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早就偷偷车帘看到了无数之前见都未见过的华盖马车,深吸了一口后,拉着严绥一道下了马车。
脚刚踏地,周遭不少的视线就投了过来。
那些视线,礼貌,诧异,还有隐隐约约的排斥。
玉娘的脚步有点后退,拽严绥衣袖的力气也大了一些,严绥这时轻扫她一眼,慢声道:“你怕什么?不是说过来尝尝知府的点心与外面有什么不同吗?”
是啊,她怕什么?
反正也就这一次,知府大人知道邀请错人之后,以后肯定不会邀请他们了。
玉娘挺直腰板,正在这时,一个和善的嬷嬷走过来问道:“可是陆郎君与陆夫人?”
严绥简简单单嗯了声。
那嬷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回他,继而和声道:“老奴姓于,郎君待会儿与男宾们往曹园北苑走,陆夫人与老奴来,我们夫人啊,早就等着夫人了。”
“夫君,那我与这位嬷嬷去了。”玉娘悄悄朝严绥挥了挥手。
吕嬷嬷紧跟玉娘,擦身经过严绥时,严绥道:“看好她。”
玉娘很快到了南苑正厅,刚走进,坐在上位的一位美妇人便站了起来,她身形丰腴,面若银盘,有着一双极妩媚的凤眸。
玉娘猜她就是知府夫人,曹夫人。
“这位便是陆学子的夫人了吧?早听闻陆学子才华横溢,没想到他的夫人长得这么标志。”
曹夫人边说着边拉着她的手坐下,玉娘也没有客气,回拉着她的手道:“我虽长得标志,但夫人长得貌若天仙,和夫人是不能比的。”
曹夫人一听,哎呀哎呀了两声,声音笑得尖细了起来:“我老了,哪像你说的那样。这回请你们夫妇来啊,是我们家老爷的主意,说你们家陆学子,才华横溢,此次赏梅,定能做出好诗来。你恐怕被吓到了吧?”
玉娘回:“吓倒是没吓到,就担心我与夫君来错了地方,把大人和夫人给吓到了。”
周遭的丫鬟和婆子吃吃一笑。
“陆夫人可真风趣,”曹夫人笑道,“你们来江州也有一段时日了,住得可习惯?淮州与江州吃的也不一样,吃的呢,吃得可还行?”
吕嬷嬷这时回:“回夫人的话,我们夫人胃口好,且吃住都是从自家带来的人伺候,江州水土好,夫人比在封桥时身子还康健些呢。”
曹夫人抬了眼帘看向吕嬷嬷,随后又道:“如此甚好。祁山书院盛名在外,年年来求学的人不少,我们家老爷也时常与我念叨,这学子们与家眷过得好,他才会放心。”
“曹大人体恤百姓,夫君与其他学子们肯定都记着,”玉娘立马回道,“不过夫人也莫太过担忧,我不知其他家眷,但我在江州日子过得顺遂……”
接下来玉娘说了不少平常过的日子与趣事,惹得屋子里婆子丫鬟一起笑。
曹夫人没有问的,她也说了不少。
曹夫人后来笑得都有些淡淡的,心想,老爷头脑发昏了不成!这小娘子怎么可能是宁王的遗孤?
她生在淮州封桥,长在淮州封桥,又随夫君来江州,说的做的不都是一寻常小娘子的事?
若是什么宁王遗孤,怎么可能自个儿不知道,还在这江州过小日子呢!
真是白费了她时间来与她试探周旋。
这会儿,于嬷嬷进来道:“杨三娘子来了。”曹夫人喜上眉梢:“快请进来。”
玉娘见曹夫人迎着一女子进来,这女子身着华服,周遭人拥护着。
曹夫人嘘寒问暖,满是殷勤,可那女子淡淡的,也没怎么多回,可曹夫人丝毫不在意。
玉娘好奇这是谁?
“你这次能来,我真是高兴坏了。等会儿回府的时候,将我新得的那上好皮子拿几件去,我知道你不缺,但听说盛京冬天可比我们这儿冷得多了,你多备着。”
曹夫人说了不少,玉娘逐渐听明白了。
原来这杨三娘子是江陵严氏二房的表亲,姓杨名妙音。
严氏的嫡长公子向来不近女色,房中无一妻妾,但近来却传出要结亲的消息。
杨家想着将这三娘子送到盛京严家借住一段时日,可能会入了那嫡长公子的眼,主母不够格,当个妾室总可以吧。
玉娘实在不懂。
那严家或是谢家的门怎么个个都想进,可谓是削尖了脑袋要挤进去,就算当妾也要进。
可那些世家出身的,又看不起他们,只想着要门当户对,利益互等,谁人又肯吃亏?
还是他们陆家厚道,家风淳朴,就算她无父母照拂,也不悔婚另娶。
又是感恩公爹婆母还有夫君的一日。
玉娘正想着,那杨三娘子看了她一眼:“这位娘子是……”
曹夫人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她啊,她夫君是个秀才,听说诗作的好,多了几张帖子便送去了。”
杨三娘子立即失了兴致,懒洋洋地‘哦’了声:“作诗啊,不错。”
“妙音,我带你去逛逛梅园,今年梅花开得好。”
说着,曹夫人带着杨三娘子出了门,也带出去了一众仆从,剩玉娘与吕嬷嬷二人在正厅,孤零零的。
吕嬷嬷脸都快沉到底了!
这什么规矩?什么教养!
请他们夫人来,觉得认错人了又把人撂在这儿,说话做事全是踩高捧低那一套!
吕嬷嬷因着玉娘的身份,刚开始却是不待见她,可这么久相处下来,她知道她是个好娘子,无论是对主子还是对下人,那都无不是真心的。
这样真真的一人,明着被这么对待,吕嬷嬷来气。
特别玉娘这时候还不说话了。
吕嬷嬷放软了语气,低声道:“夫人别伤心……”
“吕嬷嬷,”玉娘突然开口,右手来回摩挲着椅子手把,“你来摸一摸,你说这曹府的椅子怎么摸起来都没我们府里顺滑舒畅呢?”
她又凑近闻了闻,撇了下嘴脸,一脸嫌弃:“这味儿也不好闻。”
吕嬷嬷:“……”
敢情刚才不说话是在想椅子的事,她真是白担心了。
玉娘唇角弯起一个弧度,又起身挽住了吕嬷嬷的胳膊,娇声道:“好了嬷嬷,你也别板着个脸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他们都是坏人,都是大坏蛋,我是知道的,不过以后啊我们肯定不会跟他们有什么交际了,而且来都来了,自然不能被他们坏了心情。”
玉娘说着,伸出两个食指,在吕嬷嬷皱皱巴巴的脸上戳挂了一个笑容的弧度。
“多好看啊,你看现在多好看。”玉娘笑着对吕嬷嬷道。
吕嬷嬷被玉娘这调皮的样子弄得不上不下,可看着她,还是忍不住笑了,笑了一下又赶紧把脸扳回来:“好了。”
玉娘又挽起嬷嬷的胳膊道:“这曹府的椅子不行,我和嬷嬷去看看这曹府的梅花到底怎么样?”
出了南苑大厅,进了梅园,玉娘特地选了一条幽静的小道,不去人扎堆的地方赏梅。
这条清幽白石小道不像其他的路都被下人扫去了雪,且还残留着昨夜下的雪。
粉红的梅花花瓣点缀着雪白,一眼看过去,素净中又显着几分娇美,比方才经过的大道更添意境。
这时,玉娘听到一道平缓绵长的梵音,她走近了瞧。
原来那有一小亭,一高大男子身着霜色素衣,玉冠束发,盘坐于锦毡上,单手于胸前,拇指与食指相捻成环呈说法印。
还有二三人同他一道和诵,佛音清和,又似潮声。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那首座男子温声道。
他们散了,似乎要往这处走,玉娘连忙拉过吕嬷嬷道:“我们快走,别被发现了。”
她连拨过几株梅花,跑了出去。
.
谢玄礼走过小道,视线定在雪中一处。
旁边小厮顺着自家郎君的眼神看过去,发现是一支簪子,不由升起几分厌恶之情,抱怨道:“这江州的女子也不知怎么回事,郎君住在曹府这事瞒得这么紧都被人知晓了,现在还丢了一只簪子在这里,难不成还盼着郎君你捡起来还给她们吗……”
小厮也知道郎君不喜这种事,干脆上前就要踢走这簪子,谁知自家郎君先上前了一步,将那簪子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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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
小厮又见郎君用自己的手把簪子上面的雪泥掸扫干净。
小厮:“郎君,让小的来吧,小心脏了你的手。”
“不用。”
谢玄礼的视线落在簪子上,一只娇小可爱的金蜂停在金菊上,那形态样子,憨态可掬。
不知怎的,谢玄礼脑海里瞬时出现了当时翠茗楼外绕着男子说话的女子。
后来底下人回禀,那男子姓陆名衡,从淮州封桥来江州求学,身边的女子就是他的夫人。
夫人。
他眼波微动,逐渐收敛克制。
他打算将那簪子给小厮,交给曹夫人让她处理吧。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哀怨:“不会是我最喜欢的那支赶菊簪又掉了吧。”
这只簪子真是命运多舛。
玉娘心想,前日赶夜胡的时候要不是夫君发现也差点掉了,好了,现在是真掉了。
“是这支吗?”
玉娘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发现是方才在那诵经的男子,也是那日在酒楼碰到的男子。
他素衣在身,却姿态高仪非常,周遭气势清净出尘。
那修长白皙的手中正拿着自己的簪子,腕间还挂着那串菩提子。
玉娘走到他面前,呼了口气道:“是我的。”
她大大方方摊开手,谢玄礼将簪子轻轻放在她手上。
玉娘对上那双清澈澄净的眼,笑道:“多谢郎君了。”
她重新插回发髻上,呼了一口气问吕嬷嬷:“嬷嬷,可以了吗?”
吕嬷嬷点了点头,余光又有些警惕地看着谢玄礼。
玉娘又道了声谢,看了一眼谢玄礼,终于忍不住问:“这位郎君,你是谢家的长公子谢玄礼吗?”
旁边的小厮只想翻白眼,看吧看吧,郎君,你捡了那支簪子,就引来了不该引来的。
谢玄礼换做平时,自然早就礼貌告辞走人了。
可他见玉娘歪着头,眼里充满好奇,那双眼睛明亮极了,不知为何,他轻笑道:“是我。”
玉娘当初在酒楼时就怀疑是他,可眼下听他当场承认了又是另一个感觉。
那听了无数遍的传闻流言,突然主人公就这么站在面前,还与自己说这话。
玉娘围了谢玄礼转看了一圈,谢玄礼也配合她。
玉娘巧笑道:“果真与传言一样,嬷嬷,韩泰就知道胡说。”
他还说谢玄礼丑死了。
谢玄礼问道:“韩泰是谁?他说了什么?”
玉娘回:“他说了你不喜欢听的话,不过他见到了你,肯定就不会那么说了。”
玉娘又问:“郎君来江州是来游玩还是主持佛会的?可惜我也不信佛,听不了了。”
她说到这里,又看了眼天色,急道:“我不与你多说了,我得去吃席了,今日多谢郎君。”说着就拉着嬷嬷走了。
“这娘子怎么火急火燎的?”
小厮也看出了这小娘子本非故意掉的簪子,对他们郎君也并没有那些心思,脸色好了许多。
随着人影的消失,谢玄礼方才想说的话也慢慢吞了下去。
他想说,法音如海,不问来由,凡愿闻者,皆可坐听。
她自然可以听。
谢玄礼没再说话,转身打算离开此处,小厮后面跟着问:“郎君,你不去席面了吗?”
谢玄礼眼底已恢复平静,回道:“不去了。”
.
玉娘到了开席的地,男宾在南苑,她们在北苑,此时北苑女宾都已经入座了,玉娘选了个靠后的地悄悄坐下。
这时她见主座上坐着几人正在说话,有曹夫人,杨三娘子,谢三娘子居然也在,一个小丫鬟还在她耳边说着话。
旁边有两位小娘子在掩嘴说着话:“没想到谢三娘子居然也来了。”
“是啊,她长得可真贵气……咦,她怎么看过来了?”
玉娘等着上菜,只听谢三娘子提声开口道:“陆夫人,你方才与我兄长聊什么了?不如说来大家也听一听。”
全场一下子躁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