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筏在幽暗的河道中漂了整整三日。
宿明荆坐在木筏前，指尖轻点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玄玉缠绕在她腕间，不时吐出猩红的信子，蓝红异瞳在黑暗中流转着妖异的光泽。
“明荆。”荣苏伏在她肩头，警惕地环顾四周，“你有没有注意到，这河里的鱼越来越多了？”
宿明荆眸光微沉。确实，自昨日开始，水下那些游弋的暗影便多了起来。
这些食人鱼通体乌黑，唯有在游动时，鳞片才会折射出微光，但转瞬即逝。
“嘶嘶！”玄玉突然竖起脑袋，竖瞳紧紧锁定水面某处。
下一刻，一条手臂粗的食人鱼破水而出！
宿明荆眼神一凛，长刀已然出鞘，寒芒乍现，精准刺入鱼鳃。
食人鱼疯狂挣扎，最终无力地垂落，鲜血顺着刀锋滴入水中，晕开一片暗红。
“漂亮！”荣苏兴奋地挥舞着叶片，随即惊呼：“那里还有三条！”
他话音刚落，三条体型更大的食人鱼同时破水而出，朝木筏凶猛地袭来。
宿明荆身形如风，长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瞬间将其中一条拦腰斩断。一时间鱼血喷溅，洒得到处都是。
闻到血腥味，玄玉兴奋地“嘶”了一声，从宿明荆腕上弹射而出，一口咬住半空中的鱼尸。
它那小巧的蛇吻倏地张成血盆大口，竟将整条鱼囫囵吞下，蛇身顿时隆起一个鼓包。
“胃口倒是不小。”宿明荆唇角微扬，同时右手掐诀，灵力激射而出，将剩余两条鱼也钉在木筏边缘。
玄玉吞完第一条鱼后意犹未尽，又灵活地游向另外两条。
它变成双头形态同时开动，一个咬住鱼头，一个撕扯鱼尾，转眼间就将两条鱼吃得骨头都不剩。
饱餐后，它满足地打了个嗝，重新变回单头形态，慢悠悠地游回宿明荆手腕，盘成个圆润的蛇饼。
小脑袋惬意地蹭了蹭她的肌肤，竖瞳半阖，一副餍足之态。
荣苏啧了一声，小声嘀咕：“它这饭量......咱们不会被它给吃垮吧？”
宿明荆轻抚玄玉冰凉的蛇身，缓缓道：“它尚在幼年期，本就需大量进食。这些食人鱼蕴含丰富的灵气，正适合它成长。”
接下来的路程里，宿明荆索性将玄玉放出。她手持长刀，一边斩杀袭来的食人鱼，一边投喂玄玉。
小家伙来者不拒，无论多大的鱼都能一口吞下，腹部却不见隆起，仿佛体内有个无底洞。
不知漂了多久，宿明荆突然神情一凝。
“怎么了？”荣苏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
宿明荆俯身掬起一捧河水，在夜明珠的映照下，水中悬浮的杂质清晰可见。
“这里的河水变浑浊了......”她指尖轻捻，微微蹙眉，“还掺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荣苏思索道：“那前方怕是出了什么变故。”
宿明荆颔首，将玄玉收回腕间，同时示意荣苏藏进衣领。
她放缓了木筏行进的速度，体内灵力运转，长刀已然出鞘，随时准备迎战。
木筏继续前行，周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甚至能看到水中丝丝缕缕的血色。
宿明荆神情凝重，手指不自觉地扣紧了刀柄。
“撑住......”
前方转角处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宿明荆微微一愣。
——这声音，似乎是叶疏？
她屏息凝神，操控木筏无声地靠近声源。
很快，一块突兀的黑色礁石出现在视野中。
叶疏盘坐在礁石上，怀中抱着面色惨白的容妙铃，形容憔悴。
他的手抵在她后背，正在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灵力，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宿明荆心头一紧，立即催动木筏靠近。
“谁？！”听到声音，叶疏猛地抬头，眼中杀机毕露。
待看清来人后，他紧绷的身体才略微放松，“你来了......”
宿明荆纵身跃上礁石，快步走到两人身边，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中了食人鱼毒。”叶疏声音沙哑，眼底布满了血丝，“已经三日了，解毒丹对她没用......”
宿明荆抿紧唇，微微俯身，用神识仔细探查容妙铃的状况。
原本明艳美丽的少女此刻面如金纸，唇色黑紫，呼吸微弱。
她裸/露的小腿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看着触目惊心。周围的皮肤已变得青紫，毒素沿着经脉蔓延，已经爬到了膝盖上方。
“让我试试。”沉默良久，她沉声道。
叶疏指尖微颤，最终缓缓收回灵力，只是仍将少女紧紧护在怀中。
宿明荆注意到，几日不见，他身上的气息又强了许多，恐怕距离突破仅一步之遥。
看来这段时间他也另有奇遇。
她在识海中问道：“荣苏，此毒你可能解？”
荣苏从衣领探出半片叶子，灵识扫过容妙铃周身，语气有些犹豫：“这寒毒阴邪得很，我的治愈术温和有余，强度不足，恐怕......等等，寒毒？”
他似是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对了，这毒是寒性的！若是用寒月草以毒攻毒，再辅以我的治愈术，或许有机会解毒！”
宿明荆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这个办法有些风险，寒月草乃极寒之物，稍有差池便是雪上加霜。
但看着容妙铃气若游丝的模样，她咬了咬牙，终是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株晶莹剔透的灵草。
“......你有办法了？”
看见她的动作，叶疏声音嘶哑，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需冒险一试。”宿明荆摘下一片寒月草叶，深吸一口气，目光转为坚定，“相信我。”
叶疏握紧了拳，又缓缓松开，最终还是点了头。
他的手按在剑柄上，锐利目光扫视四周，周身灵力蓄势待发，为二人护法。
宿明荆将寒月草叶放到容妙铃唇边，催动灵力，将其融成一股药液，缓缓送入她口中。
刹那间，容妙铃身体剧颤，寒气自唇齿向下迅速蔓延，连睫毛都染上了细碎的冰晶，转眼间便覆盖全身。
荣苏见状，立刻将自身灵力导入宿明荆掌心。
温润的绿光自她指尖漾开，如春风一般轻柔地包裹住少女。
就在绿光触及皮肤的瞬间，容妙铃体内竟自发涌出一股木系灵力，与荣苏的治愈灵力一起，在她周身流转。
“这是......”
宿明荆惊讶地看着两股灵力在她体内融合，将寒月草的极寒之力与食人鱼的寒毒完全包裹，一点点中和，再加以净化。
叶疏也察觉到这股异常纯净的治愈灵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深深地看了宿明荆一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宿明荆能感觉到荣苏的灵力在快速消耗，容妙铃体内的两股力量正在激烈交锋，时而寒气肆虐，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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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素反扑，全靠那灵力维持平衡。
就这样坚持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容妙铃的呼吸逐渐平稳，面上青紫之色褪去，唇色重新变得红润。
她体内积存的灵气在寒月草和寒毒的刺激下，竟开始自行运转，气势节节攀升！
“难道是要突破了？”叶疏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震惊。
只见容妙铃周身灵力流转越来越快，最终如洪水决堤般冲破瓶颈，一举突破到炼气四层！
“嗯......”容妙铃发出一声低吟，缓缓睁开双眼。
她瞳孔里流转着淡淡的绿色光晕，朦胧如雾，显得神秘而清灵。
“你醒了？”叶疏扶住她的肩膀，语气欣喜，“现在感觉如何？”
容妙铃迷茫地眨了眨眼，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最后落到宿明荆身上。
“小荆，是......你救了我？”
宿明荆唇角微扬，轻声道：“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以毒攻毒终究是兵行险着。若非她意志足够坚韧，生生熬了过去，或许就再也醒不来了。
容妙铃尝试坐起身，忽然睁大眼睛，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境界......突破了？”
“寒月草以毒攻毒，意外引发了你的灵力共鸣。”宿明荆解释道，隐去了荣苏的存在，“或许，是因你的木系天灵根之故。”
容妙铃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随即露出感激之色：“小荆，这次多亏了你。”
她转头看向叶疏，“也辛苦你了，师弟。”
叶疏垂眸，声音低沉：“你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
“不许说这种话！”容妙铃蹙眉，突然一手拽住叶疏的衣袖，一手握住宿明荆的手。
她眉眼弯弯，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现在，我们也是同生共死过的伙伴了，对不对？”
宿明荆和叶疏同时一怔，不约而同地望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容妙铃低头，看着自己小腿上那道狰狞的伤口。
那里险些被食人鱼撕下一块肉来，此刻仍隐隐作痛。
她忽地狡黠一笑，微微扬起头，“我现在腿脚不便，既然你非要道歉......那就罚你做我的护卫，负责保护我！”
叶疏愣了一瞬，半晌才低声道：“......好。”
紧绷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容妙铃环顾四周，有些疑惑道：“既然毒已经解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继续往前走吗？”
“嗯。”叶疏收回目光，“我们的竹筏还在，可以同行。”
宿明荆颔首，“人多会更安全些。”
正当他们准备动身时，玄玉突然从宿明荆袖里探出小脑袋，冲叶疏呲了呲牙。
“呀！”容妙铃顿时眼前一亮，抬头看她，“小荆，这是你的灵宠吗？”
“是我的契约灵兽，玄玉。”宿明荆轻抚玄玉的脑袋，小家伙立即神气地昂起头。
“真可爱。”容妙铃笑眯眯地看着它，从储物袋取出一块肉干，递到它面前，“小玄玉，你喜欢吃这个吗？”
到嘴的食物没有不吃的道理。玄玉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住，吃得津津有味。
容妙铃见状，又掏出更多肉干，开心地投喂起来。
三人登上竹筏继续前行。前方的水道渐渐开阔，隐约透出一线光亮。
容妙铃坐在竹筏上，兴奋地指向前方，“你们快看，那里是不是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