好。
刘天阳懒得理会他的胡说八道,但是心里隐隐觉得是关晓芳那边有状况了,看来他们的行动也得快点了。
“你们。”刘天阳抬手朝与他们隔了三个桌子距离的徐图和任繁星勾了下食指,“过来,我们聊聊。”
待几人坐在了一张桌子上,不等任繁星他们开口,刘天阳先一步把昨晚得到的情报言简意赅的告诉了他们。
“希望你们能意识到,我跟你们分享信息是为了让你们收起蠢念头,把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塞回你们那个容量显然不太够用的脑子里去。”他眼神发冷,声音透着寒意,目光里的警告像淬了毒的寒针,轻飘飘却又致命地扎过去,“既然要合作,再让我发现任何一点不该有的小动作,合作作废,我不介意让你们亲身体会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后悔莫及’。”
徐图面色如常,任繁星微微一僵。她看向徐图,只见他思索片刻,沉默地拿出一张纯黑的硬卡推了过去。
任繁星见状脸色微变,却也是拿出了自己的硬卡放到了桌上。
“嗯?”刘天阳表情玩味的拿过两张卡片在手中把玩,“听说弄丢组织认证卡的浑水成员是会被驱逐,长期依赖浑水的成员离开了组织恐怕很难保证在塔内万无一失吧,你们就不怕我为昨晚的事情报复吗?”
徐图推了推眼镜道:“口说无凭,这是我的诚意,大家都想出去不是吗?”
张建国担忧关晓芳的处境,见他们已经达成一致,直接开口道:“那我去探索徐戴二府,你们两个谁跟我?”
任繁星刚想举手,就被徐图打断,“我去,你跟着刘天阳去查县志。”
任繁星愣了下才点头同意。
四人商定后直接兵分两路,任繁星跟着刘天阳顺着店小二的指的方向找到了满是蛛网尘封的府衙,风吹过来都带起一股腐朽的味道。
任繁星看着上面已经被蛀掉一半的匾额,心里存疑:“这里都破败成这样了,存放的档案还能看出什么东西吗?”
刘天阳沉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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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前推开府衙大门,陈年的木板发出令人牙帮发酸的“吱呀”声后轰然倒地,激起满地灰尘。
任繁星咳嗽了两声,伸手扇开灰尘,二人走了进去。阳光从坍塌大半的屋顶倾泻而下,照亮了满地狼藉的卷宗碎片和歪倒断裂的公案,一只断成两截的惊堂木斜插在厚厚的积灰里。角落里传来窸窣的逃窜声,几道黑影迅速消失在断壁残垣之后,只留下尖爪刮过朽木梁柱的细响。
“你不觉得有点不对劲吗?”任繁星皱眉,“原本镇子只是寂静,但好像从今早开始,镇子上的一切都开始破败。”
“看过聊斋吗?”刘天阳脚下不停的往后堂的档案库走。
任繁星只好跟上他,疑惑道:“这有什么关系?”
“聊斋单元故事小倩里的聂小倩作为鬼魂居住的蓝若寺早已荒废,但是书生宁采臣误入蓝若寺时却看到了不合常理的繁荣。”刘天阳推开档案库的门,木门又应声而断。他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手,都快给他推出天生神力的错觉了。
任繁星顿悟:“所以,婚礼启动后,时间线开始修正了。”
“也意味着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刘天阳看着满室杂乱残破的卷宗,毫不客气的讥讽,“比起提出无意义的疑问,想活命的话现在就赶紧找吧。”
说着,他快速的扫视着书架的标注,任繁星耸耸肩,懒得跟小孩子计较,用套在腕上的皮绳利落给自己扎了个丸子,也加入了进去。
而另一边徐图和张建国顺利的潜进了徐府,徐府内张灯结彩,下人捧着托盘来回奔忙,然而那托盘中并无一物,下人成群结队的走过也听不到一丝脚步声,身段轻的像是一张纸,好似飘过去的。
在府中排摸的二人因此几次吃亏,差点被发现,好在反应迅速,都有惊无险的躲过去了。
张建国和徐图摸进了一座气派的小院,看陈设和布置都像是上了年纪的人会喜欢的,多半是徐老爷和徐夫人的住所。二人对视着点头,当即决定潜进去看看。
正房昏暗,四周窗户都用黑布蒙的死死的,稍微见点光就会被人发现,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人,于是两人绕到了房后把耳朵贴在窗户上努力去听里面的动静。
四周寂静,细细听来,居然真的听到有人在说话。
张建国和徐图顺着声源小心地往旁边移动,渐渐的能听清楚了。
“我儿能还阳全仰仗道长筹谋,若今日之后果真起死回生,自有大礼奉上,以报道长大恩。”是徐老爷。
不知何人轻笑两声,回道:“全系戴老爷与贫道有缘,才能为徐公子争得生机,徐老爷不必多礼。”
“道长放心,徐某知恩定图报,戴老弟此次为犬子牺牲颇大,莺莺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要她承受鸡血封口,桃木钉身之痛,我也实不忍心,待此间事了,定会好好补偿戴家。”
鸡血封口,桃木钉身?
张建国想到关晓芳云淡风轻的笑脸,想到被残忍杀害的戴莺莺捏紧了拳头,骨节隐隐发白。
“我儿落棺的福地,道长可测算好了?”
一听到这个,窗外的二人都摒住了呼吸。
“徐老爷放心,我已算到,距离徐府不远处,无回镇的中轴线上有一块上佳的埋棺点,正适合作为徐公子重生之处。”
“好好好,多谢道长费心!”
屋内二人互相客气一番后再也没有说到什么关于埋棺的其他线索了,气的张建国忍不住想捶墙,又想到屋里的鬼,只能砸一砸膝盖泄愤。
“这样线索就断了。”他的语气有些焦灼。
徐图思索片刻道:“未必,这个道士是戴老爷推荐的,看他有意提醒徐家知恩图报这里面肯定有内情,说不定他跟戴家另有谋划。”
张建国警惕地侧身扫了一圈院落,看空无一人后回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戴家。”
徐图点头,二人翻围墙出去,朝戴府的方向疾奔而去。
张建国恨不得自己能再快一点,这样就能早点看到关晓芳了,也不知道她在戴府半天有没有遇到危险。
11. 尘封真相
轿子在戴府后门落下,关晓芳再见熟悉的门头和张建国翻过的墙垣,心里的悚然和不安反而被冲淡了不少。
戴光宗在门口跟她分开,她跟随侍女回到了戴莺莺居住的西厢房。
“小姐稍待,我去请夫人过来为您梳妆。”侍女机械式的说完后完全不管关晓芳的尔康手直接离开了。
关晓芳打量着戴莺莺的闺房,陈设与上次来时一摸一样,就连神龛上的人偶娃娃还放在原来的位置。
老老实实的待在这个房间就是坐以待毙,关晓芳走到窗边透过薄薄的纱窗看到院子里布满了守卫,于是果断从后窗翻出,悄悄摸进了正房内。
明明外头阳光正好,正房内却光线昏暗,好在此刻无人在内。
关晓芳小心翼翼地走进内室,顺着墙壁,床帷,多宝阁,梳妆台快速摸过一遍,最终在在多宝阁的内壁上敲到了一处空鼓。
她试着推动多宝阁,柜阁似乎嵌在墙壁中纹丝不动,看来机关就在多宝阁上。
关晓芳顺着阁子上摆着的瓶瓶罐罐一路摸过去,终于在中层摸到了一个固定的青瓷瓶,于是果断地转开,多宝阁果然应声移出了个通道。
她大喜过望正准备进去,此时门外却传来了说话声。
“老爷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关晓芳听得出,是戴夫人的声音。
“哦,王道长去见徐兄了,我就趁早回来了,家里准备的怎么样?”
戴松似乎被夫人绊住了,两人只在门口说话也不进来,关晓芳只犹豫了一瞬便咬着牙跑进了密室。
那是一间非常诡异的屋子,屋内燃着一圈蜡烛,墙上挂着各色法器贴满了血画的黄符,正前方的祭台上供奉着两个人偶,各穿红绿两套衣服,红的像血般猩红刺目,绿衣则像尸液似的泛着幽光。
偶人的脖颈处缠绕着几簇干枯的发丝,整张脸被胭脂染的染的通红,描着细眉,而原本该点上眼睛的位置却像深不见底的窟窿,在摇曳烛光下投出诡影,完完全全是个邪物。
关晓芳甫一看到被吓得后撤了一步,又安慰自己只是“柳青柳红”没什么可怕的。
她快速的扫了一圈密室陈设,很快锁定了供桌上的托盘。关晓芳撕下几张黄符,拿走了供盘里的红色木钉就赶紧闪身出去,整个过程不足三分钟。
关晓芳刚把多宝阁旋上,外间就传来了推门声,寒毛瞬间炸起!看来是来不及出去了,她当机立断滚进了床底。
堪堪躲好,一双黑色缎鞋就踩进了关晓芳的视线,戴松走进了内室。他先是前前后后的查看了一番,才拖着步子往里走。
关晓芳眼睁睁看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后背渗出冷汗紧贴阴湿砖地,眼看那双鞋停在床沿,她轻轻地往里又挪了挪。
床板猝然下沉,戴松坐在了床边,他的重量压得陈年蛀木发出枯骨摩擦般的声响。关晓芳的呼吸瞬间凝滞,戴松枯瘦的脚踝悬垂在床沿,离她的鼻尖不过三寸,一股裹挟着坟土味道的死气沉沉笼罩下来。
床头的抽屉被拉开,戴松不知道从里面取了什么东西,随后关晓芳就听到了纸张翻动的声音。
“莺莺啊。”戴松喉音像生锈的刀在磨石上刮擦,藏不住的笑意从齿缝里阴恻恻渗出来,“我的好女儿,黄泉路上莫回头,家族日后兴旺不会忘记你的。”
关晓芳听着他的自言自语,慢慢捏紧了拳头。这个戴松,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尝尝自食恶果得滋味!
“啪——”的一声书页被猛地合上,戴松起身走到多宝阁前转动玉瓶。
糟了!
关晓芳暗道不好,她得赶紧回到西厢房去。
戴松刚走进密室,关晓芳就快速的移了出来。她看到刚刚戴松翻过的书此刻就放床边,直接一并带走塞进里衣内,果断翻窗出去,顺着墙根从西厢房的后窗翻了进去。
值得庆幸的是房内无人,戴夫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还没过来。而她的脚步刚刚站定,西厢房的门就被推开了,面容肃穆的戴夫人带着几个端着托盘的侍女走了进来,那些托盘上放着的正是一整套凤冠霞帔。
与此同时,正房内传来暴虐愤怒的咆哮声,关晓芳忍不住浑身一颤,又咬住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戴松已经发现神龛上的木钉不见了。
出乎关晓芳意料的是,戴夫人居然风轻云淡地拉过她,按在冰冷的梳妆凳上。那力道不容抗拒,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时候不早了,给小姐梳妆,手脚都麻利些。”戴夫人语气淡淡的,声音如过了一遍冰水的丝绸,透着刺骨的寒凉。
话音刚落,身后的侍女好似被拧了发条的机器,鱼贯上前迅速将托盘放在一旁,动作精准却毫无生气地拿起梳篦、脂粉,有序的为关晓芳梳头上妆。
关晓芳僵硬地坐在铜镜前,冰凉的梳齿划过她的发髻,侍女的手指像铁钳一样固定着她的头,沉重的金钗、步摇,好不温柔地往她发间狠插。
“嘶——”关晓芳咬着唇畔也忍不住抽痛一声,她感觉有几支金钗已经刮破了她的头皮。
纱窗前人头攒动,院子里乱成一团。
“这……”关晓芳皱眉,表情尽量害怕的看向戴夫人,“母亲,家中这是怎么了?”
话音未落,西厢房的门被人大力踹开,戴松整张脸涨的紫红,表情愤怒扭曲,若不是那块歪斜在鼻梁上的西洋眼睛挡着,布满血丝眼珠似乎就要从眼眶中爆出来。
“桓娘!”他嘶吼着,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有人动了密室里的东西!”
戴夫人皮笑肉不笑,眼底凝上了层薄冰,敷衍的好似在套公式,“老爷莫恼,动气伤身,左右密室里没什么要紧东西,西厢也未有贼人闯入,莺儿这妆才描了半边,徐府来接的人都在路上了,老爷若要搜贼…”她睨了关晓芳一眼,尾音轻轻一挑,“不妨往祠堂那头瞧瞧?”
戴松依旧是那样愤怒狰狞的面目,却把戴夫人的话听进去了,他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边脚步却是一顿。
关晓芳呼吸一窒,暗道不好。果不其然戴松转身看向她,呼吸之间那张青筋暴起的脸已近在咫尺。他俯身时,镜片上反着寒光,枯瘦的手指如铁钳般扣住梳妆台边缘,腐朽的坟土味扑面而来。
“好女儿…”他嘶哑的嗓音里裹着黏腻的笑意,“你方才…可曾听见什么动静?”
关晓芳浑身汗毛倒竖,好在近距离接触过徐怀峯那张腐烂的脸拔高了她的阈值,她深吸一口气上半身尽量远离,开口还算镇定:“没,没有。”
戴松的表情仍有疑虑,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关晓芳,最终把视线锁定在了她的胸口,缓缓地把手伸了过去。
关晓芳瞳孔骤缩,退无可退的死死抵住梳妆台。她下颌绷紧,指节在袖中攥得发白,胸口那些偷来的东西此刻就是烫手山芋——横竖是死,如果真的躲不过不如拼出一线生机来,她的右手悄没声息的伸进了口袋里抓紧一把糯米。
然而戴松的手却在她胸口一寸的位置莫名其妙的停住了,似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了他的前进。同时,外头传来劈里啪啦的抓贼声,戴松立马收手,阴风似的又刮了出去。
关晓芳慢慢吐出憋着的那口气,庆幸自己又逃过一劫。
戴夫人倒是淡然若水,只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侍女继续梳妆。梳好发髻后侍女们要为她换上嫁衣,却跟刚刚戴松一样,帮她脱衣服的手被限制于胸前一寸位置,再也无法向前。
关晓芳心头一紧,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此刻比起弄清楚原因,她更担心因为这个产生什么变故。
她强压下翻涌的疑虑,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戴夫人,却见对方依旧面色淡淡地,像是没看到这个诡异的现象,亲自走上前拿过侍女手中地嫁衣直接套在了外面,仔细拾掇好衣服细节后,系上了腰封。
关晓芳提着地一口气还没舒完,就听到正在帮她整理衣领的戴夫人贴在她耳边说:“莺莺,你是我养大的,今朝你嫁,往后这路……好好走吧。”话语中似有隐忍,似有叹息。
关晓芳蓦地想起梦中见过的戴夫人,在看着管家勒死十四娘后月光映出她的脸毫无快意,反而僵硬,麻木,空洞,唯有眼底一丝恍惚的微光,像被困在美丽躯壳里的幽魂,挣扎着,却又无声无息泯灭。
在戴夫人准备抽身时,关晓芳正思考该怎么好好的跟她道别,身体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外力推了一把直接抱住了戴夫人。
坟土味萦绕在鼻尖,可戴夫人的怀抱却出人意料地安详。她的身躯并不似想象中阴冷僵硬,反而带着一种久违的、近乎温存的平静,裹着岁月沉淀后的柔软。
关晓芳微怔,瞬间福至心灵。门口的闲谈,恰到好处的进门时机,那些看似巧合的细节,此刻都串成了明晰的线索,她分明什么都知道。
这位已故的夫人即便成了亡魂,依然深谙人心,用最委婉的方式帮助着活人揭开尘封的真相。她的温柔,藏在算计里;她的慈悲,隐于局中。她对戴莺莺不是没有感情,而是有太过复杂的感情。
或许戴光宗早就知道了一切的真相,所以他也不是厌恶戴莺莺,而是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保护他的姐姐。
关晓芳有几分哽咽的替戴莺莺感谢道:“谢谢你,母亲。”
戴夫人没有动,也没有推开她。某一瞬,关晓芳甚至错觉有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像母亲安抚夜惊的孩童。可当她们分开时,她只看到戴夫人低垂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唇角依稀噙着半抹未成形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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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哭哭啼啼的仔细花了妆,我去瞧瞧徐家的花轿来了没。”
戴夫人带着一行人鱼贯而出,西厢房内又只剩下关晓芳一人,她赶紧跑到门口锁上房门后又坐回梳妆台前小心翼翼地拿出藏在胸口地书。
蓝色地书皮上写着《密撰》两个字。
关晓芳疑惑地快速翻看,前面写的是戴家的家族史,后面基本是戴松的个人自传。
“真恶心,抛妻弃女,攀附权贵的发家史也好意思写在家族密撰里。”关晓芳冷脸鄙夷,然而翻过一页她的眼睛定住了。
她看到了冥婚似的始末,赶紧聚精会神的读了下去,没注意到身后伸来一双手快速的捂住了她的嘴,刻意压低到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凉凉的响起:“戴莺莺,你好大的胆子啊,敢偷我的东西!”
本来关晓芳吓得书都掉了,正奋力挣扎,一听到这个声音反而平静下来。她快速向后伸手精准地掐了一把对方的腰,这次力气不小,对方立马弹射松手嗷嗷直叫。
关晓芳回头一看,果然是张建国。
“你怎么来了?”她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担心你。”张建国可怜巴巴地揉着腰,眼泪汪汪地控诉,“结果你把我的细皮嫩肉当混凝土造,你这手劲儿,不去工地拧钢筋真是国家基建事业的重大损失!”
关晓芳憋不住笑道:“活该,谁让你突然吓唬人来着。”
张建国摸摸鼻子:“完全没吓到啊,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关晓芳深呼吸两口给他看,“你呼吸的气太热啦!”
张建国恍然大悟,难怪呢,镇上的人都没呼吸。
他抓了抓头发,嘿嘿解释道:“我们分组调查,阳阳跟任繁星去查县志了,我跟徐图探查徐戴二府,我们偷听到冥婚的主意是一个道士给徐老爷出的,而这个道士是戴老爷推荐的,所以来戴府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没想到刚从祠堂那边翻进来就被人发现了,徐图把人引走了,我摸过来看看你。”
危险没有消失,而是转移了。
关晓芳有些心虚地捡起地上的书放在梳妆台上招呼他一起研究密撰,他立马屁颠屁颠的坐了过去,两颗脑袋凑在一起“拱来拱去”。
张建国问:“这书哪里来的?”
关晓芳拍开他乱翻的手,“戴松房中密室里偷的。”
“女中豪杰。”张建国震惊地竖起大拇指,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咧嘴一笑,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枉我一路狂奔,还想英雄救美呢。”
“你看,看这段。”关晓芳注意力全在书上,她翻到后面,用手指着给张建国看。
“王真人言,莺莺乃四阴生人,若与人冥婚,供奉神明,可保家门昌盛。吾闻徐府独子久病羸弱,命若悬丝,遂……助其一程,令其暴毙。既殁,荐王真人于徐府,徐兄果欲聘莺莺为冥婚。
然,真人警示:‘枉死之人,怨气深重,虽经仪式可佑一族,然其魂易化厉鬼,或成凶煞。幸而徐子以四阴之血为引,杨木为骨,可炼其尸身为凶煞,献祭人心,为吾所用。
故,吾早备此物——以二人之血浸透桃木钉。若其异变,哈哈,当诛!若徐怀峯成煞,此钉亦能控其魂,令其永世不得超生,唯吾命是从!
呵呵……莺莺啊莺莺,莫怪为父心狠。天生祭品,汝之寸骨亦当为戴家所用。吾儿莫忧,为父已择良婿,九泉之下,当有良人相伴。
此钉染血,当可穿喉锁魂……莺莺的血,镇徐怀峯的魂,一箭双雕,既得凶煞护宅,又绝后患……妙哉,妙哉!”
张建国眼神发冷道:“天底下也有这样的父亲!”
关晓芳合上密撰,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戴松年轻时与十四娘相好,生下了女儿莺莺。后来为了攀附权贵,他狠心抛弃了这对母女,另娶桓娘。婚后桓娘一直未能生育,戴松便强行将莺莺从生母身边夺走,养在戴府充作嫡女。
多年后,桓娘终于生下儿子光宗。有了继承人的戴松开始盘算着如何让家族更加兴旺。他从妖道王真人那里得知,莺莺是罕见的“四阴命格”,若用来配阴婚祭祀,可保家族富贵昌盛。
于是,戴松暗中设计害死了病弱的徐家少爷怀峯,又假意引荐王真人给徐家。在妖道的蛊惑下,徐老爷果然前来求娶莺莺配冥婚。这一切,都不过是戴松为满足私欲布下的局——他罔顾儿子的成长,残害徐怀峯制成凶尸,亲手将女儿推向死亡,把两个曾爱他的女人打入深渊,都只是为了一己之私!
关晓芳看向张建国,伸手从怀里拿出那根桃木钉和几张黄符,面色冷静道:“张建国,不管怎么样,戴松必须彻底死。”
张建国微微一怔,随后笑的很灿烂,“你想怎么做?我帮你。”
12. 喜堂危局
花轿临门,鼓乐喧天,却有难以言说的凄厉。
关晓芳在戴夫人的牵引下坐进了轿子里,她掀起盖头看向被迫站在门口送嫁,焦躁扭曲、双目赤红的戴松,思绪复杂的眼眸中闪过簌簌寒光。
“起轿!”领队人拉长声调唱礼,骤然拔高的唢呐声比起喜庆更像是哀乐,随着阵阵飘落的枯叶在冷风中打了个旋儿,尾音说不出的凄凉。
接亲的队伍犹如鬼魅,几个呼吸间已“飘过”街角,稳坐轿内的关晓芳把塞在胸口的木钉取出藏在宽大的袖子里,深吸两口气后眼神坚定的重新盖好盖头。
而戴府所有人都在门口送嫁时,后院的主卧方向飘起一阵青烟,烧了起来。张建国看火势渐起,在没人察觉前把手中的火把利索的扔了进去里,拍拍手直接从后院翻出急速跑离。
戴府顿时乱成一锅粥,原本富丽堂皇的朱门绣户,顷刻间衰败。庭院里百花凋零,池塘中鱼肚翻白,伺候的奴婢小厮在奔忙中犹如被剪断牵引丝,失去操控的提线木偶,接二连三的软倒在地,身体像漏气的皮球一样扁了下去。
最诡异的是原本精致的屋舍,梁柱生霉,瓦片脱落,朱漆褪色,摇摇欲坠,顷刻间蛛网尘封,而梁上悬挂的红绸也不知何时变成蒙尘的丧幡,在烈火的热浪下幽幽卷动,像是横跨了百年的衰败,在渐行渐远的喜乐声中被抽干了生气,变成一座鬼气森森的荒宅。
一双黑色缎鞋慢慢踩过遍地横陈的“人皮”,在烈火前停住了脚步,他低垂着头,身后拉长的影子却有着跟他截然不同的轮廓。
“怪了。”任繁星扔下手里的书卷,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她走到破窗前看向天边渐渐落下去的太阳,“我们在这儿最多待了3个小时,你看这会太阳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的样子了。”
刘天阳头也不抬的讥讽道:“你第一次过关?关卡世界中时间经常紊乱。”
任繁星气闷,嘀咕道:“死小孩。”
她看向刘天阳假笑道:“你不觉得这个时间流速在关卡世界里也很不正常吗?”
刘天阳蹙眉扫了眼渐渐西沉的太阳,一语不发的低头继续扫视手上的卷宗,任繁星不屑的“嘁”了一声,认命地拿起另一卷书跟着埋头苦看。
诚如任繁星所说,他们两个在这里耗了几个小时翻阅无数卷宗,始终没找到关于落棺地点的明确指向,不过……
刘天阳翻过一页后看到了一段前朝土地规划的记载,唇角微勾。
【镇之中轴,地脉钟灵,藏龙聚气,风水极佳。前朝县令信相士之言,筑客栈于其上,纳八方之财。是由商贾云集,舟车辐辏,渐成江南重镇,商旅咽喉,繁荣一时。】
他撕下这页站起身道:“可以走了。”
任繁星看向刘天阳手上拿着的纸,笑道:“找到了?”
他懒得应付试探,直接把纸递了过去。任繁星受宠若惊的接过来边看边问:“关晓芳认为过关的通道在客栈,这上面记载客栈是块福地,所以你认为徐老爷会把儿子葬在那里?”
“这是一点。”刘天阳一手插兜一手指向挂在墙上的残破的舆图,“晓芳说埋棺点距离徐府应该不远。”
任繁星走到舆图边用手比了一下上面标出来的徐府和客栈的距离,果然如此。
刘天阳看向天边的落日,心里掐算着时间,“别废话了,赶紧回客栈跟他们会合吧,恐怕婚宴很快就要开始了。”
两人赶回客栈时,张建国和徐图已经等在了大堂里。两边把获取的信息一对,综合密撰的记载和妖道的话,百分百确定客栈就是埋棺点。
刘天阳的目光锁定张建国,丹凤眼危险的眯起:“我们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看到博古堂方向火光冲天,怎么了?”
张建国邀功献宝似的凑过去道:“我放火烧了那个恶心人的密室!厉害吧?”
“难怪时间过得那么快,你是真的想死了。”刘天阳深吸一口气忍住了蠢蠢欲动的拳头,“请问张二哈先生,咱们马上就必须去吃席的话,哪来的时间找棺材呢?”
“啊?”张建国眨眨眼睛,傻黑甜的很可爱,只是再可爱也没逃过挨一拳头。
他的痛呼声未落,店小二就顶着两坨嫣红,满脸堆笑的进来通传道:“客官们,徐家的人来请喽!”
四人互相对视一眼,走了出去。店小二理了下袖口,姿态恭敬地跟在后面一起出去,张建国走在队伍最后面,他用余光往后带了一眼,思索着没说话,眼下还有更要紧地事情处理。
说话的功夫,太阳已经落下地平线,天边只余一丝微光,正是阴阳交接举行婚礼的吉时。
外面徐府的管家并一众随行的小厮抬着四个轿子等在门口,看到他们出来,管家立刻顶着大红花似的脸颊走上前笑的殷勤道:“贵客们,婚礼即将开始,我家老爷派我来接你们,请……三位上轿吧。”
四人面面相觑,他抬了四个轿子过来,却口口声声让三个人上轿,他们中难道已经有人先死一步了?
张建国按住卫衣,感受到穿在里面那件寿衣的冰凉,考虑到可能是因为这个盖住了他活人的气息,管家才自动忽略了他。
他抬头看向刘天阳,见对方看过来就朝他努努下巴,自己则后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了客栈里,而管家那边依旧保持着夸张的笑脸,没有任何异样。
刘天阳点点头,右手拍了拍心口,又往外推,是让他自己小心,然后和徐图任繁星一起分别坐进了轿子里。
管家抬抬手,一众小厮抬着他们三儿和一个空轿子,健步如飞的离开了。
镇上的灯笼一盏接一盏的被点亮,客栈店招下悬着“囍”字灯笼也慢慢褪色,由洋红转为灰白,烛火无风自晃,透着某种灵魂般的挣扎。
张建国长吁一口气,好在听晓芳的花把寿衣穿在了里面,不然这会儿真有大麻烦了。烧掉密室的第一步已经完成,他不敢耽误时间,赶紧顺着计划转身踮起脚直接提下灯笼去找棺材,在抬头时终于看到了店招背面的六个大字:火引路,魂归处。
“谜底”竟一直写在店招背后!看来他们的推测的一点没错,魂归处,棺材和生门都在客栈,棺材一定就埋在客栈的哪个位置,他得快点了。
张建国提着灯笼先奔客栈后院而去,在路过柜台时不动声色的瞄了正在翻阅登记册的店小二一眼,脚步却没有停留。
刚刚他就觉得这个店小二今天很奇怪,竟有了一丝活人感。
接刘天阳他们的轿子在徐府大门口停下,三人下了轿子见正门披红挂彩,双喜高悬,却门可罗雀。管家上前引着他们进门,弯腰抬手间动作僵硬了几分,“贵客里面请,宾客都已到齐了,就等三位。”
任繁星凑到两位男士中间,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管家比在客栈门口瘦了一点?”
徐图观察了片刻,摇头道:“不,不是瘦了。”
刘天阳接上:“是扁了,它在漏气。”
果不其然,刚走到正堂门口,引路得管家就一步一步软榻了下去,直到彻底扁成一坨堆在门口。
“咦!”任繁星嫌弃的捂着鼻子撤到了徐图身后,干瘪的尸体散发着难闻的恶臭。
刘天阳与徐图对视一眼,徐图作为现场唯一有战斗力的成年男性,“被迫”当仁不让的走前面开路。
三人走进正堂,堂上端坐着敷了厚粉的徐家夫妇,他们的嘴角咧出了夸张的弧度,一动不动,面如纸糊,暗红的灯笼光照不出皮肤的纹理,扭曲的阴影下彷佛两个摆在那里的纸扎人。
而原本分在两侧观礼的人此刻都跟管家一样扁成一张皮横陈在地。
“吉时到!新郎新娘入礼~”
不知哪里传来的咿呀的唱礼声,带着唱腔的拖长调子在诡异的氛围下令人悚然。
刘天阳感觉嘴角一阵刀割般的疼痛,猛地从徐家夫妇阴森的笑脸中想到了那条婚礼禁忌——笑不离面。
他眼角一抽,果断伸出两指顶住脸颊外拉,被无形的细线割开的疼痛骤停,看徐图也是一样的动作,任繁星不需要手辅助笑的也很标准,标准到有些滑稽。
“我们要这样保持多久?”任繁星的语气有些哭笑不得,看到旁边两人的动作又有些幸灾乐祸,“你们看起来好命苦。”
刘天阳冷笑道:“命苦?被割出副嘴你的命就不苦了。”话音未落三人同时看向门外,“有人来了。”
听到门外传的脚步声和金属相撞的叮咚声,三人赶紧闪到观礼席上。
三个脚步轻到几乎没有的丫鬟跟着新娘走了进来,两个丫鬟扶着新娘,一个丫鬟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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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只鸡冠鲜红却湿漉漉的贴着头顶的大公鸡,几乎要滴下血来。
刘天阳知道那就是关晓芳,下意识地要往前走,刚踏出去一步就被徐图拦住,徐图没有说话,朝他摇了摇头。
那边关晓芳已经被扶着跪在蒲团上,大公鸡也已经就位,瘆人的唱礼声又响起:“一拜天地~”
关晓芳不动,伫立在身旁的丫鬟拖着逐渐干瘪的躯壳,挂着咧到耳后根的笑容顽强的按下她的脖颈。
二拜高堂时关晓芳就老实多了,唱礼声一停腰就一弯到底,要不是丫鬟拽了一把,红盖头都要滑落了。
纸扎似的徐夫人突然转了转眼珠子,僵硬的面部肌肉活动着开口道:“…莺莺,盖头…小心,滑脱不吉利…要,新郎揭下…才行。”
关晓芳盖头下的神情微动,徐夫人这句像是从牙缝中勉强挤出来的话在她脑中反复盘旋——要新郎揭盖头才吉利。
她心头一冷,不对,这是陷阱!如果真的乖乖等着新郎来揭盖头,这仪式就完成了!喜服底下是白骨,盖头一掀就真要去见阎王了!
“晓芳,快掀开盖头跑!”是刘天阳的声音。
关晓芳当机立断迅速起身后撤,同时伸手拽下盖头扔到了徐家夫妇的脸上,一转头就看到跑出正堂的刘天阳三人,赶紧跑出去跟他们会合。
而此刻正堂内异变陡生,满地软塌塌的人皮骤然鼓胀,皮肤迅速撑开,四周此起彼伏的关节拉扯和错位的“咯咯”异响。
它们一个个站了起来,衣不蔽体,血肉模糊,依稀还能见五官的脸上挂着跟徐家夫妇同款诡笑。
“跑…”关晓芳拉着刘天阳往后撤,“快跑!”
四人转身刚要向后跑就见四肢扭曲的戴松和满脸邪气的黄袍术士从小院门口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跟着的是已经把自己扩展成蜘蛛的鬼新郎徐怀峯和陈露陈力的尸傀。
“莺莺,堂还没拜完呢,你要去哪里?”戴松此刻除了有些扭曲外整体形象还算正常,但是从他挤出口的每一个字里都能感受到滔天的怒火
关晓芳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她拉着刘天阳往回廊另一侧跑去,“跟我走!”
危险一触即发,四人在身后成堆的尸体追赶下撒丫子狂奔,好在关晓芳熟记了戴光宗给的地图,左绕右转竟一时没让后面紧追不舍的东西追上,但这样下去体力很快就会被消耗完。
关晓芳松开刘天阳的手从嫁衣下摆伸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她脚步微顿落在队尾,掏出一把糯米就向后撒去。
那些鼓起来的尸皮一接触到糯米就像被扎破的脓包似的接连炸开,黑烟和血浆弥漫,空气都仿佛被腐蚀的发黏。
徐图和任繁星边跑边回头看,他们交换了个眼神,微微抿起嘴唇。
这一下威胁竟少了大半,只有鬼新郎和戴松他们还在穷追不舍。徐怀峯的伸展的四肢无限延长,像一寸寸撕开空间距离,转瞬竟已到了身后。
“晓芳!”刘天阳神色紧绷,转头就看到一节枯手就要抓住关晓芳的脖子。
关晓芳不回头看都知道死亡离她有多近,阴风已经吹到她耳朵根了,她浑身紧绷,指尖微颤,恨不能脚下更快一点,难道这次她真的逃不过了吗?
不行。关晓芳心里充斥着浓浓的不甘心,她还没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要出去,要回到现实世界,她绝不要死在这里!
她犹豫着把手伸进胸口,缓缓握住了那根浸血的木钉……
然而在尖锐的指甲快要扎进关晓芳血肉里时,突然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一道灰色的烟从她胸口钻出,伴随着鬼新郎徐怀峯震耳欲聋的痛苦尖啸,他伸长的肢节被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扯断,犬齿交错,血肉翻卷,发黑的血喷涌而出,惨不忍睹。
那道灰色的烟雾在半空中凝聚,化出一道人形,裹着旗袍,披头散发,整个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似的,皮肤泡发的褶皱发白,而她的嘴里正咀嚼着徐怀峯的断肢,黑血糊了半张脸。
是十四娘!
原来她没有消失,而是藏在那块断玉里,看来在戴府里两次不能近她身,也是因为十四娘。
关晓芳不动声色的后退到刘天阳身前,准备随时拽着他跑路。十四娘的样子很不对劲,她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不知道是敌是友。
13. 藏棺水下
空气中笼罩着腐烂的腥臭味,十四娘停止咀嚼后发出了一声恐怖尖锐的咆哮,如绣刀剌过咽喉,居然把身后的追赶他们的鬼怪全都震住了。
任繁星声音发干,低声问道:“…她是要,帮我们?”
“也可能只是先撕他们。”刘天阳沉下眼眸,做了最坏的猜想,“再撕我们。”
十四娘身形动了下,她转身缓缓朝他们走来,脚步轻的似蜻蜓点过水面,没留下一缕涟漪,最终在距离关晓芳五步处停住。
披散的长发下十四娘的脸早已面目全非,黑洞洞的眼睛却牢牢地锁定关晓芳,没有恶意,倒像是在认人。
刘天阳把关晓芳拉到自己身后,微眯审视着眼低声道:“她在看你。”
他们已经认不出这是胭脂铺的老板了,关晓芳咬着唇,心里很不是滋味,或许这本来也不是完整的十四娘了,残存在玉佩内的只是她的一缕怨气,执着的想要找到戴松报仇,挣扎着要在彻底忘记之前求得一个结果。
关晓芳抓住刘天阳的手腕,靠在他背后小声道:“这是胭脂铺老板十四娘,等下她一动手我们就跑。”
刘天阳侧眸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关晓芳又向徐图和任繁星做手势,简单粗暴的指了下十四娘又拍了拍自己再两个手指做了个向后跑的动作,对方刚点头,那边十四娘就风一样的飞了出去,缠住戴松就狠命撕咬。
“趁现在,跑!”关晓芳拉着刘天阳沿着刚才的路径继续逃跑,徐图和任繁星紧随其后。
不出她所料,十四娘消失前的怨念是针对戴松的,眼前的怨灵只与戴松撕缠,没有拦住王术士和徐怀峯。
四人一路奔逃到徐府小门,鬼怪紧追不舍,来不及搬走门闩,徐图直接冲过去借助惯性和自身的力量,一脚踹倒了颤巍巍的小门,战斗力非凡。
他们不敢耽搁,急速向外奔逃。眼看鬼新郎身长的肢体逼近,关晓芳赶紧又抓了把糯米撒了出去,这次却没能如愿砸中徐怀峯,那紧随徐怀峯身侧的术士脱下黄袍,嘴里不知道叽里咕噜念了什么,黄袍浮在空中将糯米挡了个干干净净。
关晓芳焦急问道:“你那还有糯米吗?”
刘天阳向后瞥了一眼,思索着拍了拍口袋,“都给你了。”
“好吧,刚刚那是最后一把了。”关晓芳边跑边从胸口掏出一张黄符塞进他手里,她避着前面两人小声道:“这是戴松密室里偷出来的,就剩这一张了,其它的我都给了张建国,这张你拿着,万不得已时可以试试,术士画的符咒说不定能挡住一时。”
刘天阳指尖一颤,沉默的捏紧了黄符。他看向关晓芳,那些习惯性刻薄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余下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没有片刻喘息,躲过了糯米,鬼新郎直接发起第二次攻击,无限扩展的肢节目标很明确,直指关晓芳!
关晓芳推开跟在身边的刘天阳,直接拐弯跑进了旁边的小巷里,“我们分开跑!”
她心里清楚,王术士和徐怀峯的目标是她这个“新娘”,他们要完成仪式,用人心献祭凶煞,只要分开了,刘天阳他们不会有事的。
果不其然,术士和鬼新郎都追着关晓芳而去。
“笨蛋!”刘天阳咬牙,跑进另一侧小巷,身影很快消失在薄雾中。
任繁星还有点懵,突然人和鬼都不管他们了,“我们怎么办?”
他们进入无回镇是背着任务来的,现在这一关全乱套了。
徐图略一思索,抬脚朝刘天阳的方向追去,“先跟着,静观其变。”
很快,两人的身影也消失在巷子深处,而镇上的雾气却越来越浓,似无数冤魂织就的白网,紧紧的束缚住里面每一条活着的生命。
客栈里,张建国提着灯笼前后转了五六圈,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甚至老鼠洞都掏了,偏偏灯笼毫无反应,不知道婚宴的情况又找不到棺材,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嘴里一直念叨:“怎么办,怎么办,到底会在哪里?”
张建国正准备下楼再沿着墙根摸一圈,走到楼梯口时耳朵却警觉的捕捉到了水滴声。他扶着二楼的栏杆探头看去,目光落在了正在滴水的天井上,外面没有下雨,天井上只有零星的露水滴落在下方的长方形池子里,在水面激起了几个无伤大雅的涟漪,很快又归于平静。
平时走在下面不觉得,但从高处看去天井和水池的形状都过于方正了。它们几乎完全对称,跟棺材一摸一样,一层棺,一层椁,错落重叠,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森。
俗话说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就半年。难不成这徐家真的把儿子埋在客栈的水池里?这池子的大小看起来也不像是能放下双人棺材的样子啊。
张建国略一思考,目测了下高度,直接翻身抓着栏杆柱子猛地一跃,从二楼跳了下去,平稳落地。
他将灯笼举在池面上从头照到尾,池水发黑,似深不见底,大有古怪。而这时灯笼内的烛火突然跳动了两下,原本明亮的烛光转为鬼火般的幽蓝,烧的更旺了。
“看来棺材就在水池里。”他伸手探了下,竟摸不到池底,于是直接放下灯笼脱了鞋袜后深吸一口气就跳进了池子里。
他感觉像是跳进了河水中,眼前一下子开阔,水质意外的清澈,丝毫不阻碍视野。张建国不敢耽误,赶紧潜下去寻找,虽然他是铁肺,但是没有潜泳装备在水下最多也只能待两分钟。
好在他顺着池口的位置直线下潜,很快就看到了棺材,看来他猜的没错,一重棺二重椁,天井水池和棺材的位置完全一致,就是天然的棺椁。
张建国游到棺材边上,庆幸棺材上没有绑什么铁链,他奋力一推,竟也推开了,里面躺着的正是穿着嫁衣已成枯尸的戴莺莺,而原本合葬的另一侧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棺材常年浸泡在水中,她的尸身保存完好,那些凝固在她皮肤上的干涸血迹在接触到河水的时候慢慢化开,露出被水泡的灰白发皱的皮肤。
张建国上下扫了一圈,跟晓芳说的一样,戴莺莺的四肢关节和胸口上都被打了木钉。他踩着棺沿尝试拔钉,木钉却似千钧重,纹丝不动。
这一口气也快憋到头了,张建国赶忙反身游回池边,扒着池壁深呼吸,同时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根据刚才的尝试,单靠外力是没办法把钉子拔下来了,肯定是那个邪恶术士下了什么妖术,可是他也不懂念咒,这咋办呢?
张建国急得挠头,低眸的时候看到了衣服口袋飘出的一点黄纸,抽出来一看是晓芳给的那几张黄符,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现在也没更好的办法了,他犹豫片刻后心想:管他呢,死马当活马医吧。
张建国深吸一口气扎回了水里,同时感觉耳边扫过一阵罡风,他在水里抬头向上看,晃动的水面上隐约看到一个手拿砍刀的布衣身影。
而他下潜及时,幸运的避开了致命一击。
水面上的影子见一击不成悄然离开,只是不知道是真走了还是潜伏在周边伺机而动,不过现在管不了这个了。
张建国表情凝重地回身快速游到棺材边,分别把黄符裹在了心脏、双肩以及膝盖的钉子上,等他裹好准备再拔时,黄纸忽然被烧化似地一点点消失,而纸上血描的纹路缠绕在木钉上骤然爆出黑红色的光芒,木钉瞬间被这光芒打成齑粉。
戴莺莺猝然睁眼,周遭产生了强大地波动,张建国憋着一口死死的抠住棺材板还是抵不住巨大的水流,他像一只断线的纸鸢,不费吹灰之力地被卷走,后脑不知道撞到了哪块暗石,在漩涡中晕死了过去,被越卷越远。
而等到河水逐渐平息下来,棺材里早就没了戴莺莺的身影。
关晓芳的体力逐渐透支,她气喘吁吁的跑过一个巷子口时脚下一绊,身体即刻朝前摔去,而同时鬼新郎伸长的指节直接将她的左肩捅了个对穿。
关晓芳没忍住痛呼了一声:“啊!”或许有了梦中五感相通的经历,她居然没有痛晕过去,还能反应很快的抖落贴在袖子里的手术刀,紧紧攥着刀柄狠狠削下那节手指。
她没有把手指拔出来,而是捂着伤口继续奔跑。关晓芳的额头沁满汗珠,此刻她的意识反而更加清明,脑子转的也更快,鬼新郎是要掏她的心,刚刚那个戏剧性的平地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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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救了她一命,接下来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突然一个火把从侧边的巷子里飞出精准的落到鬼新郎的身上,火苗一寸寸舔舐过鬼新郎的身躯,蔓延的异常快,徐怀峯在烈火的焚烧下尖锐咆哮。
关晓芳愣怔着停下脚步,一侧头就看到从巷子里跑出来的刘天阳,他气喘吁吁,脸颊通红,看起来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了。
“没事吧?”刘天阳跑到关晓芳身边,皱着眉拿开她捂住肩膀的手,看到鲜血淋漓的伤口还有正在蠕动的断指。
关晓芳摇头,勉强扯出的笑容里带着虚弱,脸色发白,冷汗淋漓,却依旧宽慰道:“别担心,撑得住。”
刘天阳咬牙,沉下脸色看向正在驱火的一鬼一道,在王术士的口诀下徐怀峯身上的火焰很快熄灭了下去,但是对鬼新郎也造成了不小的伤害,本就枯瘦的皮肤被烧的焦黑卷曲,露出里面的“黑色骨头”来。
“那是…木头?”关晓芳看到那些暴露出来的带着纹路的“骨头”,想到了《密撰》上写的杨木为骨,难怪天阳会想到用火来烧它。
而很快鬼新郎和术士又重新发动攻击,关晓芳把刘天阳推到一边,眼看来不及逃了,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而预想中地疼痛却没有降临。
关晓芳慢慢睁眼看去,一道披头散发的红色地身影拦在了她面前,恶狠狠地掐住了徐怀峯地咽喉,毫不费力的把他掼到了地上。
对方微微侧眸扫了关晓芳一眼,看见那灰败的侧脸她就认出来了,是戴莺莺!
太好了,张建国果然做到了!
那红色的身影只停滞了一瞬便与徐怀峯缠斗到一起,并且表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天空中黑云翻滚,小镇雾气越来越浓,趁着凶尸缠斗,二人再次奔逃,躲掉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妖道。
没跑出去两步路就看到躲在后面的观战的任繁星和徐图。
刘天阳冷哼:“果然是金子谁都知道低头捡。”
任繁星用手撩了下大波浪,笑的慵懒:“看到了就是运气,总比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的要好。”
她意有所指的看向关晓芳捂着的肩膀,白皙的指缝间有止不住的血在外渗。
关晓芳毫不在意她话里有话,笑的温和道:“想要捡起来,还是需要拿出一点实打实的本事来才行。”
“得把他们引回徐府,在那里才能结束一切。”她看向刘天阳拿出了那根从密室偷出来的木钉。
“好,我们四个人目标太集中,分两路吧。”刘天阳思索片刻后看向徐图,“你们去引术士,我跟晓芳去引戴莺莺和徐怀峯。”
戴莺莺不会伤害关晓芳,而徐怀峯则肯定想杀冥婚对象关晓芳。两人没有异议,于是他们先出去引开王术士后,关晓芳和刘天阳从另外两只鬼身边跑了过去,果然戴莺莺直接无视他们,而徐怀峯则拼命想要抓住关晓芳。
好在有戴莺莺缠斗,鬼新郎虽被吸引,但无暇攻击他们。
两人顺着河道走另一条路跑向徐府,却在半道上看到了顺水漂流至此的张建国。
刘天阳赶紧跳下去把人拉到岸边,关晓芳拍了拍他的脸叫道:“张建国,醒醒啊,快醒醒。”
“应该是吃水了。”刘天阳俯身听他呼吸音微弱,于是伸手抬高他的下巴开放气道,捏住他的鼻子动作迅速地给他做了一套人工呼吸。
关晓芳看到戴莺莺和徐怀峯越打越近的身影,心里焦急万分,好在两回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压后就听到张建国咳嗽了两声,吐了几口水,眼睛缓缓睁开了。
“你醒啦,太好了!”关晓芳俯下身,表情喜出望外。
“晓…芳?”心心念念的人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近在咫尺,张建国还处在很懵的状态里,只喃喃着她的名字。
“这到底是——”
“是我。”关晓芳跟刘天阳一起把人扶了起来,拉着就往前跑,“没时间解释了,先跑再说!”
身后传来恐怖的撕咬声和打斗声,关晓芳和刘天阳拽着还没有彻底清醒的张建国撒腿狂奔,身影很快隐入浓雾中,而浓雾中心,灯火通明的徐宅已近在眼前。
14. 沉冤昭雪
三人刚到徐府,大门敞开,两边灯笼里的烛火静静燃烧,里头黑洞洞、静悄悄的,而一路上跑过来,雾气后的房屋景观全都渐渐破败,只有徐府保持着华丽奢靡,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不对,里面怎么没声音了。”关晓芳觉得徐府太安静了,他们跑走的时候十四娘和戴松斗得如火如荼,“难道他们分出胜负了?”
刘天阳皱眉:“不对劲。”
三人对视一眼,赶忙轻声疾步的跑过前院,身后徐图和任繁星从檐角的阴影下走了出来。
任繁星问:“不去帮忙吗?ID卡还在刘天阳手里。”
“如果他们都死在这里就算是我们完成了任务,ID卡就有资格补办。”徐图神色冷漠,“我们回客栈。”
任繁星闻言拢了拢头发,侧眸看他,“那如果他们活下来了呢?”
徐图漠然道:“塔内没有侥幸,只看结果。”随后转身离开。
任繁星跟上他的脚步,走出一段距离后又回头看了眼孤灯独明的徐府。只看结果的意思是活下来那就可以活下去,所以你们加油吧。
关晓芳他们跑过几个小院,果然在徐怀峯的院子里看到被王术士用符咒捆住的十四娘,而站在一旁的戴松发如杂草,肤如墙灰,眼珠鲜红爆凸,半张脸被生生啃掉冒着黑气,露出了森森白骨,模样比厉鬼还可怕。
他们扒在被浓密树叶遮挡的墙头观察着院子里的情形,却没看到负责引妖道回头的徐图和任繁星。而这时两只凶煞也打进了门,两人身上皮肉撕裂,粘稠的黑血在地上拖出了一条蜿蜒的痕迹,血珠连绵不绝的滴落将砖块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洞坑。
徐怀峯胸前的“黑骨”被扯出裸露在外,动作间发出“咔咔”声响,而戴莺莺的右臂也只剩几块筋肉相连,却仍旧死死的掐住徐怀峯的喉咙。两具残破的身躯在小院里撕扯,动作却丝毫没有因为受伤迟缓,反而在疼痛的刺激下越发癫狂,所到之处,草木枯萎,泥石浸毒。
十四娘在看见那道红色身影后先是一愣,而后剧烈挣扎,圈在她身上的写满符咒的巨大黄布却是越收越紧,直到勒出骨骼断裂的声响。
妖道口中念念有词,周身地面上放了一圈骷髅,有血色的符文从骷髅的七窍中飞升缠绕,像是在缔结一个复杂的法阵。
戴松则站在廊下的阴影里冷漠的看着,嘴角噙着阴冷的笑意,像是在观赏自己多年精心培养出来的作品在邀功表现。他看着徐怀峯和戴莺莺的怨气互相吞噬,至阴至毒,看着十四娘困兽挣扎,朝他痛苦嘶吼,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
戴松走到十四娘身前蹲下,摸着她的头发轻笑道:“十四娘,你看精不精彩?这么多年后能再见女儿一面,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我,感谢我精心保存了她的肉身…这么多年,呵呵呵…”
十四娘咬碎一口牙齿,目光中的怨毒如有实质的直射戴松,可恨她现在只是一缕怨念,这具残破的怨灵之躯早已失了三窍无法开口,连最凄厉的诅咒和滔天的恨意都只能化作无声的震颤。
“别急。”戴松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奋力挣扎的十四娘,剩下的那只独眼闪过凛冽的寒光,“等他们两败俱伤合二为一后,我会让你们母女团聚的。只不过…是让你作为我凶煞的养料,哈哈哈!”
关晓芳听着那刺耳的笑声,渐渐握紧了拳头,她把袖子里的手术刀递到张建国面前,问道:“张建国,你会飞镖吗?”
张建国点头,他看了看眼前银色小刀,大概猜出来晓芳想做什么了,“但是我这会儿身上还有点软,准头和力道可能不够。”
“没关系,就朝徐怀峯的头顶扔,砸中就行。”关晓芳把手术刀递给张建国,趁着他蓄力,转头对刘天阳道:“等会儿你们躲好了,千万别出来。”
刘天阳拽住了她的嫁衣袖子,凛声道:“你想干什么?”
关晓芳拿掉他的手,笑道:“不能让那个妖道念完咒语,不杀了他们两个我们是走不出无回镇的,躲好了,我肯定活着回来。”
她转头看向徐怀峯和戴莺莺,等着张建国蓄力一击,却在目光和戴莺莺对上的瞬间感到心念一动,或许是梦中五感共通过的原因,在没有其他人会听到的脑海中响起了戴莺莺的声音。
“待你同伴成功时,我会把那两个人压入棺中,晓芳,到时候就靠你了…”
关晓芳眸中含泪的点头,同时张建国看准了时机手术刀飞速甩出直指徐怀峯的百会穴,这一刀准头极佳力道稍差,虽未能没入,但也给徐怀峯带来不小的伤害,他抱头乱窜给了戴莺莺挣脱缠斗的机会。
关晓芳赶紧跳下矮墙,她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法阵旁,同时藏在袖中的桃木钉落到她的右手手掌上被她双手握住,举过头顶奋力砸在了其中一个骷髅上,骷髅瞬间开裂,阵眼被破,法阵顷刻消散,产生的余波将关晓芳震飞了出去。
而徐怀峯看到关晓芳就犹如饿极了的野兽看见带血的鲜肉,迫不及待地扑向她,口中还喃喃道:“心脏…我的新娘,心脏…好吃…”
“不好!”张建国瞳孔骤缩,赶紧飞身下墙,刘天阳也跟着跳下去扶起关晓芳,他的手随即在关晓芳的后领口处摸了一下。
张建国看准了手术刀被弹落得位置,贴地滑行踢开了徐怀峯扫过来残肢,抄起刀后直接暴起突刺他面门,手术刀精准的插进了徐怀峯的百会穴,刀柄都几乎没入颅骨。
“咿啊啊啊!!”
徐怀峯发出尖厉的嘶叫,填入杨木的躯体终于不堪重负的倒下,却也没有完全停止活动的迹象,皮肉下的“黑骨”仍在慢慢延伸出新的肢干,不消片刻就能重新恢复活动。
不杀了戴松和妖道,这无回镇中的悲剧永远不会结束。
关晓芳推开刘天阳,双手握紧了血色的桃木钉走向棺材的位置。
术士的阵法一被破,他就被戴莺莺掐住了咽喉,而戴松原本想跑,却被以上下半身分离为代价挣脱束缚的十四娘死死的咬住小腿。
戴莺莺掐住了二人的脖子,速度极快的将两人重叠按死在棺材里,红色嫁衣铺满整个棺材,没给他们一点点逃跑的缝隙。
关晓芳走到棺前,指节泛白的攥紧桃木钉,她冷着脸举起木钉却在刺下时被戴松皮肉翻飞,露了一半白骨的手扣住了手腕,那力道犹如铁钳,她竟无法再下移半分,且手掌中沾着的黑血竟似硫酸一般腐蚀她的皮肤。
关晓芳听着耳边的“嗞嗞”声,咬牙忍耐腕上的灼烧之痛。
戴松扯着残破的脸皮狞笑道:“乖女儿,你就这么急着要爹爹死吗?”说着他口中念起一串叽里咕噜的咒语,关晓芳感觉脖子上的红绸急速收紧,她大惊失色,那红绸却在勒住她脖子后就停了下来。
关晓芳觉得有些勒人,却不至于呼吸不畅,她还可以忍受。
“怎么会!你做了什么!!”戴松表情陡然狰狞,手上力道加重,木钉一寸寸上移。
关晓芳不敢再分神,奋力使劲下按,却仍不见半点成效,她正要喊张建国和刘天阳来帮忙,就见压住他们的戴莺莺身形微动,一只手掌展开呈尖刀状,自上而下从戴松和妖道的胸膛穿过,把二人串在了她的手臂上限制活动。另一只手慢慢覆盖在关晓芳的手背上,带着她的手把木钉狠狠的往下按。
直到此刻,戴松那张表情阴骘的脸才有了裂缝,他喉间发出嘶哑的哀鸣,身躯在棺中疯狂挣扎扭动,像条被打到了七寸的毒蛇。然而任他如何挣扎,那根泛着血腥味的桃木仍慢慢地逼近他的咽喉,在皮肤上压出深陷的凹痕。
“你们敢!我是为了家族荣耀!为了光宗,他对你那么好,莺莺你就不想想你弟弟吗?!”戴松声嘶力竭的辩驳,“你是我的女儿,你是我生的!你的骨肉凭什么不为我奉献!”
戴莺莺的嘴巴还被那些黑线缝着,她无法开口说话,于是关晓芳就替她说了,“她是十四娘生的!戴松!你骗了所有人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桓娘母子早已死去百年,你口口声声为家族昌盛,为了光宗的未来,其实都是为了你的一己之私,肆意的糟践他们!擅用邪术行逆天之举,给整个无回镇带来了灭顶之灾,就连你最在乎的儿子也早就被你自己害死了!戴家已经变成了坟场,你怎么不睁眼看看!”
戴松脸上没有丝毫悔意,他声嘶力竭的狡辩道:“你懂什么!只要我成功了,光宗会活过来的!只要我成功……”
“你永远也不会成功!”
不等他话说完,关晓芳和戴莺莺合力用桃木钉捅穿了戴松和妖道的喉咙,将他们两人罪恶的一生钉死在了这具他们自己精心准备的棺材里。
木钉穿喉的刹那,鬼新郎爆发出凄厉的吼声,他的身体一寸寸萎缩凋零,转瞬碎成一堆黢黑的木头渣子。而戴松和妖道的血肉也如飞灰般消散,只余两具森然的白骨横陈在棺中,不多时也化作齑粉,簌簌落在棺底。
关晓芳大口喘气,紧张的精神突然放松,身体也随之脱力要往地上摔,好在张建国关注着这边的动向,眼疾手快地冲过来把人抱坐在腿上。
刘天阳在木渣旁蹲下,捡出了埋在里面的那把银色手术刀,走到张建国他们身边警惕的盯着还在棺材里的戴莺莺。
只见那红色的身影动了下,从棺材里飞了出来落到了还剩半截身子的十四娘身边。她慢慢蹲下,动作轻柔小心把十四娘抱在怀里,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张建国抱着关晓芳扶她站了起来,缓了一阵后关晓芳的呼吸渐渐平稳,恢复了几分力气,双腿也不像刚刚那样打颤了。
“谢谢。”她朝张建国笑笑,看了眼那颤抖的红色身躯,走到刘天阳身前向他伸手。
刘天阳挑眉,扫了眼十四娘母女,把握着的银色小刀放在了她伸出的掌心上。关晓芳会心一笑,一步步走向戴莺莺。
她在戴莺莺面前站定,弯下腰轻声道:“莺莺,让我帮你好吗?”
戴莺莺抬起头,覆在脸上的乱发随着她上仰的动作分到两边,关晓芳此刻才看清她如今的模样。
泡发的皮肤,枯草般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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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凹的眼眶中黑沉沉的,而被绣花针缝住的嘴巴肿胀外翻,陈年的结痂裹住线头的缝合处,腐烂发黑。
关晓芳握住刀柄,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挑断那些黑线,每挑断一根,她的心尖就颤抖一下。
待黑线全部挑断后,戴莺莺嘴唇微张,嘴巴里吐出黑气,混杂着血腥味恶臭难闻。等黑气完全散去,轻盈的光芒萦绕在戴莺莺周身,自下而上的转过一圈,面目全非的厉鬼变回了娇俏动人的姑娘,就连嫁衣都变成了她豆蔻年华时最爱的藕色衣裙,正是关晓芳在梦中铜镜里看见过的模样。
被她抱在怀中的十四娘喜极而泣,激动的浑身颤抖,即使口不能言,琉璃珠子似地眼瞳中也盛满了喜悦。
“娘亲!”戴莺莺拉着十四娘残破地手贴到自己脸上,眼中已满是泪水,泣不成声,“莺莺不孝…让您枯守,这么多年…”
十四娘泪流满面地摇头,白骨半露的手指颤抖着细细抚过戴莺莺唇周缝针的痕迹,眼中满是爱怜。
戴松已死,这缕残存的怨念留不了一时三刻,十四娘笑的释然,抚在女儿脸颊上的手从指尖开始散成点点流光。
“娘!”戴莺莺拼命抱紧她的半截身子,却也阻止不了十四娘的消散,眼睁睁看着她化作一团星子,被夜风吹灭在了无回镇终年不散的雾气里。
母女再见艰难,缘分何其短暂。
戴莺莺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后朝关晓芳三人盈盈一拜,“沉冤昭雪,亲人团聚,全仗三位费心成全,莺莺在此谢过。”
“戴小姐不用客气,我们也有事要求你告知。”关晓芳扶起戴莺莺,指尖却摸不到实质,她余光下瞄看到她裙摆下渐渐虚无的脚。
戴莺莺一笑道:“莺莺深知关姐姐所求为何,借断玉一用。”
关晓芳伸进里衣里把断成两块的玉佩摸给了她,戴莺莺割破手掌,把断玉合在掌心闭眼摩弄一阵,再展开时那断玉竟奇迹般地合二为一了,看不出丝毫修补地痕迹,宛如全新的一般。
“这是?”关晓芳拎着绳扣稀奇的看了看,发现连原本诡异的红眼兔子,都褪去了颜色变得柔软可爱。
戴莺莺笑而不答,“若有机缘,关姐姐日后就会明白。”
突然,屋外狂风大作,地面摇晃不止,灯笼被吹的沙沙作响,房梁传来清晰可闻的断裂声,仿佛地震一般。
“糟了!”刘天阳皱眉扫了一圈岌岌可危的木梁,“世界要坍塌了,得赶紧走。”
“无回镇的出口就在客栈的水池里,三位快走吧。”戴莺莺语速飞快地指了一条明路给他们。
关晓芳点头,塞好玉佩后跟着张建国和刘天阳往外跑,跑出门后她转头不忍道:“你……”
“关姐姐别担心,我也要走啦!”说话间,戴莺莺的身体自下而上渐渐淡成透明的虚线,虚空中只剩下一声叹息,“世上再没有无回镇了。”
百年的纠缠怨恨之后,能以自己原本的样子离开,对戴莺莺来说也算是彻底的解脱。
关晓芳不再留恋,赶紧跟着张建国他们奔向客栈,一路上地面全是坑洼的巨大裂缝,身后紧跟寸寸塌陷。
“任繁星和徐图呢?”关晓芳突然想起来这两人引道士回徐府后人就不见了。
刘天阳冷哼:“他们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人现在就在客栈门口呢。”
果然,等他们跑到客栈时,两人在客栈门口一站一坐,看到他们也不惊讶,好像已经等候多时。徐图依旧默不作声,只冷脸扫了他们一眼,倒是任繁星指尖绕着头发把玩,朝他们勾唇笑道:“欢迎三位勇士平安归来。”
她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秋波流转间掠过关晓芳染血的嫁衣,声音忽然带了些喟叹,“若是换个方式相遇,或许我们能真的成为朋友呢,我居然开始觉得,塔内的世界…竟有些配不上你们这样良善聪明的人了。”
关晓芳敏锐的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任繁星甩了下头发,并不回答,“快走吧,这个副本已经结束,我们该去下一个世界了。”
身后的塌陷已经逼近,不容关晓芳多问,一行人跟着张建国快速穿过大堂来到了水池边。
池水已不是黑不见底,涟漪之下竟投射出现代化城市的模样。
“戴莺莺说的不错,这里就是回塔内的通道。”刘天阳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硬卡扔向徐图,“宝贝‘卖身契’还你们,看来浑水那少的可怜的诚信连靠它都维持不了。”
徐图精准接住了卡片,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他心思深沉,本就少言寡语,此刻却罕见的说道:“我们…有缘再见。”
关晓芳觉得他的语气很怪异,危急时刻却容不得她多想。几人相继跳下水池,白光乍现后消失不见,而无回镇也如同被彻底擦去痕迹般很快就塌陷成一片虚空。
关晓芳在池水中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池面上是吞噬一切的黑暗与寂静,在晕过去之前她心底陡生荒凉,这段悲剧像是被无形的力量连根拔起,仿佛从未存在过。
15. 圆形大厅
关晓芳睁开眼时,冷白的灯光刺得她眼睛一阵酸涩,耳畔传来低语声,时远时近,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抓,手却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掌紧紧握住。
一道熟悉的声音流入她的耳蜗,语气惊喜尾音轻颤:“芳芳,你终于醒啦!”
关晓芳侧头去看声音的来源,视线逐渐清晰,床边坐着的果然是张建国。看见人醒了,他的眼睛瞬间亮的惊人,赶紧喊人:“天阳,阳阳!晓芳醒了,赶紧过来看看!”
“这是哪里啊?”关晓芳抬手按了按脑袋,感觉喉咙干涩,开口的声音也很虚浮。
“哎哎哎,你刚醒先别动。”她想坐起来被张建国制止,只听他又喊道:“阳阳!你属乌龟啊?快滴!”
话音刚落,刘天阳黑着脸推开了房门,“吵死了,你再大点声能把刚醒的人直接震晕过去。”
张建国自觉让出位置,嘿嘿傻笑道:“这不,太激动了嘛,您请您请!”
刘天阳表情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就差翻个优雅的白眼了。
他站到床头,拿出口袋里的笔电照看关晓芳瞳孔,又按压动脉观察脉动情况,俯身听她的呼吸音。关晓芳配合的随他检查,适应了光线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刘天阳,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刘天阳收起笔电道:“你咳嗽两声试试。”
“喀…喀喀…”关晓芳听话的咳嗽了几声,喉咙像是被砂纸狠狠摩擦过,声带无法完全闭合,尾音都带着漏气声。
刘天阳站直道:“说两句话听听。”
“啊?”关晓芳眨巴眨巴眼睛,她不知道该说啥呀,于是干巴巴的叫了他们两个的名字,“刘天阳,张建国。”
刘天阳接着问:“这是哪里知道吗?”
关晓芳摇头,“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呀。”
“行了。”刘天阳转身走到窗边的沙发坐下,姿势极为放松,“人没事。”
张建国坐回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人呆呆地样子怀疑的问道:“那她刚刚咳嗽咋那个声?”
刘天阳冷飕飕道:“知道风滚草为什么会被风吹着跑吗?她要是再不喝水咳起来还是这动静。”
张建国赶紧出去倒了一杯水进来,他扶着关晓芳坐起来,把杯子递给她,“先润润嘴唇,慢点喝。”
关晓芳点头,慢吞吞的喝完一杯水后,眼睛看向刘天阳皱着眉头不说话。
“怎么了?”张建国两边看看有点不明所以,就连刘天阳都不自觉地端正了坐姿。
“我觉得…”关晓芳摸了摸下巴,缓声道:“小天你少穿了件白大褂。”
张建国认可的点头,“还有听诊器。”
刘天阳:“……”
“我刚刚说错了,她很有事,你也一样。”刘天阳重新埋进沙发里,修长的手指转着笔电冷笑道:“我不需要白大褂听诊器,你俩需要精神科的病号服。”
听到张建国率性的冒失,刘天阳毒舌的关心,关晓芳此刻才真正有了活过来的感觉,她的脸上荡开了一抹笑,问道:“所以,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张建国悻悻地摸摸鼻子道:“我们回到塔里了,这是公寓管理员分配给你的房间。”
关晓芳四下看了看,房间几乎可以说是空空如也。纯白的四面墙,简单的吸顶灯,一张床两个床头柜,一张沙发和学习桌就已经是全部了,床右侧的对面有扇门,此刻是打开状态,关晓芳看到了门口的洗手台,应该是卫生间。
“这房间,极简主义狂喜。”她由衷的感叹。
“有极繁主义快乐屋的,不过那都需要…”张建国抬起手,拇指和食指中指贴在一起摩擦了两下,笑的神秘。
关晓芳疑惑:“塔里也流通钱?红币?绿币?还是天地银行出版币?”如果是天地银行的话完蛋了,应该头七之后就没人烧给她了。
“是闯关积分代币。”刘天阳站起身转了下脖子,“能动吗?能动的话就去洗把脸出门,我们去圆形大厅把你的身份牌拿一下。”
“好的哦。”关晓芳站起身尝试蹦跶了两下,身体倒没啥问题,就是——
她不解的拎了拎宽大的广袖,又低头看了看脖子上的红领巾,“我怎么还穿着这件嫁衣,‘红领巾’也还在。”
张建国解释道:“从关卡里贴身带出来的东西只要离身它就会消失了。”
关晓芳恍然大悟,先摘下了“红领巾”,却看到领巾内侧贴了张黄符,“这是……”
她看向刘天阳,对方撇过头轻哼一声:“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顺手。”
难怪当时戴松控制红绸失败了,原来是因为这道符。那时候会感觉后脖颈被摸了一下,恐怕戴松出现后刘天阳就有了猜测,所以找到机会就把符咒贴在了红绸上,就怕他们被逼到绝境后在在这上面做手脚。
“谢谢。”关晓芳边道谢边卸下腰带把嫁衣脱下,衣服一离身立刻自燃,张建国反应极快地把人拉到自己身前,一只手臂横亘在她肩头压着快速倒退几步,飞出的火星才没烫到关晓芳自己的衣服上。
关晓芳被他压着肩膀只好仰头准备跟他道谢,话未出口就被张建国捂住了嘴巴,他垂下头灿若星辰的眼眸满含戏谑的笑意,“道谢的话你刚刚已经说过了,非得感谢的话……换种方式会更合适。”
两人的眼睛的此刻离得极近,不过一指的距离,张建国的碎发发梢甚至触到了关晓芳的额头,那若有似无的触感让她觉得有点想挠,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张建国的眼睛微微出神。
关晓芳从不开这种暧昧试探的玩笑,但不代表她对感情很迟钝,只是她不知道张建国说这话是否有几分真心。他们认识不深,对于彼此来讲现在说喜不喜欢都还言之过早,但是在关卡里大家患难与共,张建国看似社交悍匪乐子人,实际敏锐可靠值得信赖,闯过了无回镇后,她想…她想自己应该好好认识一下他。
张建国被这专注的目光看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调侃的笑意僵持在嘴角。关晓芳的眼睛太清澈,太干净,就像一面直照人心的镜子,让他看清了自己插科打诨下那点来不及藏好的小心思。
他的耳根渐渐漫上热意,视线下意识地想逃避,却又舍不得挪开,捂着关晓芳嘴巴的手变得异常敏感,她每一下温热的呼吸都能带起一阵细微的,令他心尖酥麻的痒意。
短短几秒钟的沉默,空气却仿佛凝固。
“嗯哼!”
突然,一声音量不小的假咳打破了这朦胧的氛围,刘天阳双手抱胸斜倚在门框边揶揄道:“劳驾,这边还有个未成年人呢,二位是在调情吗?”
“抱…抱歉!”张建国赶忙松手道歉,关晓芳倒是表情很坦荡,没什么不自在的,反而是张建国被这一句话打趣的“脸红脖子粗”。
他单手捏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快走吧,这会儿已经五点了,再晚点圆形大厅该关门了。”
关晓芳很震惊:“莫?塔里还有时间和上下班概念?”
张建国做了个请的,笑容玩味道:“小仙女,请吧!你跟我们出去逛一圈,让你惊讶的事情还多着呢!”
诚如张建国所说,惊讶的事情还真不少。如果不是经历了无回镇,关晓芳完全感觉不出来自己误入了异度空间,跟着张建国二人穿过商业街走向中央地区泛着蓝光的圆形大厅,一路上各种店铺传出来的轻音乐跟她租房楼下的街区有什么区别?
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结账方式。
关晓芳看到开着飞窗的面包坊中,有人站在那里拿了一袋吐司后用一张描着花纹的硬卡在店主伸出来的插着卡片的机器上碰了一下,然后美滋滋的走了。
关晓芳:“……”
“那就是积分代币吗?”她心情复杂地拉了拉张建国的衣角,把面包坊门口结账的一幕指给他看。
张建国笑的促狭,“闯关塔内与时俱进,都是电子支付,身份牌碰一下,积分就划过去了。”
关晓芳想起关卡里那些惨烈的生死挣扎,最终就化为这样轻的一串积分,变成生存的枷锁,一种油然而生的荒诞感让她喉咙发紧。
她不想再看,拉着张建国的衣角加快了步伐。
张建国被拽的一个趔趄,低头瞧见她微微发颤的指尖,那软绵绵的力道却橡根细针似的缓缓埋进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他脸上那点促狭献宝似的笑意被冲散,沉默地调整步伐配合着关晓芳的脚步,任由她牵引往前。
而在他们身后,刘天阳刻意放缓了脚步,多看了几眼那些正在做生意的店铺,若有所思。
关晓芳走到中央地界才发现远远看到的蓝光不是什么照明灯而是一道巨大的连接圆形大厅和天际线的光柱,蓝色光柱刺入虚无的云端不知延伸向哪里。而圆形大厅也非常直观,那就是一颗光滑如墨翠般的黑球,周身漆满了菜绿色的复杂纹路和符号,只有在光柱旋转的刹那才能短暂的窥见真容。
三人走到近前,关晓芳才感受到圆形大厅的带来的压迫感,一颗宛如天体的巨大黑球悬浮于地面,产生出一种未来与现实交织的震撼。
圆形大厅从外表上看起来严丝合缝没有入口,此刻稀稀落落结伴前往大厅里的闯关者们却在接触到球体的那一刻消失,应该是直接融入其中了。
“试试,把手放上去。”三人走到圆形大厅下方时,张建国看出关晓芳有些局促不安,于是鼓励她去尝试。
关晓芳在两人的注视下试探性的把手贴了上去,眼前白光闪过,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待到再睁眼时她已经身处一个漆黑的空间内,四周只有幽幽的绿色火焰照明。
似乎就像张建国说的,圆形大厅快要下班了,约有一个足球场大的空间内只有稀疏的几簇人,而整个空间最震撼的还是正中央一块巨大的悬浮屏幕和屏幕后方一道巨大的光门。
此刻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一些数据信息,关晓芳正想好好看看,肩膀就被拍了一下,她转头看去是张建国和刘天阳他们进来了。
张建国站在她身侧也盯着屏幕看了会儿说:“这会儿快下班了,屏幕上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是些新进塔的闯关者□□信息公告。”
关晓芳也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于是目光落到了屏幕下的圆形服务台上,一位穿着类似宗教长袍从头裹到脚还包了半张脸的女士正在服务台里忙碌,这个点主要是给新入塔的闯关者办理身份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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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身份牌在塔里寸步难行,没办法用积分兑换东西也没办法开启下一关,除了在宿舍里无所事事什么都做不了。”张建国提醒道:“快去排队吧,要是到了下班时间,就算排到你了这位女士都不加一分钟的班的。”
关晓芳赶紧排在队伍后面并且暗暗祈祷,希望能在下班前排到她啊。
张建国看她那神神叨叨的可爱样子就想起客栈里他发高烧意识模糊时看到的,她念念有词的上拜玉皇下请阎王的给他祈福的模样,明明是个唯物主义者。
“哎,阳阳…”张建国伸手往旁边够了够,强烈要找人分享,却啥也没摸到,一转头看到刘天阳还站在光屏下面沉思。
他走过去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刘天阳这么关注光屏的信息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但是他看光屏里的公告很正常啊。
刘天阳凑近了些刻意压低声音道:“我们回到安全区才半天,照理说过关信息会在公告屏上挂一整天,但是屏幕上却没有丝毫关于无回镇的信息。”
张建国一扫公告分区,果然是。
“而且。”刘天阳环抱在胸前的手悄悄伸出一指,指向光屏的右上角,“那里,出现了一个之前从来没有过的罗马数字。”
张建国煞有其事地点头,然后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刘天阳瞬间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这时,光屏滚进了一条新注册的红字加粗的闯关者信息:关晓芳,编号491001,初始过关积分404352。
正在关注光屏信息公告的过关老手们一阵哗然,议论纷纷。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光屏上看到跟编号一样长的通关积分,还是在一个新人的身上!
张建国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我没数错吧,我们芳芳成富婆姐姐了。”
刘天阳不理会他的耍贫,默默心算着积分跟屏幕上突然出现的罗马数字的关联。
“这是阿拉伯数字的16。”身后传来关晓芳的声音,两人回头就看见她笑着朝他们晃了晃手上的新拿到的身份卡,卡面居然是非常缤纷的五颜六色,而周围的闯关者眼睛都开始有意无意的往这里瞟。
“嚯!”张建国稀奇的接过她的身份牌翻转着看,还用手指弹了两下“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颜色这么丰富的身份卡,管理员发错频道了吧,这应该发给隔壁少儿频道。”
关晓芳把卡抽了回来,哼道:“你懂什么,我就喜欢颜色这么花的,生命在于色彩!”
刘天阳拿出了自己的身份牌递到她面前,“身份牌也反映了闯关者当下内心的一部分。”
关晓芳看到刘天阳的身份卡微愣,卡片的图案浑浊一片,既无人物也无山水更没有清净可言。
她抬头看了看刘天阳,就在刘天阳以为她会表达或惊讶或怜悯或探究的意思时,关晓芳直愣愣开口问道:“这怎么弄?”
刘天阳:“……”
他想起当时陪菜鸟张建国□□时,那家伙看到他的身份牌也蹦出了一模一样的蠢话。刘天阳嘴角一抽,心里骂了句“俩笨蛋”,迟早得走到一起去。
在“经验丰富”的队长刘天阳的指导下,关晓芳把自己的身份牌叠在他的上面插进了服务台上的黑色石头的凹槽里,两人分别把食指伸进了凹槽下方的小方格中。
关晓芳感觉指腹一阵刺痛,像是被蚂蚁咬过,然后凹槽就泄出白光,光芒消散后刘天阳抽出卡片递还给她。
“这就…结束啦?”关晓芳看着平平无奇的黑色石头,感觉还不如张建国说的“刘关张”桃园结义有仪式感呢。
刘天阳睨了她一眼:“那你想怎么样?放一碗血,你一半我一半?”
关晓芳不好意思的笑道:“倒也不用那么复杂,有三个桃子就行。”
张建国附和着点头,深以为然。
“快走吧,再晚点食堂关门了,别说桃子了,只剩西北风有你一口了。”刘天阳懒得理他们,转身就走,身体力行的要跟他们划清界限。
而此刻服务台的管理员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圆形大厅内的人也越来越少,只剩零星几个在等着进光门去过关的。
关晓芳再次表示不理解,“这个闯关塔里的生活是不是太规律了点啊。”
“走吧!”张建国笑着虚揽住关晓芳的肩膀正准备跟着出去,眼角的余光却瞄到一个从光门走出一半的粗布麻衣的熟悉身影。
他一下子愣在原地,放下手臂快速地转头想看清楚,而那道身影却像是湮灭在了白光中,从未出现过,仿若张建国的错觉。
关晓芳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了?”
张建国摇头,又挂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道:“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两人并肩往外走,很快就走出了圆形大厅。他们离开后,那道粗布的身影踏出了光门,他扯下一点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头巾,露出浑浊的眼睛意味不明盯着刚刚关晓芳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才离去。
周围的闯关者当他是刚从哪个古代副本里出来,一时半会还没缓过神,毕竟副本世界什么光怪陆离、恐怖惊悚的事情都能碰到,于是见怪不怪的继续刷卡进门。
16. 藏书楼内
“所以,你在开棺的时候有个NPC想致你于死地?!”听到张建国说起布衣人的事情,关晓芳边切瓜边震惊。
三人在公共食堂吃了顿简餐后,关晓芳看到食堂水果区今日特供哈密瓜,于是财大气粗的用新鲜热乎的积分刷了一颗,一看居然要300积分,忍着肉痛的抱到了工具比较全面的张建国的房间。
此刻,他们正团坐在小茶几前面分吃哈密瓜。
不等关晓芳放下盘子,张建国就仗着手长拿了一块,他咬了一大口清爽甜香的瓜肉,毫无诚意的宽慰道:“富婆姐姐,看看你的积分余额,一颗瓜又吃不穷你,别心疼啦!”
“一粥一饭来之不易啊,省俭是我国的传统优良美德晓得伐?”关晓芳放下盘子后看了看,把其中最大的那块拿给刘天阳。
张建国看看自己手上的瓜,又看看刘天阳的,表情扮作委屈的看着关晓芳问道:“偏心也是吗?”
“小天还在长身体,你跟个孩子争什么?”关晓芳盘腿坐下也捧起瓜咬了一口,连连称赞,“塔里的食物哪里来的啊,这瓜长得也太好了吧,好甜!”
听到“长身体”三个字,刘天阳咬下去的动作微微一顿,脸色顿时比瓜皮还绿,嫌弃地“啧”了一声,但还是低头闷闷地吃了一口。
关晓芳继续追问刚刚的事情,“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张建国擦擦嘴巴回道:“我当时以为那是开棺触发的隐藏NPC,他没有追下水我就继续去开棺了,结果刚刚我好像看到他了。”
说到这他才感到一阵后怕,背后渐渐爬上凉意,回想当时那个情况,庆幸‘第八人’没有追着杀,不然他真不一定逃得过,此刻就没机会坐在这里说话了。
关晓芳回忆了一下,问:“在圆形大厅的时候?你看到他从光门里走出来了?”当时张建国的很反应很奇怪,一直在往光门那边看。
张建国点头,“对,我肯定看到他从临渊走出来了,虽然只有一瞬间。”
关晓芳问:“临渊?”
张建国解释道:“哦,就是光门的名字,那道门本身没什么官方的称呼,因为副本世界都是生死一瞬,所以闯关者们就取了个文雅的代称,苦中作乐嘛!”
“行吧。”关晓芳挑眉点点头。
刘天阳把吃完的瓜皮放回盘子里,抽了张纸边擦手边总结道:“既然你看到他出现在安全区了,那要杀你的人就不是NPC,无回镇中还潜伏着第八个活人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张建国不解道:“那他既然躲了那么久,为什么偏偏选择我下手呢?”
关晓芳想到他当时所处的位置,开口道:“恐怕是因为只要你死了,我们分身乏术没人去开棺解救戴莺莺,这一关肯定会失败。”
刘天阳沉思片刻后道:“不一定,救不了戴莺莺我们这一关也不一定会失败,只要继续献祭新娘的步骤喂饱关主其他人同样可以过关,‘他’应该是想逼我们换这个方法过关。”
张建国更不理解了,“他什么目的啊,同为过关者,这样做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真无语。”
“或许,他不是单纯的闯关者。”刘天阳眯起眼,语气笃定,“无回镇这关我猜的不错的话就是七个闯关者,为了应合冥婚,选择了七这个比较阴气的数字。”
‘他’的来历和目的目前不得而知,但是关晓芳却想起了另一件事,“你们记不记得客栈门口任繁星说的话?——如果换个方式相遇,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还有他们设计三番四次想让我们触犯禁忌。”
“不是朋友的话,那就是敌人。”刘天阳不屑的冷笑,“在关卡里是不能亲自动手杀队友的,否则就会有反噬,想来浑水也知道这个守则,所以任繁星他们才想借助关主的手除掉其余碍事的过关者。”
张建国不服,“我们碍什么事了,各过各的关,我还没嫌弃他们呢!”
关晓芳想到任繁星对她的“招安”,猜测道:“大概是…我们不听话,或许会坏了他们的某种计划?”
张建国撇嘴道:“那以后在关卡里碰到浑水的人就多留个心眼,反正他们肯定没安好心。”
关晓芳点头,眼睛却忍不住看向刘天阳。他刚刚说想来浑水的人也知道这个守则,说明这个规则不是公开的,浑水组织既然以排除异己为为过关目标之一,他们知道并不奇怪,但是小天呢,他会知道跟任繁星说的那个独身出关有关吗?
那一关里,刘天阳到底经历了什么?
“怎么了?”
关晓芳猛地回神,就看到刘天阳带着审视的目光,赶紧转过头去,“没事,想事情出神了。”
刘天阳的表情显然不信,却也没有追问,“后面过关要更小心,‘他’肯定会再出现的。”
张建国点头后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会不会无回镇的过关信息不公告跟这个有关?”
“公告?”又触及了关晓芳额知识盲区。
刘天阳简单的给她解释了下圆形大厅公屏的公告规则后否定道:“不会,我刚刚吃饭的时候想了下,随着枉死者的灵魂得到解脱,无回镇这关应该是彻底封闭了,这可能也是晓芳积分高的原因,连带着其余通关者的积分也不低。”
张建国赶紧拿出他的身份卡看了一下,看到卡面上标注的积分数字后面直接多了两个零,激动的要晕过去了,“终于!我又可以过回纸醉金迷的生活了!你不知道我到塔里这么久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关晓芳扫了一圈塞满东西的房间,挑眉道:“把房间变成小卖部的日子?”
张建国骄傲道:“这才哪到哪儿啊,等回去后我肯定要请你去我家坐坐。”
此话一出,房间里有片刻沉默,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不能回去。
刘天阳问:“你房间里有纸笔吗?”张建国从床头柜里拿出了几张白纸和一只黑笔递给他。
他伏在茶几上专注的在纸上写着什么,时不时停下来思考一下再接着写,房间里一时静谧,只有笔尖摩擦纸业的声响。
刘天阳收笔时纸上已经被写的满满当当,他盖好笔帽后把纸推了过去,关晓芳和张建国凑上前看到排满整张纸的各种算式,关晓芳还能多看两眼,张建国一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直接要晕。
他状似头疼的趴在桌上装死,“阳阳,恭喜你一下子就攻击到了我最薄弱的地方,头好疼。”
关晓芳拿着纸快速的从上往下浏览了一遍,她发现每道计算式里都有她的积分404352和数字16.。
“你是觉得积分的计算体系跟今天公屏上那个罗马数字有关吗?”一看到16,关晓芳就想起了今天在公屏上看到的那个罗马数字。
“还不算笨。”刘天阳咽下了刚咬一口的哈密瓜,没想到被噎住了,张建国赶紧给他倒了一杯书,喝了好几口才顺下去,等他向正在偷笑的二人飞眼刀时,身上那股高深莫测的气质早就散到九霄云外去了。
“哼!”刘天阳看似不屑撇过脸去,耳垂却悄悄地染上红晕,说话地语速也更快了,“根据之前的过关公告,积分一般都在1000-1500之间,甚至还只有几百分的,我设定基础积分就是1500,这也跟你这次获得的积分存在很大差异,这中间一定是有个巨大乘数,而那个罗马数字,是在我进塔以来第一次显示,这肯定不是巧合。”
“所以你代入了那个16。”关晓芳的手撑着下巴,面色渐渐凝重。
“没错,吃饭的时候我做了很多的心算尝试,虽然不知道积分的具体计算公式,但用你我的总积分分别除掉1500乘16的得数后算出的数字很合理,所以我怀疑积分计算公式里的未知条件都是变量,这个16也是。”刘天阳搁在桌上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什么意思?”张建国此刻傻黑甜的本质发挥到了极限,他都快被一串串的数字分析绕晕了。
关晓芳抬眸看向他,沉静的目光中有一丝凝重,“那个‘XVI’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无回镇彻底关闭后跳出来,紧接着我们的积分结算就精准地包含了这个数字。我跟小天认为,这个‘XVI’可能代表了我们刚刚通关了塔的第16层。”
“卧槽!所以过关不是最终结果,能闯过这一层才是,而通层的唯一办法就是彻底打穿副本。”张建国反应过来惊叹一声,“难怪无回镇会直接崩塌,之前过关从来都没有过。”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张建国看向他的两位主心骨。
刘天阳的指尖在桌上轻叩了下,他看向关晓芳问道:“虽然没有公告,但是你的积分应该是无回镇中最高的,有收到先知卡吗?”
“我不知道。”关晓芳在身上四下摸了一同,最终在陈露的遗书中拿到了一块铁片,跟当时徐图拿出来的一摸一样,上面写着:必须确保只剩一名船员进入无线电室。
关晓芳仔细地收好陈露地遗书,把那块先知卡放在了桌上。她看到上面写的话有点不明觉厉:“这是什么意思?”
张建国看到‘船员’,笑道:“难不成我们下一关在邮轮上?”
她不知道,关晓芳看着先知卡上地内容,心情越发凝重,她看着那句“必须确保只剩一名船员”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先知卡每一次给出的提示,都好像具有很深的欺骗性,这句话比起告诉你保命条件,更像是在教唆过关者…杀人。
刘天阳也陷入沉思,张建国左看看又看看,给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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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一人一巴掌,笑嘻嘻道:“时间不早了,今天先休息吧,刚从无回镇出来,让你们的大脑放空一下好伐!反正新关卡匹配队友还要个两天,明天咱们可以去藏书楼找找线索呀。”
“藏书楼?”关晓芳很感兴趣。
张建国看她喜欢就多说了几句:“一个类似图书馆的地方,里面书巨多!我一进去脑子就打结,闯关者不过关的时候就会去那里充充电,找找有没有副本里的线索。”
说着他做出了个搞怪的表情,伸手掐住自己的人中,“不过那里不适合我,如果让我看书是惩罚的话,还不如罚我做半小时俯卧撑呢。”
“是啊。”刘天阳语气阴恻恻的,“让你捧本书多翻两页你都恨不得跪地投降。”
关晓芳失笑,“那我们明天高低得在里面待一个小时了!”
张建国一副饶了我吧的表情,三人在还算轻松的氛围下分手,刘天阳和关晓芳各自回房。
关晓芳洗漱的时候都佩服塔的细节,基本生活用品居然都配好了,张建国说新的房间都会有些初始的用具,然后可以花积分去管理处买些花里胡哨的。
她擦好脸后脱下外衣坐在床头,拿出了陈露的遗书和戴莺莺的玉佩,奇怪的是这两样东西没有随着离开无回镇而消失,不过这对她来说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无回镇的一切都像是场虚无缥缈的梦境般消失得彻底,现在只剩下这两样东西还能证明那里曾经发生的一切。
关晓芳把它们贴在心口,闭眼仰倒在床上,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前路有多凶险,她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出去,把消失的一切都牢牢的记住,找到全部的真相!
再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关晓芳在一阵敲门声中睁开了眼睛,张建国在门口叫道:“芳芳,醒了吗?”
她贴身放好了落在一旁的玉佩和遗书后应道:“醒了,我洗漱下就来。”
“好,我们在门口等你。”
关晓芳赶紧下床洗漱,等她收拾妥当后一开门,两人一左一右跟两个门神似的等在她门口,而来往的人都要放缓脚步多看两眼。
“你俩干嘛呢?”关晓芳哭笑不得的锁好门跟着俩门神下楼。
张建国龇着一口大白牙,笑得灿烂,“等你啊。”
关晓芳笑道:“受宠若惊。”
而这时刘天阳破天荒的问了句:“你饿了吗?”
关晓芳摸摸肚子,思索道:“还好,不饿。”其实昨天吃晚饭的时候也没什么饥饿感,实在是塔里的生活太规律了。
刘天阳点头,“那好,我们直接去藏书楼。”
三人离开住宿的小白楼后转过两个街区,远远就看到高于这边建筑物平均高度的藏书楼。
藏书楼的外观非常精致,圆拱形的屋顶带着西式建筑色彩,外墙爬满了绿色的藤蔓,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止。
关晓芳前后看了看,手上比划着道:“感觉这个街道划分的好直啊,真想用无人机飞一下看看是什么这个地方的布局。”
“是八卦。”刘天阳音色低沉,他伸手指向那无论在那个角落都能看到的蓝色光柱,“圆形大厅就是八卦的中心。”
关晓芳抱臂搓了搓,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发毛。
藏书楼内人不少,好在空间很大丝毫不觉得拥挤。关晓芳往里走了几步,看到无数的书籍在螺旋书架间才能够层层叠叠,阳光从最顶端的玻璃窗洒下,宛若知识的圣辉。
而光晕中,一个穿着黑色宗教长袍,戴着金属项链怀中抱了几本书的银发男人走下楼梯,他戴着金丝边眼睛笑得很和蔼,好似能包容万物,一个标准的传道士。
关晓芳侧身小声的问道:“这是谁?”
张建国凑到她身边说:“是安全区的NPC之一,藏书楼管理员——教父。”
关晓芳点头表示了解,人如其名,难怪打扮的像是从中世纪的修道院里走出来的,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禁欲肃穆的气息。
张建国说话时没有刻意放轻音量,因为这是个NPC所以不需要避讳。他可能没看到,而站在他们身后的刘天阳却敏锐的察觉到在听到张建国声音的霎那,教父的目光偏挪了几寸,眼中有一瞬间的神采却很快恢复正常,几乎像是错觉。
NPC不该对某一闯关者有所反应,刘天阳没有提醒前面的两人,他若无其事的偏头看着一侧的书架,余光则牢牢地锁在教父身上,带着深深地探究。
而对方挂着程序化般的微笑,像以往那样抱着需要整理的书回到了服务台里,没有丝毫异样,但刘天阳肯定自己没有看错,那在教父瞳孔中瞬间闪过的光芒,像是最精明的猎手锁定了猎物。
看来,这个安全区里还有很多的秘密。
17. 翡翠之夜
走在前面的关晓芳转头问道:“小天,要不我们分开去看,能获取的信息多点。”她的手指轻松钩住了想跑的张建国的衣领。
刘天阳每次听到“小天”这个称呼都要眉头一挑,他妈就喜欢这么叫他,不过他也没有纠正关晓芳,而是板着脸点头。
张建国只好认命的跟着他们上楼去,为了让他打起精神,关晓芳让他去文化专区找各种有关于有游轮的民俗志怪故事,而她负责去学习邮轮的构造和人员管理,刘天阳则去查找邮轮历史事故和海上航行的环境规则。
时间过得很快,等再回神的时候阳光照射的方向已经变成了自西向东,三人竟谁都没感觉已经错过了午饭。
关晓芳坐在宽大的书梯上抬头活动低垂了很久的脖子,一抬眼就看到了趴在楼下平台上看小故事看的不亦乐乎地张建国,十分庆幸自己做了个正确地决定。
她的视线落回手上的书本,没想到一个大型邮轮的结构这么复杂,因为先知卡提到了无线电室,她特别注意了一下,如果要去无线电室,得从底层往上走,这样的垂直动线设计,带来了很多未知的危险。
轮船下层主要是机舱、储藏室和生活舱,昏暗、狭窄、杂乱,万一和无回镇一样有鬼怪设计,那真是躲避不及。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了,从昏暗危险逐渐到明亮开阔,这样的心理递进,恰好跟先知卡的提示背道而驰。
关晓芳蹙眉,她的手指摸过夹在书中的照片,是一艘巨大的轮船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孤独的航行,充满了风浪与变数,就像他们这些闯关者被迫裹挟进命运的洪流中,飘向无法预知的终点。
“哇!”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把正在神游的关晓芳吓了一跳。
她失笑道:“干什么啊?”
“看你少年老成,年纪不大,心事不少,又皱着眉头想什么呢?”张建国顺势在关晓芳脚边的阶梯上坐下。
“想我们下一关能不能顺利过关啊,哎!不对。”关晓芳突然反应过来,她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反问道:“我少年老成?你本来就该叫我姐姐好伐?”
张建国“啧”了一声,半眯着眼睛笑的不怀好意,他的手臂后撑靠在书梯上,侧仰着头故意认真的打量起她,装模做样的摇头道:“姐姐?哎呀,你这有点牵强了吧?”
关晓芳竖起四个手指,满脸得意道:“别不信,我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四五年了,你还没大学毕业吧弟弟。”
这下张建国震惊了,单手撑着书梯侧身真诚的问道:“真假的?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像大一新生,看着比我还小嘞!”
这句恭维的话对二十几岁在职场环境中饱受摧残的女孩子还是比较受用的,关晓芳有些不好意思道:“从不说谎,身份证不见了不然高低亮给你看看,今年生日一过就是正儿八经的二十七岁了好么?”
随后她又想起什么似的笑的促狭,“你呢弟弟,今年有二十么?”
张建国拍胸脯保证:“已经二十一了!”其实刚过二十岁生日。
说完他又有几分心虚,眼尾都耷拉了下来,像只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小狗,偷瞄着关晓芳小心翼翼道:“其实…年龄不是问题的对吧,我都到法定结婚年龄了,是大人了。”他的尾音有些发颤,带着点讨好地意味,像是暗含了某种难以言说地期待。
关晓芳沉默的盯着他看,片刻后嘴角微微抿起,表情似笑非笑。
那目光过于专注,像是要看穿他的真心。张建国被盯的脸颊微红,下意识躲闪着坐正了身体,他背朝关晓芳故作镇定的假咳一声道:“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
听不到关晓芳的回应,他眼中的神采越来越黯淡,看似狡辩的言语,却有着掩藏不住的倔强与认真。
关晓芳挑眉,终于慢悠悠开口道:“你还是先毕业吧!”
她的语气揶揄,却没有再叫弟弟,而话说出口的瞬间,她的心口也仿佛被什么细弦刺挠了下。
关晓芳话音刚落,张建国就立刻转头仰看着她,而那双看着无辜纯良的狗狗眼亮的惊人,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对上交织,空间骤然静默下来。
少年目光热枕,这下轮到关晓芳有些受不住的先挪开眼去,她的脸颊渐渐染上梦幻的蔷薇色,掩饰似的问道:“…你有查到什么吗?”
“没…没什么特别的,就看到了几个沉船的鬼故事。”张建国也意识到自己眼神太过赤裸了,赶忙移开视线,语气中却是藏不住的窃喜。
说着,他把手上的书举着给关晓芳看,刻意压低声音,拖长调子,带着语气阴森森的颤音道:“号称永不沉没的翡翠公主号二十年前在海上神秘消失,死者阴魂不散,又会推动沉船在暴风雨的夜晚突然现身,引诱活人上船…成为沉船的祭品!”
他猛地凑近,张牙舞爪的装神弄鬼,关晓芳淡定地竖起一根食指按在他的额头上推开他挡住书册的大脑袋。
翡翠公主号的故事最后写,千万不要随便相信别人,如果生者不能在黎明之前看穿真相,就会随着轮船永远沉没。
关晓芳就着前后翻了翻,其他关于轮船的民俗故事无外乎也都是跟幽灵作祟有关,换汤不换药。
她也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张建国,“轮船结构复杂,先知卡中提示的无线电室要从最下层船舱才能过去,下层船舱狭窄,鱼龙混杂,我怕会有人或者非人鱼目混珠。”
张建国合上书思索道:“那我们先去找阳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线索,整合一下手上的资料,再做考虑。”
关晓芳点头,两人把书归到书架上,一起去找刘天阳,奇怪的是上上下下跑了好几层都没看到他,直到他们回到了一楼大厅,看到刘天阳手上捧着一本书坐在几株被绿植遮挡的书架前,远远的盯着服务台的方向。
两人悄悄地摸到他身边一左一右地坐下,关晓芳轻声问道:“你在观察教父吗?”
刘天阳点头,“他很奇怪。”
“哪里奇怪了。”张建国伸长脖子看,“NPC不都这样,之前我们也来过藏书楼几次啊,也没听你说他有异常。”
刘天阳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币给他看,“里面有假的,你帮我分辨一下。”
张建国立刻两眼放光,有些激动道:“你哪儿来的啊阳阳!我都快忘了钞票长啥样了。”
说着他伸手就要拿,却被刘天阳挡住,“你就眼看它们哪张像假的。”
张建国摸着下巴思索片刻道:“感觉都是真的啊。”
刘天阳一甩手把“钞票”扔进他怀里,不屑道:“两张都是我画的,你连真□□都分不清楚,能看出来NPC的真假吗?”
“哇塞!阳阳你搁这儿演无双呢,你这画画有一手啊!”张建国拿起“纸钞”翻转着看,肉眼几乎没有区别,但是一上手就能摸出真假了,话刚夸完他又突然反应过来刘天阳说了什么,“什么叫…NPC的真假?”
关晓芳透过绿植的缝隙去看站在服务台里沉默工作的男人,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机械般的微笑,眼神却是放空状态,似乎没有灵魂。只在有人咨询时和蔼的回答两句,其余时间都在服务台里整理书本,看着几乎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你怀疑…他是装的?”这个教父看着没什么问题,但她知道刘天阳不会无缘无故的怀疑什么。
刘天阳把刚进藏书楼看到的时候跟他们说了下,“他对张建国的声音有反应,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肯定没看错,那个瞬间,他的眼神很奇怪。”
张建国表情很懵的指着自己,疑惑道:“我?为啥是我?”
刘天阳笑的凉飕飕:“我怎么知道,也许是看你比较好骗,傻的可爱。”
“???”张建国一脸难以置信,垂死挣扎,“阳阳,这你就不对了,你的□□画的那么逼真,就算拿给晓芳看,她也会看错的!”
说着,她把□□举在关晓芳面前让她看,关晓芳看他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挑了个硬件错误,“确实要仔细看才能看出来,你看这个数字不是光变油墨。”她没说这个一眼假,毕竟只是普通纸张描绘的,质感上就已经天差地别了。
“是吗…”张建国挠挠头,“难道是我太久没接触过钱了?”
关晓芳抽过那张纸币赞叹道:“不过小天的画功确实很好啊,伟人画的栩栩如生,绝对不是一日之功。”
说着她观察刘天阳的反应,刘天阳却没有接话茬,皮笑肉不笑的提醒道:“你们跑题了。”他的语气疏离,完全不想提及自己现实中的事情。
“抱歉。”关晓芳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莽撞,换成她的话被刚认识不久的人试探过去也会生气的,于是揭过了这个话题,“教父对张建国的声音有反应,要么是认识他要么就是……”
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感觉有点天马行空,但是又觉得不无可能,于是试探性的开口道:“他会不会是那个潜藏在无回镇中的第八人?”
张建国立马扒着绿植看着教父,过了会儿后朝二人摇摇头:“不是,虽然那时候我在水下,水面折射可能会导致误差,但是他的身形完全不像。如果非要找个参照物的话…那个人很像客栈的店小二,穿衣打扮几乎一模一样。”
关晓芳想到那个一到夜晚就把自己涂成纸扎人的小二哥,再看看眼前身高腿长、气质斐然的老男人,的确无法把两人联系到一起去,“会不会就是店小二?”
张建国摇头:“虽然我没看清脸,但那人肯定不是店小二,‘他’很狡猾,一击不成就重新埋伏了。”
刘天阳的眼睛紧锁教父,“就算他不是第八人,他也不会是个简单的‘NPC’。”
三人的目光如有实质的落在服务台,教父依旧岿然不动,彷佛感觉不到有人在偷窥他,他只是个单纯无害的NPC一样。
关晓芳感叹道:“如果他是人的话这伪装能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这也意味他如果是不怀好意的伪装,对于闯关者来说是很棘手的。
张建国松口气似的拍了拍胸口安慰道:“好在安全区是绝对安全的,咱们暂时不用担心。”
关晓芳稀奇道:“绝对安全?”
张建国道:“是啊。闯关者们在安全区里是不会受到任何物理伤害的,所以我们就不用担心有生命危险喽!”
关晓芳思忖道:“这就意味着那个“第八人”再想要下手只会是在关卡里。”
张建国像被突然掐断的录像带似的,一下子沉默了,这他倒是忘记了。
“你们突然找过来,下一关是有什么线索吗?”刘天阳合上手上的书,封皮上写着《航海纪要》。
关晓芳有种感觉,如果他们说没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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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会被刘天阳扔走。
“有的。”她把自己和张建国的信息整合了下同步给刘天阳。
刘天阳沉思道:“根据《航运历史》记载,关于邮轮的特大航海事故只有1917年沉没的号称不沉之船的翡翠公主号……”
关晓芳抬手道:“什么…不好意思打断下,你说是什么号?”不会这么巧吧?
刘天阳奇怪的看着她,“翡翠公主号——EmeraldPrincess。”
关晓芳和张建国面面相觑,张建国也意识到了不对,笑道:“巧了不是,我们刚刚看的鬼故事就是关于翡翠公主号,原来不是瞎编的啊。”
关晓芳想到了那个故事的最后一段话,顺口就复述了出来,“千万不要随便相信别人,生者必须在黎明前找到真相,否则将随轮船一起永远沉没。”
刘天阳沉默片刻怪笑道:“哈—哈—哈—好俗套的鬼故事啊。”
张建国,关晓芳:“……”
刘天阳语气慢悠悠道:“书上写翡翠公主号是因为船舱进水,而无线电室无人值守错过了最佳的求救时间,有意思的是——船舱进水的具体原因没有详写,但翡翠公主号全船沉没,无人生还。”
“不应该啊…”张建国皱眉,“这种特大型邮轮即便遭遇了恶劣天气,依赖于船舱设计,也不至于一下子全线崩溃,更不可能无人生还。”
关晓芳没坐过邮轮,不敢笃定什么,但这种情况无非两个原因,要么天灾,要么人祸。
刘天阳嗤笑一声站起身,“死人不会说谎,活人可就不一定了。如果真是因为人祸,那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关晓芳看藏书楼得人越来越少,大家都在慢慢离开,猜想应该是到下班时间了。
刘天阳双手插兜,转身离开时眼角得余光带了下服务台的位置,“先走吧,闭楼时间到了是会赶人的。”
“反正现在关卡里的人还没凑齐,不然我们等天黑了夜探藏书楼?”张建国拉着关晓芳凑到刘天阳身边小声密谋。
关晓芳转头看着身后渐渐合上的金属大门,不等她点头口袋里突然亮起了五颜六色的光,她稀奇的把口袋里发光的东西掏了出来,竟是身份牌。
“这……”关晓芳疑惑地举着身份牌,另外两人却脸色一变,纷纷拿出自己的身份牌,也在发光,光芒的颜色随着身份牌上的图案而变化。
“人果然不能立flag。”张建国失笑,“居然这么快就应验了。”
关晓芳有点明白了,“所以这是我们要去闯下一关了吗?”
刘天阳点头道:“走吧,我们去圆形大厅。”
关晓芳看了眼在夕阳下闪着微光的藏书楼,看来这里面的秘密,只能等顺利通过下一关再来揭晓了。
藏书楼四楼的落地窗前,教父依旧挂着那样和蔼机械的微笑目送三人进入圆形大厅,眼底悄然闪过一抹暗光。
三人在临渊前刷卡进门,关晓芳原本跟在两人身后,却在走过光门时脚下一晃,踩进了虚空里,眼前的世界像是纸张被揉皱般的扭曲起来,而她好似被拉进了一个单独的空间中,看不到其他过关者的身影。
一个石垒高塔泛着幽幽蓝光漂浮在她面前,空灵的女声回荡在四周。
“你能看到…生存塔的本质吗?”
“你是谁!”关晓芳警惕的扫视着虚无的空间,然而下一秒周围传出“兹拉兹拉”的声音,周遭的景象被抽走又重组,时不时闪现出各种画面,像是整个空间被什么外界的东西干扰卡顿了。
关晓芳心口一紧,下意识地倒退一步,却不知道靠在了谁的身上,她转头看去,张建国戏谑的笑脸在眼前放大,他调侃道:“嘿!你怎么不小心就靠上来了啊?”
怎么回事?关晓芳回头朝前看去,眼前地景象却已经变了,灰蒙蒙地天空下一艘巨大地邮轮正冒着黑烟横亘在码头,黑色的船身上赫然用白漆涂着——EmeraldPrincess,而他们正排队检票上船。
她耳朵刺过一阵嗡鸣,下意识地就抬手要按按脑袋,却在张开手指地瞬间听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关晓芳低头去看,是一张烫金地请柬,上面赫然写着——翡翠之夜。
同时她也注意到自己下半身穿着的复杂、繁琐又精致地层层叠叠的淡紫色荷叶边裙摆,提着裙摆上下查看,她此刻穿的是款式复杂漂亮的洋装。
“你怎么了?”张建国弯腰捡起请柬递给她,神色有几分严肃,刘天阳排在他身后也看了过来。
关晓芳朝两人看去,他们也都换上了笔挺的西装,还打了非常正式的领结,看来是这关自带的换装属性。
她松了口气,接过请柬后摇摇头道:“第一次走临渊进关卡,感觉好奇怪。”
张建国不以为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习惯就好啦,赶快调整一下,马上到我们了。”
关晓芳深呼吸后眼神坚定道:“嗯,走吧!”
“好,不愧是我们勇敢芳芳!”三人分别把请柬交给船员核对后,踏上了邮轮。
甲板上海风夹着淡淡咸味吹来,远处的云层忽然划过一道闪电,轮船启航后天空中电闪雷鸣,雨水随之而下,愈演愈烈,雨幕把这艘巨轮孤独的困在了波涛汹涌的海浪中央,枉死的亡灵推动遇难船驶往不知名的远方。
18. 第十三人
登船之后,关晓芳他们经由肤色苍白、始终低垂着眼眸默不作声的船员引导着进入一间昏暗的餐厅。
餐厅里没有亮灯,唯有桌上整齐摆放的蜡烛晃动着微弱的光亮。在大部分都被黑暗笼罩吞没的房间里,摇曳的烛光只能勉强照亮每个人面前的餐盘和席卡,看不清脚下,看不清墙壁,甚至都无法看清邻座之人的面容。
在船员的引导示意下,三人分别在不同的位置上落座,张建国和刘天阳坐下前都不约而同地朝她做了个扣桌的动作,让她察觉到情况稍有不对就敲桌子。
关晓芳有些哭笑不得,也发现在这个空间里除了发出动静提醒同伴,几乎没有其他办法,宾客之间像是被隔绝在两个空间中,隔着层层黑暗,纵然近在咫尺,也完全无法看清对方,像是有一道难以跨越的距离。
她被安排坐在桌子尽头最后一个席位上,关晓芳跟着船员走过去时脚下不慎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包,想来应该就是旁边这位仁兄的。
于是,她压低嗓音小声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餐厅里特别安静,所以即使她的声音放的很轻很轻,也还是有些突兀。
仁兄绝对听到了,但是他没有开口回应,只是伸手把包往座位下面塞了塞。他伸手的时候,一道银色的反光闪了关晓芳一眼,她只当是仁兄身上的某件饰品被烛火照到了,并未看清,也就没放在心上。
既然对方已经收到道歉了,关晓芳也没有过多纠结,继续跟着船员走向自己的位置,在落座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已经看不见的包的位置。
刚刚仁兄拽包的时候她听到了玻璃瓶碰撞的声音,也不知道也没有给踢坏,她那一脚力道还不轻来着。
同时关晓芳也感觉这个人带着易碎品入关很奇怪,那只背包让人在意,心里莫名的不安。
而她坐下后,船员拿起桌上的金铃铛轻轻摇晃了两下。
关晓芳离摇铃的船员最近,铃声乍响的瞬间,借着微弱的光亮,她似乎看到那船员后颈原本苍白平滑的皮肤上,竟浮现出某种熟悉的泡发痕迹与花花绿绿的斑点。她心头一紧,眨眼再看却已恢复如常,好似刚才看到的只是她的错觉。
清脆的铃音划破了餐厅的寂静,烛火随之晃动了两下,彷佛暗中宣告了某种规则,“翡翠之夜”已经悄然拉开了帷幕。
几位同样身穿制服的船员推着餐车鱼贯而入,依次将精致的食物和酒水放到每位宾客的面前,餐车的滚轮在地毯上摩擦了一圈后,又安静的推了出去,整个餐厅里只剩下受邀参加“翡翠之夜”的“宾客”。
门在一开一合间,关晓芳隐约听到外面传来沉闷的汽笛声,翡翠公主号启航了。
餐厅里的宾客各怀心思的开始就餐,还是那么安静,只听得见刀叉抵上餐盘的声响。
关晓芳边吃边观察试图看清周围,然而视野非常受限,只能看清长桌上的食物和席卡,她数了下一共十二份,其余则都笼罩在黑暗中。她无奈选择放弃,愤愤地叉起一块烤面包,三两下咬掉了。
关晓芳端起侍从为她倒的一杯白葡萄酒举在蜡烛前晃了晃,金色的液体撞在杯壁上似流动的幻影,非常漂亮的颜色。
关晓芳没喝过酒,想来这种高级邮轮上的酒肯定是不便宜的陈年佳酿,于是浅抿了一口,酸甜混着苦涩感在舌尖炸开,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表面维持镇定的微微倾斜酒杯,从杯口看向里面的酒液,心里却在疯狂怀疑船员是不是给她倒了假酒。
诡异的是她探头看去,酒液晃动间似一面不甚清晰的镜子,倒映出的却不是她的面容,而是一道模糊的背影,那背影似乎正在慢慢转头。
关晓芳心头一跳,吓得捂住自己的嘴巴,赶紧把杯子放回桌面上,烛火摇曳间,杯子里只有金色的酒液,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可她却感到后脊发凉,好似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牢牢的盯住了他们。
不安的视线扫过长桌,关晓芳却没看到其他人有什么异样,有些人还在进食,有些人已经跟她一样吃饱了拿着餐巾正在擦嘴。
于是,关晓芳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抽出餐巾擦手擦脸,强迫自己把心神拉回正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
然而在目光流转间,她忽然注意到放在蜡烛旁边夹在金丝框上的席卡有些不对劲,那上面印的不是她的名字,而是用漂亮的英文花体写着——CeciliaBlackwood。
她正想抬头看看别的席卡,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的力气突然被抽空似的倒在了桌上。
糟了!
关晓芳奋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只是不真切的看到在接二连三倒下去的宾客里有个人影站了起来。她用尽所有力气碰倒酒杯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试图提醒下张建国他们,紧接着她眼前一片漆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黑暗中光影交错,熟悉的声音响在关晓芳的耳边,记忆的画面似卷轴在她面前铺展开:
“能嫁给你,我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关晓芳看到婚纱照前幸福相拥的背影,那时候她才刚上幼儿园,还不知道这幸福非常短暂,只是高兴地跑过去,让他们看自己拿到的“好孩子”奖状,开心的接受夸奖。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你!你毁了我!是你毁了我!”
后来她上了小学,婚纱照被刀划得千疮百孔,家里只剩下女人的歇斯底里,男人的夜不归宿。
“我跟你爸离婚了,你爸说了以后你就住你奶奶家,生活费我会按时打过去,你好好上学。”
关晓芳上初一后,这段互相折磨十年的婚姻终于结束了。男人搂着新欢回家,女人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离开,她咬着内唇站在门口目送却始终没有开口挽留,一道简单的门框就已经把她和至亲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爸妈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她的名字了,她在家里越来越隐形,心里知道自己是个累赘,谁都不会为她停留的。
他们给她取名晓芳的寓意是知晓美好,寄托了两人相知相许的深厚感情,对于这个名字,她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她出生前后,这个名字是他们的希望,而十年之后,这个名字是他们的耻辱。
所以分开,才是对这个家庭所有人的彻底解脱。
关晓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梦境如潮水般褪去,头顶明亮的灯光刺的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
“醒了?”耳边传来刘天阳地声音。
居然梦到一堆陈年旧事,关晓芳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在适应了灯光后睁眼环视一周问道:“这是哪儿?”
“谁知道,那酒里被下了药,有人在我们昏迷的时候把所有闯关者转移到了这里。”刘天阳手臂环胸,双腿交叠的靠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脸色有点臭。
关晓芳坐起来活动了下身子,没想到一抬脚就踢到了什么,她低头一看竟是张建国躺在她脚边。
“你怎么不把他也挪到沙发上?”关晓芳好笑的蹲下身拍了拍张建国的脸,企图叫醒他。
“挪他?”刘天阳嗤笑,懒懒的抬眼道:“我尝试过叫醒,但是毫无用处。与其浪费有限的体力去搬一个目前只会流口水说梦话还睡得死沉死沉的人,不如保存好体力,以备一会儿随时跑路。”
关晓芳扫了一圈后发现还没醒的人都躺在地上,那她醒过来就在沙发上应该是刘天阳给搬上去的,他多半也尝试过把张建国搬上沙发,奈何这个一八几的大高个实在太沉了,他应该是尝试失败。
真是嘴硬心软,这性格让人又爱又恨。
关晓芳忍着笑意,故意不去戳破他的狡辩,只是伸手把张建国的胳膊拉到自己的脖子上。
她一边把人扶起放在沙发上,一边揶揄道:“沙发名额有限,还是让我来帮建国一把吧。”
她除了为调侃刘天阳外也没说错,他们似乎是在一个休息室里,精致的装饰下只零星在两边放了三四张双人沙发,刘天阳一个人就占了一张。
“到底在搞什么啊?!”
关晓芳被一阵大声的抱怨吸引目光,她看向声音的来源,面容清秀的青年正在暴力的拉动着休息室唯一一扇进出的大门,大门却纹丝不动,看样子是被锁上了,青年气愤的踹了一脚才走开,“这门怎么打不开?!”
被这个动静一吵,昏睡的宾客都陆续醒了过来,关晓芳用眼睛数了两三遍人头后,心下一沉。表情尽量自然坐到刘天阳身边,跟他靠在一起小声道:“多了一个人。”
刘天阳点头,眼睛锐利的扫过每一个苏醒的身影,声音泛着冷意:“餐桌上只有十二张席卡,看来是有‘东西’混进来了。”
说到席卡,关晓芳想到了那个英文名,开口问道:“小天,你的席卡上写的是你的名字吗?”
刘天阳摇头道:“DamienBlackthorne,光明被荆棘裹挟。”
“我的是CeciliaBlack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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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d。”关晓芳皱眉,她不懂这些英文名代表什么。
突然她想到了那张烫金请柬,灵光一闪道:“小天,把你的请柬拿出来看看。”
刘天阳也反应过来,立刻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那张被船员验视过请柬,翻开一看,请柬最后的结束语【Thesearemembersyourarrival】下面浮现出了席卡上同样的名字,好似无法逃避的被选中了一般。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隐隐猜到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了。或许,在这一关里,不能叫自己的真名。
这时,张建国逐渐转醒,他正拍着脑袋坐起身,沙发后面就走来三个同样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跟他们打招呼。
其中一个有些瘦小,表情很惊惧,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应该是个新手,另外两个风度翩翩,穿的西装剪裁合身,大方得体,要么是过关老手,要么就是现实生活中比较习惯这样的场合,或者两者都有。
而另外两人里有一个居然是刚刚想要开门的青年,那人脸上挂着和善无害的笑容,却让关晓芳一下子警惕起来。
三人走上前来,中间那个比较老板架势的男人率先开口道:“嗨!你们好啊,可以认识一下么?”
关晓芳和刘天阳不动声色的看着,没有应他。张建国刚醒过来,这会儿头还疼根本没反应过来是在跟谁说话,也没有应他,面对沉默军团,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男人是老板的架势也有老板的脾气,见人不给他面子,他冷着脸一甩手臂推了左手边的瘦子一把,瘦子本来就心神不宁,此刻突然被他一推眼神更是慌乱,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般,推门的青年立刻说好话两边安抚,像是团队里润滑剂一样的存在,却始终没有出头的意思。
瘦子的视线在跟男人对上时,他还是硬着头皮朝着关晓芳他们陪笑着战战兢兢的开口道:“其…实…其实我们可以认识一下,这样合作过关也能轻松点。”
张建国好像那个迷药超级不耐受的样子,他这会儿表情还是很迷,警惕心几乎没有,眼看就要张嘴说话,关晓芳怕他稀里糊涂的自报家门,及时的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看着中间的那个男人语气不善的反问道:“想要知道别人的名字,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这三个人突然过来求认识,指不定有什么猫腻,她表现得凶一点,他们觉得自讨没趣说不定自己就走了,省去很多的麻烦。
瘦子不好意思得红了脸,赶紧就想补上,关晓芳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看他不像是知道名字的规则的样子,开口想制止他,可已经来不及了,“别说……”
“不好意思,我叫赵鑫,你们叫什么?”
瘦子话音刚落,整个休息室陷入一片黑暗,胆小的人已经叫出了声,关晓芳感觉到张建国突然抓住了她的小臂,以为他也怕黑,心境瞬间和无回镇客房里的情况重合。于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下意识的就叫了他的小名安抚:“没事阿骞,别害怕。”
抓着她小臂的手抖了一下,与此同时,她听到一阵凌厉的破空声。
黑灯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仿佛只是一次普通的跳电,但是等灯光再次亮起时,尖叫声比刚才更响,声音里夹杂着深深的恐惧。
那个自报家门的赵鑫已经被一根三棱钢锥穿脑而过,脸上还挂着跳灯前的讪笑,而脑门上是一个拳头大的黑窟窿,那根染血的钢锥正钉在赵鑫身后的装饰墙上,嗡鸣不止。
原本描花绘彩的墙面此时此刻也像是被海水浸泡多年,褪去了鲜亮的色彩,爬满了暗褐色的霉斑,墙壁上用暗红的颜料写着——
“第一个人很快就会死去,
猜忌像石头一样滚落,
尚有余温的鲜血沾满了谁的双手?
还未冷却的香嫩骨肉又填饱了谁的胃?
祝您晚安,
大海会记得您的到来!”
刘天阳神色平淡、语气波澜不惊的念完了那段朗朗上口的九行短句,而他的话音刚落,瘦子的尸体随之倾倒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重响。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死寂,头顶的水晶顶照亮休息室里每一张惨败的脸,剩下的人迅速分散开,谁都不敢跟旁人靠的太近,惊惧、怀疑和恐慌在这个尚未建成团体的人群中迅速蔓延,煎熬着每个还活着的灵魂。
而那恐怖文字前,赵鑫的尸体正缓缓渗出鲜血,无声的将暗红的地毯浸染的颜色更深。
19. 转瞬之间
有的时候,情绪崩溃只在一瞬间。
这关闯关者人数不少,当然也会有几个第一次进塔的新人,看着血糊的新鲜尸体就在眼前,有些新人的神经已经是草木皆兵了,这时候稍微一点动静都能让他们脑中的那根弦崩掉。
“这是…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这里到底是哪里啊?!”离赵鑫比较近的红头发的姑娘表情惊恐地瘫坐在了地上,她洁白的皮鞋上甚至沾上了几滴飞溅出来的血,吓得她有些神经质的拉着袖子去反复擦拭。
另一个男人在后退中跌坐在沙发上,眼神紧盯着红字,瞳孔震颤的问道:“墙上…墙上说,尚有余温的鲜血沾满了谁的双手…难道,难道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话一出口,闯关者的神经更加紧张了,而之前跟赵鑫一起过来的两人也慢慢被孤立在中间。
老板做派的男人也吓得不轻,此刻赶忙撇清关系:“我,我也是刚刚才认识他的,这事儿跟我们没关系的!”
而那个看着温吞的青年,此刻也是满脸惊惧地拉着男人退离尸体,附和着连连点头。
张建国应该是彻底清醒了,他朝关晓芳微微颔首,松开手站了起来,眼神锋利的扫视过在场的众人,警惕着随时可能会发生的意外。
关晓芳觉得赵鑫死的很蹊跷,见人没事了,于是坐回了刘天阳身边,头靠过去小声道:“小天你怎么看?”
“我用眼睛看。”不等关晓芳的巴掌拍过来,刘天阳朝血字墙壁努了努下巴,“现在这个休息室里,猜忌就像石头一样滚落。”
关晓芳立刻反应过来,“你怀疑这一切都是人为的?那关于名字的禁忌规则难道是我们猜错了?”
“呵,不可能,我只是笃定‘关主’不会用这么粗暴的杀人方式。”刘天阳顶了顶腮帮,看向地上那毫无美感的尸体,眼中满是对行凶者的不屑,“每一关触发禁忌条件后的死亡方式都不一样,主要看‘关主’拥有的是什么力量。无回镇涉及到邪术祭祀,所以徐怀峯杀人的方式是血腥暴力的,至于这一关……”
他环视一圈欧式复古的精致装修,“我现在不能确定,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弄清楚这艘邮轮当年为什么沉没,才能知道关主是谁,推断通关条件。”
关晓芳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地上血迹已经干涸发黑的赵鑫的尸体,又不忍地挪开眼去。
他看着很年轻,像是刚出社会的样子,现实中遭遇了致命危险又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关晓芳心口发涩,即便已经闯过无回镇,但是看到别人活生生死在自己面前,这样的事情无论经历多少次,都不会减轻她的难过。
生命承担的起所有的厚重,却抵不过一次意外的坠落。
关晓芳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捏紧拳头慢慢呼出一口气,她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把目光从尸体上移开。现在有一双眼睛在暗地里盯着,杀意步步紧逼,此刻她不能沉溺在私人感情里,必须更加清醒!
“那我们……”关晓芳刚想提议给大家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把目前已知的信息同步给他们,让他们小心,就被一阵骚乱打断。
几人看过去,原来是在另一边的沙发那儿,有人起了口角,刚刚直面血腥的命案,大家情绪都很差,一男一女激烈的吵了起来。
“好啊!你爱待在这个鬼地方就待在这儿吧!反正我现在就要走!”他们注意到时,吵架已经接近尾声,男人气愤地一把甩开女人拉着他的手,慌张地跑向唯一的出口。
这时,温吞的青年出声提醒道:“没用的!那扇门被锁上了!”
意外的是,之前纹丝不动的门居然被男人大力拉开了,而门开的瞬间,一根泛着寒光的三棱钢锥精准的飞入男人的喉咙,没入血肉中,剧烈的惯性把他猛地钉倒在地,鲜血汩汩外冒。他的眼珠转向沙发的位置不甘地想要伸手,身体却在抽搐了两下后彻底没了动静,眼睛就那么死死的盯着沙发的方向,至死没有瞑目。
“王泽!——”跟她吵架的女人崩溃大喊,想要跑过去却被身边的姑娘拉住了。
那姑娘戴着宽大花哨的礼帽,看不清长相,个子不高,声音听着还很小的样子。她眼疾手快的抱住了情绪失控的女人,急声安抚道:“现在不能过去啊小姐姐!说不定还会有危险,你冷静点!”
瞬息之间又死了一个人,不安感急剧加重,休息室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关晓芳想让他们冷静下来,刘天阳就是那个持续添乱的人。
他动了动脖子,漫不经心的走到王泽的尸体旁边转了一圈,甚至还探头出去看了看,走廊里灯火通明,没有任何异常。
刘天阳蹲下身用手指抹过冷冰冰的三棱锥,抬眼笑道:“机关已经解除了,你们要出去吗?”
此话一出,那个老板做派的男人想到什么似的立刻提议道:“邮轮上都是有救生艇的,我们赶紧乘救生艇离开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神色各异,有人犹疑,有人惊惶,还有人不动声色的在观察。
“你们都在犹豫什么呢?不跑留在这里等死吗!”连续看到两个人死去,男人此刻十分的坐不住,他转头看向站在他侧后方的青年,“小亨,我们走吧!”
小亨?
关晓芳的目光不着痕迹的落到青年的身上,英文名亨利?这个人已经猜到了名字的禁忌,可是跟他同行的另外两个人似乎并不知道。
青年无奈一笑,只犹豫片刻就跟男人一起跑出去,刘天阳站在门口目送他们顺着灯光一路跑去甲板。
见两人安然无恙的离开了休息室,有人隐隐心动。
红发女生从地上站了起来,试探道:“他们…好像没事,那我们也一起走吧,说,说不定救生艇真的是出路呢。”
除了关晓芳他们,现场只剩下红发女生,跟王泽吵架的女孩和抱着她的小妹妹妹,一个独身的中年男人,以及另外一对始终坐沉默地坐在角落沙发上的青年男女,他们似乎很熟,两人坐的没有距离。
红发女生说完后,只有那个中年男人附和了她,倒是刘天阳插了一嘴,“一起去看看吧,这时候,谁落单,谁倒霉。”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配上他阴恻恻的笑容,确实让人后背无端生凉。
关晓芳赶紧言简意赅的直接道:“在这里大家就不要叫自己的真名了,赵鑫…就是自报姓名后死的,目前还不知道相互之间称呼会不会触发禁忌,所以干脆就不要叫了,拿到的请柬上应该有了名字,你们可以看下,互相称呼可以叫那个。”
众人纷纷拿出请柬,然后自报名字认识了下,红发女孩的请柬名是赛琳娜,跟王泽吵架的姑娘请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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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是莉莉,抱着她的小女生请柬名是菲伊,中年男人请柬名是马克斯。让关晓芳惊讶的是那对始终沉默的男女也自报了英文名,男的请柬名是莱奥,女的请柬名是米拉,似乎有意向融入团体。
在简短的介绍后,几人也朝外跑去,想要追上刚刚的两人。刘天阳站在门口迟迟未动,眼睛一直看着墙上的血字,而张建国从沙发那边过来的时候也明显停顿了下。
于是,关晓芳也慢了一步,跟他们一起走在后面,而三人都没注意到,‘菲伊’扶着‘莉莉’跟在大部队后面时不经意的向后瞟了一眼,不知道是为了看谁。
关晓芳越过张建国看了一眼沙发前的位置,之前赵鑫他们站的地方,地毯似乎被稍微上顶了一点,很不明显,如果不是张建国在那里停留了一下,她也没发现。
关晓芳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机关。”张建国蹙眉,伸手指了指血字对面的墙壁上的垂帘下极难察觉的一节细绳,跟垂帘一个颜色,“藏在地毯下面,一踩就会触发,做得很隐秘。”
关晓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细看之下果然看见了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的绳子,眉尖收紧道:“假设不能说真名的禁忌条件成立,这个人大费周章的要先‘关主’一步杀人于他有什么好处吗?不是说在关卡内不能对同伴下手。”
“是不可以。”刘天阳收回视线,懒懒地舒展了下身体,杀人者的手法过于粗劣,一会儿恐怕还有滑稽的表演,“但是这条规则有bug,是不能亲自动手,否则无回镇里徐图任繁星也就不敢诱导闯关者触犯禁忌了,至于那人的目的……”
刘天阳朝甲板地方向走去,语气轻飘飘道:“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关晓芳追上前抓住他严肃道:“小天,别拿人命当试探的筹码,不管是谁都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刘天阳愣了下,然后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道:“规则都是人命踩出来的,同志。难道在这个塔里,还有谁能够全身而退么?”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建国走上前拍了拍关晓芳的肩膀,语气轻松道:“别太担心了,阳阳有分寸的,何况有我们站在后面,不管怎么样都能把他拉回来。”
关晓芳听到这话,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张建国偶尔正经的说两句话还是挺靠谱的。可她心里一想到那个还躲在暗处的第十三人,就忍不住皱眉。
他设置这样的机关,死的会是谁根本就无法确认,说明他对过关者是无差别攻击。那他的目的呢?是要杀了这关所有的过关者,还是为了制造恐慌图谋别的什么,跟无回镇之前的过关者一样,用某种可行的方法过关?后面还有多少机关陷阱在等着他们。
而且那墙上的字,究竟是‘关主’写的还是第十三人写的,如果是‘关主’写的,那是纯粹的超自然恐怖,如果是第十三人写的……
关晓芳心底一阵恶寒,除了有对未知危险逼近的警觉,更有对这人险恶用心的愤怒。如果红字是第十三人写的,那他分明是希望看到过关者们自相残杀!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张建国突然拉着她跑了起来,打断了关晓芳的思绪。
她转头看向亮如白昼的休息室,此刻却觉得它黑的可怕,有人把良知留在了那里,她一定要把那个人揪出来!
20. 邀请结盟
远方的天空低沉,灰蒙蒙的还飘着细雨,甲板上风浪汹涌,海浪一波接一波的拍上来,呼啸的海风吹得人几乎站不稳。
关晓芳三人赶到甲板上的时候,就看到老板做派的男人已经坐上了救生艇,而跟他同行的青年正顶着大风艰难的放下救生艇。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误感知,关晓芳不动声色地加重脚下的力道,木板立刻发出细微沉闷的“吱呀吱呀”声。明明休息室崭新如初,但是休息室外的一切却都透着陈旧感。
刘天阳抬手按住被风吹的凌乱的发丝,眯眼眺望远处的海平线,一边观察海面情况一边冷静的判断道:“风向偏北,风力7至8级,以这种豪华邮轮的吨位来说,它应该更稳一点才对。”
说着,他的足尖轻点甲板,可以明显看到船体有摇晃。
关晓芳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环顾周围,海风猎猎,卷起咸湿的海水扑打在脸上,像是冷冰冰的警告,某种更大的危险正在逐步逼近。
大型邮轮有晃动,说明船体重心出问题了,要么是船舱压载不足,要么就是——进水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刘天阳,正好撞进那双黑沉的眼眸中,两人无声的对视一眼,就知道彼此都已经猜到了。
然而,没等他们开口跟张建国说明情况,甲板的另一侧传来喧哗声,原来救生艇已经被放下,而“马克斯”却从身后架住了那个可能请柬名为“亨利”的青年,阻止他跳上船。
“你们冷静点!现在这个天气坐救生艇离开根本不现实。”“马克斯”大声呵斥,他或许不了解航海准则,但是眼前天气的恶劣情况任谁看了都知道救生艇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等等我!”
“亨利”仿佛听不进去般奋力挣扎开,等到他挣脱了束缚赶到栏杆边时,只见小小的橙色救生艇在漆黑的海面上孤零零的漂浮着,而螺丝脱钩,和邮轮相连的牵引绳已经被拽断。下一秒,巨浪拍来,救生艇连带着男人像易碎的纸张被大海毫不留情的撕裂吞没,残破的艇身在浪尖翻涌,又很快消失不见。
转眼间,又一个人死去了,甲板上寂静无声,而后“马克斯”忍不住爆发了一声怒吼:“混蛋!!”
“亨利”有些呆滞的趴在栏杆上,像是还没从突然的变故中反应过来。“赛琳娜”的情绪比起前两次的死亡冲击显得稳定了些,“莉莉”不忍心的把头靠在了“菲伊”的肩上,而“米拉”和他的同伴依旧站在一边沉默的观察。
张建国侧头靠近关晓芳小声嘀咕道:“这个情况下,要是我买了巨额意外险,还能让保险公司给你跟阳阳狠赔一笔,你们就发财了。”
有这么咒自己的吗?
关晓芳没好气地掐了他胳膊一把,“发财?你省省吧,我怕保险公司以为我俩合伙骗保。”
张建国痛的“嘶嘶”抽气,揉着胳膊继续笑着嘴贫:“那不能!这种不可抗力的自然因素赔付的最快了,凭我的身价,绝对能让你们一夜暴富,衣食无忧。”
关晓芳气的又对着他的伤处重重拍了一下,“盼着点你自己好吧!”
张建国笑着躲开,心里也松了口气。她还能生气,看来接连的三条人命没太影响到她,他也就放心了。
刘天阳推开碍事的“傻大个”上前一步,冷漠的总结道:“结束了。”
甲板上的人神色各异的看向他,他无所谓的耸耸肩,“再怎么看着我,我脸上也不会有离开的办法,比起在这里吹风,还是先回休息室吧。”
“亨利”最先反应过来,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垂头丧气的往回走,其他人看他进去了,面面相觑后也逐渐往回走。
“赛琳娜”和“菲伊”一起扶着“莉莉”,而马克斯也够绅士有意识的给三个女孩开路,倒是“米拉”两人进去之前意味不明的看了刘天阳一眼。
张建国道:“他们好像想认识你。”但是他们并没有试图搭话,似乎还在观察着什么。
关晓芳认同地点头,这两个人绝对不是新人,从休息室醒来后他们的存在感虽然很低,但是也没被任何突发状况吓到过,没有脱离过团体行动,像是在置身事外的观察关卡里的所有事物。
“米拉”刚刚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某种审视和警惕,像是一直在心里衡量着他们的一切。
“不是想认识我。”刘天阳边走边纠正,“是想认识我们手上掌握的信息,他们应该是‘循迹’的人。”
关晓芳问:“循迹?”
“塔里的另一个组织,跟‘浑水’阴坏不同,他们主要是以搜集过关情报,然后贩卖换积分为主的。”解释完张建国又疑惑的看向刘天阳,“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刘天阳有时候不明白人怎么会这么没记性,他伸手点了点耳垂道:“耳钉,之前说过。”
张建国恍然大悟一拍手,“哦!想起来了,‘浑水’是ID卡,‘循迹’是直线耳钉。”
说完他侧头跟关晓芳吐槽道:“不理解,各种组织为什么非要弄一个标志物,好像巴不得别人认出自己一样。”
关晓芳轻笑一声,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听声音是那位“亨利”。
三人对视一眼,快速的跑过转角,迎面就见一群人聚集在休息室门口没人进去。
“亨利”有些崩溃的跪在地上,而赛琳娜则是重重地摔下一直挎着的小皮包,恶狠狠的朝大门啐了一口道:“这艘破船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真的是受够了!”
三人跑到门口看到休息室内的情景才明白他们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原本精致复古的休息室此刻灰败不堪,墙皮斑驳脱落,地毯像是被海水浸泡过,水晶吊灯碎了一地,到处都爬满了蜘蛛网,整个空间都散发着咸湿腐朽的味道。
而对面墙上的血字还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却消失不见了。
突然,“赛琳娜”猛地抓住刘天阳,语无伦次道:“你这么淡定,你一直都很淡定,一定知道怎么出去是不是?我…我可以给你钱,你告诉我怎么出去吧,我不想再待在这儿了!”
刘天阳甩开她的手,微微皱眉,表情冷淡又疏离道:“这里可不是花钱能买路的地方,钱你还是烧给自己吧。”
关晓芳呵斥道:“小天!好好说话。”刘天阳撇头不屑‘嘁’了一声,却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安静的退回了张建国身边轻蔑的看着。
“你先冷静下,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出去,这得大家一起想办法。”关晓芳扶着“赛琳娜”宽慰她。
“赛琳娜”终于也情绪崩溃得哭了出来,她的手指着浸水的休息室颤声道:“你看…你看休息室都变成这样了,这根本就不是人能做到的!有鬼!这船上有鬼!”
关晓芳抱着她安抚地顺着背,眼睛则直勾勾的盯着休息室里面看,她转头看向张建国,看到对方点头后开口道:“为保安全,你们可以等在门口,我跟我同伴先进去看看。”
众人没有开口应答,算是默认了。自己不敢却推别人去面对未知的危险,他们心里深知这样的行为很不光彩,所以全都保持沉默。只有“菲伊”抬手试图说些什么,却被“莉莉”悄然阻止了。
“米拉”小声的叮嘱了“莱奥”几句,上前一步道:“我也去。”
关晓芳没有意见,她转头对刘天阳说:“小天,你在外面帮我们盯着。”
防人也防鬼,现在第十三人还没揪出来,所有人都有嫌疑,指不定他们进去后,对方会在外面做什么。
刘天阳点头后双手插兜的靠在墙上,他眼神轻蔑的慢慢扫视了一圈众人,其他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因为心虚不敢和他对视,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沉默。
忽地,刘天阳注意到“亨利”的西装袖扣,笑容玩味的在那颗浮雕精致地银质袖扣上多看了几眼。“亨利”感受到他的注视,全然没有回避,泰然自若地抬手整了整袖口,朝他笑笑,笑容依旧温和,胆小失控的模样已然一去不复返了。
关晓芳他们进入浸水休息室后便按照各自的观察习惯分开摸索,她从门边的墙角开始一路摸索到吧台的位置,凭着记忆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之前赵鑫他们站的大致位置,也提醒了下另外两人。
“这个地方别走过来,之前赵鑫就是站在这里被击中的。”关晓芳拿手指大概比给他们看了下。
张建国很听话的点头,“米拉”则凝视着她片刻后,才缓缓应声。关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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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觉得她看过来的眼神有一瞬的异样,但此刻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她站在之前坐过的沙发后面确定方位,视线慢慢扫过四周,以沙发为圆心,分别在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各走出去几步。
关晓芳的记忆逐渐清晰,她记得沙发的后面是走道,前方是矮几,张建国在那里躺过,右边是刘天阳坐的另一张沙发,而赵鑫他们当时就站在左手边,身后是厚重的帷幕。可当她一步步确认时,却发现这个休息室的布局完全不对劲了。
沙发背靠墙壁,正对那几行触目惊心的血字。刘天阳坐过的位置变的空无一物,就连摆在沙发前的矮几也挪动了方向,低垂的帷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散发着浓重霉味儿的腐败墙壁。
关晓芳猛地停下脚步,她意识到这间休息室已经完全改了个布局。要么,是“关主”大发神通让空间错乱了,要么——
她抬眸透过敞开的大门看向休息室的对面紧闭的房门,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或许,这根本就不是他们之前待过的那个休息室。
关晓芳收回视线在房间里寻找张建国的身影,扫到对方正坐在吧台边捣鼓酒瓶,于是走过去叫他,想告诉他,她这边结束了。
不过她又想起了名字的禁忌,现在还不知道张建国的请柬名,于是刚溜到嘴边的名字转了一圈又被她咽了下去,只剩下一个有点结巴“喂”字蹦了出来。
关晓芳坐到吧台的另一张高脚椅上,看着张建国晃晃闻闻的动作疑惑的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鉴酒,这瓶葡萄酒很不对劲。”张建国闻过香味后,把酒杯举到眼前,一边晃动一边观察,“酒瓶上的标签写的是1897年产自法国,距‘翡翠公主号’沉没有20年的时间,但是这瓶白葡萄酒的颜色还很嫩,散发着极其鲜明的果味,口感……”
说到这儿,张建国想起来他还没尝过,正准备低头浅抿一口,眼睛就先透过杯口看到了浅金色的酒液,而当他的视线触及酒液时,那晃动的水面却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背影,正在慢慢转头,随着转动的幅度,画面也越来越清晰。
“这是什么?酒里好像有个人。”张建国皱眉。
关晓芳一听到他的话,几乎是瞬间的本能意识到危险,抬手就把酒杯打掉了。玻璃杯很坚强,落到了厚实柔软的地毯上居然没有碎,倾倒的酒液很快就浸透了潮湿的地毯,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建国还保持着那个举杯的姿势,显得有些滑稽,他有点摸不着头脑的问道:“怎…怎么了?”
关晓芳的动作很大,连摸索墙角的“米拉”都看了过来,她站起身朝这边走来,漆黑明亮的眼眸一错不错的盯着两人的动静,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张建国的话让她几乎没有迟疑的就想到了餐厅里她的酒杯中的那个模糊的影子,她咽了下口水,让自己冷静点后问道:“你…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张建国收手撑着头,努力回想着细节,“一个短发的背影在慢慢转头,随着转头画面越来越清晰…”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你说,他彻底转过头来会怎么样?”
没人知道。
关晓芳抿着唇,而张建国也大概懂了,这大概就是另一个禁忌条件——不能和酒里的影子对视。
这时,一直沉默的“米拉”突然开口道:“可能…会跟你置换。”
“占位替身。”张建国想起在图书馆看到的幽灵故事,“和幽灵对视过的水手跟着找来的同伴回道船舱休息,直到天亮之后同船的伙伴才发现他眼睛圆睁,早就没了气息。从那以后,水手无法安息的灵魂就一直在这艘船上游荡。”
关晓芳走到张建国身前看向“米拉”问道:“你们有什么目的?”他们一直置身事外,此刻突然出言提醒,她不相信毫无所图。
“米拉”眼眸闪烁了下,她看着关晓芳似乎在权衡什么,半晌才开口道:“我想,跟着你们的那位小朋友已经猜出了我和‘莱奥’的身份,关于这关‘循迹’确实已经提前掌握了一些信息,但我们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活着出去。”
“如果大家的目标一致,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她的唇角扯出了一抹笑,主动朝关晓芳伸出了手。
21. 贼喊捉贼
关晓芳看着对方递过来的“橄榄枝”,没有立刻回握,而是转头看向张建国,眼神询问“循迹”组织成员的可信度,收到讯号后张建国五官都要皱到一起去了,最后几不可察的转了下头。
他不确定。
大概是看出了他们的顾虑,“米拉”进一步说道:“‘循迹’的目标是希望组织成员能活着把有用的过关信息带出去,我们和‘浑水’是不一样的。”
见关晓芳仍有疑虑,她又说道:“我可以先告诉你们一个这关的重要信息,以示我的诚意。”
“米拉”瞄了一眼门口的位置,走近了几步压低声音说道:“这关有猎人设定,闯关者中有人是关主的同盟,想来你们也察觉到多出了一个人。”
关晓芳微愣,难怪会多出第十三个人,她下意识地攥紧手指,如果他们之中有猎人,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和前面三个人的死都有关联的‘他’!
她抬头看向大门口,视线一一扫过神色紧张的众人,再联系刚醒的时候看到的情况,猎人是谁已经呼之欲出,只是现在还没有证据,不能贸然揭穿。
关晓芳收回视线,心里暗暗思忖,她原本就准备和其他过关者同步情报的,但一来“第十三人”还没有机会把他揪出来,二来“循迹”主动自爆要交换信息,那如果这样,她就要重新斟酌哪些该说哪些该藏了。
片刻后,关晓芳看向“米拉”,握住了她伸出来的手坚定道:“我们可以答应结盟,但我还有个同伴在外面,同步信息这件事他必须先知情。”
“米拉”挑眉,抬手表示请便,正好各自要调查的东西也都清楚了,于是三人走出了浸水的休息室,而休息室外,刘天阳正双手插兜,看着通往甲板的走道,表情似笑非笑。
见他们出来了,他收回视线盯着他们端详了片刻道:“看完了,看来是没有被这点小伎俩骗的自乱阵脚,也算是有长进。”
“菲伊”的眼神在几人之间打转,感觉他们好像知道了什么,不想被蒙在鼓里,所以直接开口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小伎俩?”
这是关晓芳第一次近距离的看清这个姑娘,鹅蛋脸,杏仁眼,小翘鼻,嘴唇饱满温和,皮肤白皙,两颊有一点婴儿肥,看着还很小,邻家妹妹似的毫无攻击性的甜美,眼神天真灵动,充满活力,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从休息室里醒来后,这个姑娘开口不多,但一直也在帮助其他闯关者,看着却不像是过关老手。
“赛琳娜”见有人开口,立刻附和道:“就是就是,大家都被困在这里,知道什么就该说来,别藏着掖着了,刚刚一下死了三个人还不够吓人吗?”
“急什么,真到了要死的时候,你喊破嗓子也没人能给你垫背。”刘天阳冷哼一声,懒洋洋的撇了她一眼,朝关晓芳道:“你告诉他们吧。”
关晓芳点头,径直走向对面的房门,伸手抓住两边的门把手。看到她的动作身后众人神色各异,“赛琳娜”和“莉莉”表情惊恐,“米拉”似乎也已经猜出,并不惊讶,“莱奥”警惕观察,“马斯克”有些欲言又止,而“亨利”的嘴角虽然还噙着笑,眼底却在瞬间闪过一丝锐利的寒意,他不动声色的整理袖口,手指一圈圈的摩挲着那枚精致的银色袖扣,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关晓芳刚准备用力推门就被一左一右两个人抓住了胳膊。张建国紧张她自然不用说,她有些意外也有些怀疑的看向抓住她左手臂的“菲伊”。
“姐姐,别开,门后可能会有飞刀。”她的声音很急,眉头微蹙,圆润的杏眼里盛满了担忧,像是怕说迟一秒就会出事。
同为女性,又是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关心自己,关晓芳放下了几分戒备,眉眼都柔和了下来。
她把手臂从两人的手上抽出来,笑着朝张建国比了个“OK”的手势,又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朝她眨眼道:“你看着,没事的。”
关晓芳伸手推开房门,看到房间内的布置后了然一笑,果然跟他们猜想的一样。
她侧身让开,示意身后的众人可以进去了。站在门口的人看到房间里的景象时都不由得一愣,面面相觑,惊愕满脸。
一模一样的休息室,墙上的红字,仍在原处的尸体,可以证明这就是他们一开始醒来的那个房间。
张建国左右看了看这两个相对的房间,恍然大悟的笑道:“原来是这样,一连死了两个人,很少有人会在混乱中还能准确记得房间位置,所以我们从甲板上回来自然而然的就认为门打开的房间就是一开始待的那个休息室。”
关晓芳状似不经意的扫过慢慢走进来的“亨利”,所有人中最有机会和时间做这件事的,就是先崩溃跑回来的他。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大家的精神明显都放松了一点,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地尸体,终于能坐到沙发上喘口气。
关晓芳走到刘天阳身边,附在他耳边把刚刚“米拉”的交易小声告诉了刘天阳。刘天阳神情似笑非笑的扫了那两人一眼,勾唇道:“对他们来说,这倒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既获得了想要的,又能顺便清除不想要的。”
“声音小点,人家听得到。”关晓芳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那你这是同意了?”
刘天阳戏谑道:“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关晓芳觉得他跟张建国学着滑头了,不以为意地看向“米拉”,朝她点点头,然后又扫了一眼沙发上坐着的人,小声道:“小天,我想现在已知的一些信息,应该告诉他们一下,不管能不能活着出去,他们知道了好歹可以有意识地规避危险。”
“说实话,我不赞同,他们的生死与我无关,只是这个情况下,也没人可以置身事外。”他的语气是不以为然的懒散,眼神却透出认真。“而且说了,你是老大,想做就做。”
关晓芳微怔,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表达出对他人的看法,那个初见时冷漠阴郁的少年,此刻更多的是护短。他不再是看人先冷眼,而流露出了对他人的保护与情感,她和张建国是他纳入羽翼下的伙伴,所以他愿意尊重,赋予责任,他对自己人的关照并非只是单纯的义务,而是渐渐有了更深层的意义。
此刻,关晓芳的心头掠过一丝温暖的同时心情也很复杂,她一直觉得刘天阳才十六七岁的年龄身上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重,仿佛随时会有自毁的举动,他过去一定经历过痛苦和折磨,但如果他愿意与他人建立深刻的联系从而放下过去的伤痛,活在当下,或许就能回到一条轻松点的路。
“赛琳娜”注意到了他们在说悄悄话,咳嗽一下大声道:“我还是那个意思哈,大家现在是一条藤上的蚂蚱,有什么事儿没必要藏着掖着。”
这话带刺,很明显就是冲着关晓芳他们来的。
张建国闻言先瞄了关晓芳一眼,看她神色淡定并没有气恼才抬眸淡淡一笑道:“我们的事,用得着你管?”
“赛琳娜”的脾气也跟她的头发颜色一样火爆,当即拍桌而起,“你什么意思?!”
张建国嘴角一扬,“你理解的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喽!怎么,只需你施展阴阳术啊?”
“你……”
“赛琳娜”还要发作被“菲伊”劝了下来,她拉住“赛琳娜”的胳膊道:“冷静点,现在搞清楚目前的状况,想办法出去才是最重要的,敌对情绪解决不了问题。”
关晓芳也走到张建国身边抬头看着他,问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但你也冷静点,别把气氛弄得太紧张。”
张建国微微一愣,眼神躲闪,感觉脸上竟有了点热意,他有些结巴道:“知…知道了,别担心了。”
关晓芳点头,见两边都能心平气和讲话了,便开口解释道:“我们被拉入了受某种规则控制的异度空间,想要离开就得找到出口,副本世界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有死亡威胁,所以我们必须要团结一致,互相信任,才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赛琳娜”不敢置信道:“你在胡说什么啊?简直像在编小说一样,我们是被绑架了吧!”
刘天阳双手环胸坐在沙发扶手上,他瞥了一眼“赛琳娜”,不屑的反问:“绑架?不写小说改成拍电影了,你身上有什么值得费尽心思的动机吗?”
“赛琳娜”气结,想想现在的情况又懒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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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个中学生计较,看在他长得还不错的份上干脆不说话了,倒是“菲伊”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关晓芳扶额,小天这嘴巴毒的,自己舔一口都得睡三天吧,偏偏又不饶人。
她继续说道:“副本关卡里有各种各样的禁忌规则,不小心触犯就会带来致命后果。”
她说到这里时,原本松弛坐着的“米拉”突然坐直了身子,表情紧绷,像是时刻防备着关晓芳。
“马克斯”脑筋转的也很快,立刻就问道:“那之前那三个人的死都是触犯了禁忌规则?”
关晓芳斟酌着解释:“赵鑫的死是因为自报了真名,其余两人…”她顿了顿,“说实话我们也没摸到规律,目前就是不要自报真名,不要去看水里的倒影,或许还有其他未知的禁忌,这种豪华邮轮往往伴随着某些幽灵传说,触犯禁忌或许还会引发其他超自然的危险,所以大家后面不要单独活动,得更加小心。”
趁着她说话的功夫,张建国被吧台上摆着的一瓶葡萄酒吸引,之前对面那个浸水的休息室里也有一瓶同样的酒。
他跟之前一样把酒倒出来品鉴,这次小心的没有从杯口去看酒液,刚摇晃了两下他就发现了问题。
而这时,沙发那里传出了个弱弱的声音,是“莉莉”,听得出来她在竭力控制恐惧的情绪:“这里看着挺安全的,那…那我们待在这里不要乱走不就行了,说不定天亮之后就…就好了。”
“那可不一定。”一直安静聆听的“亨利”突然开口,他笑容非常绅士的指向墙上的红字,复述道:“尚有余温的鲜血沾满了谁的双手,还未冷却的鲜嫩骨肉又填饱了谁的胃,你们不觉得这些话很奇怪吗?”
“你想说什么?”关晓芳蹙眉,她极力去让大家忽略墙上这些带有引导性的语言,偏偏“亨利”非要提起。
“亨利”笑容谦和道:“别那么紧张,我只是觉得这话的背后似乎隐藏着某些暗示,沾满,填饱,好像是想提醒我们什么,之前死去的三个人似乎也不是死于某种鬼怪的力量啊。”
他的话让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气氛仿佛回到了赵鑫刚死的死后,房间里笼罩着一种名为‘猜忌’的情绪。
关晓芳看向墙上的红字,她心里知道这些文字的威胁,在神经紧张的情况下,人的情绪和行为很轻易的就能被别人挑动,她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没有告诉他们“第十三人”的存在除了是为了掌握跟“循迹”谈条件的筹码,也是为了尽可能规避掉团队内的互相猜忌,可是“亨利”非要把话题引去更危险的地方。
刘天阳冷笑:“或许,有人贼喊捉贼呢?”
“亨利”没有轻易被他影响,依旧保持那样得体的微笑,倒是“赛琳娜”看不惯的为他打抱不平:“你这人说话干嘛夹枪带棒的,说好了公开坦诚,人家只是好心分享信息,怎么,你心虚啊?”
刘天阳眼神锋利的扫向赛琳娜,不屑道:“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坏人绞尽脑汁,不如蠢人灵机一动了,‘赛琳娜’小姐,你被人卖了也会帮人数钱吧?”
“赛琳娜”的表情登时变得很难看,眼中燃起了怒火,咬牙切齿的回击道:“你就是想吵架是吧,别以为你年纪小长得好,我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
眼看又要吵起来,关晓芳却听到了一丝异常的动静,从很细微之处逐渐放大,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俯身趴着,把耳朵贴在地上仔细听。
刘天阳看到她的动作也没有心思继续挑衅了,他和“米拉”都趴到了地上去听船底的动静。
在寂静的空间里果然听到了几道逐渐放大的水流声。
“米拉”起身看着“莱奥”道:“糟了,船进水了。”
这一点在甲板上时,关晓芳和刘天阳就已经有了猜测,两人并不惊讶,只是现在已经可以感知到清晰的水流声了,船底的情况肯定不容乐观。
“底板肯定已经开洞了,舱门撑不了多久的,得赶紧去找出路。”说着,刘天阳看向关晓芳,张建国也走了回来。
想到那张先知卡,关晓芳稳了稳心神,坚定道:“我们现在就去找船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