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自然是引得一众人围在一起观望。
“我当是什么人呢，青衣面衣，那必定就是卓恒的妹妹了。”其中一人在瞧了卓璃的装扮之后，兴致寥寥说罢此语。
“这卓恒有一胞妹，据说是身子不好鲜少外出，都城中各府女眷宴饮，她也都不曾参加。”
另一人听罢，反驳道：“若当真身子不好到如此地步，她怎还能被卓恒带出来呢？”
“也是。”那人听了不觉点了点头，抬眸过去正瞧见弈棋那人，便道：“世子，你觉得卓恒那妹妹身子是否有恙？”
赵明桢一身窃蓝广袖襕袍与卓恒装扮无甚二致，可他通身却是一派混然天成的贵气，简朴素衣依旧压不住他通身的气度。
“有恙无恙，都是卓恒该上心的事，与咱们并不相干。”赵明桢说罢这话，抬手落下一子结束此局。“承让。”
对面那人见此连连赞叹，称赵明桢于棋道上若认第二，通个都城之中无人再敢认做第一。
原本围在窗畔处的人又悉数行至内里来看这棋局，看罢之后亦是连连附和。
赵明桢起身与他们相继见礼，抬眸间得见自己近身随从与自己递了个眼色，这便直言失陪径直离开。
“啧啧啧，到底是世子，这通气的仪态气派，连走路时的背影都如此俊秀。”
另一人道：“赵家出来的人，有几个是差的？”
二人相视一笑，并不将心思再摆到这话茬上，只一道坐下继续弈棋。
江路俯着身与赵明桢回禀，道：“世子，封地来信，县主不日就将起程往都城来了。”
“她来做什么？”赵明桢面色不改，语气倒是较方才严厉几分。
江路：“王爷想给县主定个好人户，却又不想委屈县主终身与一不爱之人蹉跎，这才想叫县主来都城，想在都城各府中叫县主自己觅个好儿郎。”
“他倒是心疼她，到底是定王府的掌上明珠。”听及此处，赵明桢面上神色忽而带了几分阴鸷。“也是，他这辈子最心疼的除了一个死人，也唯有这颗明珠了。”
江路将头低垂，又道：“从宁州往都城而来，路程遥远，且王爷必不可能与县主一道前来。世子，不若咱们趁此机会……”
江路话未尽，意已明。
“你当老头子不会把心腹暗卫指给她？咱们手底下养着的这些人，得用在紧要关头。至于她赵青棠，还没这本事叫我露了羽翼与人知。”
“她要来都城便来，无论她瞧中哪一家，她都只有守寡一条道。”赵明桢此语方落，内里便有人出言唤他。
“世子快些进来吧，咱们都等着与你弈棋呢！”
“这便来了。”
赵明桢说罢这话，面上的阴鸷瞬间消失，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出现，他依旧是那位人人赞叹羡慕的定王府世子。
卓恒带着卓璃一道往风鹤楼用过膳食，又领着她去瞧了一出皮影戏，这便同她回了卓府。
卓璃才行至卧房，当即便向柳枝讨要她心心念念的桃酥小方糕。
柳枝将摆在瓷盏内的桃酥小方糕捧来，笑道：“姑娘真是日日都离不得甜食，只要有甜食在手，姑娘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甜的东西这般好吃，我自然要先顾着吃的呀。”卓璃拿着桃酥小方糕一块接一块，大有将一整碟都给吃下腹中的打算。
柳枝瞧了赶忙将碟子拿走，劝慰道：“姑娘可不兴尽数食了，没得晚间不好克化再积了食。若是叫家主知晓了，怕是连郎君都要一并挨了罚去。”
“再者，明日家主休沐，姑娘若是此时将这小方糕尽数食之，明日婢子可不能出府去给你再行购置了。”
一想到第二日什么甜食都不能吃，卓璃当即摆了手，乖乖洗漱歇下。
翌日，一如柳枝所言一般，卓远山休沐在家，将卓璃盯得那叫一个严防死守。
“不下了，阿爹你欺负我！”在输了第十三盘之后，卓璃将手里的黑子扔回棋盒，愤愤道：“阿爹你都不知道让让我！”
“我现在让着你，外人可不会让你。”卓远山端过一盘的茶盏，笑道：“再来一局？”
“不要！”卓璃直言拒绝，她才不傻，次次与之弈棋都是输家，她自然没有趣味再去同卓远山对弈。
卓远山：“我让你先行五子如何？”
卓璃不为所动。
卓远山：“我让你先行十子如何？”
卓璃依旧不为所动。
卓远山：“我让你先行二十子，这总行了吧？”
卓璃这才应下来，肯与卓远山再开一局。
只是卓璃不知，她的这点微末伎俩纵使卓远山相让，她也会是那个输家。
果不其然，一局终，卓璃又输了。
“你看，我让你先行二十子，你还是输了。那这个月，你就不能再出府去了。”计谋得逞，卓远山心满意足地收拾着棋盘。
卓璃怒道：“阿爹你就是欺负我！做什么日日要将我困在府里呀？”
“你身子弱，不宜外出。”
“我身子哪里弱了？”卓璃站起身来，颇有力证自己身体康健之势。
“你瞧瞧我这模样，哪里身子弱了？我虽不与阿兄那般能舞刀弄剑，但我也不是个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的人呀！我身子好着呢！”
卓远山听罢，抬手捋了捋额下胡须，道：“我觉得你身子弱。”言外之意就是你没病也得有病。
“阿爹你就知道欺负我！”卓璃气得跺脚，偏她又无计可施，只得怒道：“等阿兄回来，我要同阿兄告状！说你欺负我！”
“要同我告什么状呀？”卓璃话音方落，卓恒便迈步入内。
“阿兄！”卓璃瞧见救星来了，当即跑过去扯了卓恒的衣袖。“阿爹他欺负我，还不让我出府去玩！”
卓恒瞧着面前的棋盘，自然知晓自家阿爹又使了计故意拘着卓璃。
“那姈姑与我下一盘，若是赢了，阿兄就带你出去玩。”
听得此语，卓璃哪里会不应？
卓恒弈棋从来就未赢过卓璃，他说这话，摆明就是在放水。
果不其然，不过盏茶工夫，卓恒便败下阵来。
一旁卓远山瞧了，只笑道：“既然你阿兄答应带你出去玩，那为父也允了。”还未待卓璃欣喜，卓远山又道：“只是你输了我十几盘棋，是不是应当送点东西给我？”
“为父也不求你做身衣裳了，你要么绣块帕子，绣个荷包，再不济，你做个足袋给我也行。”
“旁人的阿爹总时不时能收到自家闺女做的衣物，你爹我这么多年，就没收到过你做的一样东西。唉，可悲，可叹，可怜哟！”
卓远山说这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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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脸的痛心疾首，他一壁说一壁捧着胸口，不知情者瞧了，还当是卓璃在欺负他。
“阿爹你明知道我不擅女红，你提出此等要求，不就是打算将我锁在府里吗？说话不算话，哼！”卓璃噘着嘴鼓着腮，满脸都写着不服。
卓恒开口来打圆场，道：“姈姑不擅就不必做了，阿兄给你带了东西，已叫人送到你屋里了，你不去看看？”
听闻卓恒带了物件给自己，卓璃当即旋身离开，跑跑跳跳，没有半点大家闺秀模样。
“我弈棋赢不了你，你弈棋赢不了姈姑？”直到再瞧不见卓璃的身影，卓远山才将方才棋局揭破。
卓恒对此并不在意：“总要有人输给姈姑才是。”
“你呀，为了叫姈姑以为你不曾放水，越性叫所有人都认为你不擅棋道。”卓远山伸手去捡棋盘上的棋子。
“白壁有瑕也不失为一种自保之法。”卓恒亦抬了手，开始与卓远山对弈。
卓远山落下一子，道：“你表舅前些时日来探过我的口风，他想与咱们家亲上加亲，叫慧宁嫁给你。你怎么想？”
卓恒回道：“我已与表妹多次言明，我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只一心将她视做妹妹。再者，表妹与姈姑自小不和，若将这二人摆到一处，阿爹是盼着宅子里日日闹腾？”
卓远山听罢，亦觉有礼。虽他很是中意杜慧宁，但到底没卓璃来得紧要。
“也是，那行，我改明儿就回了你表舅。”虽卓远山觉得卓、杜两家亲上加亲亦是不错，但若要叫杜慧宁入府日日与卓璃争吵，那必是不行。
“慧宁这人倒是不愁寻婆家，她琴棋书画，女红厨艺样样精通，不像咱们家姈姑。姈姑的婚事，难办，真是难办。”
不过好在卓远山并不打算将卓璃外嫁，只等日后寻个合适之人招为赘婿，这样卓璃永远待在卓家，也不怕她在外头受了气。
只是这话，他亦未直宣之与口。
“阿爹，承让。”卓恒一子落，终是叫卓远山败下阵来。
棋逢对手才是顶有意思之事，卓远山虽败却不恼，只笑着与卓恒再开一局。
而另一处，卓璃回到房里拿上李叔摊上的糖人便去院中秋千上坐着，开始大快朵颐。一只糖兔下肚之后，卓璃便开始吃手中那只糖小猪。
柳枝站在她身后轻轻推着秋千架，笑着打趣道：“郎君自国子监下学之后日日都要去虚市买上两个糖人，外人还当郎君喜食甜食，却不知都是进了姑娘你的肚腹之中。”
卓璃回道：“阿兄的就是我的。”
“现下郎君尚未娶妻便也罢了，待日后郎君娶妻，姑娘出嫁，自然不能如此了。”柳枝年长卓璃两岁，此等事上自然思虑得比卓璃多些。
“娶妻？”卓璃忽然侧目瞧向身后的柳枝，她一脸茫然仿佛从来都不曾思虑过这些。
“是呀，来年郎君参加科考，若郎君再榜上有名中个进士什么的，家主必定是要给郎君相看岳家了。”
“待郎君的婚事定下，姑娘的亲事必也拖不得了，家主应当也会给姑娘择一个好人家才是。”
柳枝这般说着，丝毫未有留意到卓璃渐渐黯淡的神色。她忽双足抵地迫使秋千停下，这便提了裙摆一路小跑去向卓恒院中。
路上仆丛纷纷让开，待她行至卓恒书房外，看着内里那人时，她忽止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