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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夜月心乱

作者:姜里个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开封府多了道奇景:冷面御猫耐着性子教一只藏狐“做人”(做狐),偏偏这狐狸满肚子坏水,净挑他疼处捣乱。


    头一日教“不许乱咬”,展昭拿了块肉干放在桌上,按住跃跃欲试的林狐:“喊你再动。”她却趁他转身拿书卷的功夫,叼起肉干蹿上房梁,还冲他龇牙咧嘴。展昭忍着肩痛上房去抓,她却把肉干往瓦缝里塞,两人在屋顶滚作一团,他的伤处被扯得生疼,她却用尾巴勾住他的脖颈,把沾满灰尘的脸往他下巴上蹭。最后还是包拯路过,仰头喊:“展护卫,房梁要被你们踩塌了!”他才红着脸抱着狐狸下来,怀里的小兽还在得意地嚼着肉干。


    第二日教“不许上公案”,林狐偏趁展昭不在,蹲在包拯的公案上,用爪子拨弄惊堂木。恰逢击鼓升堂,她吓得一哆嗦,把惊堂木扒到地上,“咚”一声震得满堂皆惊。包拯看着公案上那团灰毛,又看看门口赶来的展昭,无奈地扶额:“展护卫,你的徒弟比你当年还野。”展昭把她揪下来,她却顺势钻他怀里,爪子勾住他的腰带,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委屈声,惹得堂下百姓偷笑。


    第三日教“听指令”,展昭拿了根红绳系在指尖,晃了晃:“过来。”林狐却扭头去追蝴蝶,气得他把红绳缠在她尾巴上,牵着她在院子里绕圈。路过厨房时,厨子老王端着刚出锅的馒头出来,见展昭像牵小狗似的牵着狐狸,笑得差点把盘子摔了:“展护卫,这狐要是能学会拜年,卑职给它蒸肉包子!”林狐像是听懂了,突然挣开红绳,站起来作揖似的拱了拱前爪,老王惊呼:“成精了!”展昭却发现她的爪子正偷偷勾着老王的裤腿,下一秒就叼走了他盘子里的热馒头,烫得直甩脑袋。


    最让展昭头疼的是“不许偷喝”。他书房里藏着一小坛上好的女儿红,是白玉堂上次送来的“赔礼”。林狐不知从哪儿闻着味,趁他午睡时,用爪子扒开泥封,把脑袋伸进坛子里猛灌,醉得四脚朝天躺在酒坛边,尾巴上还沾着酒液。展昭醒来时,见她肚子鼓得像个球,正抱着酒坛底舔,气得想打她屁股,手举到半空却又放下——她醉眼朦胧地抬头看他,突然扑进他怀里,用舌头舔他的喉结,痒得他差点把她扔出去。结果那日下午,开封府的人都看见展护卫抱着只醉狐坐在廊下,狐狸吐得他衣襟全是酒气,他却耐着性子给她顺毛,耳尖红得像被酒熏过。


    这些趣事像春风拂过,吹散了府里的沉郁,连公孙策都开始给林狐开“小灶”,用蜂蜜拌肉糜哄她。可消息传到朝堂,却成了庞太师攻击包拯的利器。


    早朝时,庞太师晃着玉带出列,阴阳怪气地奏道:“陛下,臣听闻开封府近来不查案,反倒养了只狐狸当宝贝,展护卫更是终日与狐为伍,连公务都抛在脑后。如此懈怠,怕是辜负陛下信任啊。”他身后的党羽纷纷附和,朝堂上顿时一片嗡嗡声。


    包拯出列,声如洪钟:“庞太师此言差矣。展护卫养伤期间教狐,不过是闲时趣事;况且那狐狸通人性,前几日还助开封府寻回被拐孩童。倒是太师,屡屡插手地方案件,莫非对开封府查案之事格外上心?”几句话堵得庞太师脸色发青,皇帝打了圆场:“展护卫有功,养伤期间些许趣事,不必深究。”这场风波才草草落幕。


    ******


    开封府的傍晚总裹着层淡淡的槐花香。夕阳把影壁上的“明镜高悬”四个字镀得发红,展昭刚送走最后一波录口供的百姓,就见卢方带着韩彰、徐庆、蒋平、白玉堂大步流星地进了府门。


    “展护卫!”卢方抱拳笑道,玄色短打沾着赶路的尘土,“你前日托人带信说有要事相商,我等兄弟不敢耽搁,快马加鞭赶来了。”


    白玉堂斜倚着门框,手里把玩着折扇,白衣上落了片槐花瓣,笑得带点痞气:“怎么?想我等了?莫不是又遇上什么棘手案子,离了我等兄弟就办不成?”


    展昭无奈地摇摇头,刚要回话,就听见后院传来“哐当”一声响,接着是衙役的惊呼:“哎呀!我的瓷碗!”


    他心里咯噔一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在捣乱。


    果然,林狐叼着块啃剩的鸡骨头,从月亮门里窜了出来,爪子上还沾着白瓷碎片——显然是又把厨房的碗给撞翻了。更糟的是,她慌不择路,竟一头撞向正低头系鞋带的徐庆,差点把这位“穿山鼠”撞个趔趄。


    “嗷呜!”林狐被自己吓了一跳,尾巴炸成蓬松的大扫帚,嘴里的鸡骨头“啪嗒”掉在地上。


    徐庆揉着膝盖直乐:“这狐狸倒生得胆大,敢撞你徐三爷?”


    展昭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这狐狸自从窑厂那趟回来就越发没规矩,昨日偷了公孙策的药杵当玩具,今早又把王朝的箭囊啃出个洞,如今竟差点伤了客人。


    “林狐!”他沉声喝止,快步走过去。


    林狐见他动了真怒,耳朵立刻耷拉下来,夹着尾巴往卢方身后钻,还偷偷探出脑袋冲展昭龇牙——那点野性的狡黠,倒有几分像白玉堂。


    “这就是你信里提的那只灵狐?”蒋平蹲下身逗她,手指刚要碰到狐毛,就被林狐张嘴作势要咬,吓得连忙缩回手。


    展昭一把拎住她后颈的皮毛,力道比往常重了些:“屡教不改,今日定要罚你。”


    “放开我!我不是故意的!”林狐在他手里乱蹬,爪子挠得他手腕发痒,“那胖子挡路!我凭什么受罚?”


    她的抗议在众人听来只是“嗷嗷”的急叫,配上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倒像是在撒娇。徐庆看得直乐,刚想说“算了”,就见展昭转身往柴房走。


    “展护卫这是……”卢方愣了愣。


    “关她一晚,让她好好反省。”展昭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谁也不许送吃食,不许放她出来。”


    林狐吓得魂飞魄散,在他手里拼命挣扎:“展昭你混蛋!你敢关我?我要咬你!”她使劲扭动身子,用尾巴抽他的手背,却只换来他更紧的钳制。


    柴房里堆着过冬的干草,弥漫着霉味和烟火气。展昭把她扔在草堆上,转身就要关门。林狐扑过去扒住门框,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尾巴尖勾住他的靴尖轻轻晃——这是她撒娇的惯用招数。


    可这次,展昭只是掰开她的爪子,“砰”地关上了门,还上了锁。


    “嗷呜——!”林狐的哭声混着爪子扒门的“咔哒”声,从门缝里挤出来,听得人心头发紧。


    白玉堂挑眉:“你对只狐狸动这么大火气?”


    展昭没说话,只是用帕子擦了擦被挠红的手腕,指尖却微微发颤。他何尝不知道这狐狸顽劣本性难移,可刚才她差点撞翻徐庆时,他分明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不属于野兽的惊慌——那是怕他生气的模样。


    “先进屋说正事吧。”他转身往书房走,脚步快得像是在逃。


    ***包大人的书房里,烛火被穿堂风搅得晃晃悠悠。展昭将窑厂搜到的虎符、张府找到的密信一一铺开,声音低沉:“此案牵扯襄阳王与庞太师,恐怕……”


    话没说完,柴房方向又传来林狐的嚎叫,这次带着点委屈的呜咽,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展昭握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他竟没察觉。


    卢方看在眼里,忍不住道:“展护卫,要不……”


    “不必。”展昭打断他,目光重新落回密信上,可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瞟向窗外——柴房就在西墙根下,此刻那团灰扑扑的影子,怕是正扒着门缝哭呢。


    接下来的商议,他听得有些心不在焉。白玉堂分析漕运路线时,他想起林狐偷喝他茶杯里的水,被烫得直吐舌头;韩彰研究虎符纹路时,他耳边全是她用尾巴扫过他官袍的窸窣声。直到包拯拍板“三日后突袭襄阳西寨”,他才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手里的茶杯早已空了。


    送走五鼠时,月已上中天。银盘似的月亮悬在槐树梢,把柴房的屋顶照得泛着冷光。展昭跟包拯告辞后,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往柴房走,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甚至用上了轻功。


    柴房里静悄悄的,没了扒门声。展昭心里一紧,连忙开锁推门。


    月光顺着门缝涌进来,在干草堆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林狐蜷缩在光带边缘,背对着门口,蓬松的尾巴盖住脑袋,只露出两只耷拉的耳朵。地上散落着几根啃秃的草茎,显然是饿极了。


    “林狐?”展昭放轻脚步走过去。


    那团灰毛猛地一颤,缓缓转过身。


    月光照在她脸上,湿漉漉的,像是刚哭过。琥珀色的眼睛里蒙着层水汽,看到他时,那水汽突然就滚了下来,顺着鼻尖滴在干草上。


    “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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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低低地叫了一声,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然后猛地扑过来,用脑袋蹭他的裤腿,尾巴紧紧缠上他的脚踝——这次没有撒野,只有纯粹的委屈。


    展昭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软。他弯腰想抱她,手刚碰到她的背,就见她突然浑身一颤,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怎么了?”他慌忙把她抱起来,却见她的皮毛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灰扑扑的狐毛像雪花般簌簌落下,露出底下光洁的皮肤。林狐在他怀里痛苦地蜷缩起来,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哒”声,身形也在拉长——不过片刻功夫,那只尖嘴猴腮的藏狐,竟变成了个裸身的少女!


    展昭惊得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人,随即猛地回过神,触电般想松开,却又顾忌她赤身露体,手臂僵在半空,脸色瞬间沉如寒潭。


    “你是妖?”他的声音硬邦邦的,带着习武人面对未知精怪时的警惕,目光锐利如剑,扫过她披散的长发和裸露的肩头,落在那双依旧带着狐性的琥珀色眼睛上。


    少女蜷缩在他臂弯里,显然还没从剧痛中缓过神,只是觉得冷,下意识地抓住了离她最近的东西——展昭的手臂。肌肤相触的瞬间,她打了个哆嗦,这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低头看着纤细白皙的手,又摸了摸光秃秃的身后(没了尾巴),突然“呀”了一声。


    “我……变人了?”她愣愣地喃喃自语,随即皱起眉,从散落的狐毛里捡起一根,嫌弃地扔掉,“呸,还得脱毛,早知道变人这么麻烦,还不如当狐狸。”


    展昭背对着她,肩膀绷得像块石头。他能听到身后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能闻到她身上混杂着干草味的、属于“人”的气息,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这变故太过离奇,他办案多年,见过装神弄鬼的歹徒,也听过精怪作祟的传闻,却从未亲身遇上这样的事——一只狐狸,竟在满月之夜变成了人。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解下自己的外袍,反手扔了过去,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紧绷:“穿上!”


    外袍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皂角香,落在少女头上。林狐摸索着把袍子裹在身上,宽大的衣摆拖在干草上,她这才想起什么,抬头看向展昭僵硬的背影,突然笑道:“展昭,你转过来啊。你看,我真的变人了!是不是比狐狸好看?”


    展昭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他从未与女子如此亲近,更何况是这般……荒唐的情形。他盯着柴房的木门,仿佛要在上面盯出个洞来,沉声道:“安分穿好衣服。”


    “我穿好了呀。”林狐踮起脚尖,绕到他面前,歪着头打量他爆红的耳根,“你脸怎么这么红?跟煮熟的虾子似的。是不是吓着了?我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刚才骨头缝都在疼……”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浑然不觉自己裹着他的官袍,领口大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展昭的目光刚扫到,就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移开,落在她光着的脚踝上——那里还沾着干草屑,跟当初那只狐狸的爪子一样不老实。


    “走吧。”他率先迈步往外走,脚步快得有些仓促,“先回我房里,再做计较。”


    林狐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走,袍子的下摆扫过地面,留下串细碎的脚步声。走到门口时,她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眼地上的狐毛,又摸了摸身上的官袍,突然凑近他耳边:“展昭,你说公孙先生看到我这样,会不会把我当成妖怪抓去炼丹?”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展昭猛地侧过脸,两人的鼻尖差点撞上。月光落在她含笑的眼睛里,亮得像揉碎了的星子,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后退半步,撞到了门框。


    “咚”的一声闷响,倒把林狐吓了一跳。


    展昭清了清嗓子,别开视线:“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这句话说得又快又急,带着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笃定。


    满月的光洒在开封府的青石板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走得笔直,脊背挺得像杆枪;一个蹦蹦跳跳,时不时伸手去够枝头的槐花瓣。谁也没再说话,可柴房里那点微妙的气氛,却像槐花香一样,悄悄缠上了两人的衣角,跟着他们往亮着灯的院落走去。


    而落在柴房地上的那撮狐毛,正被月光照得泛着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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