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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乌有国

作者:风与树的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随着徐小鹏等猎户悄悄地勤加练习,睦州四坊居民购置弓箭准备一试身手,一本薄薄的手抄小册子在睦州城悄悄地流传开来。


    这本书不是儒释道任何一家的经文,却被人不断地抄写传播,大有席卷全州之事。


    茶楼里、酒肆中,甚至街头挑担的货郎歇脚时,都能听到有人低声念诵其中段落;私塾先生偷偷将册子塞给学生,商贾们则把抄本夹在账本里,连负责守卫城池的娘子们在巡逻的间隙,都会凑在一起传阅——人人都被那片“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乐土勾动了心神。有识字的老妪坐在巷口,给围坐的妇孺念书中“一夫一妻”、“官府登记”、“婚姻神圣不可侵犯”的章节,听得众人频频点头;年轻士子则争论书中“选举国王”、“王在法下”、“人民军队”、“私有财产应被律法保护”的说法,有人拍案称奇,也有人斥为“离经叛道”,却都忍不住想知道后续。


    这本书的名字便叫做《乌有国》。


    作者在小说中写到,自己在黄巢起义中遭遇战乱,打算乘船到扶桑国避祸,结果被飓风卷入海浪之中,在茫茫大海中向东行了十天十夜,正当粮草皆绝,以为要全船葬生鱼腹之时,看到了大陆的轮廓。


    船队抛锚上岸,被当地土著看见,便邀请他们一起。作者见到当地人皆着棉衣,布料非常厚实保暖,十分吃惊。他们热情地邀请作者和她的同伴去田中参观,作者发现他们种植的棉花个个饱满巨大,比商人从琼州引进的棉花要上乘不少,田地里水管直接通向棉花的根部,一滴滴地浇灌棉花,她对此赞叹不已。晚上土著们举办的宴席丰盛不已,当地人为了庆贺远方来客,在一所石头筑砌的大房子里男男女女一起跳舞,舞厅非常宽敞,没有一根柱子。食物则摆放在舞厅两侧的桌子上,供宾客自取。作者很惊讶地发现当地青年男女婚前自由交往,男子先向女子求婚同意后才登门求娶,觉得这里礼崩乐坏。却被当地长老斥责道:“君不知上巳节之缘来乎!如果结婚双方自己不愿意,徒增一对怨偶,何不效仿周公,成人之美?”


    作者和他们聊天时才发现,这些人乃是三代尧舜后代,祖先在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后对周王室感到失望,乘船来到此地。所谓“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当地的饮食和中原大不相同,有很多奇怪的作物。作者尝了一下,觉得不如米面美味,但亦能果腹。她发现当地人信仰女娲伏羲这两位远古大神,遵循一夫一妻的制度。她一个同伴试图纳当地贫穷女子为妾,却因带着妻子而被当地人扭送官府,在面颊上刺字,代表犯了通奸的罪行。


    作者那位同伴并不服气,道“吾妻子贤惠大方,已经同意了此事,那女子自己和她父母也同意嫁给我。”孰料一直热情相迎的当地人却变了脸色,骂道:“不遵循一夫一妻便是对女娲和伏羲的不敬!官府不会承认这桩婚姻!你和她便是通奸!”


    原来这里婚礼当天双方父母或本人都要先去官府登记,没有官府的登记便被视作无媒苟合,而若是父母不同意婚事,自己偷偷登记了的婚姻也被作废,双方各自嫁娶。官府在新郎新娘登记时也会查阅之前的档案,确保婚姻神圣而唯一。作者在小说中极为称赞这个制度,说既维护了礼法,又体现了人情味。她现在已经觉得纳妾是一种陋习,就应该和先民一样遵从一夫一妻制度。


    因为这场闹剧,作者一行被押送到了国王面前。王宫里挂着历代国王画像,作者惊奇地发现这些国王相貌各异,甚至其中还有个女子。原来当地效仿尧舜时的制度,国王都是按照律法选举产生,选票最多的候选人便是国王。虽然贵为国王,但他们依然得遵循律法的束缚,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每位国王只有十年的任期,每十年便得组织全国性的选举。


    作者便询问国王这个国家的名字,国王告诉她叫做乌有国。国王手下的大臣也都是民众从地方贤能的官员中选举产生,个个清廉而正直。国王带着作者观看了一场阅兵式,作者惊奇地发现百姓挤满了街道两侧,个个伸长了脑袋观看阅兵。在那些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踏步走过长街时,甚至发出了欢呼。


    “为什么他们这么喜欢自己的军队?”作者不解地问。


    “因为我们的军队是人民的军队。”国王答道:“这支军队一切都是为了人民服务。”


    故事写到这里就接近尾声了,作者一行很快就踏上了归程,一路向西开了二十天回到了越州。由于国王馈赠了很多当地的食物和巨大木桶装的啤酒,大家不再被粮食淡水所困扰,顺利地回到了家乡。此时黄巢虽已离开越州,官府和节度使手下的兵士们却依旧横征暴敛,鱼肉乡里。作者有感而发,写下了《乌有国》。


    “表面写的是越州,实际写的是睦州。韦刺史有的头疼了。”有好事之徒笃定地说。


    *


    章文瑛戴着幕离,匆匆走过了繁华的街道,来到一处粉墙黛瓦的典型睦州风格住宅前停了下来,敲了敲大门。


    很快便有一个老仆循声前来开门。这一片虽然也和勤思坊一样是新建造的住宅,却都是一进小院,一排10户,中间几户人家跟邻居家的厢房二楼背靠背相连,正堂上面的二楼当心间就是女眷的内堂,因此居住的多半是些落魄士人或商贾人家,少有权贵来此。


    因此左邻右舍谁也没意识到这位戴着幕离的女客便是前任睦州刺史、如今的宣歙观察使夫人。


    章文瑛走进院落,打量了一下四周。三栋砖木结构悬山顶的两层小楼屋顶相绞连,共同组成了这一进小院的建筑空间。正屋和两厢各三间,被主人拾掇得干干净净,院子中间则种了一棵桂花树,下有青草纷纷。和这一片其他房屋一样,房前都没有连廊。若是想从一间屋子到另一间屋子,只能从屋内穿过。她抬步走进了正堂,房屋的主人正坐在上首等候。


    她径直在对方左侧坐下,老仆过来倒了杯茶。章文瑛端起茶盏,用茶盖撇开浮叶喝了一口,轻微地皱了下眉。


    和后世路边夫妻饭店里煮的茶差不多的品相。


    “你托我誊抄的那本小册子,我装作无意落在赴宴的园子里了。”主人开口道。这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和章家姐妹一起办女塾的女塾师齐娘子。


    章文瑛并没有接话,问道:“齐娘子最近可好?这里住的可曾顺心?”


    “托你的福,还算不错。我听邻居说,他们通过庄宅牙人到你手上买,这一座小院要九十贯。”


    “造价才三十六贯,地契算下来一座也就四贯。”黑心商人章文瑛道:“我总要挣点钱。你安心住着便是。”


    乔娘子便不再言语。半响才道:“坊间不知这书作者是你,都说是个不满韦刺史的统治的酸书生。刺史大人也看到了此书,据说大怒不已,下令彻查此事,揪出作者。若是他们查到了我头上,我不会帮你保守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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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


    “放心。”章文瑛道:“州里官吏都被我利用科举调换了一遍,他查不下去。”


    “那若是他把你任用的官吏全部罢免,只用他的心腹呢?”乔娘子担忧道。


    章文瑛嗤笑了一声。“全部罢免?若我是韦诸,就只罢免没有根基的寒门,然后以重金或者权势策反世家大族子弟。只是听说他赴任时住在驿站,被人偷走了财货,只有随身携带的告身还在。除非他能给比州民代表更大的权力,否则,他动不了我。”


    *


    和睦州其他建筑一样,睦州的府衙也是新建造的建筑。很多小吏很喜欢这幢新府衙,因为所有的房间和院落都以回廊连接在了一起,楼梯则放在了当心间而非角落,大家有公事相商时往来得很方便。


    睦州司马杜建思也挺满意。朝廷新任命了刺史,却忽略了他这个被叔父上表册封的司马。在叔父叔母手下,他堂堂一个司马每日只能负责不良人的巡逻和断案,活得像个司法参军。但如今叔父被变相免职,自己那个牝鸡司晨的叔母也没了倚仗,两人在府衙里的汲汲经营全便宜了自己。而这四通八达的府衙内处处是他耳目,刺史想做什么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眯上了眼,心想,叔母那个小妇人倒颇识时务,在这紧要关头告诉了自己她在州府的一些布局。诶,妇道人家,果然扛不住事,等事情平定,一定要让叔父知道,自己才是他的左膀右臂,未来的接班人。至于那个妇人和她生的女儿,反正自己会好吃好喝地养着她们的。如果小堂妹遗传了父母的美貌,自己也可以为她寻一门和其他节度使联姻的好亲事……


    只有新任睦州刺史韦诸不喜欢这座府衙。堂堂一位正四品的刺史,居然和一帮小吏在一个院落内办公。坐在办公室里面,甚至能听到楼下小吏和那帮泥腿子嘻嘻哈哈打交道的声音。哪里还有半点节度使的威严!


    虽然他一个人享受紧靠二楼当心间的两间大房间,而长史和司马则只能一人占据楼梯对面的一间房间,小吏们更是要四五个人挤一间屋子,但习惯了传统府衙的他就是浑身上下不舒服。


    当看到手上的册子时,韦诸大怒不已,甚至砸了手边的铜镜和瓷瓶。


    “杜家小儿安敢欺我!”


    有人躬着身子进来,默默地打扫干净屋子,然后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转眼杜建思就知道了这件事。


    “我叔父都让他做上这个节度使了,他还欲如何?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非要我叔侄学董刺史才罢休!”抱怨完,他吩咐小吏道:“他吩咐的事情你们先向我通报,我没发话你们不要理会。”


    杜建思从府衙离开,回到家后站在屋里冷笑一声。“姓韦的这就沉不住气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哪些手段。”


    章文瑛在从春柳派来的洒扫仆妇口中听完韦诸和杜建思的反应后,唇边也露出了一点微笑。


    “知道了。”她温和地说:“今日辛苦你了。日后还是自保为上。”


    让那仆妇去春琴那里领取一贯赏钱后,章文瑛默默地坐在屋内。“这两人的野心已经藏不住了,群盗柳超已被我的女卫士射死,接下来,就看陈晟的反应了。希望这三尊大神斗法不会太殃及我睦州百姓。”她懒洋洋地想着。


    不管他们谁最后占了上风,只会让百姓对官府和这个世道更加失望,最后向往那个民主共和的乌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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