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煦色韶光,院中绿意盎然,廊檐下的丫鬟边扫地边低语:“听说今日长房的二郎就要回来了,今晨起来大夫人就急急忙忙的开始张罗了。”
“这下大夫人可算是心愿了了,今日瞧着满脸喜意,就是不知彦公子回来后会作何想。”
“能怎么想,彦公子还能不容人了?”
裴氏确实如丫鬟所言,高兴的不能自抑,她坐立难安,频频看往厅外,上首殷老夫人平静的喝茶:“急什么,人都已经在路上了。”
二房崔夫人笑着道:“听闻二哥儿身子不太好,嫂嫂这也是太关切了。”
裴夫人拭了拭眼角微末的泪水:“是我失态了,母亲见谅。”
“该进京了,走吧,出门迎人。”
裴氏赶紧理了理衣襟,一旁的宁国公素日沉稳的姿态也不免有些紧张,一家子起了身出门去迎人。
……
“咳咳咳。”
一辆构造精巧的马车平稳的行驶在官道上,即便平稳但长时间的行驶也让车内男子疲累不已,连连咳喘。
“矜矜,别看了,你已经看一路了,歇歇眼。”一只修长素白的手抚上了旁边人的书卷,他声音如和煦的清风,又因咳喘嗓音微微发哑。
“快了,再让我看看。”冯倚寒一目十行,娴静的侧脸清绝,似一朵冰雕的兰花。
车厢内药香袅袅,女郎一袭对襟轻纱白衣,温婉的侧边发,烟眉轻蹙,凝着愁绪,脸庞白皙小巧,目光却坚韧沉静,飞快的翻着医书。
“我这次肯定能找到解你旧疾的法子。”
崔衡之叹了口气,手却不容置疑的合上了她的医书,他生的明月风清,多年旧疾给他染上了苍白病弱之色。
倚寒抬头蹙眉看他,崔衡之定定回视:“我自己就是大夫,能不能治我还不知吗?矜矜,余下每一日,好好珍惜便是。”
倚寒听不得这话,她心头顿时浮上闷痛,远山云雾般的眸中染上殷红水意,那痛绵密至极,像是要从她心口剜肉一般。
她倾身靠在了崔衡之的胸口:“衡之,别说这种话,我听不得,我会救你的,我肯定会的。”
进了临安府,遍地都是名医。
“你的亲生父母也不会见死不救。”倚寒笃定,一滴泪从眼眶滑落顺鼻梁没入了他的衣襟。
他死了,她怎么办,三年,他缝合起了自己,让她变得像正常人一样。
这十八年,崔衡之是对她最好的人,她想留住他,留住这仅剩的美好。
崔衡之轻轻揽着她,对她的偏执无奈不已。
三年前,她被心仪之人当众羞辱,成了众人口中的笑话,亲人欲把她赶出家门,她成了名声败坏的女子。
那时的倚寒浑浑噩噩,没什么生气,恰巧衡之出现,她也不过是随意抓住一人,迫不及待的要逃离这个让她喘不上气的地方。
但未曾想过这个举动改变了她。
在草庐的日子很好,好到她有些恍惚,没有人把她与堂姐堂兄们比较,没有人责骂她,没有人栽赃陷害,也没有人戳她脊梁骨。
她歇了心,也渐渐被衡之的温柔与耐心打动,她也有,想抓住仅剩的在意。
再度回到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倚寒比想象中的平静不少,她曾发誓再也不会踏入临安半步,但今时今日,为了她的爱人,她失信了。
过往的一切都伴随着这三年温和的陪伴被抚平。
马车停了下来,二人身躯微微一倾。
赶马的侍卫翻身下车,掀开了车帘,倚寒扶着崔衡之缓缓的下了马车。
抬头时,她被漆红威严的大门晃的眼前虚了一瞬,入目便是密密麻麻身着锦衣华服的人群,令人陌生。
裴氏看见崔衡之的那一瞬便红了眼,捂着嘴低声泣涕:“我的儿,我的儿。”宁国公揽着她,目中亦是动容不已。
饶是威严如殷老夫人,目光一瞬间也柔和了不少。
“宗迟。”裴氏小心翼翼的唤他。
崔衡之倒是平静:“母亲、父亲。”
裴氏一瞬心如刀绞,她怀胎十月的儿,五岁时就被人掳了去,这么多年,她从未有一日停止寻过。
她迎了上前,抱住了崔衡之。
一家子围在一起,嘘寒问暖,倚寒被挤出来人群外,步伐微微踉跄了一瞬,她有些失落,但很好的被掩盖了起来。
“母亲,这是我的夫人。矜矜,过来。”索性崔衡之还算理智,轻轻拍了拍裴氏的肩背,转身对着倚寒招手。
倚寒落下的眉眼又扬了起来。
裴氏与殷老夫人闻言收敛了悲伤,目光审视着这位陌生女郎,国公府的女眷也将目光投在了倚寒身上。
这是个清冷又貌美的女子,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肩背单薄,却挺得很直,腰肢纤细,盈盈一握,好似菡萏芙蕖,亭亭玉立。
仪态还算端庄,裴氏已经提前得知他成婚过,毕竟儿子都这么大了。
国公府也不缺这一口饭,儿子喜欢便由他去,裴氏只想母子团聚。
“母亲。”倚寒规规矩矩的行礼,不卑不亢的样子倒是给了裴氏点好感。
“今后便是一家人了。”裴氏语气不冷不热,倚寒敏感,听着有几分敷衍,但见裴氏神情却并未如此,心下想自己大约是想多了。
众人拥簇着浩浩荡荡进了府,国公府乃一品公爵府邸,府内仆从众多,全数低着头,行止有度的照贵人的吩咐行事。
倚寒与众人穿过几重垂花门,终是抵达了正厅,殷老夫人居于上首,宁国公在侧,倚寒认不清人,便静静地坐着。
好在裴氏有心叫崔衡之与家中人熟悉,挨个介绍,倚寒记性甚好,只看一眼便记住了裴氏所说之人。
宁国公府是临安府的豪门望族,家中积蕴深厚,已故的老国公是曾经名震西北的大将军,不过现任国公爷身体文弱,并未继承老国公的衣钵。
府内有三房,崔衡之是长房嫡出血脉,下还有二房、三房。
“这些是你弟弟妹妹们,对了,你还有一位亲长兄没有到场。”殷老夫人道。
提及这位长孙,满是沟壑威严甚重的脸上也露出了些笑意,可见其疼爱。
裴氏脸色稍许不自然,而后附和:“你兄长在回京的路上呢,西北战事大捷,此次凯旋,会在临安长居一段时间。”
将军?倚寒心神恍惚了一瞬,而后便正色道:“母亲,此行归来,有一事倚寒要说。”
崔衡之蹙眉:“矜矜。”
倚寒没管他阻拦,直言不讳了崔衡之的身体状况,哐当一声,裴氏打翻了手边的茶盏,捂着胸口险些背过气去。
宁国公当即吩咐:“拿我的名帖去宫中请太医来。”
裴氏哭成了泪人,刚刚团聚的喜庆陡然被这噩耗冲散,各房面带可惜。
没想到刚刚寻回来的人竟已身患恶疾,崔衡之连连安抚,倚寒见此眼眶亦隐隐有泪意,神情间充斥着无力与哀恸。
太医来后当即便为崔衡之诊治。殷老夫人屏退二房三房,只留了长房。
他把脉后便询问了症状,裴氏在侧听的心惊肉跳,直到太医掀开崔衡之的左腿,裴氏惊呼出声。
崔衡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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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侧小腿已然与正常人不一样,萎缩至纤细,就这般,竟无人发觉他走路与常人无异。
崔衡之安慰裴氏:“母亲不必担心,我夫妇二人皆是医者,我的腿还是多亏了倚寒,萎缩的速度慢了不少。”
太医叹息:“这……病症罕见,观这脉搏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倚寒的光倏然就灭了。
屋内顿时响起裴氏捶胸顿足的哀嚎声,宁国公扶着裴氏,脸色亦是悲恸。
殷老夫人喃喃:“怎会如此,他还这么年轻。”
太医解释:”兴许是二郎自幼颠沛,身子不好才导致如此。”
裴氏闻言更是自责。
崔衡之看向倚寒,却发觉眼前光晕模糊了起来,他晃了晃头,发觉仍旧如此,只能看到倚寒模糊的轮廓。
他竟发病如此之快,快至不能视物。
崔衡之缓了一会儿视线才慢慢清晰。
倚寒浑身发冷,周身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颤着。
太医施完针后裴氏擦干了泪,独自与太医出了屋:“赵太医,我儿身子如此,可还能生子?”
裴氏有私心,她才刚刚寻到儿子,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若是能留得一子半孙,日后漫漫岁月,她也能有个慰籍。
太医摇头:“大约是不成了,怀孕一事,不但要看男子,也要看女子,天时地利人和,二公子如此怕是承担不起如此繁重的任务。”
裴氏面如枯槁,老天爷怎会如此跟她开玩笑。
屋内,倚寒轻轻抚着崔衡之的腿,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了他的皮肤上。
宁国公叹息:“宗迟的祖父,也是死于此疾。”
倚寒倏然顶着泪眼抬头:“父亲说什么?”
“他祖父也是年轻发了病,不过他身体硬朗,硬是撑至天命之年才病逝,没想到宗迟也是如此,我宁家祖上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宁国公就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外征战,好不容易小儿子回来了能环绕膝下,享儿孙福,没想到竟是个命短的。
而他,身体文弱,无法担老国公的衣钵。
二房舞文弄墨,心思不在官场,三房经商,亦是无法挑担。
屋内气氛低落,管家吴叔急匆匆穿过厅堂,走到屋外高喊:“老夫人、夫人、国公爷,侯爷回来了。”
殷老夫人当即道:“宗彦回来了。”
裴氏也听到了,她心绪复杂,老夫人偏爱长孙也不是一日两日,她是续弦,偏生前头那位是和离,不是过世,又是尊贵的长公主。
官家抬爱,长子特封凌霄侯,一个月有半月居于公主府,已然表明对爵位无意,她原想着宗迟回来了便能争一争这爵位,谁曾想竟已身患恶疾。
但是她心头同时也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自古有一子可承两房香火。
宗迟已然油尽灯枯,若是长子能兼祧,冯氏留下的血脉便可记在宗迟名下,日后说不定能承袭爵位,她也有了倚仗,总好过爵位落到二房那儿,日后仰人鼻息罢。
思及此,裴氏进了屋:“倚寒,过来。”
倚寒正在崔衡之床前守着,闻言起身:“母亲,怎么了?”
“你们兄长回来了,你们祖母最重规矩,按礼,都该去拜见,宗迟卧床不起,你便与我去前院见一见人,稍后回来。”
倚寒完全没心思去见什么长兄,自己夫君在床上躺着还要遵循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但裴氏好声好气,她也不好驳斥了面子。
“知道了,母亲。”倚寒看了眼崔衡之,便与裴氏相携去了前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