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渺交了考费,经小吏在名册上记录后领了号牌便抬脚走进考舍。
依据号牌上的数字找到对应的座位坐下后,先前的青袍县令便走进来说了一通本次“童子科”乃是陛下下诏,尔等若是被选中入京一定要报销国家云云的话。然后就有一皂衣小吏上前宣布此次州试的具体考核内容。
因为“童子科”在前朝、本朝都无前例,所以具体的考核细则也无人知晓,全凭主考官的个人喜好。姜渺认真听了半晌才明白,本次州试共分为三场,第一场考经义,第二场考算学,最后一场考诗赋创作。
每场考试时间为一个时辰,两场考试间有一刻钟休息时间,三场考试都在今天一天内全部结束。最终在参考的一百多号人中,角逐出一名胜者进入京都。
府衙小吏取来两只顶部有一小口的箱子,依照顺序让每位考生伸手从箱子里分别各摸出一个木牌,再根据牌子上所写的字样判断自己第一场考试涉及的典籍,然后由专人将其记录下来,防止作弊。
其中一只箱子里只有两个木牌,分别写的是《论语》和《孝经》,是每位考生必须二选其一的经典;另外一只箱子里则是《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这“五经”,任择其一。若是有人运气不好,偏偏选中了自己不熟悉的经典,那也只能认命。
看来不论是古代科举还是现代国考,都要筛选运气好的一批人啊。
姜渺在内心感慨着。她对这第一场考试倒并不担心,无他,已经全部背下来了,甚至还超纲连“三玄”都一并背完了。但看着前面几个抽到木牌后如丧考妣的神情后,她还是不可避免地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
姜渺伸手在箱子里一阵摸索,最终抽到的是《论语》和《礼记》,总体难度尚可。
她拿起桌上的墨条,往砚台里倒了点清水,一边磨墨,一边回忆这两篇典籍的内容。《论语》自不必多说,没有金手指前她也能背的滚瓜烂熟,倒是《礼记》,由四十六篇独立的文章构成,繁复深奥,全文九万多字,就是拿着书读也要花不少功夫,要好好想想。
姜渺研磨的功夫,府衙的衙役们已经举着考题来回展示了,她赶忙抓紧时间铺开稿纸,提笔准备抄写。
第一题是《礼记》,考官选取了《大学》、《中庸》两篇文章,遮盖左右及中间的部分文字,让考生按照要求补全被遮盖的内容,按照后世划分属于贴经题,和现代高考的古诗文填空有些类似,几乎是毫无难度。
她提笔直接将答案简写在稿纸上,抬头就看见了第二题。
第二题是《论语》,题目只有一句话: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
姜渺一看就笑了,倒不是她压中了题,而是感觉十分巧合。怎么她抽到《论语》和《礼记》两篇经典,《论语》里出的题目就和“礼”就搭上边了?或许这就是运气吧。
这一题可以看做墨义题,也就是文言文翻译;但同时也可以当做一道根据材料进行的议论文写作,全看考官怎么想。
姜渺将两道题目都抄写完毕,小心地捧着吹干墨迹,就见衙役们又开始分发正式答题的答题纸。足足两大张纸!秉承着前世文科生的惯性答题思路,姜渺觉得最少得写满卷面的三分之二才算合格。
她将第一题文章中涉及到的片段又默背一遍,然后对着稿纸上的字细细检查,确认无误后誊抄到答题纸上。等待墨干的间隙里开始思考第二题该如何下手。
单看原文的话,这一句出自《论语》的《阳货》一篇,意思是:所谓的礼,难道只是玉帛一类的礼器吗?所谓的乐,难道只是钟鼓一类的乐器吗?乍一看不过是孔夫子在批判形式主义,强调礼乐本质在于内心而非外在器物,顺着这个思路往下写一篇议论文即可。
但考试答题,不能仅止步于题目本身,还要揣摩出题人的想法。本次考试的主考官王刺史,能当上这么大的官必定出身世家,是礼乐制度的天然拥护者;但同时,他的装扮举止又和王临一般放浪形骸,说明骨子里对这一套东西不大看得上。
单纯的写抵触玉帛钟鼓等礼乐的具象化表现或者拥护礼乐制度,都未必能合乎他的心意,那就只能辩证的看待二者之间的关系了。
想到自己看过的唐宋元清的儒学大家经典,思索片刻后,姜渺提笔在稿纸上写下:
“礼之本在于敬,乐之本在于和。玉帛钟鼓,礼乐情文之所寓,故曰玉帛钟鼓云乎哉,言不止而已。”
确立了中心观点,后面的就好写了,只要能举出一些例子,自圆其说即可。
姜渺打了个腹稿又再度提笔:
“盖先王制礼做乐……昔鲁秉周礼……观夫三代之治……”
“……”
“夫子‘云乎哉’之诘,非废玉帛钟鼓,而欲由器见道耳。譬如绘事后素,素为质,彩为文,文质彬彬,而后礼乐明备。故欲兴礼乐者,当思大辂椎轮之始,在敬和二字而已矣!”
搞定!
姜渺一气呵成地写完了全篇,满意地欣赏了一遍,再三检查并无错漏后方才誊抄完毕。
她放下笔,抬头看向考舍前方用于计时的更香,才燃烧了一半,时间还早。姜渺顿时放心,这才有兴致观察其他考生的状态。
只见他们有的抓耳挠腮、苦思冥想;有的咬着笔头,神情严肃;还有的,估计是抽到了不擅长的典籍,直接摆烂,在纸上画起了画。
在她附近,竟无一合之敌!
看着竞争者们的窘状,姜渺心情大为愉悦,干脆起身,将答卷刻意抖了抖,才奉到刺史、太守和县令三人面前。
经常考试的朋友们都知道,在考试时最忌讳的就是,自己还在找思路的时候别人已经答完了。众考生看见姜渺起身交卷,心态瞬间就崩溃了。
考场上顿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杂音,吸气者有之,研墨者有之,咬牙暗骂者亦有之。
青袍县令起身道了声肃静,眼见更香才烧了一半,不由心里泛起了嘀咕。但他知道眼前这人是刺史开了口放进来的,写的好坏与否都轮不到他来评判,因而接过卷子就转递到王刺史面前。
王刺史低头才看了一瞬就立马闭上眼睛,他有些后悔之前让她进场一试了。这时候做官讲究个“身言书判”,其中“书”指的就是书法功底,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大家都默认文章写得好的人,书法一定也不会差。像姜渺的师父王临,论书法一道在当今就能排进前三。
反之,像姜渺这样的蒙童字迹,不用看就能知道文章会是什么成色。所以王伯渊是怎么教出个这样的弟子的?还是说,这人真的是个骗子?
见王刺史闭目不语,青袍县令和张太守两人一左一右地瞥了眼卷子,顿时心中有数,看来使君是被那小丫头给糊弄了。
张太守从一开始就不赞成让姜渺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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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陈肃一开始是将举荐信送到他这儿被否了的。可没想到陈叔敬宁愿冒着前程受阻的风险也要越级举荐这丫头。她又偏偏运气好,拜了琅琊王氏子弟为师,还正好入了使君的眼。
种种巧合之下,才让姜渺有了入场考试的资格。不过现在看来,倒也不是件坏事。待使君验过这丫头的成色后,就不会再固执己见了,到那时,自己说不得还得劝劝使君不要太大动肝火才好。
王刺史自然不晓得张太守心中的小九九,他深吸一口气,还是睁开眼准备耐着性子读一读。暗自盘算,只要她的文章有一点可取之处,就给判个中上,等第二场考算学时再把她刷下去,既给足了王伯渊面子,也免得有人说他识人不明。
他打定了主意,这才勉强将目光投向面前的卷子,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着。第一道贴经题不出意料的是全对,王刺史眉头舒展些许,要是第一道就错了,他还真没办法腆着脸给人判过,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啊。
再看第二道,嗯?怎么写了这许多字?
王刺史耐心看了两行,顿时端正了坐姿,眼神专注,再往下看去,就变得神色欢悦起来。若不是顾忌着身在考场,他简直要拍案叫绝!
张太守和县令二人看见他的神情变化,心中诧异,也都凑近细细观看起来。
两人俱都看完后,竟罕见的齐齐陷入沉默。
左右对视一眼后,还是县令沉吟着开口:“礼之本在于敬,乐之本在于和。全篇以敬、和二字用的最妙。”
张太守有些不愿意承认,勉强道:“不过是拾人牙慧,前一句摘自《孝经》,后一句摘自《礼记》,也无甚稀奇。”
王刺史和县令动作一顿,俱都向他看来。
不过是拾人牙慧?你可要点脸吧!
题目问的的《论语》,她却能另辟蹊径,想到化用《孝经》和《礼记》中的句子变成自己的观点,再用来阐释问题,这说明什么?第一,她脑子灵活,能以常人想不到的角度答题;第二,她至少已经贯通三经,对这三部典籍都有深入的钻研理解。
按照先前的举荐文书中所说,这女娃的家世勉强只算得上的寒门,拜王伯渊为师也没有多少时日。除了感慨不愧是琅琊王氏,培养人才有一手外,就只能说姜渺此人实在天资卓绝了。
王刺史捋着胡须展颜笑道:“如此文章,我欲定为上上,汝二人以为如何?”
青袍县令第一个出言附和,张太守也只能尴尬地笑笑,点头答应。
不服不行啊。
张太守看着姜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本来好好的安排,都被这个不规矩的丫头给毁了。
且让你得意一时,第二场算学可就没那么容易过了。
张太守在心中想到。这第二场的考题是他找了精于此道的下属出的,为的就是将绝大多数考生拦在门外,好让花了钱,早早和他疏通了关系,提前得知了题目和答案的富户子弟一举得中。
他本来也不想做这等下作之事,只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既然钱货两讫,那就只好拿人钱财,与人方便了。
这场州试三场考试只录一人,若是那丫头第二场答不上来交了白卷,任她将文章作的再花团锦簇,使君也不好徇私,将她直接取中吧?
退一万步来说,他只是默许了泄题,又没保证一定让那孩童取中。要是有了优势还取不中,这就是自己能力不行,与他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