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母亲牵着她的手去找爷爷的时候，她也见过，也是这样的晚霞。
危险又迷人。
那时候云清桐父亲刚去世不到一周，母亲在家整日以泪洗面，可她能做的太有限了。
她想要安慰母亲，可无论是和母亲说话还是抱住母亲，她都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妈妈，爸爸如果知道你这样难过会不放心的……”
可母亲哭的更严重了。
云清桐还记得，爸爸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桐桐，替爸爸照顾好妈妈。”
那她呢？
对于父母的爱情，云清桐从来都是羡慕的，他们爱对方多过爱云清桐。
可云清桐从来没有觉得爸爸偏心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直到父亲去世后的第七天，母亲不再哭了，她给云清桐准备了一个书包，云清桐并不知道书包里装着什么，只是很听话的背上。
母亲牵着她，在去爷爷家的那半个小时车程里，云清桐重新感受到了母亲手心的温度。
暖暖的。
母亲蹲在她面前说：“桐桐要好好吃饭，爸爸妈妈会来接你的。”
那时，云清桐只是觉得妈妈似乎又记混了，爸爸应该是来不了的。
可她不会去纠正，只是乖乖的点头，有些贪婪地蹭在母亲的怀抱里，她的小脸贴在母亲颈侧，感受着大动脉的跳动。
也是暖暖的。
可云清桐只是在爷爷家睡了一觉起来，她再次握上母亲的手心时，是冷的。
她想要母亲再抱抱她，可只能是她去抱母亲了。
再次贴上母亲颈侧的皮肤……只有滑落的液体是湿热。
爷爷就在她身后，她想要咬着后槽牙不哭的，可爷爷温热的手拉起了她另一只有些微微发颤的小手。
——
死亡，对云清桐而言并可怕。
可她想要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毕竟她是会尽情挥霍剩下的时日的。
第二天睡到天光大亮，向来不喜欢拉窗帘的她，卧室里开了空调，温度还算适宜。
快要刮台风了，天气就会格外的闷热，像极了一个水蒸气多到爆炸的蒸屉。
“我自己去就行了。”
宋晞露临时被芙姐叫去公司一趟。
云清桐本就觉得要人陪着也太小题大做了，最坏的结果就是癌症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又不是出结果的那一刻，她就会死掉。
坐到车上，云清桐才看清宋晞露给她约的医院是哪的。
又是港宁。
跟着手机指示，云清桐到的时候恰好到她，她推门走进去。
看清楚坐在电脑后的人时，才反应过来，宋晞露那傻子会错意给她挂了个心理科的医生。
“董医生？”
“云小姐。”
听着他这么一本正经地喊着自己，礼貌又疏离，云清桐突然不着急走了，她坐到会诊的椅子上。
“董医生，要先把脉吗？”
她直接把手伸到董知晏面前，看着他认真却疑惑的眼神后，故作难受。
“昨晚那事，给我造成挺大心理阴影的。”
只是云清桐噙着笑意，和董知晏四目相对。
“云小姐，这是心理科，不是你开玩笑的地方。请你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也不要耽误其他需要的治疗的病人。”
现在两人的距离很近，云清桐甚至可以看到他又长又密的眼睫毛，那双眼睛的瞳孔颜色却是淡淡的。
见他移走了视线，看回到电脑屏幕上。
侧脸对着云清桐，耳垂上的那颗红痣很是显眼，让她眼底染上了些许笑意。
有意思。
“董医生难道不觉得这个岗位的存在一点意思都没有吗？”
云清桐用手心撑着下巴，望向他的眼眸中带着零星的笑意。
“云小姐，每一个科室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既然云小姐不需要，就请离开。”
董知晏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句，可这样的人是云清桐少见的。
“董医生，这个时候，你让保安进来将我拖出去可能会更高效些。”
没有粉饰过浓颜的五官，挂着毫不掩饰的眼神和所想。
董知晏从电脑屏幕分了一点余光过来看她，语气语调未变：“云小姐，既然不是来看诊的，就请离开。”
“董医生可真不是什么好学生，我都教了董医生最直接高效的方法了。”
云清桐眼中的笑意更像是在逗弄一个认真不懂变通的小正经。
看着他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云清桐还真的有些好奇被口罩遮去的大半张脸。
可有些人，就是从眼睛就能看出，逗弄起来到底有没有意思了。
“算了，下次再见。”
云清桐觉得他那双眼睛里像是很难看到怒气的样子，既然他在工作，也就不多耽搁了。
她重新去约了心内科的号，宋晞露的信息隔个五分钟就来一条，云清桐都懒得回她了。
超声心动图、CT扫描、磁共振成像等一套流程下来，她反倒是熟悉的很。
港宁医院的等待区不是在走廊，反而是有专门设立的一个等候室，柔软沙发，让人陷在里面时，能暂时放松紧绷着的神经。
其实等的时间不长，可云清桐一直处于脑袋放空的状态。
她形容不出来此刻的心情是什么，只是心里有一根弦一直勒着，她甚至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断掉。
——
云清桐拿着检查报告，塞进了包里又拿了出来，走回了刚才的门诊室。
在外面的长椅上给宋晞露回个信息的功夫，门诊室里的董知晏就走了出来。
“董医生。”
云清桐就这样坐着，朝他扬起手中的检查报告。
微微上扬的桃花眼却因她的笑而弯下显得柔情许多。
来回走动的护士和病人并不多，许是处于董知晏的个人修养，他在云清桐喊他时停了脚步，只是犹豫数秒就走了过来。
直到他停在离云清桐两步距离的位置时，云清桐却突然起身，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可看着董知晏下意识的后退，云清桐没再往前靠近，反倒是将手中的检查报告递到了他面前。
却没有要让他接过的意思。
“我的检查报告很健康，就不给你看了。”
云清桐那双眼睛的笑像是天生便会勾人，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董知晏带着口罩的模样。
“嗯。”
完全没想到云清桐把自己喊过来是因为这个，他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点头过后，转身想走。
可腰身处的白大褂却被人拉住了，他被迫停下脚步，回头时，无声垂眸看向她。
“你现在是不是下班了，有午休的时间？”
“云小姐如果需要找医生，可以去挂号预约。”
董知晏虽是看着云清桐的，可他的手已经扯出了被云清桐拽着的那块白布料。
云清桐笑着看向他手上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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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血贴贴在有些白的皮肤上，许是用了力，手腕上的青筋有些明显。
在董知晏快要完全扯出时，云清桐直接松手把手平摊在两人之间，让董知晏险些往后踉跄了几步。
“我不需要找医生啊，就是想约董医生吃个午饭，怎么样？”
董知晏似乎没见过这样直接的，他微微蹙起的眉头，眉眼里满是疑惑。
深究时，云清桐还看到了隐藏的很好的探究。
“董医生觉得很奇怪？”
云清桐把检查报告塞回包里，顺带把宋晞露打过来的电话挂断。
“因为我想让董医生做我男朋友，所以先吃顿饭了解了解呗。”
这会，云清桐再抬眸望过去，董知晏那双浅色的瞳孔中满是愕然，但很快他便自觉离得云清桐更远了，像在看什么会吃人的女妖怪似的。
云清桐弯着眉眼，那双眼睛里的笑意很能感染人，她就是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董知晏。
像是蛊惑，他难免有一两秒的失神。
“云小姐，请自重。”
“嗯？我这是被拒绝了？”
云清桐脸上的笑意未变，可那双眼睛却失去了一点温度，似乎只要董知晏敢点头，她下一秒就能够哭出来。
“云小姐，我们素不相识，如果你只是寻求生活乐趣，那不应该找我。”
没有正面回答，可董知晏看出了云清桐的挑逗心思，她并没有多少正经心思，可能只是因为自己恰好符合了她调戏的标准。
“好吧。”云清桐的那双眼睛里又染上了有温度的笑意，连董知晏都没有察觉到的，他的眉心下意识放松了。
云清桐抿了一下唇，微微歪着脑袋去看他，“那等我多来几次，是不是就相识了？”
云清桐的思维跳跃的快，董知晏去看她的眼睛，倒是看出了一点认真。
“云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了。”董知晏还是没正面回答，他转身时却没立即迈开脚步离去，背对着云清桐后，才开口：“这是医院，云小姐还是少来的好。”
看着他走了几步，云清桐无声笑了会才追上去，走到他身边说：“医院确实不好。不过嘛，有你就挺不错的。”
电梯门没完全关上的缝隙里，一闪而过的身影，云清桐只觉得有些眼熟，但很快便抛到了脑后。
停车场，云清桐还没走到自己的车位，便有一辆车朝着自己开来。
双车牌的黑色大G，一看就是宋晞露。
“怎么样怎么样？”
宋晞露停到她身边，降下车窗后，像个八卦的媒人。
“董知晏是不是超帅的，他可是综合了多放评价，才给你选的心理医师，看着他那张脸有没有感觉好点？”
“是不是包治百病的？”
云清桐上了副驾，把包往后座扔去，“我是字面意思上的心脏不舒服。不过我自己重新挂号检查了，没什么事。”
肉桂也熟练地挪开一点位置，给云清桐放包。
“啊？”宋晞露明显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她那双在直播间里魅粉千万的多情狐狸眼，现在只剩下清澈的愚蠢。
“不过，董知晏确实够有意思，够新鲜。”
“你真看上他了！”
“你不就是抱着这个心理给我挂的号吗？”云清桐拔了脑后的发簪，柔顺的头发瞬间披散开来，“走了，不是要去深圳湾吗？”
这几乎是默认的，只要开了双牌的车，那就意味着要去“不过”了。
“可是，董知晏可不好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