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集书馆的大门是被一脚踹开的。七月牵着林芝的手大摇大摆闯进来,惊得还在吃饭的馆长青几何差点噎死过去。
“咳咳……哎哟,我的好妹妹!”青几何连忙拍着胸口找水喝,脸上无奈又惊讶,“大半夜的想吓死谁?门要被你踢坏了!”
七月扫过充满书香气的书馆,目光停留在饭桌上,两人份的碗筷,饭菜尚未动几口:“大晚上还在吃饭?”
“是啊,刚忙完一阵,把书清了一遍。”青几何放下茶杯,打量着七月和她身后陌生的姑娘,“我说妹妹,深更半夜的,你带朋友来是……?”
“哦。”七月礼貌微笑,拉着林芝的手,“劳烦馆长再添一双碗筷。我朋友没吃饭,冰天雪地冻了一路,快饿死了。”
林芝立刻配合,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齿笑容,面上没有擅闯的愧疚,口里却礼节周到:“唐突了,馆长。”
“没事,一双碗筷的功夫。”青几何爽快指向自己对面空位前的干净碗筷,“尤玺还没回来,碗筷没动,姑娘不嫌弃的话先用着,等他回来自己再拿一副。”
哐当——
话音未落,房门再次被踹开,进来的人是尤玺。
青几何看着自己饱经摧残的门,忍无可忍:“能不能温柔对我的门?!它做错了什么?一个两个都拿脚踹!”
尤玺没料到屋内除了青几何还有其他人,看见七月时略感惊异。
七月冷冷地打量着他。一身与林芝一样便于夜行的黑衣,发间未化的雪,长长的睫毛上也沾着晶莹的雪粒,尽显清冷俊逸。
她终于知道此前在院中被打断和枫夫人交谈的金光是谁的手笔了,眉头蹙起:“你又去陈家了?”
尤玺挑眉,笑:“你怎么知道?跟踪我?”
七月翻白眼,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和不悦:“你闯到我院儿里来了,真当所有人都是瞎子?”
“哦~”尤玺拖长了调子,笑容间刻意的轻佻,“我下次注意,尽量不要被你发现了。”
七月懒得理他,拉着林芝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方方正正的桌子,林芝对面是青几何,七月正对着尤玺。
“这位姑娘面生。”青几何看看林芝,又看看七月,好奇询问,“七月,你新交的朋友?”
“不是。”七月回,“故友。”
“我叫林芝。” 林芝吃菜,咽下后接话,“前年我和七月都在嵋川乔家做活。我是被人拐卖进的乔家,当了个小丫鬟,遇到了七月。”
“后来……乔家不是出事了吗?”她语气顿了顿,继续说,“我们趁乱跑出来,可惜半路失散。没想到在汎州还能见到七月,老天待我不薄。”
桌上的人,多多少少都对前年嵋川乔家一夜间遭灭门的血案有所耳闻。
嵋川与汎州一江之隔。
林芝一番话,同样意味着七月这具傀儡,在没有受到戚初商控制前,曾经到过嵋川。
七月面上无异,却思绪翻涌。造这具傀儡是在她被关押狱间司的前几年,彼时她本体还在太意山,学宫放假归来,而后又回学宫进修三年,再之后她去了上玄都,因为季中新在那里。
按理说,无主操控的傀儡,去不了这么远得地方。但这傀儡融入她的魂丝,就算无人支配,也无条件臣服于她,本能地追寻她的气息。
所以,在她离开太意山被关押在狱间司后,傀儡循着她的气息,一路向西,来到狱间司。
却因面对狱间司常年笼罩镇压重犯的佛气道法威压受阻,多重力量交织,在里在外都令人窒息。这也是为什么傀儡只能在离狱间司不远的地方徘徊的原因,譬如汎州地界。
不然以它的力量,高低也要闯一次,只为了见主人。
主在哪儿,它亦在哪儿。
戚初商深知此点。
在陈行槺探监时,撕裂衣襟,取心头血绘符箓,让水鬼狱卒暗中塞入陈行槺身上。血符气息淡如水,费尽心思防止被觉察,花了不少心思,幸好一切顺利。
傀儡是在追寻她的途中,经过嵋川,并且遇到了林芝,目睹了乔家惨案。
在傀儡零碎的记忆里,林芝是个乐观开朗且有些泼辣蛮横的姑娘。经过嵋川边界山林,傀儡曾遭遇山匪,是林芝出来拽它逃跑,顶着夜色迷浓,躲避山匪和猛禽,狂奔了一整夜。
后来,林芝带着它混进了乔家当小丫鬟,自称是被拐卖到这边,为生存选择入府。
但林芝是个大小姐脾气,敢说敢言。傀儡在外沉默寡言,没人跟它说话从不吭声,被欺负了也是如此。林芝总是站在它前面,一个个还嘴。有一次甚至把乔家少爷气得跳脚,扬言要把她俩卖进窑子当妓女。
林芝转头告诉了乔老夫人。老夫人明事理,慈和威严,当即做主将少爷软禁在自己院儿里。林芝当夜拉着傀儡翻墙,往少爷房里投老鼠,床上提前准备好了的癞/□□。于是,深更半夜,全府上下都听到少爷在自己院儿里狂叫,又因为老夫人不许任何人进去,便没人敢去帮他。
林芝在说谎。
她根本不是被拐卖进的乔家,她是在被拐卖的途中逃跑,主动进的乔家。
七月对此心知肚明,但懒得戳穿,她管不了那么多,林芝爱怎么说怎什么说。
青几何看着林芝略显黯淡的神色,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那……你们知道,乔家为什么会被突然灭门吗?”
林芝蹙眉,同样一脸困惑:“不知。当时情景复杂,乱杂了,只顾着逃命,跑了一夜晕死过去,再醒来,就听说乔家没了。”
七月单手托腮,沉默。
尤玺夹菜,抬眼看向七月,问她:“你呢?当时情况如何?”
七月眼皮都没抬,面无表情:“关你屁事。”
碰一鼻子灰,尤玺只能继续埋头扒饭。青几何左看右看,连忙打圆场:“哎呀没事没事!林芝姑娘要是暂时没地方落脚,就在我这破书馆里将就些日子,等日后寻到安稳去处也不迟。”
林芝抬手要拒绝,被七月抬手按下,替她应下:“行,我朋友就麻烦你们照应了。”
说罢,起身径直走向书馆深处找万象镜。
“不是,尤玺。”看着七月上楼的背影,青几何凑近尤玺,压低声音,“你之前在陈家到底都干什么了?为什么七月妹妹看你跟看仇人似的?”
“大概是因为……”尤玺放下碗筷,摸着下巴认真回想,同样压低声音,“之前潜入陈家,差点被发现,仓皇出逃,不小心被她撞见,本想拿她挡刀脱身,结果失手折了她一条胳膊?”
青几何:“……活该你挨妹妹白眼,她怎么没打死你?”
林芝安安静静吃着热乎的饭菜,暖意渐渐驱散寒冷。两人的低语尽数落入耳中,她垂下眼帘,全当什么都没听见。
七月踏上二楼的木梯,走到一半顿时感觉身体沉了下去,像误入一潭死水,水淹过脚腕,淹过脖颈,淹过眉梢,最后整个身体都慢慢在下沉,神识恍惚,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哪里,耳边杂乱。
“快跑!他们杀进来了——!”
凄厉的呼喊声刺破耳边杂乱,显得极为清晰。
“珊儿!我的珊儿!放开她!求求你们!不要带走她!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了啊!”迷糊的视线中听到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嚎。
“你们这群畜生!败类!我要杀了你们!!”少女愤怒的叫喊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利器斩断禁锢的闷响和非人的惨叫。
一只握着刀的断手,跌落在地。
断手的少女被一个身着华贵锦袍的年轻公子掐住喉咙提起来。
“珊儿!住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放开她!”妇人绝望地吼叫,“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放开她!”
锦衣公子脸上毫无波澜,眼睛都未曾眨一下,手中长剑残忍地刺入少女的腹部,甚至手腕微转,让剑头在血肉中捣鼓。
随后,收回长剑,将肠穿肚烂、气息奄奄的少女重重砸向哭嚎的妇人:“你想要?还给你,不谢。”
一座新建起的宅子,起火了。火好似连天,筑起高墙,包围这里所有人。
先前哭嚎的妇人跪倒在地,仅靠一只手臂支撑着上半身,身下血流成河。华美的裙裾空空荡荡、没有生气地铺在血污里,显然失去了双腿。被砸向她的女儿的残破躯体一撞,双目圆睁,含恨而终。
“林芝!回来!别过去!你会死的!别去啊!”又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喊,声音似乎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眼前模糊,视线不清。
恍惚间,听到远处一道威严冷酷的男声响起,对乱了套的局面无动于衷,毕恭毕敬面对眼前人:“大人,这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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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走。”锦衣公子说道,“晦气,被派来收拾这种烂摊子,简直浪费时间。”
林芝被两个死士压住双臂,血丝上眼,死死瞪着锦衣公子,骂道:“我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你们这群阴魂不散、死缠烂打的贱人!”
“呵,”锦衣公子用沾满鲜血的剑背,轻轻拍了拍林芝的脸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不是很能跑吗?接着跑啊?让我再费点力气去抓你,嗯?”
随后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
冰冷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七月脑海中。
林芝不知道乔家为什么灭门?
她还在说谎。
她根本没有成功逃脱,而是落入了那群灭门者手中,林芝分明认识记忆中那个锦衣公子。
七月扶额,记忆破碎,满是血腥,那锦衣公子的面容……对她而言很陌生,无法辨认。
“呼……”七月猛吸一口气,从回忆中挣脱,扶着楼梯栏杆,定神片刻,继续走向存放万象镜的区域。
青集书馆藏书浩瀚,更以其消息灵通、更新迅捷著称。馆内深处,放置着一面能联通各大宗门世界的“万象镜”。使用者只需使用特定的口诀或法诀,便能打探了解外界消息,但会消耗大量灵力。
在太意山时,宗门阔绰,定制不怎么消耗灵力的万象镜,并且入门弟子人手一面,方便交流。
大群里总是热闹非凡,问有没有人看到到自己流失的财物,捞好看的修者,丹修骂偷丹贼,符修咒窃符者,剑修比贱。二师兄齐穆更是翘楚,身兼玄陵派大群管理员,混得风生水起。
戚初商与齐穆的日常,是从私聊互怼到群内混战,最后演变成为线下单挑约架;和师妹锦安的日常,是暖暖的关心和询问指点修为进展;和萏丹是约酒;和某位不知廉耻的前天虚宗弟子是互骂对方修为低下,如果不是因为门派相隔数千里,高低两个人能从头比到尾。
但是,记得这东西在她彻底与外界断绝关系前,许多人的万象镜都在一股莫名的神秘力量下碎裂,碎成渣渣。过了这么多个年头,万象镜应该修复好了。汎州繁华,人多嘈杂,万象镜不可能没有。
七月想看看近期各大仙门有何动向,特别是赛事。玄陵派的口令十年未变,七月轻而易举便进入。
万象镜上有字浮现,各大宗门的总积分排行榜赫然在目:
榜首:珃青门,总积分95986
次席:毓仙宗,总积分73558
第三:百花宫,总积分71865
第四:九曜门,总积分63476
……
第六:玄陵派,总积分59941
再后的宗门比分都咬的紧。
“……”珃青门依旧一骑绝尘,断层稳居第一。玄陵派从前五滑去了?门派占地五大宗第一,开销大,买不起积分了么?
再点开近期的宗门大比单人榜单:
魁首:珃青门,顾海沉。
榜眼:玄陵派,陆锦安。
探花:百花宫,上官翡。
……
第五:珃青门,季松归。
第六:九曜门,花迟落。
……
第六十八:玄陵派,朝折。
……
第二百六十二:玄陵派,齐穆。
“……”七月嘴角抽动了一下。
师妹稳坐前三!不愧是小师妹!师姐脸上有光!小师弟朝折也在前百之列,不错。
目光移到齐穆的名字时:“……”
以前宗门大会稳居前二十,果然是菜狗,位置都保不住,摆烂也摆进前一百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太意山就师妹一个能打,“切,菜狗。”
————
远在太意山脚下的灵田里。
“阿嚏!”
弯腰种菜的齐穆毫无征兆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旁边小师弟朝折停下动作,歪头关切问道:“师兄,着凉了?”
“胡扯!你师兄我身体倍儿棒!”齐穆揉鼻子皱眉。难道有谁在背后骂他?是他不够帅吗?
“快点种。”齐穆摆手,“早点收工回去睡觉!”
“噢噢!”朝折闻言,想起掌门答应这些菜要是种得好,可以送去狱间司给二师姐吃,更加卖力地挥起手中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