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远注意到他的表情，关心地问：“怎么了？”
顾词摇了摇头，“没什么。”
江起峰饶有兴趣地问：“你是今年刚毕业的吗？看着很年轻。”
顾词点点头：“是的。”
“咦？我记得星云的员工也是有六个月试用期，那你还没转正吧？”江起峰又喝了一口酒，转向黎远，“黎总，星云的转正要求应该很严格吧？你觉得顾工能转正吗？”
所有人都带着笑看向黎远，黎远笑了笑，语气非常笃定：“当然，他是一定可以转正的。”
顾词没想到黎远居然能这样说，因为这种行为在公司内部的程序中，是不满足要求的。
试用期的员工必须经过转正述职，通过后才能确认转正。
黎远现在的行为，相当于是跨过公司流程，直接私下给他“盖章”了。
大厂内的流程基本都差不多，江起峰自然也明白这里面的机关要义，语气带着调侃：“顾工，看样子你的领导蛮看重你的，千万别辜负了他的爱重。”
顾词笑了笑，“那是当然。”
·
酒店门口，一个服务员模样的人摘掉脸上的口罩，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男人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唱起歌，辰星烁掏出手机，贴在耳边。
方凯的声音从手机里炸开：“你去哪里了？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辰星烁道：“我再忙。”
“你忙个der啊？！你一个离家出走的人到底有啥可忙的？！我都被我爸妈叫回去上班去了，我都没你忙！”
辰星烁看了一眼一楼宴会厅内来来往往的衣香鬓影，把口罩丢到垃圾桶内。
“我是真的忙，忙着看人呢。”
“你看谁？看家还差不多！”方凯语气依旧暴躁，“哥们想找你吃个饭都约不到时间，你出场费这么高啊。我发现自从你离家出走之后人都变了，再也不是我的好兄弟了。”
辰星烁语气不耐烦地说：“得了，别婆婆妈妈的了。我现在真的没时间，我都不在A市。”
电话那边疑惑道：“那你在哪里？”
“你不用管，我估计后天才能回去。”
“行行行，我是看出来了，你确实忙——”
辰星烁看到顾词离开了黎远等人，直接挂断了电话，重新在口袋里摸出一个黑色口罩，长腿朝宴会大厅的方向走。
.
卫生间内，顾词挽起衣袖，将手放在水龙头下清洗。潺潺的流水穿过他的手指，分成几股细小的流水。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台面上倒映着男人清晰的面容和得体的着装。
一尘不染的镜子上，清晰映照着顾词胸口别着的一枚白玉兰花胸针。胸针上镶嵌着钻石，在灯光下折射着璀璨的亮光。
男人微微躬身，洗完手从纸盒中抽出一张纸，擦掉手上的水渍，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领带和胸口的胸针。
突然，一个男人从镜子前冒出——是江起峰。
男人因为喝了酒，脸上起了薄红，声音中明显可以听出来有了醉意。
江起峰看向镜子里的人，笑道：“顾工，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好。”
顾词语气沉稳：“还好。”
他不能说其实他喝的是果汁。
“之前没见过你，可能在邮件沟通过程中多有得罪，希望你不要介意。”
顾词笑了笑，语气不卑不亢：“江总，您多虑了。我不记得您之前在沟通过程中有什么问题，您也是就事论事。”
江起峰顿了顿，“顾工情商真高，怪不得黎总这么喜欢你。”
“您夸赞了。”
江起峰突然压低语气，“别说黎总喜欢你了，就连我——”
男人话还没说完，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两人中间穿过，重重撞了一下江起峰的肩膀。
顾词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和自己家里的洗衣凝珠的味道很像，都是乌木雪松的味道，不过浅淡许多。
他目光追随而去，那人动作很快，关上了隔间的门，顾词只看到那人一副服务员的着装，其余的没看清楚。
江起峰脾气上来了，怒道：“走路不长眼啊，撞到人连个‘对不起’都没有。”
顾词忙道：“江总，要不我送您回去。”
江起峰收敛起面上的怒容，笑了笑：“好，谢谢。”
等两人离开后，辰星烁走出卫生间隔间，运动鞋踩在华丽的地毯上。
他目光向下，看到地毯上有一个东西闪着光芒，十分夺目。
是一枚白色的玉兰花胸针。
·
回到宴会，黎远正准备找顾词，看到他和江起峰一起过来，问：“词，怎么出去这么久？”
顾词声线平稳：“刚才遇到了江总，和江总聊了一会儿。”
江起峰道：“对，我和顾工聊了一会儿，你不会介意吧？”
黎远笑声爽朗：“江总您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介意？实不相瞒，看到你这么喜欢顾词，我高兴来还不及。”
江起峰放声大笑，“还是黎总有格局，来，我们再碰个杯！”
他又重新拿了一杯酒，举起酒杯，和黎远碰杯：“ Cheers！”
黎远道：“Cheers！希望星云和创奇的合作越来越顺利！”
酒过三巡，顾词每次拿到的“红酒”都是果汁伪装的。
他开始怀疑在场的每个人是不是拿到的都是果汁，只不过大家都没有说。
但是看到江起峰脸上的酡红和黎远渐渐缓慢的声线，顾词推翻了这个假设。
他们是真的醉了。
宴会散了之后，顾词和黎远把创奇的人员一一送到酒店，这才朝自己的房间走。
黎远酒量很好，刚才一直堪堪保持着清醒的大脑，但是随着酒精上头，脚步逐渐沉重，慢慢走不出习以为常的直线。
黎远和顾词往回走，在客户看不到的地方，黎远一只手扶着墙，胃里有东西在翻滚，让他十分难受。
顾词忙问：“黎总，您还好吗？”
黎远语气有些不稳：“不太好，头有些晕，感觉路面忽高忽低。”
顾词忙道：“那我扶着你。”说着将手放在黎远手肘上，帮对方维持着平衡。
黎远舌头已经有些打结：“谢……谢谢……”
顾词搀扶着男人，直到将黎远送回酒店。
打开门，黎远突然道：“你能帮我搞点醒酒茶吗？”
顾词没办法拒绝上司的要求，道：“好的，我去冰箱里看一下。”
黎远走入房间，一只手扯开脖子上的领带，丢到沙发上。
顾词径直朝冰箱走，打开柜门，冰箱内的冷光照在他身子上。
他在冰箱里面找到一个柠檬和几条袋装蜂蜜。不愧是五星级酒店，准备的东西都很齐全。
黎远脱掉了西装外套，露出雪白的衬衫，他看着正在用热水烧茶的顾词，问：“没想到你酒量还可以，我记得你面试的时候挺介意喝酒应酬这一块的，我还以为你酒量不好。”
顾词将烧好的水倒入杯子中，把切好的柠檬和蜂蜜倒进去，最后又加了些矿泉水防止液体过烫。
“我确实酒量不太好……”今天情况比较特殊。
他把做好的柠檬蜂蜜水递给男人，“黎总，给您。”
黎远接过，“谢谢。”他举杯一口喝掉了蜂蜜柠檬茶，感觉嗓子眼滑过温热、湿滑、甜腻的液体。
黎远看着顾词，语气中带着赞赏：“今天江总对你挺满意的。”
“这算是目的达成吗？”
顾词身形笔直地站在地毯上，和宴会上在人前应酬的时候一样，保持着一致的礼貌。
黎远的目光从上到下在他身上逡巡，和上下打量的目光不同，更多的是对顾词的欣赏。
但顾词觉得不太舒服，两人的身份地位天然带着不对等的服从的成分，他很想走，到一个舒适的环境卸掉伪装。
顾词作为一个社畜，现在很想休息。
有如神助，门口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声音粗暴蛮横，像是要砸门。
顾词和黎远都吓了一跳，顾词忙跑到门口，从猫眼向外望。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男人戴着帽子，囿于视线的局限性，看不清对方的脸。
顾词隔着门问对方：“请问你是？”
门口的男人压低声音，含混不清地说：“抱歉，我跑错楼层了……”
那人似乎真的喝醉了，脚步踉跄着离开了门。
黎远拧眉：“居然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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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这种低级错误……”
顾词表示认同，道：“那黎总，您这边还有需要我做的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回房了？”
黎远道：“嗯，今天辛苦你了。“
·
回到顾词的房间，已经接近晚上十点。
顾词站在阳台的方向，吹了会儿夜风，感觉能量回来了一些。
从高楼俯瞰城市的夜景别有一番风味，夜晚蜿蜒的道路上行驶着车辆，像是这座城市血管里流动的细胞。
返回卧室，顾词坐在沙发上，给顾诗拨了一个电话。
顾诗最近在考试，他有些担心对方的成绩，想问一下。
电话很快被人接起，里面传来一道稚嫩的女声：“哥，我刚下晚自习，正想给你打电话呢。你今天工作忙不忙？到了那边有没有水土不服？”
顾词笑了笑，“我还好，这边空气比较干燥。你最近功课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学习？”
“当然有啊，我今天是班里最后一个走的人，上次摸底考试我还考了班级第二呢。”
“很厉害，下次回来我带你去吃海鲜自助。”
那边声音立马兴奋起来，“好啊好啊，我今天上语文课的时候就在想什么时候有机会再去吃烤肉，我好想念五花肉。”
顾词笑道：“你就是个馋猫。”
“我还得继续努力，要和哥哥考同一所大学。”
“量力而行就行。”
“嗯嗯，我知道。”
顾词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对顾诗道：“今天一天我都蛮幸运的，应酬的时候拿到的都是果汁，成功蒙混过关。”
“那就好，我听说有的人上班参加应酬因为喝酒喝到胃出血，我本来还担心你喝太多酒来着。”
实际上今天顾词滴酒未沾。
挂上电话，顾词准备换掉身上的正装洗个澡。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西装胸口的位置，心空了一瞬。
原本应该放着胸针的位置此时空空荡荡，凭空消失了一般。
顾词保持着冷静，这枚胸针是他毕业后送自己的礼物，价值上千元，虽说不是什么奢侈品，但于他来说也足够珍贵。
顾词脑海中将宴会的全程倒放了一遍，那些走马观花的场景历历在目，顾词记得最后一次看到胸针是在酒店的卫生间。
想及此，顾词立刻行动起来，换上鞋子朝目的地走。
沿着回来的轨迹，顾词一路看得格外认真，但都没找到胸针的身影。
顾词心中逐渐升起不好的感觉……
宴会已经散场，酒店的工作人员在收拾“残局”，顾词站在角落里看着凌乱的宴席，目光搜寻的过程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词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居然在这里看到了陈星。那人穿着便服，从大厅的另一边急速闪过，快得只留下模糊的残影。
顾词想了想，一定是他眼花了，因为陈星不可能在这里。
两座城市跨越一千公里，陈星没啥钱，估计路费都出不起。
找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顾词无功而返，只能找酒店的前台挂失，让工作人员帮忙寻找了一下。
他准备明天问一下黎远，也许胸针掉在了黎远的房间里……
寻找的过程中，顾词已经做好了胸针丢失的心理准备，他觉得胸针大概率被人捡走了。
顾词的性格属于沉稳冷静的类型，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能快速接受并作出调整。
回到酒店，他突然想起什么，在手机里调出“陈星”的联系方式。
【顾词：你在家里的吧】
几乎是秒回，顾词的手机收到了对方的消息。
【陈星：对，我准备睡觉了】
【顾词：那就好，你好好休息吧】
顾词拿着手机，愣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实在太可笑了，脑袋里竟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
他赶紧洗了个澡，清洗掉身上的污浊气息，应酬了一天，仿佛灵魂都变沉重了。
洗完澡换上睡衣，顾词反而睡不着了。
“……”他觉得是喝了太多饮料的缘故。
大脑清醒后，顾词翻开手机，准备刷会儿手机。
进入界面，第一眼就看到家里摄像头的实时巡视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