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闲暇
叮叮当当的声音从梦千回后院传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砸锅卖铁。
花千鸩出门透透风，隔壁绣花铺子的年轻掌柜忽然叫住她，问她是不是干不下去，准备变卖家产了。
花千鸩抽抽嘴角，逃回了后院。
“哎？怎么回事，今天怎么打不上去……”
“魏腾！”
她喊了一嗓子，魏止郢和黎芊芊回过头。
“花老板，你这批镖铁不行啊，你看怎么都打不上去……哎哟哟哟！！！”
花千鸩扭着他的耳朵斥道：“魏腾，我有没有给你草靶子？”
魏止郢痛呼道：“给了！给了！”
花千鸩道：“那你为什么偷个锅出来打？”
魏止郢道：“花老板，你听我解释，我想着草靶子软，好打，这铁锅硬一些，更能练出效果！”
花千鸩毫不留情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完全不听他解释。
黎芊芊捡起地上的铁皮，掂在手里沉甸甸的，上面环绕着一圈明晃晃的短刃，她回想着魏止郢投掷的方法，沉下身体，挥臂一甩——
那铁皮“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甚至都没有飞出一半远……
也罢，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
她倒也不急，走过去捡起来，回去继续扔。
她也不在意靶子是草做的、铁做的还是肉做的，毕竟她现在连靶子都碰不到。
……
姬玉山到底都知道多少情况？师辰风和另外几位亲王何时才能商量好对策？姬玉山又会怎样应对？苗疆那边又是什么态度？
师辰风封住的记忆里究竟有什么？
她怀里揣着满腹心事，一遍一遍扔着手里的旋镖。
忽然，一声有力的“叮”——镖刃碰到了铁锅。
不过也只是碰了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花千鸩看了一眼，笑道：“芊芊学得好快！”
魏止郢一回头，立马道：“看吧，都是我教的！”
“你给我闭嘴，你都教了什么？”
一声音从头顶传来，三人看过去，后院围墙上蹲着一道人影，他跳下来，脸上还戴着面具。
“我在这儿看了……不说半天，也有一个时辰了吧，你自己拿着那几块铁片，在那儿乒乒乓乓地砸那口锅，”他上去敲了魏止郢一下，“这就是你教别人武功？”
被扭红了耳朵的魏止郢眨巴眨巴眼睛，不说他人怎么样，单看他一对清澈的大眼睛，竟有些人畜无害的样子。
“师兄，这就是你不懂了，我那叫作示范，而黎姑娘又悟性极高，我若是加以讲解，那是扰乱她的思考，学而不思则罔，是不是没……”
他话说到一半时，师辰风就没有再听了，而是转向黎芊芊道：“芊芊，我找崔伊他们谈过了，咱们回去，我与你详说。”
黎芊芊道：“刚好，我也要找你。”
*
一进侯府大门，师辰风就停下脚步，迫不及待问道：“芊芊居然主动找我，是什么事？”
黎芊芊并未回答他，也未停下脚步，直向着丰月居走去，师辰风放小了步子，跟在她身后。
他边走边解掉了脸上的面具，在脸上压了一天，压出了一道浅红，横在面中，将他的脸分成了上下两块。
那场灾难过后的侯府，经师辰风着手改造，在丰月居和书房之间打了一条路，离得更近了。
二人进了屋，家丁早早焚好了香，绿吟花香让人更加安心。
“师辰风，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白发人是谁？”黎芊芊关好门转身道。
师辰风将面具轻轻放在桌上，宽宽敞敞坐在桌边，思考了一下道：“哪位？”
黎芊芊没有回答他，他明明知道，却要装傻。
他见黎芊芊不说话，只好自己找了个台阶：“哦，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个黑衣人吧？当时我……”
“应该说，是在北海楼第一次见到妖形的你。”黎芊芊纠正道。
“哈哈……”师辰风轻笑，“不错。你找那个人干什么？”
“他说他是姐姐的手下，所以我想通过他，和姐姐取得联系。”黎芊芊道，“姐姐虽然也炼虫蛊，但她绝不会和族长是一路人。”
师辰风道：“我明白你的想法，和祭祀巫女合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芊芊，你要找的这位，只有他来找我们，我们是绝对找不到他的。”
黎芊芊道：“为何？”
师辰风道：“‘赤眼白发魇’乌云，除了巫女黎眷，没有人能主动见到他。”
黎芊芊道：“你刚说什么，我姐姐叫什么？”
师辰风怔了一下，道：“黎眷……”
“看来你很清楚。”黎芊芊道。
师辰风道：“不过是个名字，苗疆族长的名字我也知道。”
黎芊芊懒得听他解释：“你呢，四殿下那边，你们说了什么？”
师辰风笑了：“芊芊坐过来。”
*
几日前，远居西南的崔伊赶到北疆，为了亲自看一眼宇文暄口中的槐尸。
五位弟兄间，要数他和宇文暄关系最好，师辰风一开始搞不懂是为什么，相处之后才发现，这位永乐王，果真对得起“永乐”二字。
接待他当然还是在陶文秀的北海楼中。
“三哥！”他一下马车，正欲上前问安，又被这西北寒风吹回了车里。
宇文暄笑着叫人带了一件刚烤过的大衣送进去，不一会儿，这位永乐王裹成个球出来了。
“有点冷哈这儿。”
宇文暄揽过他道：“我们快进屋吧。”
他们没有去望月殿，而是就近进了医馆旁边的屋子，炉火正旺，陶文秀蹲在一旁烤手，二人进去后，也加入了烤手的行列。
“早知道就让陶楼主叫些妖去接你了，飞得总比走得快些。”宇文暄道。
陶文秀道：“宇文兄讲玩笑，四个人才能抬起黎姑娘那样的重量，北海楼人手不够，只怕把四殿下在路上摔了。”
“三哥小时候总想让我快点摔死，就没人和他抢果子了。”崔伊展颜一笑，“三哥没带那位圣女来？我还想见见她。”
宇文暄道：“贤妃生辰那日见过就行了，你见那么多次做什么？”
崔伊道：“我不过粗略看了一眼，当时还以为是国师的小丫鬟，这是不想仔细瞧瞧嘛。”
他搓搓烤红了的手，收进了大衣里：“看不到圣女，那个黑铃铛总能见到了。”
宇文暄道：“非但能见到墨骨巫铃，还能见到槐尸。”
短暂取暖，三人来到了寒江边上。
“原来这就是永不结冰的寒江。”崔伊找了只暖手捂，揣在胸前，“之前只在书上看到过。三哥，这江面真的不可行舟吗？”
宇文暄道：“若是可以，海钓的渔民就络绎不绝了。”
这时，陶文秀请道：“宇文兄，四殿下，请随我来。”
圈养槐尸的山洞散发着一阵臭烘烘的味道，崔伊皱着眉头，靠在宇文暄身边，因他身上有种奇特的茶香，可以稍作缓解。
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野兽，四个关在一间，隔着笼子张牙舞爪，可怖的皮肉在昏暗的火光中痉挛着。
崔伊睁大了眼，一间一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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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视着，惊讶得说不出任何话来。
陶文秀进了一个小隔间，不一会儿，拿出了一根漆黑的手杖。
“叮叮嚓嚓——”巫铃随着他的走动轻响，附近的槐尸立马安静下来了。
崔伊看着这一幕，叹道：“之前见了就觉得很神奇，再次近距离体会，这东西果真奇妙。”
宇文暄毫不留情地泼了他一瓢冷水：“神奇吗？把你炼成槐尸，你还会觉得神奇吗？”
崔伊道：“那样我是不是就死了？”
宇文暄点头：“这一山洞都是死人。”
崔伊不再多话。
陶文秀开始了每日例行的训练，铃音响起，就连崔伊也为之震颤。
而宇文暄忽然开始找他说起话来。
“这里的槐尸有二百二十二只。”
崔伊回头看看他。
宇文暄的声音盖不过铃声，但刚好可以叫崔伊听到。
“对比姬玉山和苗疆的鬼军来讲，还是太少了，要是对峙起来，只能抵挡一阵子，还有可能因为苗疆巫铃的影响而反水我们。”
崔伊忍不住道：“三哥再说下去，我可要觉得这不是个好办法了。”
宇文暄道：“你知道田忌赛马吗？”
崔伊道：“这有什么关系？”
“这些槐尸，挡不过大批的鬼军，就只能靠巧取胜了。”宇文暄的眼神盯着一个地方，不曾转一下，崔伊一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发现并没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他继续道：“我们也并未将希望全部放在这二百多个槐尸身上，我们要做的是擒贼先擒王。”
崔伊考虑道：“皇上？国师？不对……是下蛊的人？”
宇文暄道：“正是，正是苗疆族长。皇帝已成傀儡……”
巫铃换了另一种乐音，他忽然停住了，崔伊看过去，他咽了下口水，又继续说：“国师也不过是传道之人，唯有苗疆族长，才是这尸蛊的源头。”
崔伊道：“我明白了，我们要将这些槐尸送进去，送回苗疆。或者说，送到族长面前。”
宇文暄道：“在这之前，我们必会同鬼军一战，削弱他的能力。”
若是放到以前，崔伊当然会说，没什么好怕的。但经历了皇宫之变，他明白这些尸人确实十分难以处理。
崔伊道：“三哥可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弱点？”
宇文暄抬头示意：“巫铃。”
崔伊叹了口气。
这巫铃不仅是弱点，也是优点，要看人怎么指挥它，还要看它到底听谁的指挥。
*
训练结束了，陶文秀又带二人回了医馆，这次直接上了楼。
那里是医馆的疗养房。
陶文秀道：“宇文兄已经见过了，但还是想请两位再见一次，以免出了差错。”
二人好奇地看他打开了一间屋子的门，正是陶云停前几日救回来的妖女。
她仍躺在床上，不过已睁开了眼。
陶文秀道：“赵姑娘，感觉好些了吗？”
崔伊眯起眼盯了一会儿，忽然道：“这不是国师身边的人吗？”
宇文暄看了半晌，才认出来这就是贤妃生辰那日坐在黎芊芊身边的女眷。
陶文秀解释道：“是的，她叫做赵思，是个喑人，是云停外出遇到她，将她救了回来。”
崔伊道：“国师的人怎么会到处乱跑？”
陶文秀道：“此事说来话长，赵姑娘也是才醒来不久，很多事我也不清楚。”
宇文暄道：“陶楼主带我们见她是何用意？”
陶文秀道：“我们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