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出逃
一阵茶香气瞬间将黎芊芊包裹进去。
宇文暄拎起手边的披风递给她，脸上却带着笑：“披好了，抓紧我的手。”
他吹了声口哨，一匹马撞开了大门，撞倒了一个黑影，而黎芊芊被他抱起，轻功一点，跃上了马背。
跑出几丈远，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发生什么事了？”
宇文暄将她护得安稳：“是槐尸，国师被人暗算了，皇城的槐尸被放走了。”
黎芊芊道：“可国师他们不是可以控制槐尸吗？”
宇文暄道：“看样子已经控制不了了。”
马在城中飞奔着，他时不时踢掉一些缠上来的怪物。
黎芊芊道：“我们要去哪里？”
宇文暄道：“回北疆，你不是想回去吗？”
*
皇宫已陷入一片混乱，人们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聚在一起的也被槐尸冲散，倒下了许多人，朝廷禁军才姗姗来迟。
“都是些没用的花架子。”宇文暄冷嘲一番，忽然勒紧了缰绳。
他赶忙调转马头，“嘭”地一声，前面的长廊爆炸了。
“这姓魏的，玩得这么大……”他低声道。
滚滚热浪袭过，前面已是一片火海，看来只能另找出路。
马背上起起伏伏，黎芊芊只能紧紧环着他的腰，手臂渐渐酸痛：“魏公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会出事吧？”
宇文暄道：“你关心他做什么，这家伙好的很，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好。”
也许是黎芊芊怀中的墨骨挂坠起了作用，那些槐尸都只是跟着，偶尔会有一两只攀上来，也会被宇文暄解决掉。
想不到真有用上这东西的一天。
*
马蹄奔走在宫墙间，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黎芊芊忽然觉得身下一空，不自觉缩起了身子。
宇文暄一手搂紧她颈肩，一手扶稳了膝弯，起落间踏上了一排排屋脊。
他带着黎芊芊跃上最高的宝殿顶，混乱的声音小了很多。
明月还一如既往地挂在天边，现在却好像触手可及。
黎芊芊望了一眼下面，问道：“我们这么显眼，会被发现吧？”
宇文暄笑道：“放心，没有人会抬头看的。”
驻足片刻，宇文暄带着她离开了，离开皇宫，离开皇城，离开了一切可怕的是非。
*
宴会结束时，姬玉山带走了赵思。
人人都以为他会去找皇上，而他带着赵思，去了另一个地方。
*
地下室里，几排烛火影影绰绰，姬玉山鼓捣着小桌上的药罐子，而赵思则是脱掉了衣服，坐在一块冰冷的石躺椅上。
她的面容没有改变，唯有四肢红得发紫。
她的肩部，大腿根处展露着骇人的红痕，围绕着一圈长成的肉芽。
她的四肢是被缝在身体上的。
姬玉山把几瓶药粉倒在一个碗里，用水搅开，带上一把小刷子走到她身边。
“我也不想让你来的，可皇上非叫我带上你。”姬玉山声音异常柔和，他拿刷子蘸了药水，涂在赵思的手臂上。
少女涨红了脸，尽管药水刺激的疼痛十分难忍，她还是在勉强忍着。
“巫铃对妖有驱逐作用，这双妖的腿脚手臂，也会受到影响。”他一面说一面涂，丝毫不顾赵思已痛到流眼泪。
他眼中没有半点怜悯之色，反而只专注在那一丛丛肉芽上，仿佛手下的人是他的一件艺术品。
“你是不是还接触了圣女？你没看到我给她的一节墨骨吗？”姬玉山道，可赵思也无法回答他，“真是活该。”
赵思忍不住痛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药液所过之处，她的皮肤慢慢回到了正常的颜色。姬玉山涂完，转身离开时，看到了她的衣服。
衣服旁压着一块白手帕。
他饶有兴趣地走过去，捏起手帕，道：“你什么时候带了这种东西，我怎么没见你用过？”
赵思看了一眼，起身就想抢过去。
姬玉山手一躲，挑了挑眉：“这是别人给你的。”
赵思不着衣物，只能将双手抱在胸口，眼神在姬玉山和手帕之间来回流连。
他提高了声音道：“这是谁给你的？！”
赵思随着陡然拔高的声音浑身一抖，边摇头边道：“啊……呜呜……”
她怎会回答，她说不了话，即使可以，也说不出口。
姬玉山转身将手帕递进小炉中烧掉了：“别人的东西，你以后不能拿，听见了没有？”
赵思直勾勾地看着手帕被烧成灰烬，眼底失去了光。
“你穿好衣服，我找一趟皇上，再去圈场看看他们带过来的槐尸，之后就回来。”
姬玉山收拾干净后，离开了地下室。
二人看不见的一团光点，从小炉中飞出，跟着他离开了。
*
光点从国师府上空，一路飞过了校场，飞进校场后一片临时搭建的屋子。
它飞进一位黑袍人的衣摆之下。
这个黑袍人忽然睁大了眼睛，趁着周围人不注意，躲了起来。
他轻轻将光点收回了体内。
一些对话涌入他的脑海，原地犹豫了半晌，他脱去了身上的黑袍子。
露出了“魏公公”的装扮。
他一路又回了国师府。
*
魏止郢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被皇宫里的人牵制住“手脚”。
一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人世间的情他早已能决然放下，却不知为何在这里栽了跟头。
他穿梭在国师府上下，始终没有找到赵思的影子，他又出去绕了几圈，打听了一些面善的仆人们，仍旧一无所获。
若是能随意动用妖法来搜寻就好了。
日头渐西，他只能写了一封信，交给了后厨的李妈妈。
“这信给赵小姐，拜托了，无论如何都要在戌时之前给她。”魏止郢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金钗子，一并递给了李妈妈，“这是给您的报酬，麻烦您一定要给她。”
李妈妈二话不说便收下了，她满脸堆着笑：“小魏子有什么事，怎么不自己给她？”
魏止郢思索一下，谎道：“我要去三殿下的府上服侍圣女，脱不开身。”
李妈妈道：“好，好，交给老婆子我吧。”
魏止郢道谢后，匆忙赶回了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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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姬玉山听完宇文希的一番空谈阔论后，随口应付了几句又大又空的好话，也匆匆向校场赶去。
苗疆来的使者都着一身黑色袍，远远看去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其中一位看到他来了，立马迎了上去。
姬玉山刚要张口，一众黑袍人中忽然有一人飞了出来。
头和身子飞向了两个地方，一道血线从空中划过，均匀地撒在了每个人身上。
走出来的黑袍人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就被蛊尸拖了回去。
自此，众人大乱，失去控制的槐尸从圈中跑了出来，逢人便杀。
加之苗疆人只知养蛊，不通武功，很快被打得七零八落。
姬玉山并没有动，他轻轻将一串墨骨项链从衣领中拽出来。
他看到了那个夺走巫铃的影子，看到他向哪个方向跑了，却独独没有看到他的脸，没有看出他到底是谁。
槐尸冲出校场，冲进皇宫，姬玉山仍然没有动。
宫中只会更乱，他只要在这里，默默等待所有槐尸和禁军同归于尽，就能一直安全。
他脑海中闪过了赵思，不过只是一瞬，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远处的宫中火光四起，时不时还传来爆炸的声音，很显然，宫中没有火药，这就是那个盗走巫铃的人干的。
可他又是用了什么法子，带着巫铃不声不响地随处移动呢？
身后忽然传来了求救声。
“国师大人……”
那个出来迎接他的黑袍人趴在血泊之中，向他伸出了手。
姬玉山眉头紧锁。
黑袍人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只槐尸，狠狠将他咬断了气。
槐尸“看了看”姬玉山，许是害怕他颈间一串墨骨，并没有再接近他，而是跑向宫中。
风里传来血的味道，一阵阵惨绝人寰的叫声飘荡在皇宫上方。
*
一夜过后，遍地狼藉，好在从苗疆带来的槐尸不多，拼死了一半的禁军，终于风平浪静。
活着的人们来来往往地收尸，姬玉山被唤进了殿中。
宇文希神色十分不悦：“国师大人，昨日是怎么回事？”
姬玉山跪在地上：“回皇上，小人也不知为何会发生此事……”
他在脸上划了几道不太深的小伤口，纱布包起来，佯装受伤。
“苗疆使者的巫铃被人盗走了，小人怀疑是有人故意所为。”他道。
宇文希心头火起，无奈只能压着：“你倒是说说，谁故意所为啊？”
姬玉山稍加思索道：“之前圣女一直在国师府住着，昨日三殿下将她带走，并且小人查出，三殿下昨日连夜出逃，不知为何……”
宇文希道：“哦？那你的意思是三弟偷了你的巫铃，放走了槐尸，还带着你的人跑了？”
姬玉山将头低得更深：“小人不敢确定，只是猜测！但三殿下昨日行踪实在可疑，叫人不得不怀疑。”
宇文希看着他弓成一团的身子，最后吩咐道：“来人，去查一下，昨晚宴会后离开的人都有谁。”
“国师大人，请起来吧。”
姬玉山磕了磕头，站起了身。
他眼珠滴溜一转，不知又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