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一公公有些懊恼。
今日除夕,皇帝晨起许了他今夜的假,此刻他正盼着早点回去品徒弟专门从西街连樽楼带来孝敬他的几坛兰陵香。不料方才尚水阁戏几出奏罢时,太后身边的春烟娘子悄悄向他传话道,今晚别急着走,务必要亲自盯着皇帝红鸾圣驾到后宫去。
“春烟娘子可折煞我也,陛下圣意怎可如此笃定?”
“娘娘的意思是,陛下今日必会进后宫,只看他中意的是哪位贵人了。”
元一公公实在难以置信,“大娘娘真能肯定,今晚便能说动陛下?当年那事可不好办。”
“母子连心,娘娘说有十足把握,便是拿住了陛下的心意。就是须得劳烦元一公公帮个小忙。”
“只要能为陛下驱散阴霾,做任何事奴都愿肝脑涂地。”
这“阴霾”仔细说来,倒是一桩奇事。
当年姜临霁隐瞒身份入军体察,行至睢阳,一路上扶老携弱,众人皆以为他是皇城显贵家不谙世事的小公子。那睢阳的周太守不止从何得知他生性轻浮,几次试图向他提起结亲纳妾之事,见他拒不相从,竟派儿子姬妾所生的庶孙女作苦肉计孤身入他军帐,把正在床上苦思冥想怎么应对回宫后父皇考问的姜临霁吓得外衫都忘了套径直打马出城,以避玩弄良家之名,结果还是被军中将士发现。
睢阳太守抵死不认,非说是姜临霁诱骗自家小娘子,姜临霁请通判来为周家娘子验明二人正身,周娘子亦在衙门堂下抹泪泣诉自己是为祖父所逼,不得已才走邪门歪道试图攀龙附凤。周太守见姜临霁实非好色之徒,自知遭人设计坑害,大喊冤枉,不愿认下罪名,还试图将所有罪责推到无辜的孙女身上,说孙女欲与人私奔,不巧被人发现。
“其母出身九流,此女亦是无状。”
周家小娘子不过十四,闻此更是泪如雨下,在堂上哭到昏厥。
帝后得知此事,下旨要求严查。睢阳通判迫于皇家威势审查此案,却又惧怕周家在睢阳城内十几代人累积而成的威势,便将此案一拖再拖,面对帝后要求彻查的谕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不当回事。姜临霁不过十几岁,被同龄的公子们笑了许久“风流不羁”,就连他最爱重的亲大哥太子殿下都来信说:
“望二弟保重身体。”
姜临霁一怒,将信撕了个粉碎。他气世家竟能在地方作威作福至罔顾人伦纲常,更是对世家大族偏私凶恶之辈深恶痛绝,更恨身边人将此引为平常之事。
据说后来是白都尉家的女公子带着几位老嬷嬷,一杆长枪逼至堂上,声称带了人要为周娘子验身,若通判不愿一日之内还周娘子清白,就戳瞎他的双目。
“竖子!尔等皆为无耻鼠辈!惯会欺凌弱女,逼良为娼,空口污人良家男女清白,欺负小娘子不明事理?不会审案我来审,无人陈情我来陈!”听见嬷嬷说周家娘子所陈之情,大手一杨,那长枪重重地砸在众人眼前,几乎要把木质的公案砸成两半,“周家小娘子来我家作客赏荷,见了我家哥哥端端正正地连问她话都答不上来,这样的姑娘你说她与人暗通款曲?不如信汝等老母与人相通!”
连日来在堂下满心愤愤的姜临霁终于颜色稍缓。
这事被坊间人写到了话本里,萧美人曾无意间读到过。
“女公子好生帅气。”萧美人咬着笔杆子圈圈点点书页上的“白”字,难以置信地猜道,“睢阳城?白都尉?竹娘,你爹从前是不是做过都尉来着?”
“啊,睢阳城战以前是。”
“那这个替人出头的女公子不会是你吧?”
“怎么可能,我连木桶都提不动,还扛枪杆子呢,枪缨子我都够不着。”
“哦……也对,你这身板不太行。”萧美人半眯眼点点头,认同了白竺朵的说法,紧接着却又想到了什么不对,“等等,你怎么知道她手执一杆长枪上堂为人陈情的?”
“啊,都是一个地方的,听说过嘛,以前经常听的。”白竺朵赶忙解释道,“毕竟谁不知道周家横行乡里、夺粮夺地被问罪,只有幼女幸免于难的事。”
即位后姜临霁下的第一道刑,便是将从前遣人四处搜罗来,条理明晰的罪证宣于公堂之上,治周家欺男霸女、罔顾纲纪等罪。也因为此事,这些年他一直鲜幸后宫,也特意吩咐了无需按老规矩按时询问是否召幸,但太后知晓此事后,说是为了皇家子嗣着想,屡次三番劝诫他,只不过从未有结果。
此刻太后正在延英殿同姜临霁下棋,元一领了春烟的话便也不敢轻易离去,带着几个小内侍在外候着。见太后终于从殿中走出,身后跟着春烟等人,差点睡着的元一赶紧打起精神迎上行礼。
“进去吧,侍奉好皇帝,莫要再出什么岔子。”
别过太后,元一略有些期待地往内室走,不知道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今晚这招究竟有没有效。
姜临霁独自立于案前,感受到有人靠近,知是元一,率先向他抛出了个问题。
“元一,在你看来,棋局中何谓赢家?”
“终局目数多者为胜。”
“非也。”姜临霁松手,掌中数颗黑子倾泻至白玉棋盘之上,一阵叮当,“白子先,黑子亦可先,贴目与否,皆非弈者所定。弈者身在其中,围剿拼杀,运筹帷幄,阴阳变换,不如局外之人随心一改棋局之法。”
“小人不解。”
“解不解的有什么相干?虚妄诳语罢了。”拢紧了身上的外袍,姜临霁头也不回地往延英殿外走去,“去朔柳阁。”
*
“我是皇上的妃子,心上人当然是皇上呀。”
话音刚落,元一斜着头偷瞧了一眼姜临霁的神色,见他似乎对此行很是满意,登时立刻福至心灵读懂了太后的用意,正准备扯开了嗓子高喊“陛下驾到”,礼安公主的声音却抢先一步,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白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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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骗人!”
“本宫从不骗小孩。”
“你说谎!我听见你半夜做梦喊我皇兄的名字,让他不要终日阴魂不散,有多远滚多远了!”听起来礼安公主快要被李太妃和宫女们制裁了,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小,“你还说他长得太丑了,看一眼三天吃不下饭!”
“你这野孩子,哪有一点公主的样子!”李太妃的骂声传来,一反平日里温和娴静之举,“你父皇尚在时就总是惯着你,纵得你这姑子无法无天,嘴上没个把门的,要不是你皇兄和大娘娘疼你,不然出去人都不信这是公主做派!回去给我反省三日,不准出门!”
“呜呜呜阿娘……”
朔柳阁里唱的戏比尚水亭里的精彩许多。眼看姜临霁脸上逐渐变得不悦起来,元一试探性地问了句:“陛下,咱们还……”
“去储秀宫!”
“是。”元一公公在心里叹气,今晚的假算是告吹了。
*
“夜御五妃?”这对白竺朵来说可算是进宫两年多来听到的头一桩新鲜事,“你是说五个?他一晚上睡了五个?都有谁啊?”
吃瓜宫妃的心在熊熊燃烧。
“储秀宫的孙才人柳才人,还有崇禧宫的许婕妤苏才人,还有一个宫女,是哪个宫的我想不起来了。”
“听说是御书房里伺候笔墨的。”
“这么有意思?啊呀,来年宫里不是该有五皇子了。”白竺朵一出口就感觉自己阴阳怪气的功力已然入化登仙,正低头看着书的萧美人果然马上转头过来瞪她,她只好鼓起了腮帮子扮可爱,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到时候宫里就没办法像今天这么安静了,肯定到处都是小宝宝。”
朔柳阁内外装潢不算奢华,离膳局远又没有自己的小厨房,白竺朵不喜欢吃冷菜冷羹,便养成了一到饭点来找陈婕妤蹭饭的习惯。今日午膳陈婕妤从库里翻了口老铜锅出来炖了锅牛肉,卤得香掉她一口牙,这在隆冬可谓是最上乘的美味,白竺朵恨不得一头扎进锅里生啃。
“郑贵妃一定伤心坏了。”萧美人夹了块冬笋,“我见她日日去找陛下说话,结果头一回侍寝却轮不上。”
正站在一旁看婢女月圆盛麦饭的陈婕妤摇了摇头:“并未呢,今早还看她带着她宫里的锦罗打秋千,看上去可快活了,不像是伤心的样子。”
白竺朵狡黠一笑接道:“她肯定不会对此事上心的。”
“你怎么知道,你跟她十分相熟么?”陈婕妤也随她俩坐了下来,接过月圆端来的小碗牛肉。
太熟了,实在是太熟了,一起去邻居吴家私学偷偷研究哪家小公子长得俊俏的那种熟。白竺朵什么都喜欢,有特点的她便欣赏。但郑濯心最爱的,是看上去没什么心机只会乖乖坐在座位上看书写字,先生教什么就念什么的笨蛋美人。
姜临霁那种满脸都写着“朕是天下最有想法的人”的心机男人,郑濯心正眼都懒得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