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公里。
李焚欲哭无泪，这或许就是作为大乱子需要付出的代价吧。
“怎么不跑？”冯唐见她不为所动，手插在裤兜里，没有个正形地弯下腰，和她四目相对。
小女孩一脸倔强，似乎很是抗拒他的安排。
“作为一个对单兵训练艺术感兴趣的……”李焚回忆冯唐对这类人的评价，“好苗子，我想我更应该站在这里欣赏单兵系同学奔跑的英姿，参悟冯老师教育的真谛，而不是去训练，您觉得呢？”
重要的是头上好冷，没了脸基尼的防护，沙子刀子一样刮着皮肤，李焚几乎可以想象今晚洗脸时，面上该会传来怎样的痛苦。
她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但眼下这情况，她不被吹走已经是万幸。
冯唐一手环腰，一手摸着下巴：“这就是你们指挥系教育的不足之处了，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理论嘛，你们指挥都不缺，重要的就是这实践！”
白执缨刚好路过，听见他们的对话，不由瞪大了眼：“冯老师，她薄的像块饺子皮一样，您是想看饺子皮旋转飞舞吗？”
得此点播，冯唐一拍脑门：“还是你们同龄人之间互相了解，这可太好办了，我们这儿多的是负重手环和脚环。”
两分钟后，李焚双手双脚各戴上2kg重的手环脚环。
白执缨单臂将她搂在怀里：“走吧，十八公里。”
李焚还想再挣扎一下，就听见肖赫含笑的声音逼近了。
“才十八公里？冯唐，你也太小看我们指挥系的好苗子了，她和这位白同学是室友，两个人一起跑三十公里，没有问题。”
冯唐两眼放光：“真的假的？你不会阴我吧？”
“哪能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剩下的李焚没进耳朵，只因她现在脑子里一片轰鸣。
肖赫怎么知道自己和白执缨是室友的？他们不过开学一天，大部分老师都还记不住学生的名字，这人竟然连自己的室友是谁都了如指掌。这就是指挥的信息处理能力吗？
既然这样，从报道到现在，已经二十四小时，指挥系的老师们是不是已经把他们这些新生的底细摸了个底朝天？
那她的身份呢？她隐藏的能力呢？会不会早就无所遁形了。华康医生说过，如果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她的异能等级可以提升，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现在，她最大的秘密还在吗？
如果他们知道了，又会怎么对付她？异能等级提升的背后，究竟牵连了多少人的心事？
李焚感觉一阵漩涡正靠近她，而她处于漩涡的边缘，只差一点就会被拉着不断下沉。
“李焚？李焚？”白执缨在她面前挥手，“你小小年纪就跟我奶奶一样得老年痴呆了？在想什么？”
“没什么，跑吧。”李焚没工夫回怼她的老年痴呆言论，从冯唐手心扯过自己的“裤版脸基尼”，一头扎进风沙中，单兵系学生多如牛毛，不用特地留心，就能找到跑步的路线。
白执缨跟在她身后，不明所以。
“我说，你干嘛要借我的手折磨一个小孩？”冯唐吊儿郎当的，用胳膊肘怼旁边笑吟吟的肖赫，“不就是让你们系主任在开学仪式上拉了坨大的，至于吗？”
妈的，指挥系这帮傻逼。
和一个孩子计较，阴的很。
刚刚他没反应过来，肖赫这龟孙子出现后，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肖赫：“哪里是折磨？这分明是教育。”
“呵呵，不懂你们指挥教育的艺术。”
“呵呵，大脑光滑是这样的。”肖赫不遑多让，“别把人练死了。”
没练死，但也差不多了。
李焚拖着酸软飘忽的步子进入宿舍的瞬间，就顺着门框滑了下去。
高热。
混乱。
昏迷。
身体本就岌岌可危，所有的训练都被华康医生叫停，强行静息修养。
让她遵从锅炉工0号的安排就读指挥专业，是华康医生、伏特加和她共同的决定。
只因伏特加也是这所学校出来的，知道指挥系前五年都在上理论课，几乎没有什么训练强度，刚好适合李焚调养，等这五年过去，李焚的身体早就恢复好了。
谁也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她就因为三十公里倒下。
就连李焚自己也没想到，华康医生并没有夸大其词，她是真的，需要更高级的医疗资源，才能维护这个千疮百孔的身体正常运转。
李焚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风沙已经停了。
窗外的天很局限，但很蓝很蓝，像是一块深蓝的画布，上面绘着形态各异的白云。
白执缨正趴在她病床旁，发丝凌乱，衣衫不整，沉沉地睡着。
没有去叫醒她，李焚静静地望着天，轻轻呼吸，天空也像是呼吸一般，让她觉得浑身都畅快了。
窗户明亮，病房整洁，和3998比起来，就像是突然从远古部落进入人类文明。
也不知道陆鹿怎么样了，和四大星系比起来，鸣沙星是否也是一个远古部落呢？
还有那头狼，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李焚微微摇头，将这些短时间内得不到答案的烦心事扫出脑海，拽着被脚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你醒了！医生！医生！”翻身的动作惊醒了白执缨，她立马弹跳而起，飞奔出去喊医生。
很快，一队医生就聚集到了病床前。
“小朋友，你感觉怎么样？”领头的医生半张脸隐藏在口罩下，只留出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再往上是光亮的额头和怎么也遮不住的地中海，男人大着肚子宛如怀胎六月，把白大褂撑出一个圆润的弧度，他双手背在身后，俨然一副医学大佬的模样。
见她不说话，对方从口袋里变出一根棒棒糖：“不用害怕小朋友，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告诉王医生，我会帮你的，好吗？”
李焚接过棒棒糖，扫了一眼包装纸，草莓味的。
“这是哪里？”她瑟缩着往后，脊背撞在墙上，“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家。”
这才符合一个小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住在医院的表现。
上辈子她是见过医生的能力的，这些人问病史的时候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实际上跟审犯人一样，处处留着疑心，生怕一个不注意，被忽略的小细节就害死一个病人，也葬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这里是种子军校附属第一医院，你两周前跑步后昏迷，被学校的老师送来儿科住院。”
儿科？是的，她现在还是一个小孩子，理应住在儿科。
“我不想住院。”
“你身体很差，不能出院。”王医生耐心解释，“你不知道自己长期营养缺乏吗？为什么还会在做这种大消耗的运动？”
“你胡说，我顿顿有营养液喝，不会营养缺乏的。”
“你每顿只喝营养液？”王医生扶了扶眼镜，想起这个小孩的基础信息，出生地是一个记不住名字的编号星，生病了也没有直系亲属可以联系，顿顿喝营养液对她也许已经是很好的生活了。
李焚：“有时候也喝水，吃……吃没有烂完全的肉。”
如果是这样，这副身体的状况倒是可以说得通了。
王医生了然，转头问下级医生李焚今早的化验结果，这些指标李焚都听不懂，只能从对方汇报的时间长短判断出来，她这副身体缺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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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不少。
“这样，你把她的营养液改成526，请营养科主任会诊，在调一些小孩子喜欢的口服制剂。”王医生吩咐下级医生。
听起来和华康医生给的方案没有太大区别，都是静脉滴注和口服制剂双管齐下，最大限度给她的身体填塞需要的东西。
“好了小朋友，既然你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我这就走了，有问题就按床头的铃。”
“谢谢你王医生。”小女孩面色终于好了些，下颌不再紧绷，动作极轻地舒了口气。
王曹行口罩下的嘴角勾起。
小孩子，到底都是怕他们这些白大褂的。无所谓，反正她还要在这里住不少时间，有的是时间搞好和这位小病人的关系。
夜里，白执缨已经回了学校，病房就她一个人。
李焚拨通兰絮·卡沙的通讯，好几天没消息，她该着急了。
通讯不到一秒就被接通，兰絮·卡沙几乎是质问般地出声：“你怎么回事李焚？突然消失两周也不提前打招呼，知不知道——”
“知道。”李焚安抚性地微笑，“我知道小兰很担心我，我也知道小兰这几天担心的睡不着，下次晕倒之前，我一定给你发个消息。”
兰絮·卡沙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你晕倒了……对不起，我不该凶你。你怎么刚离开家一天就晕倒了，要不然回3998……”
“小兰，不要说胡话。”画面中变成伏特加的脸，他凝望着李焚，“种子军校第一附属医院？”
“是。”
“病房没有监控。”伏特加肯定道，“医生怎么说？”
“极度营养缺乏。”
伏特加：“你出生在3998边缘城区，父母某天去了沙漠就再也没回来，一个人生活，有点营养液喝就不错了，当然营养缺乏。”
当初李焚拒绝他给她一个卡沙家族的身份，反而编造一个苦兮兮但合法的身份，恐怕就是为了避免在鸣沙星医院看病时，被多疑的医生怀疑。
伏特加：“怎么进医院的？”
李焚淡淡的：“负重跑步30公里，体力不支晕倒的。”
“胡闹，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体——”
李焚：“但目的达成了，不是吗？”
自觉去医院看病，也太不符合她的身份了。对于温饱都是问题的人来说，在没有生命危险时，是不会主动走进医院的。
对面的伏特加沉默半晌，才道：“下次不许这么冒险。”
“这次本来也不在我计划之内。”只是刚好赶上了系主任随口一问，刚好她下了对方的脸面，刚好第一节课的代课老师想敲打她一下。
李焚做出保证：“以后不会了。”
毕竟她已经有了合适的理由来复诊。
深知她什么脾性的伏特加：“你最好是。”
几人又聊了些卡沙主府近况，有伏特加和南青两任卡沙监狱典狱长在，兰絮·卡沙的族长之位坐得还算稳，经历过几次刺杀，但都平稳地度过，风凌·卡沙也渐渐好了起来，这两天正和南青典狱长闹别扭呢。
华康医生整天待在实验室，不知道在研究什么，三位天才还是那样，时不时向众人展示他们的智商高光时刻，让南青典狱长头痛不已。
得知一切都好，李焚坦然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护工送来前一天的消费明细，李焚一看上面的金额顿觉不妙，早查房后，王医生允许她下床，李焚立马在病房内翻找起来。
一摞住院明细捏在手里，李焚将上面的数字相加，得出一个令她胆颤的数字。
三千万！
她才入学两周，上了一节单兵系的训练课，一觉醒来，就花了三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