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星稀,一轮下弦月挂在山头,明亮,洁白,为蜿蜒而上的山路铺上了一层霜衣。
火苗跳跃,不时发出哔啵的轻微爆裂声。照水呼着热气,扭头看向静坐在篝火前,无言抚拭着手中铁剑的铸器师。
铁剑无锋,是严深坚持亲自回了一趟老梅村取来的。
“我的剑……还在那里……”
用过午食,无论金三姐怎么劝她,她只回答这么一句话。
“算了,三姐,让她去吧,”照水背上包袱,“我已写了信给闻机楼,请她们派人手来接应我们。到时,我们便直接从老梅村动身。”
她转头问严深,“你觉得这个安排如何?”
虽是问句,话里却带着些不由分说的味道。
严深心知她已为自己这一介重伤之躯考虑了太多,终于没再拒绝。
金三姐见劝不过,只好作罢。好在日头放晴,风也停了,金三姐陪她二人一路走走停停,一直走到日落西山,算是送了最后一程。
这回再来老梅村,梅树上头颅皆已不见,想来是村民们觉得瘆人,随便找了个地方草草埋了。
那树上还留着几滩干血,乍一看去,叫人以为是老梅重开出了新花。
严深注意到这棵“开花”的枯梅,再望向几日不见便走出了死气沉沉的老梅村。
好似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她们从自己身旁一个个路过,偶尔驻足,然后离开,总是如此。
严深抬脚向前走去,对路两旁村民们的打量视若不见,径直走到村尾茅草屋,拿起其中一把铁剑。
她只要这把铁剑,其余的都留给了金三姐。
这几年她在铸器一道上愈发娴熟,这些刀剑直接拿去城里铺子卖,也能卖个好价钱,就算作她送给金三姐的谢礼吧。
夜深了,照水和严深在茅草屋旁生了火,等待着闻机楼的人前来。
眼见着月亮越爬越高,越来越亮,山上还不见有何踪影,照水暗暗纳闷。
难道她们走的是山麓古道?
转念又想,走山麓古道也好,严深眼下这情况,走山路只能说勉强。
她看得出来,这个人始终憋着一口劲,不肯泄气。在完成她想要做的事情前,她是不会允许自己撑不住的。
但照水希望的,并不只是她能撑到那一天就足够了。
又等了会,篝火渐渐小了下去,照水起身道:
“我去拿些新柴来。”
她快步朝那头小树林走去,打算劈几根新柴火回来。人刚走到林子边上,忽听见林子里隐隐约约响着雪落枝头的吱吱声,心头一跳,闪身躲在一棵杉树后。
她屏息候着远处陌生来客飞近,终于能听清这二人在絮絮叨叨对着话:
“蠢货六天,六天蠢货,叫你非要走这条路,耽误了时候,看你明日该怎么办!”
“饶舌九地,九地饶舌,咱们不是已经到了吗,就非要唠叨我不成!”
照水听这两道声音沧桑似老者,心生疑惑,再定睛远远一看,林子那头大摇大摆来了一对约莫三尺高的矮人。
两矮人生得一模一样,皆是鸡皮鹤发,佝偻着背,眉间长着一颗硕大的黑痣。唯一不同的,便是一人着黑衫,一人穿白袍,大黑大白的走在这夜里,能将胆小之人当场勾了活命去。
黑衫矮人还在念叨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突然跳起来踩在白袍矮人头上,大叫道:
“呀,什么人躲在那里!”
“快点出来,快点出来!”白袍矮人附和道。
照水一惊,自己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竟然这么快就叫此二人发现。
她刚要从树后走出,表明身份,一枝泛着银光的判官笔已经迎头打了过来!
白袍矮人托举着黑衫矮人,几乎是一步飞跃至照水身前。黑衫矮人在上,判官笔从袖中滑出,直捣四白穴而来——
照水急急虚步后仰,躲过上方黑衫矮人一击,紧跟偷步提膝,踢歪下方白袍矮人偷偷刺来的另一支判官笔,忙道:
“二位可是闻机楼的前辈?”
黑衫矮人闻言,从白袍矮人头上跳了下来,一双凹陷进去的眼睛将照水瞪了一瞪:
“咱们心情好了帮一回闻机楼的忙,闻机楼就欠咱们的一个人情,可不是咱们的主子。”
“就是,就是,咱们可不做谁家的下人。”白袍矮人附和。
“原来是两位游侠前辈,冒犯了,”照水拱手,“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白袍矮人搔头:“我叫六天。”
黑衫矮人跺脚:“我叫九地。”
“六天前辈,九地前辈,小辈照水,”照水觉得这二人颇为有趣,但丝毫不敢怠慢,“还请两位稍等,我去叫我的朋友过来。”
“哎,咱们就去就行,你一来一回又要耽误多少时间!”六天挥手,眨眼便化作一道风飞没了影。
照水连忙同九地跟上,说道:
“二位前辈莫要着急,我二人只须人到驺城就可,不必担心耽误时间。”
“这你可误会了,咱们怕的可不是耽误你俩的时间。咱们就是帮闻机楼的一个忙,可没说一定办成,就是办砸了也不关咱们的事。”九地道。
“就是,咱们急着明早赶进驺城听上阮阿仙唱的第一折曲子,你俩可最好别耽误了咱们的事。莫再磨蹭,速速动身。”
六天已飞至严深跟前,只看她一眼,摇头:
“有点难办。”
“可不好办。”九地跟上前来,也道:
“这是遭了谁的手,伤得这么重,不要命了来赶路。”
照水忙道:
“不知二位前辈有何打算?”
九地啧啧两声,收了判官笔,转头又从黑衫底下变戏法似的,拽出一条皱巴巴的黑布帛,抖搂了几下:
“罢辽罢辽,看在阮阿仙的分上,就勉强用我的宝贝捎你一程。”
“走了走了,可等不及了。”
六天上前抓住布帛另一头,往两边张开,现出一张方正的黑布。
照水二人都未来得及反应,严深忽觉脚下一轻,一个晃神,自己竟已莫名坐在了黑布之上。
“坐不稳,你就躺着。”
“躺不舒坦,你就再坐着。”
二人说完,脚底生风,一黑一白两个影子一息飞上了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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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水大惊,忙使轻功追去,追了一会儿才跟上六天九地。
只见这两人虽个头矮小,一头华发,身手却极轻盈,上一脚还未踏至雪上,下一脚就已到了数仞前。
她二人行得快,手又是极稳当,那块普普通通的黑布在她俩手里,似有金石之坚,将严深稳稳托住,丝毫不见一丝晃动。
照水跟着看了会,彻底放下心来,飞到六天身旁,向前辈请教道:
“六天前辈,你们说的那个阮阿仙是个什么人物?二位前辈不辞辛劳,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明日我来请前辈们听曲。”
她说得客气,料想前辈不至于不理会她的问题,结果六天只是抬头直直看向前路,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六天前辈?”照水又唤了一声。
九地悠悠道:
“别问了,问也没用,她听不见的。”
“听不见?可是……”
“蠢货六天,六天蠢货,这人为了将武功修炼得更进一步,损了自己几条脉络,从此只要运功,便如聋者,天地万籁皆听不得,你说她是不是蠢货? ”
九地笑了一声。
“这……”照水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反倒是一直沉默的严深开了口:
“前辈……为何宁愿牺牲耳力……也要变得更强……”
“还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更强啊,”九地皱眉,觉得她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奇怪,“年轻人,我听你嗓子有异,像是被火燎过。你要是为这事有什么心结,不如看看咱们,一个天生看不见,一个后天废了耳朵,能影响个啥?咱们还不是来去如风!”
严深默然半晌,最后只道:
“前辈好耳力……您二人,一人是一人的耳朵,一人是一人的眼睛……”
“噫,别尽说这些让人起疙瘩的煽情话!”九地哆嗦了一下,开始后悔没事同这两个年轻人瞎搭话。
她仰起头,凹陷的眼睛感受着月光的凉意,心里对时候大致有了个谱:
“咱们抓把劲,不出意外最晚辰时将你俩送到城门,进城的事你们自个解决,咱们还赶着去听曲呢。这客嘛,咱们还不至于让你俩来请。”
琢磨着明早差不多能赶上趟,九地心情大好,嘴里哼起阮阿仙前两日在茶肆里唱的调调来。
她正摇头晃脑着,忽地神色一变,霎时松了手,飞到六天身旁对着她脑袋猛拍了一下:
“六天,先把耳朵亮一亮,帮我听听这雪底下可是真的有古怪!”
黑布脱手,严深猝不及防从上头跌落,照水急忙飞身上前挽住严深,轻轻落地。
一转身,她刚要问两位前辈发生了何事,九地大喊一声:
“不用听了,有东西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得扑哧几声,四周雪地瞬间崩开一圈洞口,炸起一团遮天雪雾,笼住众人视线。
照水果断拔剑,将严深护在身后,警惕打量四周。
然而周围已经被炸起的雪花彻底弥漫,近在身边的六天九地甚至也一息不见了踪影。
照水心下一沉,暗道不好,她们这一回,是被不明身份的敌手给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