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花
山洞外是一片宁静,根本想不到里面正在发生怎样的事。
宇文暄轻轻落在洞口,左瞧瞧右看看,大步走了进去。
他就在这黑暗中行了一段时间,忽然停下了脚步,朝着一个方向道:“乌云大侠,三更半夜的,怎么在这里?”
黑暗中传来一阵声音:“恭禛王殿下又为何要来这里?”
宇文暄道:“自然是来保护我家圣女大人的,您呢?”
黑暗陷入沉默。
宇文暄又道:“我知道你受祭祀巫女之命,需要照看芊芊的安全,但今日似乎不是为这个缘由而来?”
乌云道:“有殿下在,我自然很放心圣女阁下的安全。至于其他的,与殿下无关。”
宇文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好,好,此处久站体寒,不如随我一道进去看看,也好活动活动身子?”
乌云道:“不必了,殿下自己进去就好。”
宇文暄笑了笑,道:“好,那我便告辞了。”
他负手在身后,不停地攥紧双拳,又松开,再攥紧,只觉得指节寒冷,拘急难动。
面具之下的眉头渐渐皱起,他没有再逗留,扬长而入。
*
沿着冰洞一路走下去,一阵阵哭声与哀求从通道尽头传来。
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向着宇文暄面门砸来,他微微折身一躲,伸手将那团物件截了下来。
正是黎芊芊带来的大碗。
他大跨几步走进去,花千鸩和她带来的手下时鸯正被一个扭曲的人影堵在角落,而黎芊芊抱着虚弱的淮缙躲在另一边。
冰棺已经碎掉了,火折子掉在地上,点点火光就快要熄灭了。
秋明湖再一次站了起来,不是死而复生,而是被蛊虫操控。
这副身体已不属于那个叫秋明湖的女子了。
“明湖……”
花千鸩全然没有了往日的仪态,瑟缩在角落,看着那张不曾腐化的、熟悉的脸,迟迟不敢下手,可对方已没了神志,哪管面对的是熟人还是陌生人。
时鸯会一些武功,但也是杯水车薪,无法完全阻挡。
“老板,我待会儿引开她,你先跑。”时鸯紧紧架住秋明湖的胳膊,努力和她对峙着。
*
宇文暄看向黎芊芊,因为她和淮缙都没有能力抵抗槐尸,所以她带着淮缙去了一处阴暗的角落,尽量不引起秋明湖的注意。
他的视线定格到了黎芊芊通红的手上,因融化了雪水,又没有热源取暖,手指活动都不利索。
宇文暄又攥了攥拳头,收回视线,抬手一甩,将大碗砸了回去,刚好砸到秋明湖的头上。
大碗“当啷”一声,仿佛砸在了石头上。
槐尸没站稳,摔倒在地,又以一种奇特的姿势爬了起来,面向了宇文暄。
她身上有着细碎的灰黑色毛发,指甲又尖又长,一对狼耳从发间支起,脸也几乎要变成狼的模样。
但尽管如此,仍旧可以看出,人形的她是个十分漂亮的姑娘。
时鸯松了口气,急忙回头查看花千鸩的情况。
*
唯一的光源挣扎片刻,终究抵不过冰水寒气,熄灭了。
黎芊芊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将淮缙抓得更紧。
在熄灭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金属面具倒映的光泽叫她一下便认了出来。
宇文暄怎么也跟来了?
也罢,他的事自己是管不了的,况且多来一人,危机便可减少几分。
她不清楚山洞中的局势,却意外地放心,有宇文暄在,应该不会有危险。
她尽力将淮缙拖向更远、更安全的地方,淮缙随着她的动作挪动身子,声音微弱:“黎姑娘,是你吗?”
黎芊芊抬手示意他噤声。
淮缙又道:“黎姑娘,我明白我快要死了,你放下我吧。”
*
槐尸向宇文暄扑了过去,进攻毫无章法,如同一只没有人性的恶兽。
当然,现在的她确实也已失去了人性。
宇文暄先是闪身躲过,但当他看到角落中一蹶不振的花千鸩时,又转身迎了上去。
时鸯半跪在她面前,她捂着头,不住地抽噎着,这一幕似是引起了她一些回忆。
宇文暄伸手一擒,槐尸的双手被牵制住,下一刹那,一张血盆大口冲他咬了过来。
槐尸本身就缺少了血液的濡养,再加上在冰棺中冻了许久,所有皮肤都坚硬无比。
这样的干尸,竟还被封存了数年!
宇文暄一度无法理解,明明已是死人,为什么还要留下她。
他飞起一脚,当头将她踢出几丈远,而撞到冰墙上的怪物,凌空翻了个身,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再次冲过来,速度奇快。
宇文暄亦身动如电,在她面前一闪,到了身后,挥手成刃,劈向她的后颈。
后颈上的脑袋转向了他,而身子却一动未动,任是她原来长得再好看,一经这样折腾,难免变得诡异骇人。
眼看手刀就要送进槐尸的嘴里,宇文暄微微后仰,“啧”了一声,忽然,一道冰蓝色的光飞上槐尸的脸,接着,她的整个下颌便碎了。
“对不住了。”
*
淮缙此时完全没有了力气,挣扎不过黎芊芊,只能安静地伏在她怀里。
“黎姑娘。”
黎芊芊低下头,将耳朵放在他嘴边。
“抱歉,拖累了你们……”淮缙气息奄奄,她听不清楚。
“我若是死了,只有一个心愿……”他说着说着停下来,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一转身,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黎芊芊心中怅然,她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淮缙的身体已被蛊虫攫取殆尽,它要出来,寻找新的“食物”。
她跪坐起来,摸到淮缙颤巍巍的脊背,安抚道:“你有什么心愿?”
*
战斗不宜持久,宇文暄伸手拿住她的头,正想要使力掰断,又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手。
因为花千鸩在后面叫她。
宇文暄回头看去,狼妖周身漫起一道道幽绿的光,而她一直盯着秋明湖的眼神,也变得十分诡异。
槐尸被光源吸引过去,犹鬼魅一般欺身而近。
花千鸩似乎没有意识到危险,甚至张开双臂迎接她。
“花千鸩!她已经死了!”宇文暄感到不对劲,大声喊道。
他将随身带着的一包桃花糕掷了出去,槐尸的头一偏,咬在了花千鸩的肩头。
若是丢得晚了,她项上人头此时就已不在了。
幽绿的光消失了,花千鸩吃痛,踉跄后退,跌倒在地上,宇文暄趁机上前,抓住怪物的脖子,“砰”地一声,掀翻在地,一脚重重地踩了上去。
躁动的双手挣扎不停,他双手一扣,使力一提,生生将那手臂从槐尸身上卸了下来。
没有血,也不会有血溅出来。
槐尸的血早已干涸了。
花千鸩倒吸一口凉气,也顾不上肩膀的疼痛,不住地向后撤。
*
淮缙伏在地上,身上满是血污,他几欲用尽最后一口气讲话。
这也是黎芊芊听得最清楚的一句话。
“我想和她……葬在一起。”
他握着黎芊芊的手腕,忽然脱了力,伏下头,再没有动了。
黎芊芊按在他的后背上,按在他心口的位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脚下的槐尸依旧挣扎不停,宇文暄俯下身,趁着她不断反抗的力量,折断了她的脖子。
整个山洞中回响着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松了口气,轻声道:“可怜的姑娘,早该去好好休息了。”
*
一切重归寂静。
又是一道火光划破了黑暗,此时,谁也不会再担惊受怕了。
宇文暄举着火折子,凑到黎芊芊身边,抓起了她的手。
黎芊芊不明用意,将手递给他,却发现他只是握着。
他的手温热正好,但黎芊芊的手却在寒夜中变得十分冰冷,所以对于她来讲,宇文暄的手竟有些灼人。
“殿下,”黎芊芊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握着,“殿下?花老板受伤了,该去看看她。”
宇文暄望了她一眼,松开了手,只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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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鸩躺在时鸯怀中,不知何时已经晕了过去。
山洞里没有可用的药物,黎芊芊割裂了衣服,简单为她止血包扎。
“只能先如此,这位……姐姐,我们得尽快回城里,处理花老板的伤口。”黎芊芊道。
时鸯应道:“好,好。”
看着满地的狼藉,三人陷入了沉默。
宇文暄环顾了一圈:“我去附近叫我的人来,把你们都送到梦千回去。”
*
约摸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一行人随着宇文暄进了山洞,为秋明湖和淮缙收尸。
黎芊芊本想同他们一起收拾,又觉得自己过去会添乱,便站在了边上,尽量不妨碍他们行动。
宇文暄就站在不远处,她稍稍凑过去了一点,道:“殿下怎么也跟来了?”
宇文暄低头扫了她一眼:“我担心有什么变故,就跟来了,想不到还真的有。”
黎芊芊道:“殿下认识花老板?”
宇文暄道:“是,我和花老板早些时候就认识了。以前经常去梦千回听曲儿,我只点花老板唱,也只有我能请得动她。”
黎芊芊没话问了,二人只好又陷入沉默。
不一会儿,宇文暄又道:“你冷吗?”
黎芊芊怔了一下,道:“不冷。”
一块厚重的衣服忽然盖在了她头上,绿吟花的香味扑面而来。
宇文暄道:“你可千万别冻死在这,你若是死了……”
他忽然顿住,似乎在脑海中搜罗着下一句话:“谁……谁来做这起死回生?”
“罢了,”他叹了口气,“你快穿上吧。”
黎芊芊无言以对。
披上衣服,衣服里面还带一些余温,她把双手缩回去取暖。
宇文暄又低头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过头。
黎芊芊感受到视线,抬头一望,看到他火光中影影绰绰的侧脸,嘴角向上,似乎在笑。
下一刻,他转身走了。
这才发现其他人已经收拾好了残局,黎芊芊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一行人稍显狼狈地离开了这里,走到一半,宇文暄忽然回头留意了一眼,但很快,又继续前进。
*
等山洞完全寂静下来,又一道火光亮起。
一对红色的眸子从山洞高处探了出来,警惕地环视四下。
黑衣人从高处跃下,一闪身进了里面,身轻如燕。
他的脚步静默无声,就这样靠近了方才打斗的地方。
安放冰棺的这片空地,散发着一片死气,碎冰块散落在周围,刚刚化开了一些,现在又慢慢冻上。
绕了一圈,他被冰棺底座里一处白色吸引,遂凑过去一看。
是两朵白色的小花。
是那种路边随手就能摘到的花。
兴许是当年的人安放秋明湖时,不小心沾到衣服上,带进来的,还没等花枯萎,就被冻上了。
一冻就冻到了现在。
同样被冻住的,还有她的魂灵。
现在,寒冰化开了,她也重新见到了光。
黑衣人伸手拈起这两朵花,冻了太久,花瓣和花茎都软了,耷拉下来,似乎稍一用力就碎了。
他将花放到了随身的小瓶子里,离开了此处。
*
宇文暄一行人回到了梦千回,叫来了同为妖族的医师去照顾花千鸩,两具尸体送进了后院,待到花千鸩醒来,便会安葬。
二人做了简短安慰与道别,起身返回王府。
黎芊芊一与他同处,就会觉得气氛焦灼起来,再加上他今日略显反常的举动,更加猜不出他的面目和意图。
她走着走着,清了清嗓子道:“我和那位姐姐说了,等花老板醒来就告诉我,我还得来一趟,有些事要跟她说。所以……”
宇文暄道:“不必过问我,你想去便去。”
黎芊芊:“哦……”
*
折腾了一宿,天已经蒙蒙亮了。
二人于王府门口道别,黎芊芊转身钻入东厢房,架起炉灶烧了一锅水。
身上的衣服满是淮缙的血,她关好门窗,竖起屏风,换下了一身的污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