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宗彦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踏入公府,浑身寒意还未散去,西北之地的风吹得他神情更为冷硬,却丝毫不减那清俊英挺之色。
殷老夫人迎了上来:“怀修,快叫我好好看看。”
那模样,全然不是方才的威严凌厉。
男人的眉眼浮上淡淡笑意,低沉的音色落在人耳里扣人心弦:“祖母。”
世人皆道凌霄侯气宇轩昂,威名赫赫叱咤西北,传闻其面容能止小儿夜啼,却不知他回到家中也不过是寻常侍奉亲人的公子罢了。
祖孙二人说着话,宁国公欣慰的看着大儿子:“此行一役,官家龙心大悦。”
裴氏引着倚寒从侧门入内,厅内隐隐约约的传来了高高低低的谈话声。
裴氏有些心酸,长子携功归来,老夫人与国公爷心思便骤转,全然忘却她儿还在床榻上疾病缠身。
隔着雕金屏风,倚寒看不清屋内的人,只能隐约瞧见宁侯轮廓,观那身形便可知是一武将。
裴氏整了整脸色,撑起勉强的笑意走了出去:“怀修,你回来了。”
宁宗彦起身颔首:“裴夫人。”
他母亲尚在,自裴氏嫁进来,宁宗彦从未唤过她母亲,殷老夫人与国公爷也由着他去。
“对了怀修,你弟弟寻回来了,与你一日回来的。”殷老夫人道。
宁宗彦微怔,而后真心道:“恭喜夫人。”
“宗迟他身子不便,卧床修养,我便与倚寒先过来了,倚寒,出来见见人。”裴氏同屏风后道。
倚寒闻言便垂眸绕过屏风,走到了厅内。
一阵穿堂风吹过,素白的裙角与衣袖在空中悬震,清薄的身影宛如画中仙,举手投足皆是浓重的书卷气。
倚寒抬眸,与那人对上了目光,她当即愣住了。
刹那间,往昔回笼,熟悉的眼眸唤起了那段令她不耻、蒙羞的记忆。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剑眉星目,一身玄色半袖交领褶袍,衣袍暗纹流动,墨发以银冠高束,额前一抹玄纱系于脑后。
高鼻薄唇,眼尾微落,眼形偏长,凌厉寡情,他的人中有些深,唇形却很好看,宛如花瓣。
总之,一脸薄情样。
倚寒却入坠深渊,仓促别过了脸,心头跳动声怦然,罕见羞愤与难堪。
昔年被拒绝和驳斥的记忆卷土而来,时隔三年,那股耻意仿佛还缭绕在心头。
三年前,与崔衡之相遇的那日是她及笄的日子,也是她失了脸面,被曾经的心上人厌恶的日子。
倚寒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听得祖父唤他侯爷。
她第一次见他时祖父正给他施针,那会儿比现在更意气风发。
大概是人都趋于明亮,她一见他就被吸引了,此后他日日来,她便日日躲在一旁偷看。
她与他说话,他不理会,甚至头也不抬,全然无视。
她的祖父冯清然是太医院德高望重的院首,冯家祖上乃医学世家,她祖父更是名扬天下,前来求医问药者不计其数。
自然冯家子女皆为医者,她上面有好几个哥哥姐姐,虽是堂兄堂姐,却全是学医的好手,偏生她为祖父最引以为傲长子的女儿,却开蒙最晚,远不如哥哥姐姐们。
冯倚寒对行医并无兴趣,她的兴趣是做木工。
可她祖父骨子里传承观念极重,对她寄予厚望,从小不是拿这个哥哥比就是拿那个姐姐比,说她榆木脑袋,朽木不可雕。
越斥责,她就越反骨,久而久之,她名声也不太好了,长到及笄,基本上无人来提亲。
在及笄那日表明心意前,她被栽赃犯了错,祖父不仅偏听那些堂姐的话,还扬言要把她赶出家门。
她干脆豁出去了,直接当着众宾客的面儿向宁宗彦表明了心意。
谁知他直接把自己打磨了许久的玉佩扔进了湖里,还对她说了一句话,她至今都记得:“冯姑娘还是端正心思,莫要做那攀附权贵的女子。”
她怎么就攀附权贵了?
倚寒沉默不语,转身跳进荷花池中寻找那玉佩,那男人瞧也不瞧,转身就走了。
哥哥姐姐的奚落讥讽声一道比一道高。
就连总是维护她的叔母也失望不已。
就这样吧,反正也要被逐出家门了,倚寒漠然而固执的寻找着那玉佩。
倚寒深深吸了一口气,老天真是给她开了个玩笑,原来他就是宁国公府的长子,兜兜转转,二人竟然成了亲戚。
他看起来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也好,省的二人尴尬。
往事已了,她也有了她的爱人,昔年年少轻狂,过去的就让她过去罢。
“长兄。”她平静地屈膝行礼。
她声音如烟似雾,轻缓又柔和,没有任何讨好和做作,就当作从来不认识一般。
宁宗彦没有多看她一眼,颔首以作回应。
殷老夫人到底还是心疼自己亲孙的:“宗迟如何了?”
“睡过去了,可怜见的,他还这么年轻,苦了十五年,现如今连个子嗣都没有就要撒手人寰了。”裴氏拭泪,不动声色试探。
宁宗彦微微蹙眉:“发生了何事?”
宁国公便把事情缘由告诉了他,宁宗彦闻言怔忪一瞬,平静道:“国公府不缺药材,尽力而为便是。”
“儿子先进宫述职,晚些回来去看看二弟。”宁宗彦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倚寒余光瞥他,宁宗彦却目不斜视,只留下了骨相极好的侧颜,便与她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倚寒好像瞧见了什么,顺着他的背影转过了身。
宁宗彦步行如风,腰板宛如青竹,光是轩昂背影已然风姿耀目。
可倚寒三年多日夜习医,连就了一双过目不忘、火眼金睛的眼。
她分明瞧见宁宗彦脚步轻微发跛,不过他掩饰极好,甚至步履间每隔几下才稍稍跛一下,外人压根看不出来。
……
晚间,崔衡之醒了。
床边的案牍上放着药膳,还冒着热气,妻子不见了身影,他起身去寻人。
打开屋门,清冷月华洒满廊檐下,一道清瘦纤细的身影坐在台阶上熬药。
“又坐在这儿,也不嫌冷。”清越的嗓音关切响起。
“你醒了?腿疼不疼?”倚寒倏然转过身问,崔衡之摇了摇头,他未曾束发,薄缎似的长发垂肩衬得瘦削的面孔越发清朗。
“不疼。”崔衡之看了看周围,回屋搬了一张低矮的案牍放在她身边。
倚寒瞧见了,没去帮,她知道崔衡之自尊心很重,不喜欢别人可怜他。
“你见过长兄了?”崔衡之一边侍弄那株从庐州带过来的兰花,一边问。
倚寒头也不抬:“见过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崔衡之心生好奇。
什么样的人?倚寒抿了抿唇,心头微微有些不屑,要说她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那是不太可能的,那事她可是记恨了很久。
他明明有更体面的拒绝法子,何必要那般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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践自己的心意,她又不是狗皮膏药,死活倒贴着不走。
可见其是个不太尊重女郎的人。她瞎了眼,被那张脸迷惑了。
“是个傲慢、高高在上、不留任何余地的人。”她扇药炉扇得更用力了。
崔衡之神色诧异:“当真?”
“衡之不信我的话?”倚寒生出微妙不悦。
“那倒没有。”崔衡之迟疑道。
“衡之?”突然一道极为低沉醇厚的嗓音插了进来,似夜雾中泊行的船只,破浪而来。
夫妻二人顿时抬头,一道高大的身影隐匿在院门的暗色中,倚寒不喜有别的婢女在院子里站着,白日不好说什么,晚上便全打发回屋了。
故而这方院子只有夫妻二人。
倚寒猝不及防见到了被自己说坏话的人,心头一惊,有种被抓包的尴尬。
糟了,他应该没听到吧?
好可恶,他为什么都不敲门,好没礼貌。
宁宗彦背着手从阴影中缓缓踱步而出:“方才没见院中有人守着。”
崔衡之站了起身,怔忪了一瞬后说:“矜矜她……不喜欢有别人在,都打发走了。”
而后他迟疑唤道:“兄长?”
宁宗彦颔首:“二弟。”
倚寒局促地捏着扇柄,宁宗彦压根没给过她一个眼神,只是静静打量着这个弟弟,幼年的记忆早已模糊。
他眉眼与裴氏更像,一身宽松广袖长衫,未曾绾发,俨然一副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
宁宗彦视线下落,对上了倚寒的眸子。
一刹那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咬唇起身,给二人留下了说话的空间。
宁宗彦盘腿落座在案牍一侧,看他侍弄花草:“你喜欢兰花?”
崔衡之笑了笑:“我夫人喜欢。”
宁宗彦思及方才他听到的话,面色微冷。
背后编排长兄,颠倒黑白、满口谎话,这性子果真没变,一抹冷哂鄙夷从冷漠的眉眼溢出,只一瞬又恢复原样。
他与这个弟弟刚见面,不好直说,只得借机敲打:“公府规矩甚重,尤其是祖母,为人古板,对内眷要求苛刻,稍稍出错,便会教其抄写女戒。”
崔衡之明白了,满面歉意:“多谢兄长提点,矜矜……与我自由惯了,性子有些野,我会好好提醒她的。”
宁宗彦淡淡颔首:“天色已晚,我先走了。”
崔衡之忙起身相送,宁宗彦摆手:“不必。”说完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倚寒走了出来,眼睛仍旧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宁宗彦的腿瞧,若有所思。
崔衡之有些无奈:“你呀,日后少说些话,隔墙有耳,这儿不比庐州。”
倚寒板着脸不说话,倒显出了小女儿的姿态,她心想明明是他小人行事偷听自己说话。
宁宗彦往院子去时正好遇到了裴氏。
“夫人。”他疏离的点了点头。
也不知怎的,平日与他说不了几句话的裴氏突然与他寒暄了起来:“去见宗迟了?”
“嗯,二弟瞧着精神头不错,不过……”他顿了顿,“内宅规矩重,祖母又素来严苛,外来之人劳烦夫人费心,好好教习规矩。”
宁宗彦神情淡淡,压迫感极强,裴氏有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都有些喘不过气。
他搬出殷老夫人,裴氏便以为是老夫人授意,一瞬便了然:“母亲思虑周全,确实该如此。”
好不容易媳妇熬成婆,也该叫她摆摆婆婆的款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