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归云接过帕子,默不作声地抬手把甘悯的脑袋推开一点,动作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甘悯乖顺地垂下头,避开那些恨不得把她瞪出来一个窟窿的眼神。
“母后,儿臣与甘悯的婚事是我向父皇求来的。”
皇后的目光错开褚归云的遮挡,幽幽落在面色哀婉的甘悯身上。
甘悯腼腆地回了一个笑。
她和这位闺名郑玉秋的皇后娘娘算得上真正的相看两厌,偶有欣赏,事后也不过扶着墙吐出来。
许多次,她都想给自己和郑玉秋搬个史上最不体面婆媳的大奖。
嫁给郑玉秋看重的儿子,她嫌弃她身份不够;嫁给太子的竞争对手,她又觉得她烦。
母子俩一个住中宫一个住东宫,闲的没事了以随机捏死一个并不存在的假想敌为日常调剂。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皇后垂下眼,释然般开口,“今日瞧你们夫妻和睦,母后也就放心了。”
玉妃不甘其后地帮腔:“六殿下与这位……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甘悯瞪大眼睛,瞳孔间出现一抹明黄,眼泪登时噼里啪啦继续往下面滚,苍白的面容被泪痕划出缝隙。
“你又哭什么?”似乎没注意到来人,褚归云低声问道。
甘悯默默流泪,哭得那叫一个感天动地真情实意:“民女此前未曾体会过如此仁厚的父母之爱,都说天家仁慈却总是无情,今日一见,似乎并非如此。”
甘爹甘娘,你们还是快些死罢!好给她的无能为力小白花人设添砖加瓦。
“无情?你说这话,恐怕有人要伤心了。”永康帝脸上的褶皱弯曲了刹那,在甘悯胡乱抓着褚归云的胳膊要下床行礼,永康帝抬手阻了几个人弯腰的动作。
“免了,尤其是你。”最后一句显然是冲着甘悯说的。
甘悯傻不愣登的样子,紧张地缩到褚归云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褚归云深吸一口气,手掌拂过自己早已皱作一堆的衣袖,半跪下请罪:“父皇,她……她是个傻的,还请您莫要与她计较这些。”
“起来起来,朕今日不过来寻皇后,没料到还能撞上这种热闹,不过甘家这小丫头身子不大好。”康安帝似有深意地看向手边的皇后,“日后便免了这些虚礼罢。”
褚归云应声而起,忽觉后腰一痛,微微偏头向后看去时险些被气得七窍生烟。
你。活。该。
甘悯仗着褚归云身形高大,朱唇轻启。
其他人折腾她,她能看在不给褚归云惹事儿的份上不整回去,但是褚归云就别想讨这个便宜了。
反正是他娘。
“还不谢恩?”褚归云的手已经伸到身后,思及甘悯现今衣冠不整,最终仍旧是无功而返。
旁的他兴许不了解,可甘悯这脾气越来越大了倒是真的。
“民女谢陛下隆恩,日后必定会和王爷好好过日子的!”甘悯露出一个憨厚无害的笑。
遇到她这样无公害纯躺尸的王妃,还是偷着乐吧
得了满意的回答,龙涎香的气味远去,皇后与玉妃也跟着退了这厢房,屋内最终只余下甘悯与褚归云夫妻二人。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终在同一时刻冷哼一声偏开脸。
甘悯皱起眉,先发制人:“你哼什么,被罚跪的人是我好不好?”
“本王不是下了朝就过来了?”褚归云抱臂,硬挺的眉眼之间氤氲着压抑的怒气,更难听的话卡在喉咙里,最终全都无一例外地咽下去。
头一次,褚归云发现自己其实算不上会讨人喜欢,甚至装不出平庸无害的模样。
“那谢谢你哦。”甘悯皮笑肉不笑,“褚归云,今日之事本就与我无关,这道宫门我跨进来都嫌恶心。立规矩立到我头上来你还有理了?你和你爹娘难道很守规矩?唔——”
唇上覆上温热的手心,褚归云长出一口气,目光扫过门窗:“隔墙有耳,你想我俩一起死吗?”
此话一出他开始后悔了。
“你以为我不想吗?!”甘悯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拍开褚归云的手,偏向另一侧给自己顺气。
她就想不明白,自己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任何人,怎么褚家这群疯狗动不动就朝她吠。
“你不想。”褚归云险些脱缰的理智回笼,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提醒,“你如今已经上了皇家玉碟,你我一起死,也只能一起埋。”
言至于此,他抬眼凝视着脸色逐渐变得惊恐的甘悯:“同生共死,也算佳话。”
甘悯接过褚归云递到手边的瓷杯,垂着眸忽地乐出声。如果尸骨和记忆一样是累计制,那她的尸体应该能填满一个皇陵墓室。
“那你还是多少小心些。”世上最容易达成同生共死成就的地方是真刀实枪的战场,高门夫妻之间,不你死我活已是大幸。
褚归云薄唇微动,心头根茎盘枝错节,一句“此事不会允她们善了”卡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
他们是从相识起便如此你死我活水火不容吗?褚归云其实记不太清楚,他最常见到的不过是一个步履匆匆的背影,与令人憎恨的和善而又虚伪的清丽面容。
“我向父王告罪,一炷香后便走。”
……
“这就走了?”甘悯目瞪口呆地看着褚归云消失在门后的背影,难以置信,“不要这么能忍吧。统,你是不是给我加了什么仅褚归云可见的唐僧肉增益。”
打闹着要点钱要点宅子铺子倒也无所谓,反正这些权贵手指缝里漏出来一点都够她活一辈子的。
这一次得罪的,可是他的养母和当今圣上的宠妃。
系统那头的电子音滋啦滋啦响了半天,最后磕磕绊绊地给出回复:“宿主,经过纠察,您与永王面对面的相处时间,除开本世之外,累计不超过一日。”
甘悯默念刻板印象害死人,怀着一层淡淡的几不可见的愧疚,被通传后始终用怜爱的目光看着褚归云。
没办法,她现在随便蹦两下掉出来的都是褚归云的子儿,只能退而求其次救赎褚归云的心灵了!
毕竟,妻爱无声。
玉妃刀子似的目光刮过甘悯的肩背,一双眼睛通红,怀着沉重的怨气。
待永王夫妇二人彻底消失在视野中,郑玉秋安抚般摸了摸玉妃的鬓发:“陛下爱惜你,这禁足总会解了的,至于那些被烧掉的经书,本宫同你一起抄,好不好?”
玉妃啜泣着点点头,怒火渐渐化作歉疚。
“六殿下也真的,怎的黑白不分。今日也是我冲动,没料到那贱——”玉妃惊疑不定地左右看看,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咽下去,“永王妃竟是个精明的,瞧她那模样。”
郑玉秋苦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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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嘲道:“那孩子兴许还在记恨本宫罢,毕竟他母亲那件事儿,确实……”
后头的话她也无法言说。
有人年纪轻轻便成了宫中的禁忌,谁也说不得提不得,更辱不得。
*
“你到底要在我脸上找到什么才满意?”褚归云忍无可忍地放下手中的兵书,抬手把甘悯的脸颊推向另一个朝向。
这女人都盯着他看了一路了,还非得用这种奇怪的眼神。
挂着皇室旗帜的车驾稳定地前行,甘悯沮丧地垂下脑袋:“今日殿下及时解围,妾却与殿下争执,实在是不该。心中宛若兜了一窝蚂蚁,难受得紧。”
指尖擦过书脊,褚归云冷哼一声垂头看向被搓得卷边的兵书:“从前你也是凭着这种演技骗过了褚老三?说吧,你想要什么?”
庸俗!
甘悯那点淡淡的歉疚消失得无影无踪,双眸发亮凑到褚归云眼前:“我不会再去第二次了,回府便说我重病缠身。我乐得轻松,你也不用担心我给你惹事儿,怎么样?”
一点疑窦冒头,褚归云松开手中的书,微眯双眼。
甘悯困惑地歪歪头,满头珠钗晃动,脑筋一转又想出个好主意:“或者说你来个循序渐进地厌弃,把我送到外头去。”
呆在褚家人身边总是危机四伏,她犯了许多次错才明白,屋内屋外金山银山,也得有命去用才对。
“嗯。”褚归云敛眸。
甘悯不是个打掉牙能往肚子里咽的性子,明日病重的风波起,里里外外运作一番,自是有人帮她讨公道。
至于别的话,他权当没听见。
“嗯”是什么意思?甘悯索性坐到褚归云身边,一巴掌拍在褚归云身边,略显局促地把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困在怀里。
“到底行还是不行?”
褚归云垂头,深若幽潭的眸中波澜不惊,宛如深渊密布的大网:“你只要老老实实地活着,其余的不到非你不可的地步,没有人会逼你。”
废话文学是每个可怜的员工都要淋的一场大雨。
甘悯含泪啃下这一口大饼,豪迈地拍了拍褚归云坚实地臂膊,上半身冷不丁一晃荡,心脏险些从喉头蹦出来。
马车外惊叫声四起,长鞭破空之声荡起起车帘一角,整驾马车歪斜出一个危险的弧度。骏马嘶鸣擦耳而过,甘悯啪叽往褚归云怀里一磕。
她是小喽咯,别伤她,杀她老板!
褚归云愕然低头,伸到一半的手拐了个弯,在接连不停地颠簸偏移之中近乎是把人钉死在自己的怀里。
“林山。”
“殿下,是信阳公主在外纵马。”林山掀帘,见他二人过分亲密的姿态微微一愣,而后赶忙低下头,“似乎是和……那几位约了赛马。”
冷不丁被梅花冷香扑了满脸的甘悯缓慢地扭过头,从缝隙中看到在满地狼藉中拾捡碎银小贩,嘴角微抽。
每一家都有独属于自家的过分活泼的孩子,而这位信阳殿下,就是闹得最疯的一个。
遗传了她那位艳绝天下却过分纯真肆意的母亲——玉妃。
褚归云颇为不耐地摆了摆手:“告诉刘崇,信阳要是再这样疯玩,他就收拾收拾滚出上书房。”
甘悯搓了搓自己的脖子,坐的离褚归云远了点。
每一家也有自己隐形的独断专横大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