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焚一个大八爪鱼似的躺在病床上，望着惨白的天花板，觉得自己的脑子也空茫茫的。
三千万星币。
三千万啊。
她活了两辈子，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钱。
李焚打开光脑，输入“一个腰子能值多少钱”，想看看把自己拆成零件能不能还清这三千万巨债。
【猜您想搜：一颗肾的价格】
原本只是自嘲式的搜索，没想到真的有这个词条。
李焚精神一振，点进推荐的链接。
【联邦百科：一颗肾的价格】
【目前市场流通的肾脏主要有两种。】
【第一种，由永生制药生产的生物肾。生物肾为实验室培养，采用患者健康肾脏细胞穿刺所得细胞，在培养皿中培养一百八十天，重新培育出拥有完整肾皮质和肾髓质的肾脏。每个肾脏拥有约100万个肾单位和足量的肾小球旁器、肾间质、血管和神经，拥有近乎原生肾的滤过、浓缩、维持水电解质稳定及酸碱平衡、分泌EPO、肌肽、前列腺素、各种激素的功能，同时存在必要的生理调节功能，比如维持血压的稳定。目前生物肾价格：五千万星币。】
李焚心说傻子才花五千万买一颗肾，反正永生制药是赚不到她这份钱的。
【由于生物肾培养周期长，且需要使用自身肾脏细胞，在肾脏培养之前就已经进行有创操作，具有感染、出血、肾功能损伤等多种风险，且花费高，目前不为主流市场所接受，只有百分之三左右的患者会选择这类肾脏替代物。】
哦，原来这个世界有百分之三的有钱人的。
【大部分患者会使用另一种肾脏，即机械肾脏。这种肾脏同样由永生制药生产，不同于生物肾，机械肾自六十年前首次问世，一直在不断创新，现在广泛使用的已经是第六代人工肾脏，可以模拟百分之九十五的人类原生肾功能，满足日常的生理需求。同时，机械肾还可以根据主人的喜好，定制不同的外观，在患者中广受好评。】
看起来很高科技的样子，想必也不便宜。
李焚往下看。
【第六代机械肾价格：四千二百万，第五代机械肾价格：三千八百万，第四代机械肾价格：三千万。第一代至第三代肾脏已经被市场淘汰，目前仅在少量偏远星系可以见到，在此价格不做赘述。】
【据悉，第二代生物肾和第七代机械肾已经在研发中，将会在三年内投入三期临床试验，届时前几代肾脏的价格都会有所下调，为更多的病人带来生存的希望。】
上辈子，李焚的爷爷就是因为肾衰竭换不起肾走的。
她清楚地记得，医生说肾移植的手术费在八到十二万，加上术前术后各种检查和用药，在四十万左右，当然，这是因为她所在的国家有各种为老百姓考虑的政策，医疗费用在全世界来看，都是高质量且便宜的。
不过就算在看病难且贵的某发达漂亮国家，肾移植的平均费用也就在两百多万，和这里的几千万比，简直连个零头都不够。
想起往事，李焚又查了肾移植费用。
【抱歉，根据联邦卫生法规，不允许异种器官移植及同种异体器官移植。】
也就是说，如果她的两个肾都出现了问题，就必须在价格高昂的机械肾和价格更高昂的生物肾之间二选一。
一个人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花极少的钱治疗，但最后死亡，要么花费天价的费用买一条命。
那个比较划算的中间值被完全禁止。
这个世界的医疗，好像不是平民能消费得起的了。
这一点，可以从她住院清单上的费用窥见。
李焚不死心地搜索如何捐献肾脏。
【抱歉，为了保障联邦公民的人权和各种“被自愿”捐献的情况存在，联邦卫生法规定，所有联邦公民都不允许进行器官捐献。】
果然……
“在看什么，这么认真？”带着笑意的声音将李焚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出。
她关掉光脑，坐起身：“肖老师。”
“不说话，看来在记恨我。”肖赫将小捧鲜花放在床头柜上。
李焚：“没有。”
她还要谢谢他，给了她一个绝好的理由进入医院。
“你还没回答我，在看什么。”肖赫坐在床头，拿起一个苹果慢慢地削着。
李焚不知道他打得什么算盘，垂下眼：“在看把自己拆成零件卖，能不能还起住院费。”
“把谁拆成零件？”冯唐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象征性地在门口敲了两下，松松垮垮地走进来，一条胳膊杵在肖赫肩膀上，嘻嘻哈哈的，“醒了？”
“拆老肖？”手指头指向自己，“还是拆我？”
肖赫：“拆她自己。”
“那还是有点太早了，你可欠着医院三千万呢。”冯唐一把抄过她手里的住院清单，边看边摇头，“这要是拆成零件，先不讨论能不能卖出去，欠债人死亡，医院能把王医生拆了，王医生能把我们生吞活剥了。”
李焚淡淡地笑了，她的嘴唇依旧苍白，整个人像是一页透明的纸：“既然欠费了，为什么没有人催我缴费？”
三千万，放在哪个时代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个地方，好像叫种子军校第一附属医院。”李焚撞上肖赫含笑的眼睛。
冯唐摸着下巴，拍了一下肖赫肩膀：“啧啧，你们指挥系的学生真是没意思，一点都不好玩。”
一个个的脑子都不知道怎么长的，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他们不知道的情报一样。
用肖赫的话来说，那是因为他们指挥的脑子上充满沟和回，自然能储存更多的信息。
冯唐心想指挥的大脑都坑坑洼洼的，放在脑壳里不知道有多丑，他才不要呢，还是光滑的大脑让人舒心。
“你躺了一周治疗仓，一共两千八百万星币，各种检查和化验的费用加起来是一百八十万星币，剩下的就是用药的费用。”肖赫道，“军校学生在附属医院治病，治疗仓和检查化验是不用花费的，只有用药需要自己掏钱。”
也就是说，她实际欠债二十万星币。
那也是个天文数字了。
归零火葬场处于扩张阶段，每天都要花费大量的金钱，李焚账户上没多少可用资金。
肖赫眯着眼，令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如果不是冯唐让你跑三十公里，真要让人怀疑你进入军校是有备而来，成为这里的学生再治病真是太划算了，你说对吗？”
李焚：“这么说，是冯老师主观上要锻炼我，而不是您故意引诱他变相惩罚我了？”
肖赫：“你的性子还需要磨练。作为一个指挥，可不能总是质问别人。”
“但是可以像您一样时时质疑，事事质疑，对吗？”
肖赫：“你这样就不像一个编号星来的下等公民了。”
李焚握着拳头，倔强道：“下等公民是什么样？”
“真是个孩子。”
肖赫笑笑，将削好的苹果放进她手里，拎着冯唐走人了。
当天下午，白执缨又来看了她一趟，给她带了学校餐厅的饭。
大米饭配上两个菜，清淡容易消化，非常适合她这种长时间没有进食的人吃。
“我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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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你啊，这个饭可不是白给你买的，饭钱从借你的钱里扣，还有来回的车费，你也得给我报销。”白执缨盯着她，见李焚顿住，推了推小桌板上的饭，“吃啊，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来，还没问过你借这笔钱干什么用。”
白执缨：“这你就别管了，反正一个月之后会双倍还你的。”
与此同时，系主任办公室。
肖赫和冯唐站在周立人办公桌前。
“说说，什么情况。”周立人放下手里的资料，那是李焚这一周在医院的所有检查化验结果。
冯唐罕见地正经：“我看不出什么异常。”
肖赫：“矛盾。”
周立人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不像是一个编号星上来的下等公民。”肖赫面上没有半点轻蔑，只是陈述事实，“大多数从编号星升上来的孩子，即便经济不拮据，多多少少也带着点自卑，但她没有，她太像一个……天然的人。”
“敢算计我，敢顶撞你，确实天然。”周立人不置可否。
“她防备心很重，对我的试探避而不见，却在开学第一天就借给白执缨三千星币，这是第二个矛盾点。”肖赫道，“据我们所知，现在归零火葬场和卡沙家族合作，但卡沙家族并没有给火葬场注入过多资金，她身为火葬场的所有者，顶多能拿出一万星币。”
防备，又不设防。
“第三点，就是她的身体状况。王医生说了，她身上有治疗过的痕迹，锁骨上窝有一道浅瘢痕，是深静脉置管留下的，这种装置一般用来长期大量输液，但具体用过什么就不知道了。既然她知道自己身体亏空，为什么不反抗冯唐的训练要求？这似乎和她性格中天然的那部分相矛盾。”
“还有吗？”周立人问。
肖赫：“暂时没了。”
周立人将文件递给肖赫：“看看这个。”
“她坐过牢！”
第一页分明是一张服刑记录，纸张右上角，是李焚身穿卡沙监狱囚服的照片。
入狱原因：侮辱卡莎家族名誉。
服刑时间：三月。
周立人：“这就是第四个矛盾点。”
一个D级异能者，在卡沙监狱那次暴动中活了下来。这份资料上说，她服刑期间刚好遇上星兽潮的爆发，受了严重的伤，监狱的医生一直在为她医治，她身上的治疗痕迹就是从这里来的。
肖赫：“这就牵出第五个矛盾点。一个只有D级异能的普通罪犯，值得监狱给她医治吗？”
分明让她死在暴动中才是更经济节约的做法。
周立人：“从资料上看，只用了普通的营养液，仅能支持她维持基本的生命需求而已。”
一个父母双亡，被人领养的小女孩，每天只能喝低质量营养液，本就营养不良，还因为一项莫须有的罪名进了监狱，运气不好地赶上星兽潮，受重伤后，监狱没有给到足够的医疗支持，这才导致身体的亏空。
负重跑三十公里，只是恰好让这份亏空显现出来了，如果她和其他指挥系同学一样，前五年只上理论课，天天有餐厅营养均衡的饭吃，或许根本不会病倒入院。
说到底，最大的可能还是，这是一场意外。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两个字——不信。
只因一切都太巧合，放在她这样身份的人身上来说，又太幸运。
这份资料天衣无缝，又处处透露着诡异。
“您的意思……”肖赫将材料递还给周立人。
周立人将资料收进抽屉：“你身为指导老师，多注意学生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