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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梨云梦远

作者:归海长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宿明荆望着娘脸上浮现的血色,心头涌起一股喜悦。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宿云雪靠坐在床头,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娘,您感觉好些了吗?”宿明荆轻声问道,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母亲。


    宿云雪轻轻点头,伸手抚上女儿的脸颊:“这药......挺好的。”


    窗台上,荣苏的叶片无风自动。他悄然释放出一缕灵识,探查宿云雪的身体状况。


    灵识刚触及她的身体,荣苏便心头一震。


    这具身体早已被阴气侵蚀得千疮百孔,五脏六腑都蒙着一层灰暗的死气,如同被虫蛀空的枯木,仅靠一丝微弱的生机维系着。


    “老五,这......”荣苏在脑海中呼唤。


    系统罕见地主动回应:【检测目标生命体征:濒死。阴气入骨,脏器衰竭。预计剩余寿命:3天。】


    荣苏的心剧烈震颤,叶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宿明荆还沉浸在娘病情好转的喜悦中,全然不知这只是回光返照。她细心地为娘掖好被角,又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


    宿云雪忽然咳嗽起来,这次却比往常轻了许多。


    她望向女儿的眼神温柔而复杂:“荆儿,娘有话想对你说。”


    宿明荆握住她的手:“娘您说,女儿听着。”


    “去把门关上吧。”她轻声道,“这个故事......很长。”


    当宿明荆转身去关门时,宿云雪的目光落在窗台的灵草上,微微颔首。


    荣苏明白,这是允许他旁听的意思。


    宿明荆回到床边坐下,宿云雪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的目光穿过木窗,望向远处的山峦,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遥远的过往。


    “娘本是青霖城宿家的小姐......”宿云雪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宿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也是富庶之家。”


    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被角,她顿了顿,接着道:“我天生体弱,父亲、也就是你祖父老来得女,对我极为疼爱。十六岁前,我连宿家大门都很少出过。”


    宿明荆从未听母亲提起过这些,专注地倾听着。


    “那年春分,我执意要去城外的白云观上香。”她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情,“父亲拗不过我,派了八个护卫护送。谁曾想......半路还是遇上了一伙山匪。”


    那时,她正被山匪围困,护卫们一个个倒下,鲜血染红了山路的青石板。


    她跌坐在血泊中,华丽的衣裙沾满尘土,发髻散乱,珠钗坠地。


    就在这绝望之际,一个青色身影如神明般降临。


    他的剑光清湛如秋水,将凶恶的山匪一一斩杀。剑锋过处,血花绽放如红梅。


    她抬头望去,就见少年一袭青衣翻飞,手中长剑寒光凛冽,剑穗在风中飘荡。


    如同一阵捉不住的清风。


    他转身看她时,和煦的阳光落在他眉宇间,映出他星辰般的眼眸,满是少年的俊朗和意气。


    “你没事吧?”他朝她伸出手,唇角扬起一抹笑,“不用怕,我送你回家。”


    她怔怔地望着他伸来的手,那手指修长有力,虎口处有一层薄茧。


    那一刻,她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敲打着心房,仿佛要冲破胸膛。


    少年自称明封,无门无派,四海为家,只是路见不平拔剑相助。


    回程的路上,她偷偷看他,却不想与他眼神对视。她羞赧地低下了头,脸颊烧得通红。


    他看着潇洒肆意,实则十分细心。


    他会在走路时微微倾身将她护在内侧,会在下雨时不动声色地为她挡风遮雨,遇到危险时也会第一时间站到她身前,从不畏惧。


    她毫发无伤地被护送回家。父亲重金酬谢,他却分文不取,转身就离开了。


    她静静地站在门廊下,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怅然若失。


    她以为,他会就这样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可三日后,当她在后院煮茶品茗时,忽有花瓣飘落。


    抬头望去,就见少年蹲在墙头,手里握着把梨花枝,笨拙地递给她。


    “你喜欢花吗?”少年的耳尖有些泛红,“我总觉得,这梨花很衬你。”


    她愣在原地。三月明媚的春光里,少年人齐齐羞红了脸,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后来他告诉她,在那三日里,他脑海中全是她惊恐无助的眼神。


    他说自己像个游魂,在世间飘荡了不知多少年,直到遇见她,他才感觉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我们相爱了。”


    宿云雪说着,突然咳嗽起来,宿明荆连忙递上温水,她却摇头拒绝。


    “父亲起初极力反对,但那人......似乎有一种奇特的能力,能让最顽固的人改变主意。半年后,父亲终于松口,同意他入赘宿家。”


    她记得少年跪在宿家祠堂前宣誓入赘的样子,一袭青衣,神情肃穆,却在与她目光相接时偷偷眨了眨眼。


    那时候的她,满心满眼都是他,天真地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大婚当日,宿家张灯结彩,红绸高挂,满院宾客推杯换盏,笑声喧天。


    她坐在梳妆台前,指尖轻轻抚过嫁衣上繁复的金线刺绣。


    镜中的美人艳若芙蓉,唇若点朱,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欢喜。


    “小姐,吉时到了,该盖盖头了。”侍女笑着递来绣着并蒂莲的红绸盖头。


    她低头,眼前一片喜庆的红。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又快又急,欣喜得像是要跃出胸膛。


    她终于要嫁给他了。


    喜乐奏响,她被搀扶着走向正堂。


    透过盖头的缝隙,她看见他穿着大红喜袍,身姿挺拔如松,正静静立在堂前等她。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走近,英俊的眉眼如水般温柔。


    可就在他们双手交握时,他的手指突然一颤。她一怔,下意识想抬头,却被喜娘轻轻按住。


    “一拜天地——”


    他的手越来越冷,她听见他呼吸变得急促,甚至带着一丝颤抖。


    喜堂里的喧闹声似乎远去了,她耳边只剩下他的喘息。


    “二拜高堂——”


    宿云雪终于忍不住,微微掀起盖头一角看他,就见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


    那双总是温柔凝视着她的眼睛,此刻竟泛着诡异的淡金色!


    “夫妻对拜——”


    司仪的声音刚落,少年突然站起身打断了婚仪,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他猛地推开她,力道大得惊人。她踉跄后退,盖头无声地滑落。


    她惊恐地看着他,就见他瞳孔彻底化作金色,长发无风自动,周身竟隐隐泛起红光!


    “明封,你怎么了?!”她呆住了,伸手想抓住他的手,却被他再次推开。


    她跌坐在地,嫁衣散乱,如同一朵盛放到靡艳的牡丹,哭着道:“明封,我是阿雪啊,你究竟是怎么了?”


    听到她的哭声,他的身体顿了顿,转头看向她。


    那一瞬间,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少年,他眼中的金芒褪去少许,露出痛苦与挣扎之色。


    她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希冀,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们还没有拜完天地,就差一点,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他望着她的眼神复杂至极,那里面有爱怜,有冰冷,但更多的是她读不懂的陌生。


    刹那间,他的身影化作一道刺目的金光,如利剑般冲破喜堂的屋顶,消失在茫茫天际。


    满堂宾客哗然,喜乐戛然而止。红绸从梁上飘落,喜烛全部熄灭,整个喜堂陷入诡异的寂静。


    她怔怔望着天空,那里空荡荡的,只剩几片被风卷起的红绸缓缓飘落。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落在嫁衣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痕。


    而就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天空中突然传来雷鸣般的巨响。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想到那个地狱般的场景,宿云雪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一群脚踏祥云的‘仙人’降临宿家,他们二话不说就开始屠杀。”


    “我眼睁睁看见父亲被一道金光劈成两半,死不瞑目。”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母亲也被活活烧死......整个宿家,包括宾客和仆人,上上下下三百多条人命,一夜之间全部没了......”


    宿明荆猛地抱住母亲,发现她的身体冷得像冰。


    “而我也被一道光贯穿胸口。”宿云雪的语气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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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得可怕,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倒地时,胸前的玉佩发出一道光,护住了我的性命。可笑的是,这是他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等我醒来时,宿家已经化为一片焦土。”宿云雪的目光落在女儿脸上,“而我......发现自己怀了你。”


    宿明荆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我害死了全家人,本想一死了之。”她轻抚着女儿的脸庞,似乎要把这张脸刻进灵魂,“可每次想到腹中的你,我就狠不下心。说来也奇怪,我一路颠沛流离,吃尽苦头,你却顽强地活了下来。”


    她的目光转向窗外的远山,“后来,我流落到这个村子,遇到了你爹。他是个好人,不介意我怀着别人的孩子,和我成婚了......可惜......”


    不知不觉间,宿明荆已经泪流满面。


    “荆儿。”宿云雪突然抓住女儿的手,“你生父......他叫明封,但这肯定不是他的真名,他是‘仙人’。那枚玉佩,是他留给我唯一的信物。”


    她从枕头下里取出一枚血玉,玉上雕刻着凤凰纹路,在烛光下流转着淡淡的光晕。


    “这可能是唯一可以确认他身份的东西。”


    宿云雪将玉佩放在女儿掌心,合上她的手指,“娘不希望你复仇,但你有知道这些的权利。”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原谅娘一直瞒着你这些......”


    宿明荆握紧玉佩,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母亲的体温。


    “娘,我不怪您......”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哽咽得不成语调。


    宿云雪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暗红的血喷在被褥上,如同一朵妖异的花。


    宿明荆惊慌失色,下意识望向荣苏,“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娘不是已经吃了火灵芝了吗?”


    “傻荆儿,娘这病打娘胎里就有,哪是一贴药就能治好的?”宿云雪擦干嘴角的血,摇头笑道,“娘本来撑着就想见你最后一面,喝了这药,或许娘还能多留几天,但也没多久了......”


    “荆儿,这些天再陪陪娘好吗?”她唤着女儿的名字,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娘不想孤零零地待在屋子里,好冷啊。娘好久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了,娘好想念......”


    宿明荆跪在地上,哽咽道:“好。”


    接下来的日子,宿明荆寸步不离地陪着母亲,荣苏则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


    清晨,她搀着宿云雪走在村口的小路上。晨雾未散,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宛如一幅丹青水墨。


    宿云雪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草尖上的露珠,呼吸在清晨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又很快消散。


    她抚摸着田埂边的野花,忽然笑道:“荆儿,娘年轻时爱俏,就喜欢采这些花,然后编成花环戴在头上,可漂亮了。”


    宿明荆折了几枝,笨拙地编了个环,轻轻戴在母亲发间。


    宿云雪笑了,眼角的细纹舒展开,仿佛又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


    午后,她们坐在溪边的青石上。溪水潺潺,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溅起晶莹的水花。


    宿云雪脱了鞋袜,将脚浸在清凉的溪水里,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几乎透明。


    “好舒服......”她仰头望着流云,忽然指向远处,“荆儿,带娘去看看山坡上的梨花吧。”


    宿明荆沉默地背起母亲。


    背上的人轻得可怕,像一片随时会消散的云。娘的手臂环着她的脖子,呼吸柔柔地拂在耳畔,温暖而微弱。


    三月的梨花开得正好,雪白的花瓣在风中纷纷扬扬,像一场温柔的春雪。


    宿云雪虚弱地靠在女儿怀里,伸手接住一片落花:“真漂亮,像雪一样。”


    “荆儿,娘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地活着......”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娘走后,就把娘和你爹葬在一起吧,他等了我......太久了......”


    掌心里的手忽的失了力气。


    宿明荆低头,发现娘的头轻轻歪向一侧,嘴角还噙着一抹恬静的笑。阳光透过枝桠斑驳地落在她脸上,仿佛只是睡着了。


    “......娘?”她轻声唤道,声音微微颤抖。


    却无人回应。


    风吹过,只剩漫天梨花纷飞,仿佛下了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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