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汤府中便传来主母的训斥。
“你看看你,满京城中谁家闺秀跟你似的,日日出入那等、那等...”像是羞于启齿,盛怒的声音中断片刻,好半天才续上:“那等下流之地!”
院子里洒扫的下人目不斜视,手上动作加快悄然挪到门边,生怕听到不该听的。
“咔嚓——”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响起,一个略显狼狈的曼妙身影自房中退了出来。
“娘,去的又不止我一个。”
“松竹馆有什么不好的,户部侍郎家的千金、礼部尚书家的嫡幼女,对了,还有尚书家的公子都是座上宾...”
“啪!”
话音未落,一个晶莹剔透的茶盏迎面飞来。
正在狡辩的汤芫吓得花容失色,提起裙摆左支右绌险险接住茶盏,小心翼翼的检查一番确认茶盏没有损坏才松了口气。
“这可是爹爹最爱的龙泉窑透光盏,当心他扒了女儿的皮!娘您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女儿不碍您的眼这就走、这就走!”
汤芫小心地将茶盏放置在窗沿上,理了理裙子,曲身行礼:“女儿知错了,这就回去闭门思过!”
“女儿告退。”
眼见二小姐出了主院,房中的荣妈妈叹了口气,一边轻抚自家夫人后背顺气一边开解。
“夫人别气坏了身子,年少而慕少艾是人之常情,况且二小姐也没说错,谁家没有一两个风流的孩子,您少时不也时常溜出去玩儿吗?”
封氏揉了揉额角,心力交瘁:“去南风馆也就罢了,可...眼看着到了议亲年纪,这事若传出去,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夫君好歹官拜大理寺少卿,眼看升迁在即,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性子跳脱的祖宗...”她接过荣妈妈递过来的水杯,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原想着她自小在祖父身边约束着长大,压抑过头失了天真活泼的性子,到我身边这三年,哪件事不是由着她的性子来?”
“反倒纵得她无法无天起来,半点儿没有大姐儿的娴静模样。”
这边正为女儿的亲事发愁,那边的汤芫已经搭着凳子,从自己的院子里小花园的最南端翻上了墙头。
“小小小、小姐!”芳菲目瞪口呆。
这样的行为放在任何一位小姐身上都是很不合适的,但她只是个丫鬟,自然没有质疑自家小姐的胆子。
正在她犹豫到底要不要跟上的时候,一只手从墙头伸出,以不容拒绝的口吻命令:“上来!”
芳菲硬着头皮上了贼船,一路跟着小姐绕路离开汤府。
只是眼瞅着小姐一路行进的方向似乎是去南风馆,芳菲一时间心惊肉跳,暗自将另一个丫鬟丹若骂了个狗血淋头。
若不是那小妮子日日撺掇着小姐去南风馆挨了罚,今日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当差。
她只能苦口婆心的劝:“小姐,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消停两日好不好?”
“不好。”
白日里的长街十分热闹,两旁卖水果时蔬的、钗环首饰的、小吃零嘴的应有尽有。
谁见了汤芫主仆都热情的唤声二小姐。
“二小姐、”卖糖人儿的小哥儿看见汤芫,拿出藏了好几日的小猴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塞进芳菲手里:“您赏脸看这次的做的可好?”
那是个一指见方的小猴子,一手拿着根棍子一手捧着大桃子,头上还插着两根长长的翎羽,模样很是神气。
“嚯,好活灵活现的大圣!”汤芫拿过小猴子,很是惊叹:“这得下了不少功夫吧?芳菲、赏!”
小哥憨笑着挠了挠头,将芳菲的手推了回去:“小人一家多亏了二小姐,哪儿能收钱呢。”
“快走快走,别耽误了二小姐的正事。”小哥板下脸来往外赶人。
在京中讨生活并不容易,汤芫自不会占这种便宜,但她还是收下东西笑着谢过小哥。
芳菲知道小姐的性子,不着痕迹的记下这摊子,回了家好叫人将钱送去对方家中。
二人一路走街串巷,不时便能收获小贩们的善意投喂。
这一切,更坚定了汤芫想要守护这里的想法...
转过街角,松竹馆赫然出现在眼前,汤芫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将手里拎着的东西一股脑塞给芳菲,加快脚步进了松竹馆。
此时已过午后。
倚门站着的玉公子两眼放光,扭着腰妖娆的迎了过来:“汤姑娘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今儿说什么都得多玩会儿。”
他神秘兮兮的摇了摇手中折扇:“有新玩意儿。”
那扭动的腰肢、半开的衣裳、勾魂的声音、暧昧的距离都叫芳菲红脸,一时间只顾低着头怯怯的跟在自家小姐身后。
她就搞不明白了,小姐怎么爱到这种地方消遣。
小丫鬟想什么汤芫可顾不上。
送到嘴边岂有不吃的道理,汤芫一把捏住玉公子莹白的俏脸仔细端详:“几日不见,你这小脸儿出落得越发俊俏了。”
玉公子眨巴眨巴眼睛,凑得更近了些吐气如兰:“当真?姑娘今日可要玉某作陪?”
“好,”汤芫笑容不减:“赏花品茶、吃酒做乐、闻香听曲儿,今儿个全听你安排。”
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往里送啊。
闻言,玉公子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合拢折扇弯腰下拜:“玉某谢过姑娘捧场。”
“汤姑娘请!”
他那衣裳领口本就开得大,这一弯腰更见怀中肌肤胜雪,衬得胸前两点红色更为出挑。
芳菲哪见过这等场面,嘴巴张得鸡蛋大,惊得站在原地眼睛都不知要往哪儿放。
“上宾一位!”跑堂的小子腿脚殷勤地将汤芫迎进了包间中。
屋中一角放着冰块,桌上摆着时令瓜果,冰镇过的茶水幽香扑鼻,几位长相出挑的伶人抱着琵琶、笙、萧鱼贯而入,施施然行过一礼后奏起曲子来。
雅!太雅致了!
哪怕到了这个世界三年,看着一水儿的俊男,汤芫还是有片刻恍惚。
这和现代的顶级会所也没什么区别,哦不、这些伶人的技艺都是打小习得,会所男公关估计比不上。
当真是有钱在哪个朝代都能过得很好。
只可惜今日冒险出府是有正事。
汤芫无心听曲儿,顺手拿起茶盏,歪歪斜斜的倚在窗户边,瞅着楼下路过的每一个人,今日这楼中好像格外热闹。
一楼正中间搭起了台子,登台献艺的都是些熟面孔。
心不在焉的看着一楼的表演,心中默默盘算着,这一条消息脱手,算上之前存的银子,不多不少千金整,将将够买一个狗官的性命,她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是的,汤芫穿越了回到了四百多年前。
立志要为国锄贼,杀尽天下反贼。
当然,这并不是她有多么伟大,而是她不锄贼,不久之后,这贼就要除她。
反王入京之后,上对百官下对百姓,进行了一次大规模清洗,繁华的京都横尸遍野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她可不敢赌这十分之一的概率,能活谁也不愿意死,更何况是她这种已经死过一次的人。
既然她不想死,就得让反王去死。
玉公子贴心的往汤芫杯中添了些茶,又捻起一块茶点送到她嘴边:“张嘴,啊~”
汤芫咽下茶点,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松竹馆门口一闪而逝,朝着远处的书坊而去,片刻后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匆匆离开。
这一单生意,成了。
穿过来的这几年间,她靠着爹爹大理寺少卿的身份拿到不少消息,这些消息无一例外全被卖给了江湖中最有名的杀手组织——风雨楼。
三年下来,她成了风雨楼的固定合作伙伴,因出手的消息准确度奇高无比,江湖人送外号‘谛听’。
赚来的钱,她转手便在风雨楼发悬赏,专杀朝中大小官员。
坊间都传风雨楼谛听心狠手黑,尽与官家作对,怕是什么前朝遗民。
谁能想到谛听居然是闺阁女子。
收回视线,玉公子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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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咫尺,对方的视线随着她一起落向楼下:“哟,让我瞧瞧,谁让咱们汤姑娘心不在焉,跟丢了魂似的?”
话里话外拈酸吃醋的劲儿拿捏的刚刚好,汤芫莞尔一笑将手中的凉茶喂进玉公子嘴里,调笑道:“来,今儿我也疼疼你。”
“咳咳、”茶水来得突然,玉公子吞咽不及,部分茶水顺着唇角滑落,一滴又一滴在胸前洇开。
打湿的衣衫透光,隐约透出些春色,玉公子眼波流转,索性左肩微动衣衫顺势滑落,大半个胸膛漏了出来。
继而牵起汤芫的手,按在自己胸前:“姑娘怜惜。”
乐曲停了,伶人们悄声退下。
那只葱白细嫩的手顺势而下,轻柔的拂过腰侧,元公子浑身一激灵,眼尾带上几分红晕,唇边泄出几点破碎销魂的呻吟。
门外的芳菲听到些许动静,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松竹馆之所以是京中最有名的销金窟,除了听曲儿玩乐之外,还有些助兴的小游戏,当然了,世家闺秀们大多浅尝辄止,从不越红线。
芳菲在门口度秒如年,不知过了多久大约太阳西斜时分,自家小姐才一脸餍足的出了房门,半掩的门后仿佛还能窥见里面的春光。
“走,打道回府。”
这个好这个好,芳菲提心吊胆一路了,恨不得举双手赞成。
主仆俩刚走到楼梯口,和正要上楼的一个女子狭路相逢。
对方率先发难:“哟,这不是汤家老二吗?怎么,没被你娘打断腿?”
“嗨、哪儿能比得上你秦大小姐无人约束?”自己平素从未与人结仇,逛松竹馆的事,十有八九就是这她故意告到家中。
思及此汤芫冷笑一声:“自是没有你眠花宿柳来得潇洒。”
联想到今晨被骂,连最合心意的丫鬟丹若都被罚了板子,她更是狠剜了秦家老大一眼。
二人向来不和,时常针锋相对,专挑对方的痛脚踩。
秦大姑娘看她吃瘪连贴身丫鬟都换成了生面孔,自认胜过一筹趾高气昂的走了。
汤芫暗讽一番也吐了口气,领着人就要出门。
老鸨哪儿能放这位财神爷这么早离开?
连忙上前:“汤姑娘急着走,可是今儿没有尽兴?”
“小玉挺好的,只是近来家中管的严些,不好太晚回家...”汤芫抬抬下巴,芳菲十分有眼色的奉上沉甸甸的荷包。
“好!”
“好!”
山呼的喝彩声忽的淹没了汤芫的话,老鸨身后的高台中间放着一面巨大的皮鼓,身姿翩跹的面具男子正在舞剑,招式凌厉,带着无尽锋芒,尽显阳刚之气。
引得台下的小姐闺秀们阵阵喝彩叫好。
这人的装束和楼中之人格格不入,一身劲装尽显身材,配上那剑当真是风姿卓绝。
汤芫无暇欣赏剑舞,只死死盯着他的腰间,终于在对方又一次拎腰出剑的瞬间,看清了对方腰间那块黑色的牌子。
杏眼微眯,这牌子她也有一块,自是在熟悉不过。
这人分明是风雨楼杀手!
黑色牌子...代表将夜。
风雨楼中人一向藏在黑暗中鲜少抛头露面,将夜这样执行任务的杀手,应该更加低调行事才对。
老鸨接过荷包,沉甸甸的手感令她喜笑颜开:“今儿楼里选角儿,二小姐可要留下喝杯茶看个热闹?放心,不耽搁时间。”
为了保持客人的新鲜感,也为了掏空客人的钱包,松竹馆每过一年便会重选四大魁首。
汤芫本就想留下来看个究竟,立时顺着老鸨的话头收回了迈向大门的脚步:“秋娘盛情相邀却是不好推迟,那便...看看吧?”
老鸨殷勤地将人往里迎。
“这人剑舞得倒是有些意思,可瞧着却很是眼生,秋妈妈这是打哪儿找来的妙人儿?”汤芫挑眉问到。
舞剑?这楼里还有人会舞剑?
她这个老鸨怎么不知道?
秋娘骤然回头,霎时瞳孔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