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旅途
“那么，圣女意下如何？”姬玉山问道，“不过只去几日，届时便会将你全须全尾地送回来。”
黎芊芊迟疑不决，手中的木匣愈发地沉重。
她抬头看向宇文暄，只能看到一张面具。
宇文暄感受到视线，也看了过去，他的眼神勾在黎芊芊身上，像是要把她拴住一般。
黎芊芊问道：“殿下觉得如何？”
宇文暄如实道：“我当然不会愿意圣女大人离开王府，但如何决定，还是取决于你自己。”
黎芊芊还是想到了那句话，你的命，应该由你自己决定。
那是师辰风说的。
*
屋中安静得可怕，只剩下了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黎芊芊握紧了匣子，终于，郑重道：“殿下，我不会逃跑的。”
宇文暄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在可能会弄清真相和保全自身安全里，她选了前者。
即便此程会有诸多凶险，但若是不明不白地在这里活一辈子，才是她更受不了的。
这一次，黎芊芊感觉似乎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好嘛，这就对了，那么就请圣女稍作准备，事不宜迟，我们午后便出发。”姬玉山听了，笑呵呵道，“殿下，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一拱手，退出了屋子。
待人走远后，黎芊芊取出那块乌骨挂坠，放到了手中仔细端详着。
妖与凡人有什么区别，可以列出许多来。
但要说妖与凡人有什么共同点，那便是人形和人情了……若是这样带上一节妖骨，就好像戴了一节人骨，总会觉得瘆得慌。
她握起手来，黑色的骨有些凉，不知它的主人生前是一只什么样的妖。
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戴上比较好，毕竟只身在外，又无武功傍身，借此还可以避免一些危险。
她抬手绕到颈后，忽然，被另一双手接了过去。
她迟疑了一下，放下了手。
宇文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说过，我从未担心圣女大人会逃跑。”
挂坠被稳稳系到了胸前，黎芊芊转过身道：“所以，过几日我也一定会回来。殿下放心，我对起死回生的研究不会懈怠。”
宇文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改口道：“我相信圣女大人。”
他把手背到身后，踱着步子走回桌边，背对着黎芊芊：“即便是去了皇城，也要时时注意那个姬玉山。”
黎芊芊道：“我明白。”
*
简单打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黎芊芊坐上了姬玉山备好的马车，渐渐驶离王府，驶离北疆。
她的银光从来没离开她半步，只希望这次的旅途不要用上才好。
*
行到天色将晚，马车渐渐停下了颠簸，随着姬玉山的脚步，他们住在了一处驿站。
姬玉山叫来一位女子道：“让这位赵思姐姐陪着你，明日一早继续赶路，皇城方圆十里都禁用妖法，不然我们就能更快过去。辛苦圣女了。”
他欲转身离去，黎芊芊道：“国师大人，当时在我手心中所写失忆，是什么意思？”
姬玉山停下脚步，回头道：“对于你失忆的事，我都知道。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去了皇宫里，我会找你说清楚。但同样，你要配合我的行动。”
黎芊芊道：“我该怎么配合？”
姬玉山道：“什么都不要说。”
黎芊芊道：“这个简单。”
黎芊芊充满自信，恐怕她唯一拥有自信的，就是不说话。
赵思带她进了一间屋子，虽然简陋，但她仍旧可以很快适应。
*
又经过几日舟车劳顿，终于赶到了皇城。
当她第一次踏上皇城的土地，不由得被恢弘的建筑吸引住了。
在苗疆时她住在山里，到了北疆她依旧住在山里，从未有过如此多的房屋、行人。
赵思带着几位宫女，为她洗浴，换了一身新衣服。
刚准备结束就被姬玉山叫走，没有一点休息时间。
她跟随姬玉山在红墙之间绕来绕去——这里的路比王府的还要长许多。
姬玉山用只能她听到的声音道：“圣女切记莫要多言，一切话都由我来替你讲。”
黎芊芊道：“国师大人放心，我的嘴如同这地上的砖。”
姬玉山听了，回头看她，见她神情庄重，随之笑道：“怪不得三殿下舍不得你走。”
黎芊芊果然应了她那句“不会说话”，愣是没有张口问为什么。
姬玉山又道：“圣女不苟言笑地讲这样的话，更让人觉得可爱。”
黎芊芊皱起眉疑惑地睨着他，但依旧安静地跟着。
恰好，他们也到了。
随着公公的传唤，他们进了殿内。
“小人姬玉山，参见陛下。”
姬玉山俯身跪下，黎芊芊也学着他的样子跪下。
殿上一人道：“国师快起来吧，以后没有外人，你便不必行礼了。”
姬玉山起身：“多谢陛下。”
看来此人便是如今辰国的皇帝宇文希。
宇文希道：“这位姑娘就是你说的圣女吗？”
姬玉山道：“正是苗疆的五毒圣女，名叫黎芊芊。”
宇文希道：“黎芊芊？你快抬起头来，叫朕看看。”
黎芊芊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这位皇上身体微胖，脸上堆了些富贵的象征，嘴唇丰满，眉眼却有些单薄。
黎芊芊在看人时，会第一时间去看他的嘴，譬如宇文暄，虽说他一直带着面具，但他清晰的唇峰以及柳叶般的薄唇在她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正看得出神，宇文希忽然道：“圣女在三弟那儿过得如何？他有没有为难你？”
黎芊芊张了张嘴，忽然想到姬玉山的告诫，又闭上了嘴。
姬玉山果然替她说了：“三殿下待圣女好得很，若非圣女同意，我还不一定能带她过来呢。”
宇文希爽朗一笑：“儿时小暄总喜欢抢我的东西，现在倒是我抢他的了。”
姬玉山道：“陛下与三殿下情同手足，实是羡煞旁人。”
宇文希道：“那么这位圣女，也是养蛊人？”
姬玉山道：“正是如此……”
黎芊芊差点跌坐到地上。
姬玉山继续道：“圣女曾摘得五毒圣手之称，在辰国只此一位。当年无人能解的玲珑蛊，也是她做出了解药。”
黎芊芊默默闭上了眼，好女不提当年勇，自己只不过做了一件事，却被人拿来翻来覆去地说道，着实尴尬。
宇文希道：“那么这槐尸蛊……”
姬玉山道：“槐尸蛊的解药有了圣女协助，可谓是如虎添翼。请陛下放心，鬼军一事进展十分顺利，若是拿到解药，人人都可以成为辰国的战神。”
一开始黎芊芊还能听懂，越到后面却越不懂了。
“鬼军”是什么？战神又是什么意思？
“那就有劳国师了。”宇文希抚掌笑道，“国师府还有没有空房间了？你为圣女安排一间好一些的住处，你们住在一起，共事也更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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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些。”
姬玉山道：“国师府还有很多空房子，我这就找人安排。”
宇文希道：“好了，来人将圣女带下去吧，朕有些话要单独找国师聊聊。”
外面进来一位男仆，引黎芊芊出去了。
*
那男仆一路弓着腰，在前面带路，等到出了殿门外，又走了一段路，他忽然直起了腰。
“圣女大人，我先带你去国师府歇着，国师和陛下聊完就会回去。”他道。
黎芊芊不知该说什么，只有默默地跟着他。
进了内庭，走着走着，他又道：“圣女大人，这边是殷妃娘娘的惠清宫，殷妃娘娘是所有娘娘里人最好的一位。”
“那边是贤妃娘娘的寝宫，贤妃娘娘性子急躁，黎姑娘若是撞见了，千万要多说几句好话……”
他边走边介绍着，终于停在了一间殿前。
“这儿是国师府，圣女大人要多加小心……”他左右张望了一下，俯身道，“小心国师。”
黎芊芊怔住，看到他的脸，十分震惊。
“魏腾？！”
男仆神秘兮兮地笑了：“重新介绍一下，我姓魏，叫魏止郢。黎姑娘在这里叫我小魏子就好了。”
黎芊芊道：“你难道不叫魏腾吗？”
魏止郢道：“我有很多名字，随便黎姑娘怎么叫，只是个名字罢了。”
黎芊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魏止郢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他苦着一张脸，看向黎芊芊胸口：“你戴了蛇骨？是谁给你的，国师吗？”
黎芊芊低头一看，对他点头：“是，听说可以驱散槐尸，我便戴着了。”
“难怪……”魏止郢道，“算了，我们先进去。”
*
二人依旧一前一后进了国师府，魏止郢不知从哪里拿来的国师令牌，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休息的房间。
黎芊芊道：“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上次你我分别，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魏止郢把拂尘放到一边，坐在了她对面：“这些事太过复杂，找机会再说，我方才给你介绍的那些，你都记住了吗？”
黎芊芊道：“印象模糊，只能大概记住一些。”
魏止郢给她倒了杯水：“你若是能在屋里待着，就绝不要到外面去，我怕你人生地不熟，担心你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
黎芊芊道：“放心，我不会出去，我来这里也只是为了配合国师大人的工作。”
魏止郢冲她竖起一根手指道：“嘘，尤其是槐尸蛊的事，绝不能向陌生人提起。”
黎芊芊疑惑道：“这是为何？”
魏止郢道：“此事已在皇宫中分裂成两派，一派是由皇上和国师主导的‘鬼军’派……”
“那另一派呢？”
“另一派……”魏止郢放低了声音，“另一派则是五王联合的‘伐鬼’派。所以在不明立场的人面前，万万不要事先暴露自己的立场，免得沦为众矢之的。”
黎芊芊道：“规矩我都懂，但前面那些……我有些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
魏止郢刚想开口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声音。
他连忙站起来，望了望外面。
“黎姑娘，这些事我找机会再与你详细说明，以免生疑，我现在得去找国师了。”
黎芊芊道：“好，你快去。”
魏止郢嘱咐道：“你就先在此处待着，不要乱走动，一会儿我和国师应当就回来了。”
他匆匆跑出去，又在黎芊芊的注视下匆匆跑回来，拎起拂尘，又笑着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