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予柔少时喜欢外出游历,广佑帝担心其安危,特训练了百余名影卫交给朱予柔,阿良正是这影卫的首领。
“阿良,我如今进了户部,对太子那边,想来是分身乏术了,所以我要你看好太子的一举一动,定时向我汇报,可做得到?”朱予柔道。
阿良有些为难道:“属下愚钝,实不知具体该如何监视太子殿下,还请殿下明示。”
“你不必盯着太子本人,他势力庞大,一些事情自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看着他身边之人的动向便可。”
朱予柔拿出一支笔,在纸上写下六部及督察院,道:“六部之中,兵部尚书沈景逸是太子岳丈,刑部尚书吴景明唯太子马首是瞻,吏部侍郎萧衍从入仕途起便跟随太子,吏部尚书常年病者,并不理事,萧衍就是吏部的掌权者,这三个衙门乃名副其实的太子党。其余各部中,户部自不必提,是本宫唯一可以掌控的衙门,而吏部和工部目前来说并无派系。”
她圈圈画画,眼见纸上只剩了个督察院,道:“督察院副都御史曹鸿岚、佥都御史沈川亦听从太子之令。”
阿良倒吸一口气,才知道无形之中太子爪牙早已遍布朝野,小心翼翼道:“殿下,这些...都要监视吗?”
“不”她重又提笔,在纸上写下‘柳国公’三字,道:“以上之人虽在太子麾下,但太子未必全然信任,他真正信任的,只有皇后之父柳国公以及萧衍,柳国公年岁已大,不会亲自动手,你们只需要清楚萧衍以及柳国公二子动向即可。”
“去过何处,见过何人,可有大笔银钱流通,都要一五一十汇报给我,不可懈怠。”
“是,属下等定不负殿下重托。”
阿良走后,朱予柔紧盯那张写下朝中党派的宣纸,长叹了口气,缓缓闭眼,心底清楚这是一场万般艰难的斗争。
次日晨,朱予柔正坐在妆奁前挽发,流云推门而入,脚步有些踉跄,焦急道:“殿下。”
朱予柔皱了皱眉,知道这丫头平日里一贯沉稳,心里升起些好奇,问道:“怎么了?”
流云环视四周,见并无外人,这才开口道:“今日早朝,郭镛郭大人与殿前控诉太子殿下利用科举舞弊,妄为人君,被陛下下令...当庭杖杀。”
朱予柔霍然起身,口中喃喃道:“他怎会知。”
旋即,她想到郭镛是昨日才从督察院大牢放出,那他想必是听到了她与沈川的对话。
愧疚之情于心底涌起,她不再犹豫,便向奉天殿赶去。
到得殿前,行刑还在继续,身下之人却无动静,朱予柔快步上前,厉声道:“都给本宫住手。”
几名殿前侍卫面面相觑,碍于公主威严将廷杖停在半空,齐齐向殿上望去。
朱予柔也不含糊,跪地叩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朗声道:“陛下,郭大人身为臣子劝谏乃是本职,若陛下因此责罚,岂不叫天下之人不敢再言,臣,恳请陛下宽宥郭大人。”
见公主殿下跪在殿下,众臣随公主哗啦啦跪了一片,一起道:“恳请陛下宽宥郭大人。”
其实广佑帝并不想要郭镛的命,朝廷也是需要这样一个直臣的形象。
可不打也是不行的,郭镛并无证据便敢在殿前弹劾当朝太子,这便是赤裸裸的挑衅皇家威严,若不罚,不足以镇人心。
在朱予柔来之前,殿中之人不是无人劝谏,却通通被广佑帝一道眼锋摄住,众臣知晓这位陛下脾气,若强行劝谏恐会连累更多人,不敢再劝,听着殿下一声声棍棒落在皮肉上的声响,纷纷闭眼不忍直视。
此时,最前方的太子出列跪地道:“父皇,儿臣虽不知郭大人从何处听知的消息来污蔑儿臣,但儿臣相信郭大人实乃一片忠义之心、为国为民,绝不会掺杂私心,还请父皇看在郭大人拳拳赤子之心的份上放过郭大人吧。”
然而,上首的广佑帝却面无动容,目光直直落在下方的朱予柔身上,不清楚前朝之事她为何能及时知晓,难道他真的太过纵容她,令她生出了监管朝政的心思?
随后,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心中耻笑自己的多疑。
坐在这个位置,他对手中的权力便有着天然的敏感,任何人想要染指他都会警惕万分,哪怕那人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
他任用朱予柔,便不可能只是因为对她的宠爱,若她入官场对他无丝毫好处,想必广佑帝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她。
随着广佑帝年纪渐长,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手中的权力渐少,所以他才会选择启用朱予柔,令他这个备受宠信的小公主监视群臣、牵制太子,成为他手中的另一把刀。
而这把刀如今要去面对太子,广佑帝自然是乐意看到的,所以,他选择给朱予柔一个面子,放了郭镛。
朱予柔只见父皇向自己招了招手,宣布散朝。
她松了口气,急忙起身看向郭镛,自己带来的御医早就为他检验过伤势,此刻却是对着她摇了摇头。
朱予柔不死心似的看向郭镛,只见他受刑的背上早就血肉模糊,鲜血顺着刑凳流下,在这烈日之下形成了一滩滩斑驳的血影。
可她能感受到,郭镛还是不甘心的,双目圆睁着望向殿上,听人说,行刑之初他还在恳请陛下彻查太子,就这样一个人,依旧死在了烈阳之下。
明明没有乌云遮日,明明就站在阳光之下,为何还是没能求来他想要的正道呢。
朱予柔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个无辜之人都死在她面前,无论是程敏还是郭镛,亦或是那些惨遭贬谪的士子,分明他们都不是主谋,分明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好端端的站在大殿之上,可他们还是倒在了血泊之中,成为了那人的替死鬼。
“柔儿,别太难过了,不过也是可惜,若不是郭大人前些日子被迫入狱,想来能保下性命,听说郭大人在狱中不进滴米,这才导致身体虚弱,受了五十杖就不行了,哎...”
朱予柔看着面前假惺惺的太子,恨不能现在就令他陪葬,奈何清楚自己手中势力太小,勉强牵出一丝笑意道:“臣妹只是觉得,朝中只有这一位敢直言犯上之人,却因此丢了性命,实在是令人痛心,怕是日后再找不出如此人般的臣子了。”
她一拂身,道:“臣妹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转过身来,朱予柔脸上笑意尽敛,却不打算回府,而是折身向御书房行去。
御书房前,黄公公正在门前躬身站着,随时等着皇帝的传唤。
看见韶华公主向这边走来,急忙向前迎接,道:“殿下怎么这时候来了,陛下正休息着,额...”
却见公主脚步不停,黄公公急忙挡在身前,深深一揖,道:“殿下,陛下吩咐了,谁都不见,您看是不是...”
“劳烦黄公公替本宫通报一声,韶华有事要见。”
黄公公有些牵强的一笑,道:“殿下,陛下说了,就是连您也不见,您就别为难奴才了。”
听得此言,朱予柔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道:“本宫知道了。”却也不走,反而向内闯了进去。
一旁的黄公公也不敢真的阻拦,知道这两父女是在置气,只得低声劝着。
可这终究是无用功,没几步朱予柔便进了御书房,看见正用膳的皇帝。
“来了。”皇帝并未抬头,只挥了挥手示意黄公公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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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予柔立在原地,半晌才道:“父皇,郭镛死了。”
广佑帝正自吃着碗中饭菜,应道:“嗯。”
“为什么?”
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何执意要杀了郭镛,朝中出他之外已无敢犯颜直谏之臣,难不成非要变得像如今这样人人只知明哲保身、揣摩圣心才肯收手吗。
她印象中的父皇分明是从善如、流海纳百川之人啊,怎么会因为此弑杀大臣呢?
广佑帝停下手中动作,面向朱予柔道:“他毫无证据就敢弹劾太子,岂非不将皇室、不将朕放在眼里?”
这番话落在朱予柔耳中却不尽然,她不相信从前那个能隐忍言官当庭控诉皇帝的父皇会变成这样。
所以她向前一步,道:“父皇,我不相信,所以您就告诉我,究竟为何?”
广佑帝一叹,知道如今的朱予柔心思敏达,这个理由已骗不了她,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欣慰。
他确有自己的心思,郭镛虽可为众臣做个表率作用,奈何性子太过急躁,往往会令他陷于被动,不得不罚。
就说此次,若他没那么心急,而是私下收集太子罪证再行上书,结局都不会是这样。他本想借着科举案削弱太子势力,被他这么一闹,岂不是打草惊蛇?
太子何等警觉,定会另作筹谋,到时再找几人顶罪,只会适得其反。
要么,便不动,要动,只能一击而中。
可心中帝王心术怎能示于人前,广佑帝摇了摇头道:“柔儿,这不是你该管的。”
“父皇,程敏、郭镛两位大臣先后枉死于儿臣面前,儿臣做不到坐视不理,程大人也便罢了,他有罪在身不能不死,可郭大人呢?他只是行使臣子本职,这也该死吗?”
朱予柔言语步步紧逼,广佑帝早没了胃口,顺势将碗筷向下重重一摔,道:“韶华,这是你该对朕说话的态度吗?”
碗筷打翻在地,一声碎瓷声响,殿内殿外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匍匐着不敢出声。
黄公公早吓出了一身冷汗,心中叫苦不迭,清楚韶华公主受宠,定然不会受罚,可自己没能阻挡公主入殿,恐怕受到牵连,暗自思忖公主说了何事竟能惹怒陛下。
朱予柔在皇帝动怒时立刻双膝落地,道:“请父皇息怒,儿臣只是觉得,父皇乃一代英明天子,是该听得进谏言才对。”
“听得进谏言。”广佑帝重复朱予柔的话,哼了一声道:“这朝中臣子众多,谏言更是不胜枚举,只一味听从谏言又有何用,身为君主,更重要的是明辨是非,在万千言论中找到正确的哪句才是正理。”
说罢,他站起身,行至案头摸挲着那一摞摞奏章,看向朱予柔跪地的方向,将一摞奏章推倒在她面前,厉声道:“就让你好好看看,这一摞,都是参你的,朕是不是该听从他们的,让你回到后宫,不参与朝中政事!”
朱予柔鄂然失色、哑口无言,捡起其中一份奏章看去,满篇犀利之言入眼,句句咄咄逼人,令她不敢面对。
可她又觉这与她所言并不冲突,刚想开口,又见广佑帝拿起一本书走来,道:“这本《女则》也是这些大臣送来给朕和你看的,如今,你可要按其中规范行事?”
《女则》乃是前朝一位皇后所著,通篇都是规范女子言行规范,更郑重申明女子不得当政,献此书的人,其心可见一斑。
“来人。”警告一番,广佑帝这才吩咐道:“将地上这些奏章全都给朕烧了。”
说着,将手中《女则》随意一丢,负手而立。
“郭镛之死,朕自有安排,你也不必好奇。既已入了户部,便好好做官,不要辜负你母亲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